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你湘云姑姑家住一阵子。”
“好。”望儿高兴的点头,“但你为什么要骗娘说要去衡阳?”他又起疑。
“你聪明,难道不会猜?”
8 8 8
没有了冯云在家的日子,似乎做十么事都提不起劲。少了望儿啰哩叭唆的问东问西,生活也过得无味。
“少夫人,厨房里的油没了,怎么办?”厨房的丫头睁着骨碌碌的双眼问。
青娘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油没了,不会去买吗?”这么白痴的问题也要来请示,他们是白痴吗?
“但要买什么油?”
青娘无助的翻了翻白眼,“灯油。”她没好气的应。
“但灯油不能煮食呀!”
亏她还晓得。
“以前用什么油,就买什么油。”青娘狠狠瞪她一眼,“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来问我,扣你一天工钱。”
“少夫人?”她立刻哀叫。
“出去。”青娘大喝,眼光瞥向另一个在排队的仆人,“说,你有什么问题?”
口气不甚和善,没办法,心情不佳之下又被这些琐碎小事烦,再好的性子也会被磨光。
“是……是东边厢房的……屋顶……”仆人似乎有些胆怯了。
“怎么样?”青娘提高声音。
“漏……漏水了。”
“漏水了不会去修吗?”青娘再也忍不住的站起来叫道。
“是……是……”仆人立刻飞也似的冲出门。
“你呢?”青娘走近一位老妇身前,“你要请示什么?”
那老佣人毫无所惧的抬头挺胸,“大厅的司英太懒了,我请少夫人辞了她。”
自己没本事管就想赶人走,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可恼呀!
“这事我不管,你治不了她是你没本事。”
“但,少夫人……”
“闭嘴,再啰唆我就让司英管你。”
看来她的活力没消失嘛!倚在窗边聆听的冯云暗忖道,但为什么她在他面前就全不一样呢?
值得探讨。
想着想着就迈开脚步,直接走进议事房。
“寒山?”青娘立刻发出不敢相信的低呼。
“娘子,我回来了。”他笑,双手朝后示意那些碍事的仆佣快走。
“你……你不是去了衡阳?”青娘仍在震惊中。
“我突然不想去了。”他大剌剌的坐下,倒了杯茶状似悠哉的喝着。
“那望儿呢!”她寻找着那三天不见踪影的儿子。
“在我朋友家。”他不甚在乎的应。
“你把他一个人丢在你朋友家?”青娘真不敢相信,难道他放心一个幼小的孩子独自在外?难道他全没顾及她思儿心焦的急切?一股无名火猛的炽燃起来。
“这三天,你去了哪儿?”她不客气的拍击他面前的桌子。
冯云耸耸肩,“游山玩水,顺访故友。”天啊!他爱死她这么有情绪了。
倒是青娘气得直发抖,“玩得尽兴吗?”她咬牙问。
“还不错。”冯云笑脸相迎。
“你难道不知道我会担心,我会难过吗?”她紧紧握着拳头,紧得手指都泛了白。
“我现在知道了。”冯云立刻变严肃,知道也该是收场的时候了,再玩下去恐怕大事不妙,反正他已经得到她的反应。
“现在才知道?”青娘泄愤的朝他胸膛槌了过去,双手却被冯云接个正着,顺势被拉进他的怀抱,“放开我。”她挣扎,不满于他想用这种男性的魅力来解决问题。
“不放。”冯云搂得更紧,还忍不住喜孜孜的低喃,“这样好多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怎么生气了。”
青娘惊得忘了挣扎,“你是故意的?”
冯的毫无悔意的点头,“不这么做,我如何得见你睽违已久的怒容。”
“你喜欢我生气?”她还不知道他有这种“被虐待”的癖好。
“那倒不是。”冯云抬起她的下巴,“我只是不明白你何时变得怯怯儒儒,在我面前连句大声话都不敢说。你刚刚那样不是顶好的吗?想说什么就大声说出来,何必顾忌太多。”
这么说他不喜欢柔顺谦恭的贤妻,反而喜爱河东狮吼的泼妇。天下有男子如此怪哉?
这是他的真心话,抑或是想要她离开的诡计?
不安袭上心头,她竟然没办法下定决心去相信他的话。
“再说。我们是夫妻,有什么心事不能对我说了”冯云继续道,奇怪她竟无任何欣喜的反应。
“望儿在哪儿?”青娘口气冷淡的出声。
冯云愣了一下,“青娘,难道你没听见……”
“你把望儿丢在哪儿了?”她不自禁提高音调,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
冯云被他的反应吓到,也迷惑极了,“在湘云那儿。”他只好说出答案。
青娘立刻挣脱他的怀抱,“如果你闲着没事做,也不要拿我开玩笑。”她哽咽的嚷完,随即伤心的转身跑出议事房。
冯云没有追上去,只是大惑不解的看着她的背影,并猜想自己到底是哪儿做错了?
8 8 8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司徒山庄,之前的那一次是在湘云小姐大喜之日,她被迷昏送进洞房,也就在那一夜,她知道自己怀了望儿,能在绝望之下,心碎的离开岳阳。
那天,她来得匆匆,也去得匆匆,根本无心去观察这湖南首屈一指的富豪大家是如何。如今一瞧,这山庄之气派雄伟、优雅秀丽,果真名不虚传。
“冯夫人,令公子和我们家少夫人就在那儿!”领路的婢女指着前面的凉亭道。
“谢谢,你可以走了。”青娘微微点头,俨然是一位贵妇人的气势。
待婢女走后,她转头看向凉亭里的湘云,看她漾着幸福的微笑,看着望儿和她的女儿司徒倩倩在池塘里飘着铁锅玩。
女人的幸福不就是如此吗?但她何时才能有此福份?抑或她此生是没办法拥有了?
压着酸溜的心惰,她强迫自己笑着迎向他们。
“娘。”望儿首先发现她,高兴的朝她挥着手。
“青娘?”湘云惊喜的走出凉亭,“你怎么一个人,我大哥没陪你吗?”
说到了冯云,她的鼻头就酸,终于忍不住在亲切的湘云面前,放声哭了出来,“湘云,到底你哥是为了什么娶我?”
8 8 8
听完了青娘的倾诉,湘云也不禁皱了眉,想想,也还真是有问题。
如果说大哥不在乎青娘,那这六年来他嫌弃文声的态度又为哪端?若说他在乎,他却先娶了亲,听说还和那位前妻感情甚佳,会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让冯家有个女主人?
“该想个法子探一探。”湘云晃着脑袋在闺房里走来走去。
“怎么探?”青娘拿着绢巾拭干泪渍。
“这……”是呀,总要想个法子。
万一惹恼了他,我怕望儿和我会万劫不复。”瞧他对司徒大哥那种态度,就知道他很会记恨。
“如果他在乎你,就不会怪你。”湘云可不以为然,“再说,他要是敢对你们怎么样,也还有我和文声保护你。”
“但……”青娘仍觉不妥。
“你知道大哥最怕什么吗?”
青娘摇头,记忆中好像没什么能令他害怕的。
“文声。”
“呃?”是吗?她以为冯云是最讨厌司徒大哥的,为何湘云会认为是害怕。
“他最怕文声把你抢走。”
“但我和司徒大哥只不过是兄妹之情。”
“但他就是怀疑呀!”湘云眨着灵活的大眼睛,“现在我们就让他噩梦成真。”
什么意思?
8 8 8
司徒文声一派潇洒的走进书房,含笑的看到他此生最知心的两位红粉,正融洽的窃窃私语。
“这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呀!我的老相好和妻子竟然感情这么好。”他自以为幽默的说。
湘云抬首对他柔柔一笑,“你的福气挺好的,不像我大哥他……”眼眸暗示性的瞥向青娘。
司徒文声立刻嗅到一股危险的气味,眼光不由移向一直垂着头,不敢正眼瞧他的青娘,“发生什么事了,青娘。”
“这……我……我不好意思连累司徒大哥。”青娘嗫嚅着。
怎么回事?司徒文声皱起了眉头。
“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他是你大哥,而且还曾把你害惨了呢!”湘云却笑得开心。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你们……是不是闯祸了?”他有一种预感。
“还……还没。”青娘的头垂得更低了。
“青娘要在我们这儿住上一阵子,你不会反对吧?”湘云斛下变得正经。
“青娘要住多久都没问题,我现在贯想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司徒文凛凛的矗立在她们面前。
青娘不安的瞥向湘云,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
“我刚刚差人送了个讯息给我大哥。”湘云无所惧的迎视他。
“什么讯息了”最好是告诉冯云──青娘“只是”在此暂住个几天。
“休书。”
“什么休书?”他宁愿是断绝兄妹之情的绝断书。
“青娘休了我大哥这个丈夫了。”她倒答得俐落,好似在谈论天气似的。
司徒文声骇得扭头厉声问向青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我……”青娘心虚极了。
“我还附加了个消息。”湘云扯扯他的衣袖叫回他的注意,“我告诉他──青娘要当你的二房妻了。”
天啊!
司徒文声陡的睁大眼,脑海中不由浮现他那个大舅子怒发冲冠、青筋暴露,然后狂乱的挥舞着长剑,以力拔山河的气势怒吼司徒文声,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你们害苦我了。”他叫苦的坐进椅子,“你们为何要开这种玩笑?”他很清楚他和青娘仅止于兄妹之情,也不相信湘云会这么大方。
“这不是玩笑,是试验。”青娘终于抬起头,勇敢的说了句话。
“试验什么?”文声不解。
“试验大哥对青娘到底有多在乎。”
“你们实在是……”司徒文声气得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是什么?”湘云和青娘同样好奇。
“吃饱撑着,磨死男人的妖精。”司徒文声没好气的说。
湘云正想反驳,却突然冲进一个慌慌张张的仆人。
“不好了,冯少爷带了把长剑朝这儿冲来了。”
司徒文声立刻站起,“瞧你们做了什么好事?”他不满的嘟嚷,发觉门外一阵骚动,正在接近中,“我不管了,你们自己去解释清楚吧!”说完,轻盈的朝着一扇开启的窗子跃去,随即消失了踪影。
“怎么办?”青娘有些不知所措。
“别慌,就照我们刚才的剧本做吧!”湘云倒是镇静,嘴角甚至露出若有似无的微笑。
8 8 8
纵使有五、六仆人死命阻挡,仍挡不住冯云怒气勃发的前进之声,再加上他手中提有寒光冽冽的长剑,更令人对这位凶神恶望而生畏。
“砰”一声,他踢开了书房半掩的门,却没有看见那位令他深恶痛绝的“妹夫”,只有两位沉静的红妆彷若无事的吃着茶。
“司徒文声在哪儿?”声音里火药味十足。
“大哥,你来得还真快。”湘云对他嫣然一笑,完全无视于他的怒气。
“冯少爷,你找文声有事吗?”青娘却冷着一张脸。
她竟然如此亲昵的呼唤那混蛋的名字,却反而疏远的称他为“少爷”,难不成,她果真变心?
“走,跟我回去。”他咆哮,以不容她反驳的气势靠近。
青娘动作更快的自袖中抽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抵在自己的咽喉,“我死也不离开这里。”没有颤抖,没有恐惧,只有肯定。
他的反应使得冯云硬生生的站住,“你是什么意思?”
“信里不是写得很清楚,她不想当你的妻子了!”湘云边说边走到青娘身边助她声势。
这算什么妹妹,竟想把大嫂变成共享丈夫的妹妹,真是世俗所不能容也!
“你到底有什么企图?”冯云压抑着想要掐死她的冲动,恨极的咬牙问。
“我打算成全青娘的爱恋,让她跟文声能日夜相守。”湘云惋惜的朝冯云一叹,“大哥,你就放弃吧,青娘自始至终,只惦念着文声一人呀!”
冯云如遭五雷轰顶,他此生最大的梦魇成真了,青娘真的只爱司徒文声,他只是个代替品,只是她勉强凑合著的选择。如今青娘要回去她所爱的司徒文声身边,与他相守,为他生儿育女……锵!冯云手中的长剑颓然的落地。
那一副失魂的样子,看得青娘好不忍,多想丢了手中的匕首奔向他,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湘云小姐唆使她的。才刚跨出一步,她马上就察觉到湘云不赞同的拉扯住她。
“青娘,这是真的吗?”冯云沉着声音痛心的问。
“我……是的,对不起。”青娘终究还是狠下心肠。
冯云不敢置信的倒退数多,“那我算什么?你到底把我这个丈夫当什么?”
泪水滑落了青娘的双颊,“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这一声声的对不起更敲痛了他的心坎,愤将远远不及那深切的心痛。多年的相思,费心的安排的一切,全都是为他人作嫁。
老天待他何其残忍呀!
哈!哈!
冷笑一声声的自他喉头苦涩溢出,他萧瑟的转身,“我明白了,好,我成全你。
他举步落寞的走向门口。
青娘手中的匕首徒然落地,她想奔向他企求他的谅解,但湘云却死拉着她。
“别忘了,你想知道的答案。”湘云低声提醒她,对大哥这种干脆“相让”的态度感到不悦。如果他真的在乎青娘,抢也要把她抢走呀!
“那我在你心里又是什么?”青娘尖锐的质问,“是冯家急需的管家婆还是你奇才儿子的母亲?”
冯云没有停下脚步,“再说这些又有何用?”
“你们谈完了吧?”司徒文声突然出现在门口,却刚好突然面对冯云伤痛的双眸,看来惰形并不是他想的“误会冰释”,他得小心冯云随时会捅他一刀,“大哥,她们都跟你说了吧?”他讨好的露出笑脸。
那抹笑似乎在嘲弄着他的失败,没错,他败了,败得令地想杀了这混蛋,但这混蛋却能使青娘幸福快乐。
“你……要好好的待青娘。”他好不容易讲出声。
呃,他在说什么?
“若你敢错待她,我第一个不饶你。”
当年他妹妹出嫁时,他也这么说过。莫非她们没把事情解释清楚?
“我走了,祝你们幸福。”冯云直接掠过他离开。
“大哥……”司徒文声想追上他,但随即一想,还是该先跟她们问个清楚比较好,但转头一看……“湘云?”青娘梨花带雨的哭倒在湘云怀里。
“大哥是个笨蛋,他竟然就这么走了。”湘云忿忿的骂。
看得司徒文声直摇头。
8 8 8
冯云心情恶劣的走进酒窖,笔直的走向最大的酒缸,然后毫不犹豫的撕开封口,对那扑鼻的酒香毫无所觉,只是凝望着那酒面上的倒影。
心痛忿恨交集的打击他的心胸,他多想就这么跳进这缸里淹死,不然把它喝光撑死,那样就不用心痛,不用再听到青娘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