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志杰则冷冷地回答:“大不了不做方家的继承人。”
看来已成定局了。是福是祸,只有老天晓得喽!
☆ ☆ ☆
十—点多了,精疲力尽的三人早巳累坏。最后,拉里马只有带着早巳频频打着呵欠的宣如回饭店,而志杰只好回“家”了。
大门底下竟渗出些微灯光,他记得早上出门时灯都关了,门也关了呀!难道是欣怡回来了?!想到此,志杰的心都狂喜了。她终于还是回来了!他急着打开大门。
沙发上坐着的不是他渴盼的欣怡,而是他睽违已久的母亲。挫折感、失望如波浪般汹涌地将他淹没,他叫了声:“妈……”脚步迟缓地走进客厅。
看着儿子如此憔悴、无神,她心中不禁骂着那个林欣怡。
“志杰,好久不见。”方母看着志杰倒进沙发。
“好久不见,妈。”他虚应着。
希望她不要再讲话了。志杰强抑着心中的怒涛,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面对他的母亲,他又不能对她忤逆,所以只能强抑着怒气。
“你看起来过得很糟。”
“本来不是,但从我昨天回来就变了。”语气中带着不满。
“我这么做,是为你好呀!”
“不必了!”志杰着实难以压抑,恼怒了。
“你只是一时的迷恋而已,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方母不察,仍细声地劝导。
“我不是,这一生我只要欣怡!”他低吼,眼中露出坚决。
方母震惊极了。她的乖儿子怎么变了?他以前不会跟她这样顶嘴的,也不会对她的话表现得那么不在意?一定是那个臭女人教坏了他。
“那个林欣怡,只不过是看在方家有钱的分儿上才对你好的,可不是真心的,你可要搞清楚。”让她知道那女人的真面目才是挽回他的心的好方法。
“直到昨天之前,她都还不知道我是名门方家的儿子。”他冷冷地澄清。
没想到她说得还有一点真,但黑社会老大的儿子?太夸张了,志杰不会胡扯的。
“那么,她以为你是谁?”她冷静地问。
“南部黑社会老大的儿子。”志杰因回忆往事而显得有些黯淡。
震惊于儿子扯的谎,或许她误会她了,但那个女人的身份“难登大雅之堂”总是事实,不会因此而改变她的命运。
“为什么说谎?”
“因为我不想让她知道我是谁。”他咬着牙。
“为什么?”
“因为方氏的继承人方志杰是个令人厌烦的傀儡,是个不懂人事的笨蛋。而那个重新做人的方志杰是个有才气、有骨气、肯负责任的男人,在这里他有真正的朋友,有真正爱他的人,在这里他很快乐、很幸福。而毁了他的人是你——我的母亲。”他怨愤地叫道。
“那宣如怎么办?”方母试着挽回他的理智。
“她已经说要跟我解除婚约了。”
“什么时候?你们见面了?”方母再次讶异情况的变化。
“昨天。”
“一见面就决定解除婚约?”她不敢相信地问。
“是的,她不打算嫁给我,而我刚好也不想娶她。”志杰不想再多做解释。
怎么变成这样呢?这两个小的随随便便就这样决定了,也不问问双方家长。
“那个林小姐昨天拿了我五百万。”方母试图做最后努力。
“我知道,在这里。”志杰从椅子下面抽出那张支票,“她没带走它,她不要它。”他冒火的双眼瞪着她。
“她走了?”方母轻轻地问。
“对,她走了。”志杰突然跳起来叫道,一日来的苦闷终于还是爆发了,“这都要拜你所赐,她走了,没有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就这样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有一点消息。这一切都是你,都是你。”他残酷地对母亲吼着。
面对志杰无情的指责,方母哑口无言。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这样破口大骂,而那个人竟是自己的儿子。她做错了吗?她不知道。她只是替他着想,只不过没料到结果会是……
“志杰,你太失态了。今天晚上,你最好想想,想想你的行为对吗?明天,我们再谈。”方母急着想逃开他,她也需要好好地想,想如何应付这全新的情况。
看着自己的母亲慌张而去,志杰讶于自己并不感到惊慌或恐惧。他是真正的变了,但对这种改变,他并不快乐,因为它的代价是他这一生惟一的幸福。
☆ ☆ ☆
“情况如何?拉里马。”在电话中,文远询问着海岛的情况。
“夫人昨天来海岛了,也见了欣怡小姐。”
“真的?!”文远颇为意外于妻子的迅速,“那,志杰怎么样了?”
“很糟,我从没看过少爷如此沮丧过,他简直变了一个人。”变成一个大人了。
“她走了?”文远试探地问,其实心里已有个底了。
“走了,而且不留一点踪迹,少爷象疯子似的找她。”
陷得不浅嘛!文远想道。“她的离开可是因夫人的缘故?”
“一大半是,但我认为最主要还是因为少爷撒了谎骗欣怡小姐。”
“志杰撒谎?”文远有点不敢置信。
“是的。”拉里马肯定地答复。
这次的情况,无法掌握的变数实在太多了,事情最后变得棘手了。原本以为是一个好主意,但现在它似乎太伤人,而且伤了不少人,文远想道。
“拉里马,我搭明天一大早的飞机过去,你来接机,顺便向我说明整个事情的详情。”文远吩咐着。
挂上电话,文远支着头靠在书桌上。这一次他玩得似乎是太过火了,很有可能已经伤害某个人的一生。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的妻子和志杰会不会因此而……希望不会。
至于那个林欣怡,他并不排斥让她当方家的媳妇,只要她爱志杰,能让志杰快乐,他才不管她是什么身份,有什么地位。只是对他多年的好友,有点不好交代,但他相信那不会是问题。
第六章
一阵电铃声传来,吵得志杰头痛欲裂,瞥了一眼闹钟——十一点半。怎么这么晚?欣怡怎么不叫他?
电钟声又传来,志杰不悦地蹙紧眉头。是谁,这么不死心?但那持续不断的声音一直刺进他的头,令他无法忽视。他一边喃喃地咒骂着一边起床走向门口。走到一半,他才想起欣怡不在了,她走了,他呻吟着,接受心海中涌起的失落。忽然,他想到门外会不会是欣怡回来了呢?狂喜的心迫使他加快脚步奔到大门边,一口气把大门拉开,满怀兴奋地叫:“欣怡!”
文远震惊极了,眼前这衣衫不整,满脸胡须,双目充血,发长如杂草的年轻人竟是他仅三个月不见的儿子?
“啊!爸,是你呀!”志杰如泄了气的皮球般喃喃地叫道。他无精打采地请他老爸进房,坐在沙发上。
“志杰,一切我都听拉里马说了。”文远心疼地望着他儿子,没想到他竟会变得如此憔悴。
“哦!”志杰似乎没听到。
“你放心,无论要花多少钱、多少人力,我都会帮你找到林小姐的。”半是劝慰,半是保证。只要志杰能再“活”过来,他愿意尽一切力量来弥补。
“为什么?”志杰无精打采地问着。
文远愣了一下,他实在不习惯他现在这个样子,失魂落魄、满身酒气的。“因为我希望你快乐!”文远真诚地讲着。
“你有什么目的?”志杰依然死气沉沉。
他竟不相信我,文远的心抽痛着,自己亲生的儿子竟怀疑做父亲所说的话。他心痛地认知到这个儿子确实变了,变得不再天真,变得多疑了,这并非他想要的。
“没有任何目的。”文远冷静地说。
“鬼话。”志杰根本不信,虽然他想不出来是为什么。但他老爸,一个只为达到目的而做事的老狐狸,才不会单纯到只为了让他快乐。
“为什么当初不在发现我时就带我回去?为什么安排我进德华?为什么?”志杰冷冷地问,答案他已猜到九分了,但他要听他父亲亲口承认,他要看他是否当之无愧,是否悔不当初。
文远叹了一口气,迎视着志杰不友善的跟光:“原本的你不懂人事,涉世不深,对这世界太乐观了,而且太听我的命令了。你是如此聪颖,如此出类拔萃,我怕你再继续这样过下去,只是一部超级电脑而已。因此,才想让你在外历练历练,至于安排你进德华,也只不过替未来你接掌方氏企业作预备而已。”
“哼,但你没想到我会爱上欣怡吧!甚至到了非她不娶的地步。”他觉得父亲似乎很后悔,语气中的妥协是他生来仅见的。但那又如何?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嗯。”文远迟疑一下,咽了咽口水,“原先我是有考虑过这一点,但我那时觉得失恋可能会帮你成长得更好。”文远有点惭愧当时的想法。
“什么?!”志杰不敢相信地低吼,他没想到他老爸连这个都算进去了。现在,他觉得很愤怒。
“但我没想到你会编了那么大的谎话骗她。”文远急忙补充,他已经看到志杰眼中燃烧的火焰了。
“可是话说回来,今天这样的结果我也要负一大半的责任。但我原先并没料到会伤到任何人。”文远语重心长。
原本炽热的烈火消了一大半。他老爸说得没错,今天之所以会变成这种局面,其主因是在他,怪不得别人。
“如果你是真的爱林小姐的话,身为父亲的我并不反对她当我的儿媳。毕竟这是个自由恋爱的时代,父母之命已经不流行了。”
面对父亲的宣示,志杰只觉得无法置信,他没料到父亲竟是如此开通,如此……呃……具有人情味。但,也有可能只是安慰他的假话罢了。
“只是你许伯父那边有些过意不去,但我保证一切没问题。”文远拍着胸脯保证道。
“宣如已经答应解除婚约了。”志杰徐徐道。
“是吗?那就更没问题了。”文远虽然吃惊,却没被吓到。
“我不答应。”
两父子吃惊地回过头,只见方母脸色阴寒地站在厨房门口,身前还围着欣怡家居的围裙,她站在那儿,不知有多久了,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们两父子的谈话,她可是一句不漏。
“你是怎么进来的?”志杰首先开口问道。
其实方母已经来很久了。进来的方法也很容易,只不过是吩咐她所雇的探员开门而已。当她进门后,屋子仍一如昨晚的凌乱,进人卧房,看到她那酒味熏人、衣衫凌乱的憔悴儿子,她心痛地叹了口气,默默整理满室的紊乱。后来,她想煮一些东西给酒醒的儿子吃,才拾起少女时代所学的厨艺,不亦乐乎地忙着,以至于忽略了门铃声。可是当她听到文远的声音,才决定不动声色地听他们谈“话”。
方母并未回答志杰,只是走向客厅中的父子,“我不答应让那个狐狸精做我方家的媳妇,她没那个资格。”
“如眉……”文远叫道。
“你看看她对志杰做了什么好事,”方母指着儿子望向文远,“志杰以前从来不喝酒的,永远衣着光鲜、英俊挺拔,可是那女人出现后,他变得没有礼貌、粗鲁、邋遢、还酗酒喝得不醒人事的。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不关欣怡的事,都是我的错。”忐杰粗鲁地打断母亲叫道,“是我撒谎骗了她,她才伤心地走了。”
“但,要不是她,你也不会变得……”方母强调。
“要不是她,我至今仍是你听话的乖小孩;要不是她,我不知道平凡的牛活是怎么样;要不是她,我永远不知道什么是朋友;最重要的,要不是她,我永远不知道‘爱情’是什么,什么是幸福。你明白吗?因为她,所以我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傻傻的大少爷。”志杰大声地吼出他最深的感受。
文远赞赏地看着儿子。对嘛,这样子才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才是男子汉。
方母被儿子震住了,久久不能言语。
“她是个身份不明的孤儿,没有地位,没有财势。”方母重拾尊严说道。
“那又怎么样?我是爱她的人,可不是她家的财势。”志杰不屑地回答。
“可是……”
“如眉,你别忘了,当初我也是没财没势的,你还不是跟我结婚。”文远提醒她。
痛苦的记忆涌现,她永远忘不了当年他登门求亲所说的话——请把“家产”给我,我会好好照顾它,顺便接收你的“女儿”。
“那是父母之命。”方母强调着,竭力控制翻腾的心情。
文远愕然不置一语,他没想到这椿婚姻在他妻子眼中仅仅只是“父命难违”。
“反正不管你们同意还是不同意,我是非她不娶的。”志杰再次重申,丝毫没察觉到父母之间的紧张气氛。
“反正我是绝不会接纳她的。”方母也不肯认输。
“好,很好。”志杰仰天大笑,笑得凄苦,笑得令人心惊,“那你就当做没我这个儿子好了。”
看着他们母子相持不下,文远的心都被揪紧了:以眼前火爆的情况看来,一不小心他跟如眉可能就会失去心爱的儿子了。
“如眉,你又何必太坚持。只要志杰快乐幸福,那就够了,不是吗?”文远好言劝道。
方母如寒冰似的眸光射向文远,她厉声道:“你倒好,反正丢的是方氏祖宗的脸而不是你这个无名小卒的面子。”
“如眉,拆散相爱的两人是不智的,你可能会失去儿子的心的。而且让两个深爱的人在一起不是很好吗?至少他们会幸福快乐,不会像我们——”文远陡地停住,他已经察觉到他在说什么,他懊悔地步向妻子,满眼是企求,“如眉,听我说……”
方母死白着脸轻轻地摇着头向后退着,多年来努力经营的冰墙瞬间崩裂,豆大的泪珠不争气地滑落双颊。二十多年了,跟他在一起二十多年夫妻了,今天他终于承认他最终的目的是钱而不是她。虽然她一直都明白,但亲耳听到他承认仍让她“痛不欲生”。无法自制地,她喉中泄出令人心寒的笑声:“说呀!怎么不说了?要不要我来替你说?”
“如眉,不要这样……”文远哀求着。
“不要像我们为‘钱’而结合,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对吧?”方母眼露凶光,她已显得有些狂乱,歇斯底里了。
“如眉,不是的,你误会了……”文远急着辩解。 “你,方文远,”方母指着他的脸,高声道,“这二十多年来,你享尽荣华富贵,在外面玩过多少女人,不要以为能瞒得过我,还想编谎话来哄我?你以为我是白痴吗?”气愤的她扯下身上的围裙朝她丈夫的脸上丢去。
“如眉,你冷静点,听我解释……”文远扯着妻子的手,控制她扭动的身子要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