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过,她不后悔嫁给朝陵,纵使他娶她是有目的,她亦不恨;所以这些过去的事,她实在不愿重新提起,更不愿言之于口。
「妳也不知道原因吗?」圣玉的沉默引起礼福晋的误解。「那因何不找朝陵问清楚呢?也许是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圣玉摇了摇头,「朝陵不愿见我。」
「这……怎么会呢……」礼福晋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单纯。
她开始思考这整件事情。
她实在不明白这一对小夫妻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可这件事不解决是不行的。圣玉的身分相当特殊而不平凡,万一让皇太后和图鲁特得知圣玉在他们礼亲王府受到冷落,他们该如何担待?
而且,她真的很喜欢圣玉这孩子,所以由衷希望她能和朝陵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妳应该想办法去弄情楚妳和朝陵之间的误解。我认为朝陵没理由会不理睬妳,这其间必然有误会在。」
礼福晋思索许久,依然执着于她的「误会说」。
「朝陵不愿见我。」圣玉再度摇头重申,绝美的容颜上满是无助的神情。
「这……」礼补晋沈吟了一下,说道:「我会帮妳找机会。」
礼福晋所谓的「找机会」,就是让圣玉三不五时充当端茶送水的奴婢,趁机混进朝陵的鹿渠苑。
圣玉第一次端茶进去的时候,朝陵明显的一惊,却没有多加理会她,只是冷眼看着她端着茶进来,再端了茶出去。
后来的几次,朝陵再也不会因她的出现而讶异,只是对于她的存在视若无赌。
他异常冷漠的态度让圣玉不知该如何开口和他交谈,因此她数天来一次又一次的端茶送水,都是毫无意义的举动。
虽然礼福晋着急得很,却也丝毫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圣玉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习惯天天为朝陵端茶,俨然像个奴婢般;其余的情况一点改变也没有。
一日,圣玉一如住常地代替婢女端茶去给朝陵;她来到鹿渠苑,却意外地发现朝陵并不在书斋──
以往她送茶来鹿渠苑的时候,朝陵总是待在书斋里的。
他上哪儿去了呢?圣玉心中开始感到疑惑。为什么没见到他的人影呢?
心中蓦然而生一股强烈的失落感,驱使她住内室──朝陵的卧房走去。
一踏进这间精巧雅丽宛若闺房般的寝房,圣玉立刻被一股浓烈的酒气所惊慑住。
她好奇地张目四望,终于在一张梨木大椅上看到朝陵沈醉而颓然的身影。
「你还好吗?」她很快地向他走近。
原本闭目瘫坐于椅上的朝陵闻声,立刻张开双目,以一种几乎涣散的目光望着她。
「还好吗?」圣玉来到他身前,以难掩关心的语气再问一次。
朝陵望了她好一会儿,脸上有一种茫然奇异的神情。豁然,他推开她──
「妳来做什么!」他身形不稳地站起身来,口气不善地斤问。
圣玉被他随手一堆退了数步,差点跌倒于地,但她见到朝陵因酒醉而立身不稳时,仍然下意识地仲出手去搀扶他;不料朝陵突然踉跄向前跌倒,竟将孱弱娇细的圣玉整个人压在底下当垫背。
「啊!」倒地的剎那,她的头部撞击到坚实的地面忍不住惨叫一声。
头部受到重击,再加上身上来自朝陵顽长身躯的沉重压力,圣玉的处境登时狼狈得可以。
她开始痛苦地呻吟、挣扎。
「妳何必要来?」朝陵无视于她的挣扎,顺势将头搁在温馥的颈项间,语意不明地低喃。
圣玉顾不得回答他莫名其妙的问句,现在她只想赶快挣脱这种要命的困境。
「为什么频频出现在我眼前……妳在想什么?」朝陵继续诡异地低问,薄热的双唇几乎完全贴在她如玉般的颈项。
他极端亲昵的碰触引发她莫名的燥热和不安。
她更加极力挣扎,完全不会意识到他们之间贴近的形势,已因她的扭动而益发暧昧吊诡。
朝陵蓦然抬起头来,略微涣散茫然的双目闪烁着一种诡异的幻彩。
「这就是妳要的吗?」
他突然冒出这一句话,圣玉愣了一下,还来不及回应,他温热的薄唇已封了下来。
「唔……」她下意识地挣扎,却徒然换来朝陵更强硬的箝制;他完全封住她嫣红的小嘴,使得她的抗议声只能使在喉间。
不知过了多久,圣玉感觉到朝陵火热的唇瓣渐渐带着危险气息,漫延到她裸露的头际,但她竟也不知不觉地忘了抵抗──
或许是因为她方才撞击到地面的伤害开始发作;或许是因为朝陵的醉意感染到她身上,她有些神智不清,而任他为所欲为。
朝陵慢慢地卸去她身上层层包裹的衣物,当华丽的外衣全数褪去之后,所展露的是属于天仙化人的唯美女体,纤细而姣丽绝伦。
他不禁眩然了。
怔怔地望着她好一会儿,他才以极缓慢的速度,吻遍她全身。
不再挣扎的圣玉愣着一张脸承受这莫名其妙的一切。她的表情一直是果愣的,直到她感觉到下部竟隐然出现一种异样的压迫之力,她的表情才起了剧烈的改变──由先前的怔忡而诧异而惊惧──
「你……」一语未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发自喉间最深沈的痛呼──
在她还来不及察觉防备的时候,他已毫不留情的以悍然之姿和她结为一体。
她失声痛喊,同时,她彷佛感觉到内心深处有一种断裂的声音。
泪无意识地滑落。
★※★※★※
衣衫零落,残红狼藉。
朝陵头痛欲裂地瞪视这眼前的一切,简直无法相信适才所发生的一切。
他竟然占有了她!他竟然在自己神智混沌的情况之下占有了她……
也许一个身为丈夫的人占有他的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但……该死的!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他碰了一个他今生最不想碰的女人!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
朝陵以修长的手指轻按额头,试图减轻宿醉的头痛,同时有助自己理清眼前这一团混乱。
然而他越是想定下心来,就越无法控制自己频频往身前女体飘去的目光。
云雨过后的圣玉侧趴于地面上,沈睡着,零散支离的衣衫片段微掩身上,姣美丽绝的身段在薄衫下若隐若现,居然有一种妩媚蛟柔的风流韵致。
朝陵不禁看呆了。
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外貌呆蠢木愣的圣玉也有如此诱人的一面……难道这就是令他情不自禁的原因?
一思及此,朝陵很快地回神,并且否定掉这个荒谬的想法,因为在此之前,他根本不曾见过圣玉的身体,只是在和她假谈情说爱的那段期间,他会偶尔碰触到她的身段,但这一点不是以引诱他失控。
那究竟是什么原因,会使他对一个他自认为非常厌恶的女人无法自持?
一定是他喝醉了吧!他想,不可能会有其它的原因,不可能……
但,他又为了什么原因而沈醉?
沈睡中的圣玉在此时下意识地微微缩起身子,这个动作惊断了朝陵的思绪。
他撇开一切烦思,很快地起身。
他决定不要再为这种事而煞费心神,于是他迅速地为自己着装,打算离去。
临踏出房门之前,他不知不觉地回头望着仍卧于地上的柔弱女体,许久竟然无法举步离开。
彷佛经历了一场理智和情感的交战之后,他回身抱起圣玉,将她妥善地安置于他的床炕上,方才放心地转身离去。
曾几何时,他竟对她产生了强烈羁绊的情感?
朝陵离开了圣玉,但这个恼人的问题却一直萦绕着他。
★※★※★※
圣玉几乎以为那一天所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如消散无痕春雾般的事。
但事实是,那件事真的发生过,而且,她因此而有孕了。
圣玉怀孕的消息震撼了整个礼亲王府,礼亲王夫妇的欣跃自不在话下。
而朝陵在获知这个消息之后,他的反应却是哑口无言;圣玉自然亦无话可说──
她自己都还不懂得照顾自己,就已经要为人母了,她怎么会知道该说些什么呢?
曾经希望她的生活可以因为多一个生命的陪伴,将不再如此孤寂,不会再这样难熬;但这个新生命的来临,实际上却是带给她更大的劫难。
孕育子息,对于任何一个女子而言,都是极为艰难的任务,何况是以她这样娇弱不堪的母体,怀孕无疑是一件生不如死的苦差事。
所有孕妇会出现的症状,在她身上全都齐备了,所以在短短的三个月内,她整个人已削瘦、憔悴得几乎不成人样。
除了礼福晋经常来关心她之外,图鲁特夫妇也是不时往礼亲王府探望。
而朝陵只有在岳父大人亲身驾临礼亲王府时,才会陪同他前去探望圣玉,平常则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模样。
「唉,我可怜的孩子……」
一日,图鲁特夫妇又前来探视,朝陵依惯例随行,礼福晋也陪同于侧。
图鲁特夫人一见到日益消瘦的圣玉,忍不住又是心疼又是紧张。
「怎么会瘦成这个样子呢?」图鲁特夫人转向礼福晋急切地询问。
「这是因为玉儿有妊,食欲减退的缘故。」礼福晋解释地说道。「太医说了,只要能按药方好好调养的话,瘦一点是不会有大碍的。」
「真的吗?真的不会怎么样吗?瘦成这个样子……」图鲁特夫人仍不放心。
「那太医开的药方有效吗?我想应该延请更高明的大夫……」图鲁特亦开口说道。
「有的,有的,高明的大夫我们也请了不少了,他们会按时到府里来替玉儿看诊……」
在礼福晋和图鲁特等人热切谈论的时候,圣玉一语不发地坐卧于床炕上。
她睁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静静地望着伫立在一旁的朝陵,眼中有一股悲苦衷痛。
朝陵一接触到她可怜的眼神,很快地别开目光,不愿再看她
圣玉依然静静地凝望着他,直到一滴无声的泪珠滑落而下。
★※★※★※
曾几何时,她也学会伤春悲秋、感时伤怀了呢?她也不知道……
深夜,圣玉躺在锦衾中安歇,一双美目却直睁睁地望着绮窗外一弯不完整的残月,迟迟不肯入睡。
她不明白这样的残月所代表的是怎样的一种意象,但望着它,她觉得心里相当悲凉。
残月……不完整的、有残缺的东西,而她,也是不完整的、残缺的生命;但残月总有完满的时候,而她呢?是不是一辈子残缺?
月光残照在她苍白的雪颜上,映射出几点凄凉寒光。
也许她真的不会后悔过当初冒然决定嫁给朝陵,但有时候,她总不免会想,这样的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这种无趣的人生……
她怎么会走到这样的地步呢?真的是无语间苍天了……
随着寂夜渐渐深沈,圣玉脸上附着未干的泪痕,不知不觉地睡去。
一条暗魅的身影雳地出现在月色下,带着晦昧不明的银白胆光闪入圣玉的睡房中。
那抹身形小心翼翼地移动到她的炕床边,然后伫立不动。稀微的月光洒落其身上,映照出一张俊美而年轻的脸庞。
是朝陵贝勒。他站在床前,神色复杂她俯视着静躺炕床上的圣玉格格。
这是他曾经竭尽心力追求的女人。朝陵表面沉着,心思却不由得渐趋复杂紊乱,他想起一些他从来不会、也不愿去想的事。
虽然以前他竭心尽力、无所不用其极地追求她,只是为了达成和阿玛之间的协议,但毕竟他曾经投入许多的时间,难道那几个月的时间对他而言,真的一点意义也没有?
他不敢去思考这个问题,也不愿。
只是,偶尔他会想:虽然圣玉这个人实在是相当呆愣,一点属于女人的特质也没有──几乎可以说她是完全不具女性自觉,但,他感觉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喜欢他。
尽管她或许并不懂得爱,但她一直以她自己的方式在爱他──以真诚的心回报他粗劣的虚情假意。
起初,他很讨厌她的爱,就像讨厌她的死缠烂打一样,可是等到一失去,他竟又感到若有所失。
是他已习惯她的爱,抑或他对她并不是真的没有感觉?
一想到这里,朝陵下意识地摇摇头──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朝陵身形略微一动,想转身离去;眼光一瞥及圣玉稍稍隆起的腹部,他又犹豫了。
那是他的孩子啊……
从来没有想过他也会有这么一天──拥有一个属于他的妻子以及孩子──从没想过他也会拥有这些,而如今他拥有了,他该是怎样的心情?
应该是欣喜的吧!虽然他很想告诉自己,不必为这种事而雀喜,但事实上,他却也没有不快乐的理由。
立于原地许久,朝凌越是望着炕上的人儿,就越移不开脚步;后来,他索性在炕沿坐了下来。
不知不觉中,他陪了她一整夜,直到天将亮,他才悄悄自晨曦中隐去。
第七章
「格格,妳小心一点嘛!」
圣玉一如往常地在礼亲王府的花园中散步,一不小心脚下让大行子绊了一下,幸好身后随侍的婢女云儿眼捷手快地扶住她,才免于惨跌的命运。
不过,虽然如此,她却免不掉被婢女说教一番的命运──
「妳为什么总是活样心不在焉的呢?妳朋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如果妳真的跌倒了,妳说怎么办?」
被圣玉吓坏的云儿不由得气急败坏地责骂她;而方才险些摔倒的圣玉则是一话不发地默然接受这些责难。
「我真的不知道妳到底在想些什么?以前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以前妳总是粗心人意、为自己带来危脸,那也就算了,反正我们再怎么劝妳,妳也改不掉心不而焉的习惯;但现在,妳不为自己,也总得为肚里的孩子着想啊!格格,妳已经是身为人母的人了,凡事小心一点啊!居然连这么大的石子横在路上,妳也没看到……」
云儿劈里啪啦地教训了一大堆,圣玉闻言,小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日渐降起的小腹;虽然仍是静静地不发一言,但脸上却隐约出现惭愧的神色。
是啊……她就快要当母亲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也该试着成长,因为没有人让她依靠了……
或许是骂累了,或许是圣玉的神惜令人心生不忍,云儿轻叹了一声,伸手握住圣玉冰凉柔弱的小手──
「算了,没事就好了。格格,咱们回房去吧;妳的手这么冰冷,小心点别着凉。」
圣玉没有说什么,静静地任由云兜将地快回房去。
在她们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之后,原地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响──
一棵茂盛的桂木猛地断了一根枝慨,树后出现一张俊美的脸庞。
那张脸庞此刻是阴悒的,似乎还带着一股莫名的隐忍怒意。
他紧握着残断枝呀的手掌渐渐松开,那根树木迅速落地,发出一种破碎的嘈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