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绿望着走回客厅的孟凛德,对他手上那杯牛奶蹙了蹙眉头,“牛奶?我不喜欢,没有水吗?”
孟凛德将杯子递给她,“牛奶对你比较好。”
杨绿翻了翻眼珠,很听话地将牛奶喝了下去,“从来没有听过有谁说牛奶比水好的。”
“我说了就算。”孟凛德很满意地望着杨绿将那杯牛奶喝掉。
“真专制。”杨绿将空杯子放在桌上,然后又用着一双俏眼望着孟凛德,“你可以帮一个忙吗?”
“你说说看。”孟凛德现在根本摸不透杨绿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的心智年龄似乎比实际年龄大上十岁。
“麻烦你将我的机车钥匙还给我,现在很晚了,坐不到公车,我必须下山去领钱,然后今天晚上在旅馆里面过一夜。”杨绿早就将今天晚上的去处计划好了,幸好她还有带着提款卡,要不然她就真的连一毛钱都没有了。
孟凛德皱了皱眉头,“我不能还给你,在这种状况下骑车太危险了,今天晚上你住在我这里,明天我再陪你下山去办灾后的事情。”
“你要陪我去?可你明天不是要去上班吗?”杨绿说不上心里的那股感觉是什么,见鬼!她在高兴什么劲?
“我请假陪你去。”孟凛德笃定地回答,“你不满二十岁,有些法律上的条文对你不起效用,又没有监护人陪同,所以我陪你去办一些手续。”
杨绿实在很想否决掉他的提议,可是又找不出其他的理由来反驳他,“这……不太好吧!你和我非亲非故的……”
“我是你的师长,既然你的监护人无法陪同,我当然可以代劳。”孟凛德伸手将领带拉松,顺手指了指客房的方向,“时间不早了,我们明天有很多事要做,你可以睡在客房。”
“我不想麻烦了,我还是去住旅馆。”杨绿想到要和他一同在这房子里面住上一晚,她就觉得浑身不对劲,毕竟这家伙是她最讨厌的,可是为什么他这么好心地收留她这个落难小女子,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突兀呢?
杨绿思忖了一会儿,决定将孟凛德的反应视为同情心作崇。而她,最讨厌的就别人对她施舍同情,那仿佛是将她整个儿给贬低了似地,尤其她上回厕所事件的人情还没还,她不想再多欠他一点人情。
“我不在意你住在客房里,这屋子也只有我一个人,你在可以放心我的品性,现在那么晚了,我不放心你一个女孩子住在外头。”孟凛德瞅着杨绿,对她的反应感到有点生气。
杨绿和孟凛德的眼光对望了半天,瞧着他在沉稳之下不留意露出的怒气,然后不知怎地,她想住外头的决心愈来愈弱,几乎都在他的眼神下瓦解了。
孟凛德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最后转身走回自己的卧房时,对她说:“倘若你想流落街头,我没办法强制你不能离开我的屋子,但是我必须提醒你一点,今天晚上的气温很低,而且晚上的治安也不是很好,我希望你能够正视你目前的处境,光是跟我赌气逞强出去住外面对你自己没有好处。“
杨绿将这些话一字不漏听进耳里。她肯定孟凛德一定生气了,但是他说的话一点也错,这么无理取闹是自己的不对,其实孟凛德对她从来没有过恶意,长久以来都是她曲解孟凛德这个人的品德。
杨绿叹了一口气,犹豫着是不是该改变自己对他的敌对态度?她不能当一个过河拆桥的人,可是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排斥他。
好吧!暂时休战好了。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也许她脑筋已经不容许她再想其他的事情。杨绿离开沙发走到孟凛德的门前,犹豫再三,最后她仅能对着门板低声说话:“呃……谢谢你,我……”
杨绿发觉自个儿居然想不出一句话连接的话,她挫败地垂下肩头,走进孟凛德原先指给她看的客房,也许,当明天孟凛德见到她从客房里出来的时候,会知道她软化了吧!
杨绿从来不知道自己有那么累,可是当她梳洗过后,见到那张软绵绵的大床,她居然一沾枕就睡着了。
而孟凛德整夜心神不宁,在床上煎熬了两个小时后决定起身,他走到客房,蹑手蹑脚地打开了房门,走到床畔瞅着杨绿沉沉入睡的面容。
杨绿的头发披散在雪白的枕上,面容安详是有如天使般的睡颜,孟凛德无声地笑了,忘神地抚过她的发梢。
看来她真的累坏了,十几岁却有着超龄的冷静,而他,居然会被小自己十五岁的小妮子给迷失了心神,而她却是他的学生。
“绿绿,我该拿你怎么办呢?”孟凛德不断地抚着她秀发,对着她清秀的脸庞叹了口气,然后象是对自己也对杨绿轻声地问着。
第六章
杨绿从沉睡中醒来,懒懒地伸手挡住阳光转个身,这个被窝真是舒服,让人恨不得在被窝里待上一辈子也不想下床,尤其是还有个暖炉在床上,温度的控制得刚刚好,不会让人感觉到太热,只是可惜吵了点,机器运转的声音好象人的呼吸声。
喂,喂,等等,呼吸声?杨绿猛然地睁大眼睛,往自己贴过去的暖炉‘用力’看去。
“唔——”她梗住了喉头的尖叫声和呼吸,她掐住自己的喉咙,防止自己非常想尖叫的欲望付诸实行。
孟凛德?她怎么会在孟凛德的床上?她昨天晚上不是在他的客房里睡觉吗?难道是孟凛德跑到她的床上来了?哦!他怎么可以。
但孟凛德不就睡在她的床上吗?还打着赤膊!杨绿实在没有勇气去翻开被子,瞧瞧他是否穿着裤子。哦!见鬼的老天啊!
杨绿非常、非常慌乱地爬下床,这一惊动,孟凛德辗转地从睡眠中清醒,他显然还是在半睡眠状态中,凌乱的头发翘得很可笑,但是杨绿实在是没心思去注意到这么细微的事情。
“你这么早找我有事吗?”孟凛德不悦地蹙走眉头,他虽然知道自己刚起床时的脾气不太好,但是绿绿不敲门就跑进别人的房间的习惯真是太差劲了。
“有事?”杨绿不安地望着房间的四处,这究意是谁的房间啊?瞧他一副在这里很理所当然的样子,她都不确定这是谁的房间了,“我……在哪里?”
“在我家,你忘了你家昨晚已经被烧毁了吗?”孟凛德望着杨绿,怀疑她是不是一早就忘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这个我记得。”杨绿厌烦地挥了挥手,“可是你……怎么会睡在我房里?”
“你房里?”孟凛德看着每一晚陪他入睡的家具,“这是我房里啊,你睡迷糊了吗?“
他房间?!杨绿的脸色霎时刷白了,她瞪着孟凛德因为了解整件事而逐渐在唇边咧出的讥笑,她勉强地对他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对不起,我……“
“跑错房间了?”孟凛德代杨绿回答,心里有些遗憾他不是那个比较早起的人,这样他就可以看到绿绿睡在他身边的可爱睡颜了。
杨绿干笑了两声不作否认,连忙转逃出他的房间,“我……想早点出去办事,今天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呃——你快穿衣服吧!我去外面等。”
孟凛德望着她惊慌失措地逃出他的房间,不禁摇头起身着衣,他轻笑了出声,唉!都怪他睡得太熟了,错过了杨绿刚起床那副天就要塌在她头上的德行。
她怎么会半夜跑到一个男人的房间里睡觉?!杨绿在门外猛抓着头,怎么也想不出自己竟然会做这种事。她又不会梦游,半夜也没去上厕所,更何况客房里就有厕所。那她怎么跑进去的?难不成是自己在迷迷糊糊之间走到他房里的?哦!怎么可能?她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杨绿沮丧地弯下身来抱头呻吟,孟凛德一定把她当成笑话来看了,可是她又解释不出来自己为何会睡在他的床上。天啊!她身败名裂了。
孟凛德一出房门就见杨绿蹲在地上一副苦恼不已的模样,漾在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你怎么了?”
“我没事。”杨绿仰起头瞪着他嘴边的笑容,他的笑容实在是太可恶了,但她又找不出理由来骂他,为什么做错事的人是她呢?
“别那么懊恼,这是你第一次来我家,我会原谅你半夜跑错房间的小小差错,不用放在心上,我不会在意。”孟凛德一针见血地刺穿杨绿心头的苦恼所在。
可是我在意啊!杨绿在心底对自己说着,“谢谢。我们可以去办事了吗?”
“而你要穿在这样出去?”孟凛德挑起了一端眉梢,瞅着杨绿身上那套过大而且皱翻天的燕尾服。
“我没其他的衣服可以换。”杨绿无奈地苦笑,昨天晚上睛宇把的也的制服擅自没收了,叫她舞会完了再去拿,可是昨晚她离开会场的时候简直气炸了,根本忘了拿回自己的衣服。
孟凛德想了想,然后耸耸肩,“走吧!我带你去吃早餐,然后买衣服,再到保险公司办灾后理赔,还有到银行办……”
“够了,够了,这些我都知道。”杨绿很深地呼了一口气,“我知道今天一定会很忙,谢谢你好心地陪我去办这些麻烦的事情。”
“这是我应该做的。”孟凛德微笑地接下了杨绿的谢意。
“不,你可以让我一个人去伤脑筋,这些问题。”杨绿很高兴这次他们两个人,终于能在完全理智的心态下交谈,过去自已每次见到他时,除了失去理智还失去理智,她都怀疑自己的个性是否变了,“我不能太麻烦你,我今天会顺便去找套房住。”
“找套房?”孟凛德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你住这里就好了,为什么要出去住?”
“呃,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我不能再麻烦你,就是这个意思。”
孟凛德双手抱胸地望着她,眉间皱出了几条线,“我不认为你很麻烦,而且我也不赞成你一个人住在那种龙蛇混杂的小套房。住在我这里不是很方便吗?我有空的房间,你也不必花钱,每天早上还有专车接送,你课业上的问题可以问我,为什么不住在我这里?”
杨绿苦着一张脸,“你说的都对,但是我不能接受。住小套房花不了多少钱的,我可以找学校附近的房子,等房子重建好了我再搬回来。”
“绿绿,让别人来照顾你是那么困难的事吗?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头住,你可以暂时住这里,我一点儿也不觉得麻烦。”他实在对他的固执很生气。
“可是我……”
“没有可是,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的好心呢?”孟凛德认真地说,“说出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我就让你搬出去住。”
杨绿撇了撇嘴角,脑子里转了千万遍,居然找不了一个比较客观的论点,“我没有理由,但是我不希望住在这里。”
孟凛德懊恼地呻吟一声,“别跟我来那套‘孤男寡女不可共处一室’的老八股,我不会对你做出不规矩的举动,但是若是你怕今天早上的事情重演的话你大可心放心,明天我要到高雄出差两个礼拜,这两个礼拜随你睡在哪里都行。”
“不是这个问题。”杨绿羞红了脸,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她根本就不是故意的,今天早的事只是一个小小的差池,他讲得好象她是个大色女似地。
“既然不是这个问题,那等我们路上再说吧!再这么争下去一天就过去了,而且我空着肚皮的时候脾气都不太好。”孟凛德拉过杨绿杵在他们前的身子,半推半拖将杨绿拖上车,他打算用一整天的,来说服杨绿这个固执的小妮子和他住在一起。
要不然每天不能借机见到杨绿,这个损失对他为说实在是太大了。
* * *
时令正式跨入一年的最后一个月,温室效应也被寒冷的北风调和,散发着凉爽湿润,虽见不到冬天那副皑皑白雪的景象,亚热带的台湾也不失为一个避寒胜地。在这里四皆有花朵绽放着,乔木也终年翠绿,加上极少下雨的天气,冬天的台湾可以说是充满了生机。
她最喜欢这种天气了!杨绿满足地嗅嗅湿润的空气,瘫坐在校园的草地上,非常难得地享受下午的空闲,顺便把这两个礼拜所受到的闲话全抛到脑后,他们要讲什么随他们去讲吧!嘴巴长在人家上她也管不住,何必自找苦吃,气坏了自己反倒令那些吃味的狼女们高兴呢!
她实在懒得再去跟任何人解释她跟孟凛德有什么瓜葛,为何孟凛德要把花插在她的耳际,他高兴不行吗?他当初也说过他不想和“绅士”跳舞,而这堆长舌女真是厉害,不仅可以把没的说成有的,还煞有其事地扩大渲染,光是她听到的版本就有好几版,什么林黛玉、七年之痒版、一舞定情版、麻雀变凤凰版的。
甚至还有人说她是孟凛德的私生女,真是令杨绿哭笑不得,实在是掰提太离谱了啦!她是孟凛德的私生女?那他几岁就开始“做人”?可笑!这些谣言制造者应该去当小说家才是,肯定大赚。什么电影情节全都钻进他们不切实际的脑袋中,要是他们知道她现在正住在孟凛德家中,那整个学校不全掀了才怪!
想到赚钱,杨绿不由得一声轻叹,她向书店请了一个月的长假,等于没有收入,想着也许“玫瑰园”的生意可以补贴一点生活费,结果生意奇惨无比。光顾的人是很多,就是没一个肯掏腰包,他们都是来看热闹的!看来以后来“参观她”的人一定要加收门票,妈咪的钱她不想多用,用多少她都得补贴回来,所以说她现在的经济状况是很可怜的,为了省点房租,只好暂时将就地住在孟凛德的房子里了。
杨绿再度地叹了口气,发呆般地瞪着灰蒙蒙的天空。
“美人卷珠帘,深坐蹙蛾眉……”任晴宇不知从那里蹦了出来,笑盈盈地咏着唐朝李白求恩怨情,她缓缓走到杨绿面前,低头瞧瞧杨绿皱起眉头,又继续念下去,“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她拉长了最后一个字,双眼充满笑意地飘向杨绿僵硬的坐姿。
杨绿不想搭理,就是这个疯子把自己踢下人间地狱独自欣赏好戏,她已经发誓和这个疯子绝交,不管任晴宇怎么逗她,她都不为所动,依旧瞪视着天空。
任晴宇才不相信杨绿没看见她呢,杨绿又不是海伦凯勒,翻脸两个礼拜气总该消了吧!她那时做得实在有点过分,不过后来她都道歉了,这个死杨绿还是继续和她冷战,绝不宽怒她的“小小”罪行。不成!这样下去她就快无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