在兰御堂帮她洗过两次头发后,她就赖上他了。
第一次是她出院当天,她连着几天没洗头,实在痒得受不了,那天晚上睡觉时,她磨得根本睡不着觉,于是趁言御堂睡着时,偷偷下床进浴室洗头。
洗头简单,但要冲水就难了,必须要弯着腰,但她才一弯腰,伤口就疼起来,要抬起头时,剧烈的拉扯而痛得更厉害,再加上站立太久,头也有些星眩,若非言御堂及时冲进来抱住她,说不定她会摔到,造成更大的伤害……
“不行,你累了,该躺着休息。”
“人家五天没洗了。”兰知世柔声的嘟嘴抗议。
“刚刚你才答应过要听话的,来。现在乖乖听话,躺下来!”言御堂温柔地命令着。
“我头疼得快受不了,头皮快被我抓破了。”兰知世两手伸进头发里拼命抓痒。
“你有力气自己进浴室洗头吗?哼!刚刚有人还一副摇摇欲倒的喊累呢?”他故意嘲讽。
兰知世明眸一转,伸手抱住他的肩头,“我没说我要自己洗呀!”她俏皮的眨眨眼。
言御堂叹了一口气,然后抱起她走进浴室。
他轻放下她!让她坐在浴缸边的一张小椅子上。他在她的颈背上围了一条毛巾,然后倒了一些洗发精和着少许水在她的发顶上轻轻揉起来。“这样可以吗?”他温柔的问,大手极有规律的在她的头皮上移动。“嗯!很舒服。”兰知世享受地感受着言御堂温暖粗糙的男性双掌在她头发上摩掌握读,是如此的轻柔,力道又拿捏得如此恰当。
她闭上眼睛,仔细感觉他每一个动作。呼吸、轻语,在在牵引着她心底那份情债。
言御堂扭转莲蓬头,小心翼翼的冲洗干净她头发上的泡沫,“这样舒服多了吧?”
“如果能洗个澡会更舒服。”她转过身,声音软软的向他撒娇。
“得寸进尺的家伙”言御堂佯怒的轻拧了拧她的鼻子,起身,拿起一条毛巾包裹住她湿淋淋的头发,然后抱起她步出浴室走向化妆台,动作温柔的将她放在椅子上。
“是谁说可以偶尔撤撒娇的?”兰知世回嘴,皱着鼻子一笑。
“快擦干!”言御堂瞪她一眼,然后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
兰知世抬手拿掉头上的毛巾擦干头发,吹风机发出低鸣的马达转动声。
兰知世突然想起她一直要问他的事,“御堂。”
“嗯?”
“你一直陪着我,那工作怎么办?”
“暂时没工作。”言御堂放下吹风机,手指梳拖着她散着玫瑰淡雅香氛的秀发。
“真的?我不要你为了我而推掉工作,否则,我亏欠你的就更多了。”
“你再这么说我要生气步!你什么也没有欠我,我很高兴你需要我,只要是你需要我!在就会永远在你的身边。”他发誓般的重申自己的话。
兰知世沉默无语,垂下了眼睛,脸上浮现一抹困扰的表情。
言御堂察觉她的表情似乎突然暗下来。“有心事?”他眼神苦恼,觉得一阵无力感,他不喜欢她这种表情,变得好疏远。
“我想躺下。”她小小声的说。
“累了吧?”言御堂眸中的苦恼瞬间化为温柔,拥着她移向床边,轻轻按着她躺下,拉起丝被替她盖上。“你好好休息,我去准备晚餐。”他说着,并俯身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兰知世闭上眼睛,心情忧郁地落人睡眼中。
第三章
兰知世推开门踏入公司,就听见康妮的大嗓门怒气腾腾地吼叫着。
“订制的展示器材送错了?为什么现在才发现?”
“对不起……”新进的女职员低头道。
“在那之前你有好好的确认过吗?”康妮的声音又高扬起来了,“一再地告诉你要特别注意订制的东西是否正确,即使是一个小小的失误,都无法补救,也会影响作业的顺利进行。”
“对不起,以后我会多注意的。”新进职员唯唯诺诺的直点头。”
“别光说对不起!还不快去打电话叫他们无论如何这两天都必须送到。”康妮没好气地 又吼。
“是,我现在就去打电话。”吓坏了的新进职员急忙走开。
“康……康妮前辈……”林尚或迟疑的唤道。哇——好吓人慢!最近她怎么变得这么 可怕?居然会气成那样。
“什么事?”康妮烦躁的斜脱他一眼。
“扼……我交给你的……主题是‘童话情调’的耶诞节草图,你觉得如何?”
“你觉得我很闲是吗?”康妮不悦的眯起眼睛,“哼!”地一声,然后从一堆卷成梯状的设计图中拿起一卷往他头上敲一记,“拿回去再重新修改!既然主题是要演出空中情调的耶诞景象,想想看,什么样的造型、装饰最具孩子气,这样有没有概念了?”
林尚或迅速转动着脑筋,赶紧回答。“有!”吓!好可怕幄!真倒霉,被扫到台风 尾了。
“明天早上我要看到。”康妮跟着补充一句。
“明天啊?可是明天周休——”林尚或一脸为难的哀鸣着。
“明天!”康妮坚决地道,不耐烦的截断他的话。
“是”林尚或咕呼着点点头,“那我下班了。”低头丧气的拿着图走回座位。
“加油!”兰知世鼓舞地朝他笑笑。
“我是火上添油。”林尚或有气无力地呻吟一声。
“真是的,也不想想是谁加重我的工作,每天加班到很晚。”康妮知道自己是过分了些,但她仍忍不住要抱怨。
她原本以为她的一天已经够悲惨的了,
新进职员的一个疏忽。却让她的一天恶化为只有“凄惨”两个字可以形容。
兰知世走向她,“火气这么大,我看可以自美圣海伦火山了。就算是有点失误,也不用气成这样,把新进职员吓得半死啊!要是她因为这样而辞职的话就搭了,本来就很忙了,港虹姐和秋子还正巧选在这时候同时住院待产。”她顿了一下,怀疑地盯着康妮。
“我看你发火的原因不是这个吧?你这星期生气的次数比你在这里三年还要多?我猜,是跟他——何正鸽有关吧?”她戏谑地探问。
“气死人了,这个大男人主义思想的混蛋沙猪!”康妮又气了起来,她和何正鸽是半年前在一个酒会晚宴上认识的。
“他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生气?”她知道这两人初识的情况很差,但世事难预料,之后居然也交往了半年多,真是不可思议。
“上个礼拜这家伙说要去巴黎参加纺织大展,要我跟他一起去。要我跟他一起去?”接着一股怒火就冲了上来!“他居然要我把工作抛下跟他到巴黎去耶!更过分的是,前一天才告诉我,还说不能忍受我把工作看得比他,重要,真个猪脑袋竟然将我的工作看得这么不重要。我才不是要一个男人控制我的生活,告诉我我应该做什么呢!哼!无情的家伙,去了至少也该打一通电话回来呀!我到底算那家伙的什么人?”
她睁着冒火的眼睛瞪视着电话,她的自尊和傲气却阻止她拿起电话主动跟他重修旧好,只要一想到这里,不快乐的情绪变得益发强烈,眼泪威胁着要掉下来。
哇呜一一康妮居然掉眼泪了!
兰知世很难想象康妮这种乐天派的人也会这样在人前流泪,她该说什么好咧?“康妮,我们去喝一杯吧!”
说着,电话就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电话进来?
兰知世纳闷的拿起听筒,“名流相出。兰知世,请稍等……”她说着,而后盖住话筒,一脸喜悦的对康妮说:“他打电话来了。”两眼闪烁着笑意。
康妮忿忿地抓起电话,“你打电话来干什么?除了道歉之外,其他的话我不听!”她吼道,但只是一秒,她的表情马上就变了,“你……跟我说对不起……”她整个人愣住了。
兰知世冲她一笑,然后摇摇头转身走开。
康妮脸一红,眨眨懦湿的眼睛,“不好、不好……嗯,想、想……想你、想见你……”
虽然听不到对方说了什么,但由康妮说话轻声细语的温柔神情看来,似乎已经原谅 了他。
兰知世拿起背包,向她促狭的眨眨眼后离开办公室。
走出大楼,一阵冷得沁人骨髓的风迎面扑来。
她仰望天空,只有几颗星点勉强在闪动,月光也迷迷蒙蒙,孤寂地高挂着。
走上天桥,看见一对年轻男女;
“疼不疼?可以起来吗?就叫你小心看路的。”男孩小心地扶起女孩。
“嗅!好痛。”女孩喊着痛。
“上来我背上。”男孩转过身背向着女孩蹲下。
“不要!好丢脸喔!”
“不上来的话,我就走开!”他的语气充满威胁。
“你怎么可以丢下我?”女孩一听,急得就快哭了。
“那就上来啊!”
“嗅!好丢脸嘎!”
“那就把脸藏起来,不会啊!”男孩不耐烦的说。
兰知世往前走着,和他们擦身而过。
她脑子里闪过片段的回忆,嘴角似笑非笑的弯起来。
***
她走进公寓大楼,等着电梯。
斜对面角落,发现一个女孩正在讲电话。“没事……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嗯!嗯……真的没事,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听着女孩不断重复的声音,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言御堂……御堂现在北极吧?月初时收到他的Emil,探险队的行程已经推进到阿拉斯加,正在朝北边的城镇前进。
她有五个月没见到他了……,洗过澡后,她走进工作室。脑海里浮起在天桥上看见的那一幕,及打电话的女孩不断重复的声音——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一个小时过去了,她一直在重复着反复修改的动作,最后还是不满意,又回到原先的设计。
她破了敲自己的脑袋。该死!工作时你在想什么啊!
她站起身,到客厅去打开电视,设法让思绪移转到电视上。又一个小时过去了,电视上扬放的节目内容是什么,她根本不记得,也不知道。
她闷闷的抓起抱枕,将脸用力的埋进抱枕里。
男孩背着女孩的影像又闪过,勾起了她的回忆,回忆起她和御堂两人生活的点点滴 滴,虽然只是回忆,却依旧有种甜甜蜜蜜的感受。
言御堂的形影掠过她的心田,使她感觉到温暖又悸动。
“御堂……”她前前呼唤他的名字。好想他幄!
好想好想听他的声音……泪,悄然滴落……——她自由地闭上眼,伴着泪水悄然人梦。
日子在忙碌与焦急中度过,终于到了十二月二十四日。
言御堂一下飞机,就迫不及待地想打电话给兰知世,告诉她他回来了!
他脸上难掩喜悦之情,虽然他的身体已相当疲惫,但却无法压抑那即将决堤的兴奋之情。
走出机场,虽然外面冷风飓刮,又同着雨,但他炽热的内心却燃烧着火焰。
这五个月一来,他更明白知道他不能没有知世,每一天的思念,都成了他生活的重心,夜晚,更是他固定的相思时间,脑中想的净是知世,她的一言一笑都深印在他的记忆里。
他会想着她每一天过得如何}想着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却永远一 不会觉得腻。计算着工作何时结束,期待着。盼望着回到她身边的日子,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心境。
他对知世的爱竟然超过他的想象!
知世,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他的心怦怦地,快乐地跳着、吟唱着。
一上计程车,他就等不及地拨了电话给她。
不知道她是否已回到台北?希望不要又是听到她答录机里的声音。今天是耶诞夜, 规会不会回家和家人一起过耶诞节了?
“御堂!”电话那端的兰知世显得十分惊讶。她忙完大型橱窗内的装饰,现在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工作,因为他从不在工作时打电话或谈论私人的事。
“知世,我回来了!”言御堂的语气十分兴奋,他迫不及待的想现在就见到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激动。
御堂回来了!兰知世的心也怦怦的跳了起来。
“知世,你在家,还是在公寓?”
“都不是,我人在台中,我还在工作。”她的声音有一点失望,她好想现在就看到他,可是不能。
“嗅!”言御堂懊恼的叫了一声。
“对不起。”她说。听得出来御堂很失望,他的声音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似的。
“那也是没办法的已”宫脚堂脸上写着失望,声音也是,神情一下子黯淡下来而显得更加疲惫,这可是他们的第一个圣诞夜呢。
“你什么时候回来?”一个有着美好期待的圣诞夜就这么泡汤了,不但没有给她带来惊喜,自己反而有寂寞与失望的感受。
“明天吧!希望是。”兰知世暗暗地叹口气。
这是她第一次在工作上有压力,这间大型淑女服饰专卖店的老板要求很高,若没有优秀的技术和有创意的点子,以及平常就通晓相关杂志,如服装、室内、建筑等议题,一面吸收、一面鉴赏美的东西,是很难达到他的要求,重做的机率相当高。“那我不打断你工作了,但别工作得太晚。”言御堂心疼她还要熬夜工作。
“嗯!我知道。这边工作一结束,我马上得回去。”她希望今晚能顺利的完成展示,就肴这位老板全部检查完后的结果如何了。“你刚下飞机,一定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嗯!”他叹口气。是的,他的确累坏了,但也很失望。“知世?”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晤?”
“我好想你!”他的声音。蕴藏了满满的深情。
兰知世的心脏怦然跳动不已。“嗯!我也想你。”她低喃着,然后挂上电话。
“言御堂回来了?”康妮走向她。
“嗯!刚下飞机。”
“他特地赶回来,你却……天哪!他一定很失望。”康妮看见她脸上并没有喜悦之情。
“他了解!”兰知世企图掩饰自己的落寞,她突然羡慕起康妮,何正鹤一下班就赶来台中,准备跟康妮一起在这里过耶诞节。
“你这边的摆饰做完了?”
“嗯!你那边呢?”她和康妮负责在大的橱窗做空间构成的展示!相当费力,也非常费事,既要美观,又不能伤了商品,尤其是那些纤细材质的衣料。
“做完了。尚式和毕芳负责的壁画及床面的展示也差不多快完成了,等最后再一次检讨整体,就看老板的决定啦!”她的语气满是无奈。
“哇呜一一这么迫不及待的想会情郎呀?”兰知世打趣地道。
“是,是,你也是吧?”康妮用手肘顶顶地,甜甜的笑着。兰知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嘴角是挂着笑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