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她该转开头或闭上眼睛,可是眼皮就是怎么也不听使唤,就连眼睛也违反了大脑的命令,骨碌碌地盯着他裸露的上身看。好似他是项稀珍,是项宝物般罕见。
喔,这下她的脸都丢光了!
明知道如此,可是她的目光就是怎么也转不开。唉!
“云弟,看什么?还不快过来帮我上药。”仿佛被他的目光狠狠烧痛般,文声终于忍无可忍地不安出声。
不知是这位大夫医术好,还是他身体壮,疼痛已经渐渐缓和。但腹部那块瘀青却没消褪,反而愈显乌黑,即使是轻触也会疼痛难当。
见云弟对他的呼唤没有反应,仍是以那副如痴如醉的表情傻傻地看着他,好像从没看过男人的身体似的,他只好清了清喉咙再唤声:“云弟。”
云弟仍没反应,他反而因云弟的目光更显得不安。好奇怪,仿佛云弟的眼光是会烧人般,他全身每一处肌肤都因云弟而慢慢变热,就连他的呼吸也渐渐急促。
喂,司徒文声,你在想什么呀?“他”可是个公子,你喜欢的小弟弟,你怎么可以有这种反应,活像是被个姑娘瞧到似的。
“云弟。”这次他用吼的,十分不耐烦。
湘云马上被这暴起的如雷声吓到,急急回神的她看到文声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由得脸更红心跳更急。
“过来帮我抹药。”他静静地命令。
抹药?湘云吞了吞口水,脸色开始发白。
湘云发抖的双手由大夫那接过一罐绿绿的药膏,轻颤的双唇却不安地问:“抹哪里?”千万不要是右腹那块瘀青。
“这里。”文声指着那块瘀青。
老天保佑,她心底呻吟着。她,堂堂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可以去碰男人的腹部,即使是为了疗伤也不该呀!
“快一点。”文声不耐地催促着。
湘云无奈,只好硬着头皮蹲下身来,用手指沾起药膏。
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红着脸,伸出发抖的手轻轻地碰触到他。
两人同时倒抽一口气。
湘云是因为接触到他滑腻的温热肌肤而激荡不已。文声则是因她的轻触所引起的疼痛而哀伤,更重要的是那股莫名的心动竟如潮浪般汹涌而来,一浪比一浪高。
这使得文声近乎震惊地瞪着腹上那只细白玉手的轻挪缓移,身躯竟因此而轻颤发热。他困难地吞咽着口水,急急地移转目光看到云弟嫣红娇丽的双颊,及鲜红欲滴的樱唇,额上那些诱人的汗珠竟更火速燃升了他身体的热度。
到今天,他才深刻注意到眼前的人儿是多么像个女人,一个令他心神迷荡,勾他魂魄的佳人。心底的跃动更加激烈,让他想就这样把云弟推倒在地,狠狠地吻他,抚摸他,然后再火热地侵占他,让他彻底变成他的人,专属于他。
老天保佑,他还很有理智,知道“他”还是个男人,否则他没有把握能不侵犯他。
不过,他现在觉得很难熬。在云弟的碰触之下,他竟觉得很亢奋,再这样下去,场面会相当难堪。
“好了。”他忽然喊停,急急从云弟手中夺过药罐,“你去给我煎药。”他大声地说。
湘云吓了一跳,不明白文声的态度:“大哥,你怎么了?”她关心地问。
“啰嗦。”文声没好气地回应,用指头沾起药膏,“去煎药,没听到吗?”他生气地吼叫,是气自己“变态” 的心境,也气云弟长得这么漂亮。
湘云低声允诺,聪明地看出现在不惹他为妙。
文声低咒地看着云弟的背影,人大地沾起药膏往肚子上涂。
哎哟!他差点呻吟出声,痛得脸都皱在一起了。该死的,怎么连力道都控制不好?他不断地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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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如此重,心情又颇为恶劣,游玩的兴致早已烟消云散。
才刚过黄昏,文声便打道回府,直接回房。
进到房间便看到桌上摆了些奇怪的东西。走近一瞧,是药丹、药膏、布条及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
这里有良药,系良医所出,你好自为之。切记以后不要再效法曾参,那是愚行、当躲则闪才是。
文声看了后低笑出声。字条上虽没有署名,但他一看就认出是爹的字迹。
温暖的感动立刻涌塞心中,让他难以自抑,亏爹还这么关心他,视他如亲生子般。叮惜他仍必须再当个坏孩子。
苦涩地,他倒了杯茶吞下爹拿来的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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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了。
已经四天都没看到文声了,就算是疗伤也不用那么久吧?
唉!湘云轻叹,不自主地停下抚琴的手指。相思难耐,如今她深知其中的苦楚了。
“小姐,怎么了?” 沅青关心地问,择了杯温茶到湘云面前。
湘云不语,只是接过了茶喝下。
“你在想司徒大哥吗?”她小心地猜测,对近乎茶不思饭不想的小姐感到同情。
“小红到司徒府送信儿还没消息吗?”湘云幽幽地问,颇有深闺怨妇的味道。
沅青摇了摇头:“小姐,司徒大哥一定是有事缠身走不开。”她试图安慰湘云。
湘云轻笑:“正经事,他是避我如蛇蝎,哪里来的要事缠身。” 口气是嘲弄也是害怕,难道他已经不想跟她在一起了吗?还是他已经察觉到她的真面目,所以才不见她。
“沅青,”她唤,“你曾说司徒大哥绝不轻饶骗他的人,但如果骗他是出于无奈而且又没有恶意的呢?”她急急地问,有希望也有丝绝望。
沅青轻叹,虽不忍心看她更苦,但骗她却也更不智,她实在看不出来他们有在一起的可能。一个是天之骄女,才气洋溢,是人人称赞的好小姐;而另一个却是浪荡败家子,受万人指责,家人更不谅解。恍如一个是天,一个是地,差距太多,阻碍也太大了。没有一个父亲会狠心地把女儿嫁给像司徒文声那个“恶徒”。
如果司徒大哥能变好就好了,但现在时机显然未到,而且也不知道要再等多久。小姐是不该被耽误的。
“结果是一样的。”沅青铁下心肠说,“欺骗不分轻重,凡是欺骗他的人,他是绝难原谅。”她肯定地说。
湘云脸色倏然转白:“难道我要一辈子以男装示他吗?”她喃喃自问。
“冯湘云。”一声暴响的男声喝年而至,只见一名修长又不失儒雅气质的男子愤怒地闯进香闺来。
“哥。”湘云惊呼,有点害怕地看着他大步而来,“你回来了呀!”她近乎耳语地打着招呼。
“你给我说清楚,”他抓起她的衣襟喝问,一点也不避讳湘云是个红妆,“我什么时候买了个妓女当侍妾?”
湘云大吃一惊,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心中猜到他大概已经听到外面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
“哥,你在说什么呀?” 她笑着装糊涂,玉手急忙往后向沅青示意——人快走。
沅青立即会意,立刻踮起脚尖打算悄悄消失。
“站住。”冯云却反手抓住了欲逃的沅青。一使劲,使得沅青不由得正身面对他。
然后他举起手,强迫沅青抬起头来正视他:“你就是我的侍妾吗?”他眯着眼危险地问。
沅青吓得快昏死了,根本没有声音回答他。
“当然不是。”湘云急忙扳下哥哥的于,“她只是我的婢女,叫小青。”她仍努力地想挽回颓势。
“不,她就是。”他冷冷地说,双手又抓住她的下巴往上抬,“咱们在迎香阁曾有数面之缘,宋沅青姑娘。”他静静地说。
真是晴天大霹雳,两位姑娘顿时哑曰无言。
湘云回神的速度还算快,她急忙解释:“哥,是我用你的名字赎下沅青的,不关她的事呀!”她慌张地扯住他的衣袖。
“我就猜到是你。”他忿忿地扫她一眼,“你太多管闲事了,她的事该由她的老相好司徒文声来管的。”他吼道。
湘云马上又噤声,被这位鲜少发怒的大哥吓到了。
“你……你不要……怪……怪小姐,是……我……求她……她的。”沅青发着抖,断断续续地说。
“怎么?”冯云冷冷问,语气中有着难以察觉的怜惜,“你那个无情无义的老相好根本不要你,不在乎你吗?”他低沉地说。
“没错。”湘云马上接腔,“我看她可怜,所以才赎她回来。”也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司徒文声的秘密。
“赎回来当我的妾?” 他冷笑,“多谢妹妹的好意,我真是难却盛情。”他冷哼,定定地瞪视沅青泪痕斑斑的玉脸。
“你知道你来做什么吗?那就是取悦我,让我高兴。”他静静地说完,立刻低下头来无情地攻占她的红唇。
“不。”湘云和沅青同时愕然低呼。
“啪!”一个巴掌声立刻响起。
冯云愕然又愤怒地看着沉青,眼中燃起熊熊怒火,这女人竟敢打他?“别装出一副清高的圣女样。”他嘲讽道,“你只不过是个娼妓,全身上下哪一个地方没被男人摸过,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个男人而已。”
“哥。”湘云怪叫,不敢相信平时温和的哥哥会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沅青立刻呜咽出声。有苦说不出,有原因不能说,真相又不能露白。难道她就只能含冤莫白吗?
“我说错了吗?”他冷笑,“老实说,让你当我的妾,你都还不够格,你太脏了。”他更残忍地说。
沅青再也无法忍受了,下知从哪生出的力量,她猛力挣脱他的魔手,激狂地奔向门口。
“别忘了你是谁,晚上过来帮我暖床。”他很暧昧地叫道。
“你太过分了,哥。”湘云大叫,愤怒地拉回哥哥的眼光,“她是我的婢女,不是你的侍妾,你不该这样对她的。”
“你知道外面是怎么说我的吗?”他危险地问着湘云,“他们说我冯云是个傻瓜,竟赎了个人家不要的二手货当宝,搞不好肚子里还有个别人的杂种。”愈说是愈气。
湘云倒抽一口气,没想到哥哥听到的是最不堪人耳的话:“这太好笑了,你又不在岳阳。”
“没错。”他冷哼,“但我冯云傻得托个少年以我的名,每大跟在司徒文声那个杂碎后头摇尾乞怜,恳求他让佳人。”
湘云觉得空气似乎快没了,儿乎不能呼吸了。没想到哥哥的消息竟如此灵通,才刚回来就什么部知道了。
“我能辩白吗?尤其那个摇尾乞怜的少年可能是我那没有脑子的妹妹。” 他冷漠地看着她,“结果,果然是。这下,我只能哑巴吃黄连,当个傻子。要不是你是我的手足,我真想把你掐死,免得我为了你的名节还得如此牺牲。”
“对不起,我错了。”湘云只能嗫嚅地赔不是。
冯云叹了口气,火气终于消了一些:“你跟在司徒文声后头干什么?他可是众所皆知的败家子。”他严厉地诘问着。
“这……”湘云竟然想不出个合理的借口。
“他知不知道你是个女的?”
湘云摇摇头:“他以为我是个十八岁的少年,下头还有个妹妹叫湘云。”
冯云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你真是太过分了。”他气急败坏地骂道。
但转念一想,他又问:“你干嘛这样做?难道你喜欢上他?”
湘云迟疑地点头,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
“你疯了。” 他摇头,“他无情无义,浪荡又败家,简直一无可取……”
湘云急得都快哭了,她多想告诉哥哥,他才不是这样的人,这一切都是他装出来的。但她不能,不能把他苦心经营的假象打破。
“反正以后不准你再跟他见面,也不许你再偷偷溜出去。”冯云断然决定。
“不。”湘云叫道,泪珠终于落下,想到再也不能见到司徒大哥,她就感到心痛、感到绝望,“事情不是你所想的,他才不是那样的人……”她急急嚷道。
“住口。”冯云根本就不想听,“命令就是命令,由不得你。”
“不!不!这太不公平……”湘云猛摇头,急步往后走,“我喜欢他,我爱他,你不该阻止的。”她叫,随即掩面跑出房门。
她一路奔跑,却在花园的小径上撞到刚回府且扮男装的小红。
“小姐,你怎么哭了?”小红担心地问。
湘云不答却抓住小红的肩膀急切地问:“如何?他在不在?愿不愿意见我?回信呢?在哪儿?” 口气已是纷乱。
“小姐,”小红看着她这副模样,比起以前快乐的小姐真是差太多了,“他不在,仆人们说他一大早就出门玩了。”她有点哽咽地说。
他没找她?不找她一同去。湘云陡然放弃小红,全身近乎无力地软坐在地。
难道,他真的看出了“她”?真的讨厌她了吗?
湘云的泪水更泛滥而出,滑落双颊,弄乱了胭脂,也沾湿了衣襟,但仍不受控制,也无法控制地奔流而下。
第四章
文声最讨厌参加这种官宴了,繁文缛节多且不谈,光是每个参加宴会的人对那些高官财主的奉承诺媚就令他厌恶。更别说是那些趾高气昂、自以为了不起的高官金主是更令人看不惯。
这种官宴连好好吃顿饭都难,惟一的好处是利于攀关系来升官,以便中饱私囊。
要不是他那怪堂哥执意要他来,执意到如果他不来,那他也不愿出席的地步,要不是老奶奶一声严厉的命令,伯父一句沉重的询问,老爹乞求的眼神,他才不来这种令人作呕的地方。管他堂哥曾答应知县要在今晚吹萧吟诗给众人欣赏,他才不想理会得罪了那个袁振会有什么后果呢!
但,他还是来了,毕竟做人还是得有所妥协。
单单整个知县府内就已热闹滚滚地到处张灯结彩,甚至还有唱戏的戏班在戏台上表演,而天空不时有着彩色烟火的爆发及鞭炮的轰隆巨响,就更别说是府内百多桌的客人所形成的拥挤了。
真是多采多姿的大场面,他嘲讽地想到,要是让云弟看到这好笑的大场面,他会如何呢?
是会大笑?是会惊奇得咋舌?还是跟他一样,鄙夷这庸俗的景象?
请观着云弟的反应,想到了他俊美娇丽的笑容,文声的脑中立时浮起他的身影,凝眸注视,巧笑回头,轻抡纸扇……天,他在想什么呀?
文声诅咒着,极力压住心头涌起的狂波。他觉得他好像是个疯子一般,竟会不正常地去迷恋一个男孩,甚至到了几乎无时无刻不想他的地步。老天!
自从那天在药铺猛然察觉到自己不该有的心态后,他就逃避他,不跟他见面。但,他的影子却没有消失,反而无时无刻不在纠缠他。即使他喝酒、赌博、舞剑。打拳、练功,他还是出现在他筋疲力尽的梦中徘徊不去。
“该死。”他生气地低咒出声,是厌恶自己的没出息。
“文声,太无礼了。” 司徒成光轻喝,不赞同侄儿在这种场面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