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挟持小公主 page 5 作者:夏夜

  对于只热衷权势的皇后来说,亲生女儿永宁公主只是—件赏心悦目的玩物,乖乖的时侯,她会摸摸她的头,给她糖吃,但如果永宁敢不听她的话,惹她不悦,那她也没必要疼这个女儿了。

  永宁最近才隐隐明白母后对她的态度,在思念裴玄真之余,她不禁觉得更加难过。

  难道母后真的不像她一直以为的那样好吗?真希望有人能给她答案。

  夜里,永宁躺在床上,却一直睡不着,心里愁绪万端。

  她不喜欢待在宫里……明天再去求父皇让她出宫吧!她不喜欢这里,好像连母后都变得讨厌了……

  她想去找裴玄真,问他一些事情——关于她的母后、关于他们……

  辗转半夜,就在她终于要渐渐入眠之际。突然听得皇后所居的正殿又是一片吵嚷。

  她倏地睁开眼,坐起身子,困惑地倾听。

  殿外的几个宫女神色仓惶地奔跑了进来,说道:

  “公主不好了!有刺客、刺客行刺了皇后!”

  听到这个消息,永宁公主心中大惊,她立刻下床,来不及穿鞋,就往正殿的方向跑去。

  “母后!母后您没事吧?”

  她仓惶地冲入皇后寝殿,只见皇后双目紧闭地躺在床上,面如死灰,棉床之上一片鲜血淋漓。

  几名护驾的卫士正与一名身着墨色夜行服的蒙面男子缠斗,原本富丽精致的寝殿登时刀光血影。

  怎么又发生这种事……

  永宁公主毕竟不曾亲眼见过这种场而,吓得愣在当地,不知作何反应。

  等到她稍微定了定神之后,发现包围着寝殿的禁军越来越多,那名身形高大的刺客似乎也渐渐出现了疲态。

  她担心母后的安危,想走过去探视,但他们的打斗一直让她无法靠近,只好立在当地,心中又惊又急。

  她将目光调向格斗中的人群,意外的发现含章殿外父皇也由众多侍卫禁军护驾来到。

  殿中的打斗继续进行着,一片混乱中,那名刺客脸上的面罩不小心被侍卫的剑尖划落,露出原本的面目。

  永宁公主不看则已,一看清那人的面貌之后,不禁惊呼出声——

  “是你?!”

  那个人同时也发现了永宁公主的存在。

  他格开迎面而来的刀剑,瞬间移动身子来到永宁公主的身边。

  “公主小心!”

  厅中众人连声呼喊,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那名刺客单手揽住永宁公主,一把长剑就构在她的玉项前端。

  永宁公主还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情,耳边只听到那名男子说道:

  “谁再靠近,我一剑杀了她!”

  众人见到公主被挟持,虽然心中各自又惊又急,却也没有人敢再向前—步。他们面面相觑的立在当地。

  由众客高手护卫在殿外的皇上见状,连忙说道:

  “裴卿家,这与朕的爱女毫不相干,你放了她,你要什么,朕都答应你!”皇上的神色既张惶又焦急,脸上也落下豆大的汗珠。“快,快放了朕的宁儿。”

  裴玄真身为朝臣,居然胆敢行刺皇后,其罪行虽然可恨,却未尝不是替他除去心头大患。

  只怪他一直以来太过纵容皇后,导致今日她扰乱朝纲,他身为天子却无力辖治,说来也实在汗颜。

  若今日裴玄真当真杀了皇后,那倒也罢了,总之是她自作自受;此刻他更担心爱女的安危。

  皇后虽恶,但永宁是无辜的啊!

  裴玄真闻言,朝皇上看了一眼,“恕臣得罪。”

  说完之后,他挟带着永宁公主,反身破窗而出。

  众人见他想逃离皇宫,连忙要追出去。

  皇上急急喝住;“站着!谁也不准追!你们没见到他抓了朕的爱女吗?万一朕的宁儿受到了什么伤害,朕惟你们是问!”

  “是。”

  众人见皇上如此,谁也不敢轻举妄动,眼睁睁地看着裴玄真矫健的身形在黑暗中几个起落,消失在皇城的边界。

  ###

  裴玄真单手抱着永宁公主,以极快的速度穿梭在京城里,却不回他的府邸,径住城外奔去。

  四周是昏暗的一片荒野,眼前有一片黑色的轮廓特别明显,是终南山。

  更奔到终南山下,裴玄真如飞般的步伐停了下来。

  他怀里抱着永宁公主,走进荒野上的一座破亭子里。

  裴玄真将永宁公主放在亭中央的石桌上,自已则在旁边的石条长椅坐了下来暂时歇息。

  从头到尾不发一语的永宁抬起头来,沉默地望着他。

  她什么都没有说,但眼中透露出来的怨恨,已足以让裴玄真惊悸。

  “永宁——”他想说些什么,张开了口,却说不出来。

  这是他早就料想得到的结果,不是吗?

  当日顺利混在宣宜公主的仪队中出宫之后,半个多月来他—直想着要不要再次行刺刘后的问题。

  本来这件任务对于他而言是再无疑问的,可是每当他想起永宁那张纯真的脸,他就不由得迟疑了。

  如果他再次行刺刘后,他和永宁就真的完全结束了。

  然而,他又能有什么选择呢?

  他想过让其他人去执行这项任务,可是万一失败了,必会株连众多,他不能不慎重考虑。何况,上一次进宫行刺虽然不成功,但总算是把含章宫的地势摸清楚,如果他不再接再厉.之前的努力不就都白费了?

  思之再三,他已经没有别的路好走。

  刚才在宫中被围攻之时,见到永宁,他有片刻的怔忡。

  他看到她眼中的不谅解,心中突然一阵惘然;回过神来,他已持剑架住她。

  当时这么做,虽然是为求脱身之计,但或许也受到他下意识的影响——

  在那一刻,他好想对她说些什么。可是现在对着她,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该怎么解释呢?他还能解释些什么?他刺杀了刘后是事实,他已无话可说。

  和永宁对望了许久,他沉默了,闭上双眼。

  “你为什么这么做?”

  “我已经说过了。”

  “她是我的母后。”

  “我知道,但她是败坏朝政的恶人。”

  “所以你就非杀她不可?”

  “……别无选择。”

  永宁公主面无表情地坐在石桌上看他,不再说活;忽然感受到一阵凉意,不禁咳嗽起来。

  此时虽然是暑月,但到了夜里还是挺凉的,何况永宁公主身上只穿了件抹胸和衬裙,她不由得感到有点冷。

  他张眼看她,这才发现她身上过于单薄的衣着。

  正想说些什么,他灵敏的双耳突然听到有几匹马靠近的蹄声。

  他立刻起身脱下外衣,紧紧地包裹住永宁公主,然后拿起绷带缚住她的眼睛。

  “这是做什么……”

  “不要说话。”裴玄真说。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凉亭外停了下来,裴玄真回头一看,不出他所料,果然是他的堂兄裴德棻和几位同谋的朝臣。

  那几个人下了马,一起走进凉亭。

  “此刻听说宫里头乱成一团,想必是裴兄已经得手了?”其中—人问道。

  “我在刘氏的左腹刺上一剑,是否致命,我并不敢保证。”

  “你进宫之后情况到底如何呢?为什么……永宁公主会在这里?”裴德棻问道,他一走进凉亭就发现了她。

  裴玄真将他行刺的过程略述了一遍,并说道:“我不慎暴露了身份,恐怕要连累德棻了。”

  “这不算什么,早在我们的预算之中了。”众人说道。

  “既然这么着,裴兄和德棻兄就连夜赶往江南暂避吧。马车和行囊我们都准备好了。”

  “是的,裴家向来只有你和我两兄弟,我们这一走,皇上要想找裴家的人追究都没有办法了。”裴德棻也说。

  裴玄真点点头,“那么,今后朝里的一切,就偏劳众位了。”

  “哪里的话,本是该当的。何况,刘后若果真死了,也是为皇上除去大患,相信皇上会恕罪的,届时裴兄依然可以回来领导我们。”

  “但愿如此。”裴玄真说道。

  “那你们尽速启程吧,但有一个问题是……”众人朝永宁公主看了一眼。“公主该如何处置?”

  裴玄真沉默半晌,说道:“当时我擒拿公主,只是作为人质以逃离皇宫;现在我已经脱险,放她回去吧。”

  既然他无法解释,那也不必再多说了。

  “这不成!”有人立即反对。“这公主已经听到我们的计划,说不定还认得我们的声音,让她回去,我们大家都有麻烦。”

  “说的是,就这样放了她,恐怕日后会生出变故。”众人纷纷这样认为。

  “那依你们说该如何?”裴玄真问道。

  “依我看,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其中一个人说着,比了一个宰杀的动作。

  被蒙上双眼的永宁公主虽然没有看到什么,但听到这里,心中也不由得暗暗一惊。

  难道他们想杀人灭口吗?那她……

  “不能这么做!我们的目标是皇后,与永宁公主无关,岂能滥杀无辜?”裴玄真脸色骤变。

  “可是不杀她,恐怕日后我们会有危险。”

  “我们的安危倒在其次,万一刘氏没死,公主将今夜我们说的话传了出去,不能说对我们日后的计划没有妨碍。”又一人说道。

  “这……”裴玄真迟疑了一下。

  “裴兄,为成大事,宁可错杀,不能错放。”

  “不能杀了永宁公主。她是皇上爱女,如果杀害了她,后果将不堪设想。”他不能再让永宁公主有所损伤;真的该死的人也不是她,而是他。

  “可是……”

  就在深入僵持不下的时候,裴德棻出来说道:

  “不要在这个时候为了这件事而争吵。依我的主意,公主就由我们暂时带下江南,其他的事,看看情况再说吧。”

  众人听了,相视一眼,说道:“这也是个法子。”

  “那我们就赶快走吧。”裴德棻也不等裴玄真表示意见,就将这件事情定了下来。“麻烦你们现在再多准备一辆马车,好让我们带永宁公主同行。”

  “这没问题,你们在这里稍候,我立刻去处理。”一人说道。

  过后,果然弄来了两辆马车。裴德棻上了其中一辆,另外一辆由裴玄真和永宁公主乘坐。

  他们告别那群同伴之后,连夜离开了长安,往南方疾行。

  “我后悔救了你。”坐在车中,永宁突然说道。

  裴玄真一阵心痛。

  “我知道。”他哑声说道。“我也不祈求你原谅,但希望你知道,我是真的别无选择。”

  眼睛被蒙住的永宁不再说话。

  她张开眼,只见一片梦魇般的黑。多希望这也只是一场梦,醒来之后,母后依然无恙,她也不曾和裴玄真反目成仇。

  为什么事情一定要演变成这样呢?她不禁流下泪来。

  裴玄真替她解开眼前的遮蔽,黯然地看着她的满面泪痕。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事已至此……他不奢望永宁会原谅他,毕竟他刺杀的人是她的生身之母,但他还是不想让她恨他。

  “你恨我吗?”他低声问道。

  “恨!”永宁想也不想就回答。

  裴玄真无话可说。

  他别开脸,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

  约莫是天将破晓的时分,星子隐没在云层中,一抹淡月在天际若明若灭。

  第五章

  在杨琼等人事先安排下,裴玄真和裴德棻一路昼行夜宿,来到了苏州城郊的一座小山庄隐遁。

  永宁公主自然也跟着在这个地方落脚。

  为了避人耳目,山庄里的生活一概从简,饮食粗陋,使用的器物也十分朴素,更甚者,连应门的童仆也无,所有的一切都要自已来。

  虽然如此,裴德棻和裴玄真不以这样简陋的生活为意,几天住下来,最让他们困扰的还是永宁公主。

  永宁公主自从被带下江南之后,没有他们预想中的大哭大闹,却显得异常的安静,时常连饭也不吃。

  来到江南之后,裴玄真很少和永宁接触,因为他知道她大概不会想每天看到杀母仇人,而且,当他面对她的时候,也自觉惭愧。

  虽然刺杀刘后,他真的是别无选择;但一思及永宁公主对他的情义,他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自责。

  虽然日常生活中,他尽量避开永宁,但每每听到德棻说她又不吃饭的时候,他还是会担心。

  一天夜里,看见德棻将端去给永宁的晚膳又原封不动地端回来,他再也忍不住了。

  他端起—碗粥,亲自往永宁的房里走去。

  一进门,就看见她整个人如泥塑木雕一般,一动也不动地抱膝坐在床沿,玉般的容颜挂着两行泪。

  “为什么不吃饭?”

  永宁抬头看了他—眼,“昨天夜里,我梦见母后死了。”

  裴玄真怔了一下,将那碗粥端到她身边放着。

  “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只能这么说。

  那天他在刘氏身上刺了一剑,伤口之深几乎贯穿她的腹部,虽然当时他来不及确认她的生死,但老实说,如果这样刘氏还能存活的话,就算福大命大。

  如果刘氏真的死了,那他们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就算皇上不原谅他,他也宁愿一命偿一命;但……届时他要怎么面对永宁对他的恨意?

  他第一次感到被一个人怨恨是这么难过的事。

  “先别想了,吃点东西吧。”

  “我恨你。”她用一双泪眼瞪着他。

  “我知道。”裴玄真叹了一口气。不用这样时时提醒他吧?

  “我恨你……”

  不知道为什么,母后遇刺,她并不觉得特别伤心或难过,大概是因为近来她渐渐认清了,—向疼爱她的母后是个怎么样的人。

  但她还是觉得恨,她恨裴玄真——当初是她救了他,他也知道皇后是她亲生母亲,为什么他还下得了手?她感到异常失望,原来她对他那么好,他却从来也不曾为她想。

  永宁眼中的恨意惊慑了他,他不由得在她床沿坐下。

  “你做什么?”永宁瞪着他,身子不觉往后缩。

  从前她最喜欢和他共榻同眠,但现在,她连看到他都觉得讨厌。

  裴玄真看出她的排斥,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我知道你恨我,但有些事情我还是要说清楚。”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你杀了我的母后是事实!”她第一次对一个人感到如此愤怒。

  “如果当初在皇宫里我不救你就好了,这样我的母后就不用死!我后悔救了你,我后悔!”她哭着咆哮。性情一向温婉的她,很少气到这般失控的情形。

  “如果事情重头来过,你还会救我吗?”他忍不住问。

  永宁公主怔愣了一下,没有多加思考,心中就浮出一个令她更为愤怒的答案。

  “会!”她为自己的不争气感到可悲。

  明知道他会继续伤害母后,但叫她如何对他见死不救?

  “谢谢你……”永宁的回答令他动容,他不禁拉住她的双手。

  “放开我!”永宁使劲地试图挣脱,却徒劳无功。

  裴玄真牢牢抓住她的手,“听我说,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去刺杀刘后。离开皇宫之后,我无时无刻都在考虑这个问题,就算要刺杀刘后,犯得着由我亲自去动手吗?你有恩于我,我真的不想辜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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