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还不懂吗?”拾露流下眼泪,大声吼道。
天哪!她好希望时光倒流,让所有一切重来,那么她宁愿被关在那个小房间里直到老死,也绝不逃跑,这样一来,爸爸就不会死,她也不会遇上少野,更不会因为爱上他而苦恼不已。
“是我害死爸爸的!是我甩开他的手,看也不看他一眼,我明明听见他在喊我,却没有停下来,我只是不停、不停的跑,如果我回头……咱果当时我回头的话,也许他就不会死,可是我没有,我没有回头!一切都是我害的,我是个不样的人,只会带给你不幸,你快走,走得愈远愈好!”明明知道已经无法挽回,她还是陷入强烈的自我苛责情绪中。
看着她这副模样,少野再也忍不住了,他张开双臂,将她瘦弱的身躯圈进臂弯中。“我不走,就算你赶我一千遍、一万遍,我也不走。别再折磨自己了,这不是你的错,生死有命,事情就这么发生了,谁也没办法阻止或改变,你不该把错全揽到自己身上。”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能为她分担忧伤、解除痛苦。
她应该挣扎、应该躲开,偏偏又舍不下他的温柔拥抱。拾露难过地道;“我……我从来不知道他有心脏病,我以为只要逃走,就能够从噩梦里醒过来。你知道吗?
他不是一直这么坏的,他也曾经是个好爸爸,虽然他的话一向不多,但是我知道他疼我,也很爱我。可是妈妈离开以后,一切都变了,他每天喝酒,脾气变得很暴躁,我知道他是怕我也像妈妈一样丢下他逃走,所以才会把我关起来,我只是不懂他为什么要打我,他动不动就对我拳打脚踢,我一叫,他就用胶带封住我的嘴,好可怕!
他的眼神……看起来就像野兽一样,天哪!”
她睁大了眼,双手用力抓紧他的前襟。“我希望他死掉,也许我潜意识里真的这么想,我是不是很坏?是不是?”
“不,你不是!”少野捧着她的脸,坚定地回答,“听好了,没有人有权利责怪你,因为你没有错,错的是你的父母,就算他们生你、养你,也不能那样残忍的对待你,错不在你!”
“错不在我?”恍恍惚惚地,拾露的问句虚弱又迟疑。真的不是她的错吗?一切的变故悲剧,难道不是肇因于地吗?
“对,错不在你。就算没有你,同样的事还是会重演一遍,你的母亲选择一走了之来逃避,你的父亲用酗酒。责打你来发泄,是他们缺乏责任感和勇气担当,你没有义务一肩扛下他们酿下的错误,更和什么不祥、不幸扯不上关系,如果你真是个会给人带来不幸的人,那么你告诉我,”在她的柔细发丝上印下一吻后,少野低语地问道:“为什么当你在我身边时,我就有一种幸福满足的感觉,觉得生命从此圆满了呢?”
拾露哽咽相对。
在泪光迷濛之中,她紧紧地回拥,知道这一生已注定无法放弃他。
***
在少野的陪同协助下,拾露振作起精神为父亲打理身后事,经过一番慎重考虑后,她选择将父亲的遗体火化。
由于昔日亲戚多半因金钱借贷关系对拾露和她父亲避而远之,在无人可通知的情况下,葬礼只以最简单的方式举行。
由寺庙返回诊所的路上,拾露望着车窗外,始终不发一语。
“喵喵,我们到家了,下车吧。”停好车,见她仍呆坐在位子上,少野为她开了车门。
拾露将眼神转向他,忽然开口,“好奇怪,我现在什么也感觉不到,伤心、解脱,或者高兴,都没有。这里,”她抬头,一脸迷惘,小手指着自己的心口。“空空洞洞的,什么也感觉不到。”
“我知道你需要什么,”他弯下腰,将她打横抱起。“小心头。你累了,需要充分的睡眠,除此之外,不准你多想。”
少野抱着拾露下了车后,行过诊所的回廊。
“少野……”
“嗯?”
“谢谢你。”她眉间淡淡的忧愁仍未散荆“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你为葬礼代垫的钱,我会尽快想——”“嘘……”将她安置在床上,少野以食指按上她的唇,又滑过她的粉色面颊,抚平她纠结的眉心。“我刚刚说了什么?不准多想!有事统统等到明天再说。快睡吧,我会一直看着你,直到你睡着为止。”
于是拾露乖乖地闭上眼,不再与他争辩。
少野笑了,为她拉高棉被,傍着床沿随意而坐。
“少野……”才小憩一下,拾露又唤他,欲言又止的。
“怎么啦?睡不着?”
她摇摇头,睁开眼定定地注视着他。“吻我。”
周遭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滞住了。
少野一脸愕然,心儿毫无预警地怦然狂跳。“你说什么?”天哪!他忽然觉得自己活像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她的双颊微微泛红,了道:“你明明听见了。”
他是听见了,而且还听得一清二楚,只不过她。的大胆要求太匪夷所思,令他怀疑自己所听到的。脑筋一转,少野揣测出她的言外之意。“喵喵,我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来报答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广拾露打断他的话语。“我只是……害怕”“害怕?”他不解。“怕什么呢?”
“怕……生命的脆弱无常,怕时间流逝得太快,很多话还来不及说,怕你不知道……”她顿了一下,伸出手,让两人的十指紧密地交握。“我爱你。”
少野屏住呼吸,前额只住她的。“傻喵喵,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叹口气,他的呢喃耳语让她忍不住脸红心跳,凝视的双眼如同黑夜星辰般闪烁着照照光芒。“只是你不懂吗?我绝不会因为区区一个吻就满足罢手,你这是在引火燎原,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抬露固执地重申,坚定的眼神显示她百分之百的决心。“我不后悔。只要是你,我就不会后悔。”
再叹口气,少野的唇际勾起一抹浅笑。“傻喵喵。”他又说,语气饱含无限的骄宠与爱怜。
倾下身,没有迟疑,以一颗最虔诚的心,他情切地吻上想望已久的柔软红唇。
***
“少野,你在吗?”晚秋踏上前廊,拨拨门上的体诊牌子,一面脱下套装外套,并将衣服挂上玄关的衣架。“难不成还在睡?都几点了。”她嘀咕着,径自走向主卧室。
主卧室的拉门半敞,她瞄见隆起的被褥,摇摇头一笑,蹑手蹑脚的走近,出其不意地掀起棉被。“懒惰鬼,该起床罗,都什么时——”晚秋看清楚躺在床上的人儿时,倏地住了嘴,脚步连连退了两大步,手不自觉地捂住唇。
她望着被窝中依旧安然熟睡的人儿,脸色更加惨白。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睡在少野的床上?为什么?
她惊喘一声,反身奔出房外,脚步跟跄地冲至回廊,不意和迎面走来、手上提了烧饼油条的少野撞了个满怀。
少野稳住脚步,顺手扶住她。“晚秋?!慢点。慢点,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匆匆忙忙的?”
垂首的她并不答话,缓缓地抬起了头,脸上是悲怒交集的复杂神色。
少野没有忽略她的异样表情,往后微退一步。“怎么不说话?”
“你不愧是樊叔的儿子,只要是女人就来者不拒!”盛怒之下,连一向优雅的晚秋也口不择言。
“这话什么意思?”少野朗眉微蹙,语气还是不愠不火。“你要定我罪之前,总得告诉我原因吧。”他虽然不知晚秋的怒气从何而来,却也很快猜出多半是为了抬露。
“你做过的事,你自己心里明白,难不成还要我替你四处宣传?”她别开脸不看他。
“这是我的私生活,与你无关。”他不想惊醒好梦正甜的拾露,更无意多做解释。
“与我……无关?”晚秋瞪视着他,双目灼灼,说话声忍不住微微地颤抖。他居然轻描淡写的一句“与你无关”就想打发掉她,难道她值不上一个解释、一句挽留吗?
此时此刻,她才猛然醒悟原来这些年她所付出的努力全是白费,在他心中她甚至比不上一个路边捡回来的小女生。
听出她话中的苦涩,少野只是沉默。向来他把对她的感觉表达得很清楚,如果她不能学着调适接受,那么他也无话可说。
嫉妒蒙蔽了理智,一咬牙,晚秋发泄似地口出恶言,“你所谓的私生活就是玩弄未成年少女吗?少野,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竟会做出这种诱骗小女孩上床的龌龊事!”
少野脸色一凛,紧捐的唇流露出几分不悦。“够了,我不喜欢你用这种口气说话,你向来不是尖酸刻薄的人。”他的脚跟一转,面向大门,虽没点明,动作却大有送客之意。
晚秋闭上眼,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再睁开眼,已恢复一贯的冷静自制。“我来是要提醒你一声,二十七号是樊叔的六十大寿,去不去,你自己决定。”
不甘心,她真的好不甘心!但不甘心又能怎么样?何必继续留在这儿自取其辱呢?晚秋随即拎起挂在玄关衣架上的外套,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去。
“少野。”躲在角落好久的拾露终于敢现身唤他。
松开微蹙的眉,少野转身走近她,笑意重回脸上。“吵醒你了?”
“没有。”她摇头,张手环住他的腰,侧脸紧贴在他的胸前。“她的样子看起来……好伤心。”
“那不是你该操心的。”她的小脑袋瓜里已经充塞了太多心烦的事,他可不想徒增她的困扰。弯下身,竟着她的如花唇瓣,少野放任自己轻啄流连,百般眷恋。
“你惟一该操心的,是我。”一记深吻后,他果然成功地转移她的注意力。
第七章
“少野,我穿这件衣服真的好看吗?”抬露站在穿衣镜前左右端详自己,一下子拉平衣服的皱褶,一会儿又扯扯裙摆,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少野走到她身后,摩牵着下巴,蹙起眉头,慢条斯理地打量起镜中的美丽佳人。
“怎么样嘛?你快说呀!”她焦急地追问。
“好看,当然好看。”少野搂住她的纤细腰肢,迭声赞美。“在我眼里,不管你穿什么,永远都是最美的。”打从得知今天要北上探望母亲,顺便出席父亲的生日寿宴后,拾露就成天坐立不安,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要是这时再不适时说点好听的话安抚、安抚她,恐怕等她换偏了整衣柜的衣服,还是找不到一件能让她满意的衣服。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他顺势在她粉嫩的颊上偷香一记。“现在,把眼睛闭上。”
“为什么?”她好奇地问道。
“照我的话做,乖乖把眼睛闭上,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他催促着。
她顺从的合上眼。
“不许偷看,否则我可要打你屁股喔!”他一边叮嘱,一边解开原本戴在左腕上的纯金手环。
闭着眼,拾露忍不住直笑。“到底什么事?干嘛这么神秘兮兮的?”
“一个惊喜。”牵起她的左手,他说:“我知道时间还没到,不过我想在上台北之前把它送给你。好,可以睁开眼睛了。”
她慢慢地睁开眼,傻傻地盯着腕上闪动金色光芒的手环,一脸不可置信,怔愣得无法言话。
“生日快乐。”少野附在她耳边轻声细语着。
拾露终于回过神。“这个……这个东西我不能收,你快把它拿回去!”她手足无措地试图将手环拿下,却对这只构造奇特的手环没辙。
“别试了,这个手环是特别订做的款式,光用蛮力是解不开的。”少野笑看着她慌慌张张的可爱模样。“喏,钥匙在我这儿。”他好整以暇地举高手上钥匙,刻意在她头上晃着。
一回身,她仍陷在他宽阔的胸膛前,动弹不得。“别闹了,少野,快把钥匙给我!”她伸长了手想拿钥匙。
“不给。”他随手一抛,钥匙朝窗外飞出,在空中画了个半弧,消失在视线外。
“瞧,钥匙不见了,这表示从今以后,你就被我牢牢地套住,不管你走到哪里,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点点地的俏界尖,他笑得畅意开怀。
“你还开玩笑!”她温恼地睨了他一眼。“这个手环不是对你很重要吗?我记得你说过这是樊妈妈在你二十岁那年送你的礼物,陪你度过许多寂寞和低潮,是你最重要的护身符,你怎能随随便便就把它转送给我?”
“有你在我身边,我还需要什么护身符?”少野的大掌覆住她的眼,在她的悄颜上密密地印下吻。“仔细听好了,当初妈妈送我手环的时候就说过,要是有一天,我遇见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孩,一定要记得用手环把她牢牢地套住,把她紧紧地拴在身边,让她想跑也跑不掉。既然我已经遇到了,母命难违,你说,我怎么敢不老老实实地照做,嗯?”
拾露拿开他的手,眨动一潭深似湖的汪汪眼眸,静静地凝望着他。有谁能在听完这番深情款款的告白后,还能不心甘情愿的被套住呢?
“好。”心底感动不已,她柔柔地说。
“好?”他没意会过来。
“好。”抬露又说了一遢,漾开一脸美得醉人心魂的笑靥。“就让你套住我一辈子吧。”
不论富或贫。悲与喜、生和死,她都愿意让他套住一辈子。
***
车行人山,一路蜿蜒上坡,沿路人烟渐少。
转过一条不起眼的林间小径后,视线忽地豁然开朗,眼前呈现一栋占地辽阔的私人宅院。
矗立在正中央的主建筑有六层楼高,外观以蓝和白为主色,采法式庄园的别墅风格。屋宇四周环绕延伸出一大片庭园景致,费心修整过的花草林木生气盎然,各自展露芬芳。
少野与拾露终于到了樊家大宅。
拾露紧偎在少野的身旁,拾起头,望见他一脸清明无波,原本紧张的情绪转瞬平抚。
“准备好了吗?”少野低头笑问。
“嗯。”她点点头。
推门而人,宽敞的挑高门厅缀满了七彩装饰,几名佣仆打扮的人正忙里忙外的添补座椅、摆设餐具,为晚上即将举行的生日寿宴做准备。
迎面而来的是一名身形微胖、笑意盈盈的中年妇人。“四少爷,你可回来了!”
“江妈,好久没见到你了,风湿的老毛病好点了没?”
江妈笑得更开心了。“好、好!见到你回来,人一高兴,就什么病痛都没了!”
“原来我比你吃了十几年的中药还有用!”少野打趣地说。
“你这孩子就爱逗老婆子我开心。”她摇摇头。“快上去吧,芳太太等你等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