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看透他心里所想;白玫瑰对他露齿一笑,“该怪就怪你太疼我,三哥。”
白玫瑰不说还好,她的话不偏不倚击中白浩杨的痛处,他责怪自己当初就是不会坚持,才会捺不住她的死缠活赖同意她从事这种看似有点荒谬的工作,其可谓大意失荆州啊!可悲、可叹!“你不要再说,我现在已经悔不当初了。”
“你在怕什么?小哥。”白玫瑰走过来拍拍白浩杨的手臂,“你是怕被大哥、二哥他们发现?安啦!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会知道。”她一副要他安心的模样。
“我不是怕。”白浩杨说,跟二哥从小打到大有输有赢他哪一次怕过?不过老大那里可就难过喽!被老大白浩柏知道可能半夜会被盖布袋,再丢进淡水河进行水淹法,就地解决。“我是怕你再玩下去迟早会出事,你出事我可就跟着完蛋。”他末了几个字几乎是含在嘴里说完的。
“你怕什么?我都不怕。”白玫瑰拨拨掉到前面阻碍她视线的长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她保证。
“是呵,没事你负责,有事我负责。”白浩杨挖苦地说。
听闻他的话,她朝他肘了一记“给我小心点”的目光,“小哥,我是这种人吗?一个做事一人担,我绝不会拖你下水的,你放心!”她说得义正辞严。
“玫瑰,听我一句话,你还是收手得好。”都怪他从小把她宠坏了,她对他这个做哥哥的根本就不怕,如果要她打退堂鼓只能请他们家的终结者——大哥白浩柏出马才有用,当然这个王牌是不能轻易使用,效果虽然可以马上见效,但后果简直可媲美台风过境,恐怕被扫到后尸骨无存。
“小哥,我又不是两岁小孩,你不要担心,我自有分寸,不会有事情发生啦!时间也很晚了,找要回去睡觉,明天还得上课,爬不起来就糟了。”说完挥挥手,她拉开门把欲走人。
“玫瑰,你的头发。”白浩杨提醒她。
她重新退回门内,将头发束妥,才开门离去。
她离开星期五餐厅时已改挨装扮,她是以餐厅侍女的身分离开,由于她的住处离这里并不远,只消走到街口左转就到了,整个路程不需三分钟,也因为如此白浩杨才得以放心让她一人离开。
抬头看看对面的霓虹灯管,白玫瑰甩甩头,往她的住所走去,她知道小哥会吩咐店里的人注意看她有无安全走进她的住处。
* * *
台上的男性舞者正大跳艳舞,展现浑身的肌肉,上身穿着一 件白色削肩式汗衫,下身则是一条火红色紧身裤,把男人的魅力完全展现无遗,舞者裸霹的部分覆上薄薄的汗水,衣裤被汗水沾湿更紧紧贴在身上。
许多观众看得目不转睛,再来即将进入最高潮的阶段,舞者会先脱掉上衣,然后在观众的鼓噪声中脱下紧身裤,最后全身只剩下小小的布料包裹住重要部位,当然女性观众会免不了一阵哀叹舞者没有脱得一丝不挂。
台上热闹,台下则有洞天。
“莫奇,搬来跟我住。”
白玫瑰脑中一片轰轰作响,她的话像一颗炸弹,丢下、坠落、落地、炸开一气呵成。关于她这类提议,白玫瑰并不是第一次遇到,白玫瑰甚至听过更荒谬的,但她的话仍对白玫瑰造成极大的冲击。
对白玫瑰而言,眼前这位伍小姐只是自己服务的对象而已,她是新客人,上星期第一次来无巧不巧,她点上自己作陪,自从第一次来以后只要莫奇当班她就会报到,每回来一定是点自己的台,根据自己在这里工作的经验,她与一般会上这种场合的女人不同,一般人不是求个新鲜增广见识,就是专程来买欢乐的。依自己对伍千春最基本的了解,她单身,家里有供她挥霍不尽的钱财,没有结婚或工作的压力,完完全全与那些开口要包养他的女人没有交集,更构不上是买新鲜的。
“我买间别墅、买辆车子,供你吃、住,一个月给你十万的零用钱,当然,服装、伙食费、薪水另计,如果你想要一个正当的工作我也可以帮你安排……”她一一讲出她给予的条件。
她的声音没入舞台上引起的骚动,台上的高潮引爆了,专注于这场表演的客人们欢呼,并鼓噪起来,尖叫声掀起迈向另一次的高潮。
“伍小姐,对不起,你是开玩笑的吧?”白玫瑰等舞合的嘈杂声不会掩盖她的声音后才回话,她宁愿当这女人先前请的话只是玩笑性质。男人到各式声色场所掷钱不是好事,女人到这个场掷个钱更未必是好事,尤其是只为买回短暂而无意的快乐。
第一回见到这位客人时自己只当她是因为没来过所以单纯想来见识见识。第二回她上门并又点自己的格时,因已不似第一次生疏,她开始和自己谈些她自己本身的背景,她们还聊到一些她的内心世界。其实她最需要的是让她有生活目标及同伴的认同感,而不必花钱跑来找不认识的陌生异性消磨时间,这是白玫瑰与她几次的相处后最大的感触。
“莫奇,叫我千春。”伍千春纠正她的称呼。
“千春小姐……”
“这样就对了。”伍千春捂住她的嘴不让她讲话,“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做我的情人没什么不好的,我相信跟着我你一定会工作愉快的。”她端起酒杯。“来,我们聊些别的好吗?”她很快转移话题。
白玫瑰基于客人的要求也不再重提包养的这档事儿,她只希望伍千春只是临时起兴随口说说而已,过了明天就会把今晚的事全部忘得一干二净,毕竟她不属于女人欢场上的一员。
* * *
黄昏时刻,伍千春站在观月集团总公司大楼前,她逐一浏览过到隽在宏伟大门上的“观月集团”四个字,那么霸气的以行书体在拱刻隽在门上,她的一生从来就是依附观月集团而生。她知道所有认识她的人之所以看到她会敬畏几分,是因为她有一个非常爱护妹妹的哥哥,亦是观月集团的总裁伍千章,也因此造成她二十六岁却仍一事无成停留在无业游民的阶层。
她该恨吗?她该怨吗?有时真的很难让人抉择,不知情的人以为她是幸福的,不用付出劳力就能获得锦衣玉食,但知情的又有几个?每天起床开着车在街头闲晃,她多羡慕那些有工作的人们,至少他们有自己分内的事该做,而她没有,每天只有独自一个人漫无目的,想找朋友聊个天,大伙不是早出国留学去了,就是有工作要作,哪有人有时间理她?
晚上,朋友下班,但又如何?有的人因工作需要而加班,有的火急急忙忙赶着跟情人约会,也就只有那偶尔几个有空的夜晚找得到人能互相倾吐心事,再者比较早婚的也部有了家累,晚上的时间陪家人都不够了,哪还拨得出时间管她。
暗暗叹口气,希望这次她能成功达到目的,伍千春举步向前走大观月集团。
十六楼,这里总是盘旋着低气压,人们总是以最低的音量交谈,就连公司位居高阶的主管也一样,没有一个人敢在十六楼高声喧哗,冰冷的气氛再加上空调助长,冰冷的空气在这里无止境地蔓延,无怪乎全公司上上下下的人全称呼十六楼是冰宫。
她不意外这时的气压比平常更加凝重,在没人的时候,这里几乎是呈现比平时更加剧烈的低气压,空气在无人的时候会显得更为凝结,此时早已超过正常上班时间,整个办公室早已人去楼空,她知道就算是下班时间,某个人仍会守在这里。这里员工唯一庆幸的是低压气旋只有在下午跟晚上才有,因为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们的老板只有在下午以后才会出现,直待到凌晨四、正点才会离开,因此早上他们是自由的,但只要老板一出现,低压气旋就会悄然出现席卷这里的一切……
没人知道原因,只知道打从现任老板出任以来,他的习惯就是如此,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而除非必要,中午以前老板是不会出现的。
没人,就连她也没见过或听过观月集团总裁对任何人高声疾呼过,最多是一个冷得会冰冻人的眼神,看得人冷汗直冒吓得直发抖,她相信她哥并不是没有能力去爱人,而是他故意把爱人的本能封锁住,锁在没人看得见、碰触得到的地方,太久了,她都差点将那些童年尝过的痛苦遗忘,为何他就不能放得开?或许是她哥将太多的痛苦揽在身上,或许是她爱的苦并不如她哥多。
伍千春很清楚,也很明白其实他是爱她的,不让她工作是希望她生活得快乐,希望她能摆脱童年所跟他所一起承受的酷炙,但他何尝知道没有生活重心的生活是最痛苦的?在最低潮时只能自己面对自己,没有人能在身边为自己分忧解劳。
甩甩头,穿过低气压圈,直往低气压中心走去。
闲暇之余,伍千章站在窗台前,看向地面,西斜的夕阳已经很明显,再不久黑夜将统治这个世界,届时他需要的是强烈的亮光维持他抵抗黑夜的能量和勇气,他厌恶黑夜,在黑夜里他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恐惧,直到东方出现黎明前的鱼肚白、直到月亮被白昼的光压盖过去,他才能放松自己,放任自己沉睡过去。
他非常明白观月集团是他目前事业的最高峰,从接手到现在,他把观月集团扩大经营,让观月呈现更多角化的经营,他可以让自己站在世界的最顶端,却无法摆脱占据他心头多年的梦魇。
名利不是他最想的,在他内心深处总有一个角落在期待着什么,他等着,但几年过去,他期待的迟迟未发生,他要的究竟是什么?他想不透,他的生活重心除了事业,就是他的妹妹,这个世界上唯一跟他有血源关系的妹妹,如果要做取舍,他愿意以整个观月集团换取一个妹妹。
最近不安的气息再度笼罩他,是那种既期待又兴奋,能鼓起他内心沉寂已久的悸动感,现在他又开始等待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希望这次不会期待落空。
一道阴影使他警觉地转头,看清来人时他放松了,“千春。”
伍千春在他回头的刹那清楚看到她哥哥伍千章眼里戒慎的眼神,“哥,你还是没办法放松自己。”
“不,只是一个习惯而已。”伍千章否认,“你来有事?”
“哥,你难道不能像平常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伍千章知道伍千春并不是在责备他,而是对他的一种关心,他何尝不知道妹妹一直希望他能够把生活作息调回和正常人一样,但对他而言太难了,真的太难了,其实他并不是没试过,但结果还是不了了之,他对黑暗太过恐惧,没办法在月光下睡去,只能借着阳光的抚慰沉睡在有阳光的领域里,“你不用担心。”
“我来不是要跟你谈这个,我是要跟你说我要搬出去。”
“搬出去?我们住在一起不是很好吗?互相有个照应。”伍千章诧异,不解为何她要提议搬出去?
“照应?我想跟你见个面都得来这里,这还算是有个照应?我不想再终日无所事事、浑浑噩噩,躲在你的羽翼下边着不知什么叫做烦恼的生活,我想出去工作靠我自己的劳力赚钱生活,我需要体会付出劳力养活自己的成就感啊!”她说。
“工作?你不需要像别人一样看别人的脸色过活。”他冷硬地说。
“哥,难道你不明白我不可能一直都依附着你,早晚你也会组织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到时候我还不是要搬出去住,而我现在找到一个很不错的男人想跟他一起生活。”伍千春把头撇向一边,不愿正视他。
“男人?你能相信他对你没企图?不是冲着你名下的财产来的?”
“我是不清楚,反正我能有他最想要的钱,而他就会想尽办法来讨好我,至于我有多少钱他不需要知道。”伍千春不甚在意,她过厌了现在的生活,现在她想过过身边有男人的生活,想体会为何有那么多人自愿踏上婚姻的坟墓,放弃单身的生活,虽然她建立起来的只是由金钱堆砌成的假像。
“我反对。”伍千章坚持立场不要她特立孤行。
“我不管你反不反对,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当然,除非——”她想到她一个可以待个晚上的好去处,反正有人陪着聊天总比一个人待在咖啡馆给男人搭讪来得强。“除非你同意让我找个工作。”
伍千章很明白他由他妹妹眼中看到了什么,那是期待的眼神,一个渴望获得快乐的眼神。“我再说一遍,不准有工作,也不准搬出去,更不准花钱找男人。”
“你不要管我的私事!”丢下这句话,她忿忿而去。
盯视眼前的门,久久无法离去,是他对他妹妹管太严了?还是如何?难道他错了?他检讨自己,千春想工作的欲望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只是全在他的反对下没能达成,但花钱找男人?该死!
在这世界上若说有什么值得他牵挂的人或事,就是他妹妹了,也就是因为这样子,他希望他的妹妹能够一辈子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不要为工作或任何事情所羁绊。
二十八岁的他是年轻的,但他所经历过的人、事却是历尽沧桑,十岁丧母,十八岁时父亲因为一场车祸消失于世界上,留下才升大学二年级的他,与刚上高中的千春。
十八岁正值年轻、爱玩的年纪,但他没时间玩,因为他身上背负的是支撑起一个家庭的责任,及维持父亲留下来的大企业。偏偏老天爷对他不只残忍,简直可以用残酷来形容,跟随在父亲身边多年的干部们纷纷起了自私之心,瓜分起各自的势力范围,将他这个年轻的继承人抛在一边。
那时对他来说是极大的过渡期,因为他太年轻,社会历链不够,怎敌得过在商场上打滚多年的老手?有一年多的时间他只是空有头衔,实权却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整个观月集团也因此处于内部纠纷不断,这对一个企业而言是多大的一个损伤?对外得接受外面其他同业的竞争,对内则是一场又一场的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