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祈尔决定了成亲的日子,下月十五,月圆人圆。
小邪对日期没有异议,只是想知道祈尔何时要去见三位师父。“医师父和武师父一定不能下山,我成亲时希望他们在场,所以你和我上巫山在师父面前拜堂行礼,小住个几天,下山后我再依这儿的礼俗嫁给你,这样好不好?”小邪想来想去,就这的方法最可行了。
祈尔却摇头拒绝。“神鹰宫不可一日无主,我不能丢下国事重务上巫山的。既然你师父们无法下山,就我们成亲后,有时间再上山拜访补行礼不就成了。”
“不行!师父是我最亲的人,他们一定要在场,我成亲不是为了给一些和我半点都不相干的人观看,俗礼上是怎样我不管,对我而言,三位师父才是最要的。”小邪断然反对。对此事她执着于自己的观念,绝不改变。
祈尔为小邪的小家子想法而皱眉。“你虽不理世俗观念,却离不开俗世;这儿不是巫山,你不能任意而为。我位居神鹰宫之首,婚礼虽不愿铺张,但仍是要昭告天下,连你皇兄——金元皇帝也会到场祝贺。这事无法免俗。而且你还要恢复金虹公主的身分,以公主名义嫁给我。”
小邪小脸也绷了起来,无法答应。“金虹公主只是个虚名,我不要为了虚名成亲,我是莫小邪,永远都是莫小邪!”
“小邪,不可以任性,成亲不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是整个神鹰宫的大事,由不得你胡乱发小孩子脾气。”祈尔脸色往下沉,头疼小邪的孩子气,她可以唾弃世俗礼法,而他的身分却无法任意而为,这是小邪没考虑到的。
“那我师父怎么办?你难道都不考虑到他们吗?”小雅可以理解祈尔的理由,却不能接受;她认为自己在祈尔心中应是最重要的,至少比那些迂腐的臭规矩重要,但祈尔的话却像是对她浇了盆冷水。
“你师父们因为无法下巫山,所以在不能参加你的婚礼,想必他们能谅解的,也会衷心的祝福你。三绝不受礼教规范,应该也不会将这事放在心上才是。”祈尔忙婚礼的事就头昏了,哪能想到这许多。
小邪秀眉微扬,脸色转成了淡红色,眼睛冷芒乍现,这是她生气的前兆。
“你是为天下人成亲,为世俗规范成亲,却不是为了自己。今日若我没有金虹公主的身分,大概也不配坐上鹰主夫人的位置!我爱你,也想听你的话,却无法违反自己的心意。三位师父如同我的父母般,没有拜别他们我就绝不会出嫁,莫小邪是如此,金虹公主也是如此。”语气淡柔,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强硬。
他们在书房里,此时房里也只有他们两,不相干的人都退下了。小邪本是坐在祈尔的身傍,并肩看着祈尔手上对婚礼所拟的计划。小邪发怒时,她马上站起离开椅子,来到了祈尔面前,隔著书桌与他对望。
眼前小邪的模样是祈尔所未曾见过的,冷然含怒的一张脸,双子抱胸显示她的决心,不接受别的理由,美丽的脸庞,寒冰般的表情,此时的她冷艳不可方物,让人只敢远看不敢亵玩,和平常笑容可掬时的她判若两人。
这是小邪的另一面吗?祈尔有些意外的看着她,但她发错脾气了,而就算是生气也不能不讲理。
“这事我已决定了,没有转圜余地,婚礼不需你费心准备,只要等着当新嫁娘就可以,不能再有其它的意见,对于你师父的事,我只能尽力邀请他们下山,若他们仍是不能参加,也只好让你失望了。但我答应你,婚礼后一定找时间带你上山拜见他们。”祈尔严正告知小邪,他的决定从不更改。
小邪冷冷地看了他好一会后,转身就离开,在门口背着祈尔告诉他:“有师父们在,便有婚礼;没有师父到场,也没有新娘了。”说完离去。
祈尔也生气了,这是在威胁他吗?他满脸的阴霾神色,那就来看看是谁听谁的话了!
别说是神鹰宫,就算整个北国,没有人敢不听从他的话。小邪,你迟早会明白这道理的!
第七章
小邪一早就醒了,心情还是郁闷不乐。昨夜里祈尔并没有过来找她,这是预料中的事;在两人经过那样的不愉快之后,她也不想见到他。
不过,不见面并不表示问题就解决了。小邪明白祈尔的决心,要改变他并不容易,这也是自己最烦恼的地方;但她不能让步,祈尔若真爱她、真疼她,就该要顺从她这次,小邪天真的这般想。
她烦闷的走出房门随意走走,逛啊逛的走到了后门边,正巧遇上黑鹰丁洪走来。
丁洪向她点头行个礼,人就要回房,他看起来精神不振,印堂发黑,眉间有股黑气盘踞,走过小邪身旁时,还让她闻到一股奇特的味道。
小邪忙出声叫住他:“丁洪,等等——”
丁洪停下,有礼地询问:“有事吗?莫姑娘。”
小邪走近他,靠前闻了下,果然有异。
丁洪被小邪的动作一惊,忙后退一步,严正说道:“莫姑娘,属下有事,先告辞了!”说完人欲离开。
小邪不由分说,出手擒住了他的手腕,要测他的脉搏。
丁洪当然是马上挣开她的手,对小邪的放肆感到非常不悦。“莫姑娘,请自重,属下不想惊动鹰主。”
小邪从小受郭傲的教导,医术功力也不能小看,只那么碰触一下,就明白原因了。
“你从哪里回来?去见了什么人?”小邪站在丁洪面前急问。
“这不关莫姑娘的事,莫姑娘没权过问。”丁洪不想回答,若不是敬重她是未来的主母,他真想好好教训她,哼!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这很重要,你到底见过了谁?”小邪逼问他,她要查出结果,才能告诉他原因。
丁洪见小邪紧问不放人,讥笑不屑的冷道:“我去了怡情轩,见了月奴姑娘,烟花地方,难道莫姑娘也有兴趣吗?”
小邪听到这答案有些讶异,一名烟花女有那么大的胆子吗!?
丁洪见小邪神情怔了怔,以为她被自己的话剌激到,也不去理会,快步离开。
小邪回过神,没去追丁洪,反倒是急着要找祈尔,这事太重要了,非找他一同弄明白不可。
☆ ☆ ☆
祈尔正在凌霄殿面见群臣,这是每个月的例行会面。
他专心的聆听每个官员报告他所负责的工作,藉此了解各项政事。
突的,殿外传出了争执声,一个人影闯了进来,守卫拦不住人,也从后面追着进来。
“鹰主,莫姑娘执意要进来,属下拦不了!”守卫忙跪地向祈尔禀报。
祈尔一脸的严肃,举手示意守卫可以退下,有些不悦的责问小邪:“有什么重要事,一定要你这样无礼的闯入?”
小邪脸色激动的点头。“当然有非常重要的事,这事需要你和我一起去查明,你快随我来!”
“现在是我和众臣讨论政事的时间,不管有什么事先搁着。你先下去,待会再说。”祈尔暗示立在一旁的蓝裳带小邪下去。
蓝裳走前向小邪小声道:“莫姑娘,鹰主现要处理大事,你先下去,有事等会再和鹰主说清楚。”
小邪才不管这许多的礼法,她的事关系到祈尔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你要见这些臣子随时可以见他们,而我的事若误时就不妙了,你这些小事先别管,快和我去办要事!”小邪不理会蓝裳,仍是坚持要祈尔同她离开。
她公然闯入,又在这么多的臣子面前点名要祈尔随她走,完全不顾及他这鹰主的威严。小邪真是太为所欲为了。“快下去!大殿上岂容得你胡闹,还不退下!”祈尔斥喝,为小邪幼稚的行为头疼。
“我不是胡闹,我有刺客的消息了,才要你快同我去查查,说不定能将主谋人捉起来,这事较紧急。快!别拖时间了!”小邪急急地催捉祈尔。
祈尔忍着气,神色不动的告知小邪:“就算是有刺客的消息,也不必急在一时,你已经耽搁大家许多的时间了,我命令你快下去。”
小邪却硬是不理会祈尔的命令,仍是据理力争。“这关系着你的性命安全,怎能不急?反正我要你快解散这些人,同我去查线索。”
一旁的群臣见小邪孤身闯入,就觉得她好大的胆子,现在竟又和鹰主争辩不休,而且还不听从鹰主的命令。大家都对这样的情形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祈尔忍不住拍了下椅子的扶手,疾言厉色的低喝:“大胆!你要捣乱到什么时候?大殿上不能儿戏,为何你总不懂这些礼仪法统呢?难道要我重罚你,你才肯退下吗?下去!”
“我是关心你,担心你的安危,才会不顾一切的闯进来告诉你消息,为何你不能体会我的心意呢?不懂礼仪法统又如何?我只知道我爱你,不愿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所以我才会这般的在意着急!而你的回应意是如此的冷漠!告诉我,你可会这般真心爱我吗?对我,你也会同我一样的着急担心吗?你不肯说爱我,但至少该让我明白我在你心目中有多少的分量!在场的众人都是我的见证人!”小邪顽固的性子也发作了,她无法忍受祈尔那份不确定的爱。今天,一定要他说个明白不可。
“哇!”一阵不小的惊叹声哗然出自殿内的宫员们,世上竟有女子敢这么大胆的在大庭广众之下示爱,还要鹰主也表白他的感情,这……这太露骨了。众人在目瞪口呆之余,也很有兴趣知道鹰主下一刻的反应。
祈尔脸色真是难看到了极点,这是什么样的地方?她问的又是什么问题?众目睽睽之下小邪可明白她的话有多大胆吗?她知道旁人会如何想她吗?她怪异的随性行迳又有多少人能真正的接受呢?现在她还指望他也同她一样,在公众地方表达心声?老天……你到底派了个什么样的女人给我做妻子呢!祈尔心中无言的呐喊。或许在私下两人相处时,他会欣喜听到这番话;但现在他只感到羞耻和难为情,为了自傲的鹰主尊严,他毫不考虑的漠然回答。
“我不想再听你的胡言乱语,也不要再见你在这贻笑大方,来人哪!将她给押出凌霄殿,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她踏入殿里一步。”
祈尔的话让小邪站不稳的晃了下,脸色是一片的惨白,血色尽失,这便是她要的答案了!自己一番炽热的爱恋只换回“胡言乱语”、“贻笑大方”八个,够了!如果这是他的意思,他已经表达得够清楚了!
蓝裳和冯震奉命要押小邪出去,但看小邪这样的表情,两人都有些于心不忍与同情。
小邪看到了他们眼里的同情,不只是蓝裳和冯震,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她;她好想笑,想大笑一番,一片真爱得到的只是同情,不可笑吗?
但小邪笑不出来,看着祈尔,她眼里仍是一片深情。纵使他给了自己如此的难堪,她这辈子也只会有他一个爱人。
小邪轻柔说道:“谢谢你让我明白你的想法,对不起,打断你办事了。我自己会走,不再让你为难。在临走前,我仍是要告诉你心中的话:我爱你——”语毕,她人缓缓转身,挺直脊背走出了凌霄殿。
小邪眼里的绝望惊醒了祈尔,她最后那番话更是让祈尔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他见小邪离开,直觉就是想追上去说明白他的心意。但他又迟疑了,他不能,他怎能被儿女私情给绊住呢?小邪爱他就该体谅他的立场,体谅他的身分自尊,祈尔强压下冲动,若无其事样的继续处理政事。
等他办完殿里的事,他再好好的向她说清楚吧!
祈尔没想到,这一等,小邪便从他手中失去了。
☆ ☆ ☆
怡情轩的张嬷嬷正在门口招呼客人,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直直的冲到她面前,脸上表情冷怒骇人,他捉住了张嬷嬷的手,冷声吩咐:“带我去找月奴姑娘,快!”
张嬷嬷将那书生当成了心急的寻欢客,堆满笑容的回答:“哟……公子别急吓!月奴现在还没见客呢,要见月奴,公子晚上初更时份再来吧!”
小邪加重了手力,冷寒的再说一次:“快带我去找月奴,如果你不想尝尝手骨折断的滋味的话。”
张嬷嬷痛得鸡猫子喊叫了起来:“杀人哟!快来人啊!杀人了!”
两三名保镖从怡情轩里跑出,看到这情形,马上要上前教训那名书生。
小邪虽是分出一手捉着张嬷嬷,但对付几个地痞还绰绰有余。
三两招,保镖就躺平了,小邪转过头狠狠地瞪了张嬷嬷一眼;不用她再多问,张嬷嬷已是抖着身子带路了。
小邪从凌霄殿出来后,直奔回鹰巢,收拾了她的东西,到马房牵了匹马,纵身上马,快速离开了神鹰宫。
从头到尾,马房的仆人只认出了莫小邪,还来不及和她说话,小邪就骑马离开了。
她既是受托来调查刺客的事,在她要离开之前,也要将任务完成才行。
这样的决定,让心碎的小邪没时间伤心痛苦,将她的心痛都化成了对刺客主谋人的痛恨,她一定要除去那个人。
不过,想到怡情轩是青楼,她以女子身分进入或许不妥。于是,小邪换上了书生的人皮面具,改装成男人模样才来调查。
张嬷嬷带着小邪到了一间雅房前,颤抖的说:“月奴……就……在里面。”
小邪不客气的脚一跩,门就被踢开了。
听到声响的月奴和奴婢忙从内室跑出来看发生何事。
小邪放开了张嬷嬷,急急的走入房里搜查。
奴婢忙上前制止。“喂!你这人怎么这么大胆?!乱闯小姐闺房,当心我差人把你送官严办!”
小邪对奴婢的叫声充耳不闻,只想要搜出她要找的东西。
月奴看情形不对,有了警觉心,悄悄退回内室,要将梳妆台上的香炉收起来。
小邪眼尖,急跟上抢了下来。她将香炉放在鼻前闻一闻,再打开炉口观看,果然是失魂草。这药草会使人呈现半昏迷状况,好似在作梦般,心防全失,可以让人套出任何话来,是问口供最好的利器;而且被害人在事后也只以为自己睡了一觉,根本想不起说过什么,这便是失魂草厉害的地方。不过,失魂草难寻,所以在江湖中也少人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