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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花舞浪蝶 page 14 作者:夏雨寒(苏缇)

  可是她要怎么办呢?她又不免满腹愁苦。

  她的这个孩子可是个私生子,而大少爷又好像不要这个孩子似的。而她,却又是大少爷所鄙夷的人。

  天哪,她要怎么办?

  “沅青,”一直待在床边的冯云担心地叫出声,“你这样什么话都不说的,已经好久了。求求你,至少说句话吧!我知道你恨我,你打我、骂我呀,不要什么都不说的。”

  沅青仍然没有反应。

  冯云忍不住伸出双手握出她的肩膀轻轻地摇晃:“说话呀,不要当哑巴。恨我,就骂我呀……”

  良久,沅青终于有了些微的反应。只见她极缓慢地抬起头来,脸上仍是那副一成不变的微笑。看得冯云更觉心惊。

  “别笑了。”冯云惊骇地叫道,“你打我、骂我,都随你。求你,不要再笑了。”

  “大少爷,”沅青的笑容却绽放得更灿烂,“你怎么还在这里哩?你应该去找你妹妹呀,要不然小姐娇贵的身躯若发生任何意外,你可会心疼一辈子的哦!”还伴随着咯咯轻笑声。

  “别这样。”冯云吼得更大声,“你若有什么怨恨,你就发泄出来呀!是我害你怀孕的,倘若你不喜欢,我们可以拿掉,反正以后日子还长……”

  拿掉!沅青混沌的意识只听到这两个字。

  满脸的笑意瞬间毁灭,苍白地冰冷迅速地占据在她脸上。她陡然推开冯云放在肩上的那双手,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床里边靠。晶黑的双眸射出来的全是冰冷的恨意。

  “沅青……”冯云疑惑地叫道,不明白她的态度何以三百六十度转变。

  “你走。”她尖声对他叫嚷,抖颤的手笔直指向房门,“出去做你应做的事,不要待在这烦我这卑贱的人。出去!”她高声地强调。

  “不,你听我说,你并不卑贱……”

  “我不要听。”沅青捂住耳朵大叫,声音甚至掩过冯云急切的解释,“我不要听,你走,你走……”

  “不!你听我说。”冯云更是扑上床去强要扯开那捂住双耳的玉手。这一次,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定要讲出真心话,不再让以往的犹豫、懦弱耽误了他的行动,苦了他,也害沅青伤心。

  “你放开我。”她叫着,试图挣脱他钳制的双手。

  “你听我说。”冯云压着她再次强调,“我知道我很笨,我不该说你卑贱,不该误会你跟司徒文声的兄妹之情,更不该骂你是妓女。我错了,彻彻底底地错了,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要你知道我……我……呢……喜……喜欢你。从我在迎香阁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他鼓起勇气一古脑说完。

  “你说完了吗?可以放开我了吧?”她冷冷地问道,对于他好不容易出口的告白则是一句也不信。脑子里偏执的部分一直尖叫着要他消失。

  冯云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放开了她,让她坐了起来。

  “出去,马上给我出去。”她立刻又嚷,“如果你不出去,我就当场自尽在你面前。”她威胁,一点也看不出使假的样子。

  “沅青……”冯云痛苦地低唤。

  “去找你妹妹,不要烦我。”  她森冷的眼珠里散放着怨恨。

  冯云低叹口气,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为什么她听了他的真心话后,态度却变都不变?难道,压根儿她根本不在乎他?

  这想法让他更沮丧。

  “好,我走。”他无奈地妥协,“可是你要答应我好好的待在这儿休息,等我回来。”他要求。

  沅青迟疑了半晌,终于颔首:“我答应,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冯云听了还算满意地点头:“好,等我把湘云找回来后,我们再谈。”接着,他依依不舍地出门。

  床上的沉青瞪着再度合上的房门,嘴角竟挤出一个苦笑,是如此凄凉、哀楚的苦。

  她既非君子亦非大丈夫,这承诺,她又何必遵守?

  ③③

  “听说你要到京城去,是吗?”风采玲着急地问着手脚不停歇的儿子。

  “不一定啦,如果在半路上追到湘云,那我就不必到北京了。”

  “如果追到了北京,你是不是可能追进宫去?”她更着急了。

  文声谨慎地看了娘亲一眼,而后无所谓地耸肩:“如果必须的话。”继续着他的收拾。

  “不。”风采玲低呼,一把扳过儿子粗壮的身子面对她,“答应我千万不要进宫去。”  她近乎哀求地看着他。

  “怎么了,采玲?”  司徒青城却在此时进门。

  好像见到救星似的,她立刻拉住他求道:“青城,你赶快阻止文声进宫呀!”说着说着,都快哭了。

  司徒青城心疼地拥着爱妻,双眼却询问地看向儿子。

  文声耸耸肩:“如果湘云被掳进宫去,我自然也得追进去。”

  “不。”风采玲近乎凄厉地叫道,“你不能进宫,千万不能去呀!”。如果文声进了宫,见到了他,那么那段掩藏二十多年的丑事难保不会曝光,到时文声……还会是她儿子吗?

  仿佛明白妻子的恐惧似的,司徒青城也跟着功进:“如果湘云真的进宫了,那也是她的命,你也不该强追进宫。”意思是宁愿牺牲湘云也不愿儿子进宫冒险。

  这话听得文声无名火熊熊怒炽。他不笨,当然猜得到爹娘真正担心的事,但因此而弃湘云于不顾,实在太过分了:“我绝不会任往事再重演一次。”他冷冷道,开口才猛然惊觉自己太过冲动了。

  风采玲倏然抽一口气,然后颤颤巍巍地问:“你……你是什么意思?”

  文声迟疑了,看着母亲苍白的模样,他的心好疼。但为了湘云,他必须说服她相信——他一定会回来。

  深深吸了口气,他小心地道:“我知道我的亲生父亲正是那个混账太上皇。”

  “不。”风采玲尖叫,双手捂住嘴巴,几乎全身瘫软在丈夫怀里。怎么会呢?他怎么会知道?她和青城一直掩饰得很好呀!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司徒青城还算冷静地。

  “九年前。”他不安地答。

  那正是文声开始改变的时候呀!司徒青城皱眉地想,心痛地了解儿子的转变是因为知道他不是他的亲生父亲:“所以你就开始不肖,只因我不是你的父亲,而这一次,你更要深入皇宫大内去认亲,以求取……”他沙哑着。

  “不,”文声连忙大声否认,双腿竟扑通跪在他们面前,“若不是爹,岂会有今天尚且苟活的文声;若不是爹,娘早已在二十多年前自尽身亡。爹的大恩大德,孩儿铭感五内,更不会背弃司徒家去投靠那个罪恶万端的乾隆。”

  “那你怎么……”

  “所以你故意装不肖子,为的就是确保事实真相不会流露,也保证司徒家不会落人你这个外人之手,是吧?”司徒成光跟着踱进房内,脸上尽是深思后的了解。

  “伯父。”文声低呼。

  “是不是?”他再问。

  文声迟疑着,而后极缓慢地缓慢的点头。

  “哈!哈!哈!”司徒成光喜悦地大笑,“果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小子!不枉我当年鼎力支持你娶回采玲。”他笑着看向弟弟及弟妹的满脸泪痕。

  “伯父,你……你一直都知道?”文声不敢相信地问。

  司徒成光点点头:“我跟你爹可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一句话道尽了手足情深,说尽了当年的情爱与谅解。

  “侄儿不肖,让大家担心了。”文声一头往地上磕去,硬咽的声音流露出心里的激动。

  “没错,你是我的侄儿,永远是我司徒家的一分子。”司徒成光轻轻扶起了他,责怪地说道,“你这个傻瓜,竟让我们白白的为你担心那么多年。所幸现在一切真相大白,否则你可真是罪大恶极,是不是呀,青城?”他转头看向弟弟。

  司徒青城点点头,而后沙哑地说道:“可是不管他再怎么傻,怎么坏,他永远是我的儿子。”

  “爹……”文声再度跪下,“你也永远是我的爹。”滴滴泪珠炽热地滑下。

  “少爷,少爷,不好了。”一名小憧匆匆地闯了进来。

  文声抹于眼泪站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哑着声音问道。

  “马厩里的马全被下了巴豆,不能跑了呀!”

  “什么?”文声惊吼,这帮盗贼倒也太精明了,他心寒地想道。

  “惟一还能跑的只有文柳少爷的那匹‘流萍’了。”真是奇怪,这匹白马竟不吃糟中的喂料,仿佛早知不对劲似的。

  看来只有他单骑去追了,文声蓦地决定。

  “文声?”司徒青城一手搭上儿子的肩,眼眸中盛满了担心与了解。

  “爹,你安心。”文声朝他安慰地一笑,“孩儿不傻,凡事更会三思而行。”

  “你想要做什么?”  风采玲惊疑地问,震撼与感动的心绪尚且不能回复。

  “放心,儿子是去做我当年没做的憾事。”他拥着妻子,企盼她能安心。

  “我一定会回来,完整无缺地并偕同司徒家的儿媳妇。”文声也轻声保证,紧抿的双唇代表着坚定的信心。

  司徒青城看着儿子器宇轩昂的身影即将步出门口,心中充满骄傲,他感谢老天爷赐给他这么一个好儿子,虽然遗憾他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但也真的很以他为做。

  “文声,”  司徒青城叫住了他,等到他回过头后,他说,“爹相信你一定会回来,并且带着我的儿媳妇,但是爹要告诉你——你自幼承受司徒家训,早已俨然是我司徒家人,这一点,今生永远不变。”

  文声愣了愣,随即释怀地笑了:“是的,今生我永远是司徒家人。”

  ③③③

  风采玲看着儿子的身影愈来愈远、愈来愈渺小,终于没人黑夜,融进四周,消失了踪影。

  但她的心无法因丈夫、大哥的保证而安定。她仍是担心,倘若天有不测风云,倘若人有旦夕祸福……实在有太多的倘若了。

  “别担心。”  司徒青城轻轻搂住她安慰道,“我们的儿子很聪明,能力也很强,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没错。”司徒成光也跟着附和,“这个聪明的小子瞒了我们九年,实在是个深藏不露的家伙,谁晓得他还有什么本事是我们不知道的。”他笑着说,心中却极苦涩,弟弟一家人即将有美好的结局。而他呢?儿子离家至今毫无音讯,眼看二十五年前的预言已经成真,难道他就只能乖乖地认命吗?

  但风采玲的心情并没有改善多少,可是她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无奈地她#点头。

  “希望当年的悲剧不会再重演一次。”她衷心说道。

  谁又何尝不希望呢?

  T_T  司徒大哥拜别:

  非不知兄恩义长,非不知汝怜妹情深。奈何吾卑微低贱,禁不住众情盛恩。如今,却又名节尽丧,辜负兄长殷切期望,苦心维护。

  惭愧!

  如今,只能天涯路上我独行,盼能再寻一村柳暗花明。兄切莫追寻,成全妹区区心愿。

  临行,取兄百银两,来日定悉数奉还。

  盼祈见谅,不胜感激。

  妹沅青留笔

  瞪着桌巾上惊心触目的几行血字,冯云只觉得全身如置万年冰窖,竟无一点暖意。

  她走了,没留一字半语给他,只丢下浓浓恨意让他悔恨不已。而她还带走了他的孩子,独自剩下他啃噬痛苦。

  “沅青,你好狠。”他喃喃低语。

  为什么她不等他回来?他会向她忏悔,尽他一切所能地弥补,让她以后衣食无缺,而他——会疼她一辈子,爱她一生。

  但如今,一切都完了。

  她已经走了,去寻找另一村的柳暗花明。

  一只手重重地搭上他的肩。

  冯云抬起茫乱的眼睛,视而不见地瞪着紧蹩着眉头的方大夫:“你就是那姑娘肚子里孩子的爹?”语气中肯定地意味高于询问甚多。

  冯云也不否认,随即肯定的点头,但脸上仍充满哀伤。

  方大夫摇摇头,惋惜地叹了一声:“看来你也满喜欢那姑娘的,怎么会把事情弄到如此情况呢?”

  “因为……我……我是个傻瓜。”他黯然说道。

  方大夫摇摇头,这情之一物真是害苦了人。瞧,原本意气风发,自信满满的一个有为的年轻人,如今却为了一个“情”字流失了风采而憔悴,整个人恍如失了魂魄般,直喃喃自己是个傻瓜,天下第一字号大白痴。

  唉!他又叹了口气。

  不忍见他如此自责而难过,他忍不住提醒道:“你为什么不去追她?虽然她走了将近一天了,但一个姑娘家的脚程毕竟快不了多少。”

  此语恍如当头棒喝,冯云顿时清醒了不少。是呀,她走了,他可以追,她不见了,他可以找呀!

  怎么还呆呆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

  随即他不再多说,转身就想跨出房门,一天一夜为找寻妹妹而累积的疲惫早已抛之脑后。

  但,才刚出房门就撞上了急喘喘的父亲,只听他急吼吼地嚷道:“快,马已经准备好了,我们赶快上京去找你妹妹。”

  冯云愣了愣,心头登时大乱。

  妹妹与沅青,到底他该先顾哪一个好?

  第九章

  文声伏在屋顶上,不禁对这壮观的皇城发出惊叹。老天,大得简直像一座城,不但屋宇重重,还伟耸富皿。

  这地方这么大,他要如何找湘云呢?简直像大海捞针嘛!他不禁沮丧得想大叫。

  想他十多天来快马加鞭地追赶,差点没把堂哥的爱马累死,却仍赶不上他们。若不是沿途有人说看到一群人抓着一位闷闷不乐的年轻姑娘,否则他还真怕他追错路了呢!

  不知湘云这段日子里过得可好?有没有受人欺负?有没有受到什么委屈?

  不过,他确定湘云一定是在担心受怕。但,他又何尝不怕,依湘云难得冲动的个性,他怕她会冲动地不顾一切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他祈求上天,千万得在她做傻事之前让他见到她。

  悄悄地,他站起身,跃向另一栋楼宇的屋顶。看着下方的士兵来来回回地巡视,他不禁暗忖这大内的戒备可真森严,只盼他平时发狠拼命所练的功此时能应付得过来。

  终于,他降落在一处隐蔽无人,俨然是花园一隅的地方。

  他思索着,该如何找她并安全地救她回去?

  记得当初袁振一见到他时,便惊叫一声“皇上”,而且还朝他叩拜,当时他就猜到他的面貌一定跟他这位同父异母的皇帝哥哥很像。这或许是一个可利用的办法。

  当这样想时,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他连忙隐人黑暗。不多久,一仕约四、五十岁的太监提着灯笼踊跃走来。

  这是试验自己的一个机会,若不成就把他打昏。文声暗忖,连忙闪身出来。

  那太监吓了一大跳,不仅后退好几步,还把手中的灯笼给掉了。他立刻粗声骂道:“混蛋。”

  “放肆,你不认得我了吗?”文声故作威严。

  那太监急忙借月光瞧了仔细,这一瞧,可把他吓破胆了。“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才罪该万死……”身体抖得好像临死刑的犯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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