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别再说话了。”她想结束话题。
“我还没说完!妈咪,我……”
“雩都,妈咪叫你别再说话你就别说了。”云海开口阻止他欲要说的话。
关于雩都对母亲的用情,他和浮云都看得出来,对于亲情会转为爱慕,这之间的变化他无从了解也不想干涉,毕竟红云虽无绝美之姿,但她的聪明、温柔与胆小及其他独特的见解都足以构成她迷人的风韵,以雩都的审美观加上无血脉相连的关系,现今奇怪的情形是值得令人同情的。
雩都抿着嘴,“如果你真的坚持出借场地的话,我同意,但有个但书,从出借的开始到结束,我都要请假待在家里。”
“行。”红云淡淡的答应,然后站起身开始收餐盘。
“妈咪……”他拉住她忙碌的右手,不知哪来的勇气让他急欲诉说出他心中对她的情感,“我爱你,我不想你受到任何一丝的惊吓。”
“雩都,人难免会有缺点,就像我很胆小就是我的缺点。”她沉思了一会儿,语重心长的道,“知道缺点就读努力去改正它,这是人优于动物的地方。但是,你知道吗?现在人的缺点愈来愈多,几乎快和动物没啥差别了,原因在哪儿?因为“爱”阻止了人自审缺点的心,不论是哪一种感情皆是,浓厚的感情让大家只懂得“包容”缺点,这是要不得的。
“我也爱你,就像爱浮云、云海、零零一样。但我从来没有因为爱你们,而停止纠正你们的缺点或坏习惯,因为我深信“爱之深,责之切”教导你们,给你们适度的成长和自由的空间,这才是正确的爱的表现。”她顿了顿,“同样的,如果你们爱我,是不是该给我个机会去改正这个缺点?顺便也给自己一个机会,让外人踏进我们的世界,我们闭关自守太久了。”
雩都、浮云、云海三人相望了一眼,而霎云在见到红云收完碗筷转身要进厨房时,她滑下了椅子。
“妈咪,零零小子帮你忙。”黏妈咪黏得紧的她拉着红云的裙摆跟着进到厨房。
“我回房去”浮云推推鼻梁上的笨重镜架,然后推开了椅子。
雩都和云海则不作声,这样的沉静让浮云停止了回房的脚步。
“家里会有所改变。”云海像个预言家般开口。
“会这样吗?”雩都蹙起眉。
“雩都大哥,你早有预感了不是吗?”浮云的声音引来两人的侧目。“而且你不只觉得家会改变,甚至你还觉得妈咪会有所改变。”她细声细气的道,“不然你不会把隐藏在心里这么久的心事说出来,是吧?”
“我不知道。”他只是不能控制的开口,但他并不后悔。
“无所谓,总之你也该死心了。”她撇嘴,“蚂咪爱你如同家里每一个成员,她说明白了,你也解脱了。”
“该死心了。”云海也开口。大家都知道,甚至妈咪也知道,但她从未说破,只是以委婉的方式间接拒绝了这段不算成熟的感情,这就是她厉害的地方,做事果断却从不伤人。
“是该死心了……”雩都哺喃重复着。
但,真的能死心吗?浮云与云海相视着,同时脑袋闪现相同的想法,需要时间吧!一段感情的放弃是需要过度期的,在这之前大伙儿就先体谅吧!
☆☆☆
“临荔,现年二十九岁,韩裔华侨。为五十间幼稚园的负责人,名下有土地一块及地上房屋一楝,收姜养子两名、养女两名,无前科及不良嗜好。”上官严横躺在长沙发上仰头朗读着从海洋那儿要来的资料。“临雩都,十九岁;临云海,十七岁;临浮云,十六岁;临零零,六岁。”他翻着资料“三个大的在校表现都成绩优异,从年幼时就是智商极高的天才儿童,啧啧啧!”
阅读所有文件完毕之后,他翻回第一页有着临荔资料的首页,然后伸长手端过长几上的茗茶啜饮着,褐色的眼眸一直未离开过“临荔”两字。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十年前以十九岁的年纪继承了庞大的家业,同时收养了三个养子,那时她甚至大学都还没毕业呢!
上官严的脑海浮现着临荔的模样,不入时的打扮、厚重的眼镜、老成的发髻,她是胆小的,但她的眼神却透着精光,他相惜在不受惊吓的情况之下!她应该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
这点单是从那日他遇见的年少男子的教养就能应证,以一个十九岁的小女孩要教育比她更小年纪的孩子,这就是项挑战了。
“临荔……”他喃念着她的名字,脑海突然浮现一道光影,他迅捷的捉住光影,双眉跟着挑高“红云?!”
“她并不叫红云的……”他回想着她的自我介绍,“她的本名并不叫红云,那……”
有没有可能她跟“红云户”里的红云就是同一人?!上官严的第六感大胆的猜测着,在组织里大家几乎都不用本名互喊,而是以户名称呼彼此,说不定临荔就是因此才自报姓名叫“红云”而非“临荔”,这样的假设不无可能!
“铃……”电话刺耳的声响划破宁静的屋子。
“喂,我是上官严。”
“喂……”电话彼端传来一日深呼吸的声音,呼吸中有着胆怯,“你好,我是……呃……红云。”
闻其名,他立即调整了坐姿。“你好。”
“关于你要借房子的事情,我的答案是可以的。”红云的声音渐渐大声。
上官严斯文的答道:“啊?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嗯,能帮忙你,我也觉得很好。”
“谢谢。”
“不客气。”
“关于租金方面的事,我明天派人拟好合约,然复我亲自登门和你商量。”
“嗯。”她原本不想这么麻烦,不过若是签个字能省去更多麻烦的话,她并不反对。“合约慢点没关系,若是你急着动工的话,我是不介意你们先进驻。”
“谢谢。”他认为能这样当然是好的,这份企画案被悬置太久了。
“不客气。”她淡淡的微笑,“如果没事,那就这样吧!”她准备挂上电话。
“呃?等等!”他阻止的话脱口而出。
“嗯!上官先生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上官严迟疑着,腿上的资料让他想确认清楚心中的猜测。“红云小姐……”
“叫我红云就行了。”
“嗯,红云,唔……你一会儿有空吗?”
“有事吗?”
“今天外头的月亮是上弦月……”老天!他在做什么?!一句简单的邀约就行了,他没事提到月亮做什么?
“然后,”红云很认真的听着。
“方不方便一起出来散步、赏月?”他竟然开始冒手汗?!他瞪着手掌直蹙眉。
电话彼端沉静了会儿,然后再度传来她干净的声音,[你吃晚餐了吗?”
“还没。”他诚实回答,“怎么?跟你出去散步前得先用过餐吗?若是这样,我十分钟就去解决一餐。”
“不是。”她为他的话掩嘴而笑,“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把晚餐剩下来的饭菜热过之后放在便当盒里带给你吃。”
“嗯,”他很惊讶。
“我不勉强啦!”她急急道。
“没有勉强,我很乐意尝尝你的手艺,我已经好久没吃到家常菜了。”上官严简直受宠若惊。
“嗯,那……”红云看看时间,“八点半方便吗?”
“方便。”
“嗯。”她点头,“在我家门口等你?”
“当然。”
“嗯。”她捉捉唇,“你路上小心,我等你。”
“好。”他微笑,“再见。”
“再见。”
挂上电话,上官严心情不自觉的愉悦起来,好心情从何而来不得而知,但他确实是快乐的。
“少爷好像很开心。”黑五岩在饭桌旁,饭桌上布满了热腾腾的菜。
“是啊!”
“难怪您会注意到外头的月亮是上弦月。”黑五岩点点头,为他发现上弦月的雅兴加上注解,语气间含着笑意。
“五岩,你有话就直说,别兜着圈子笑人。”
“您不在家用晚餐?”
“嗯。”上官严站起身,拿了车钥匙就往外走。
“您嫌我做的菜不是“家常菜”啊?”
这小子!分明是听到了他和红云的谈话!他打开大门,“女人做的菜才叫“家常菜”。”
是吗?黑五岩没听过这种分别法。
“还有!以后别偷听我讲话。”上官严加上最后一句,然后踏出了大门。
瞧少爷乐成这副模样!黑五岩纳闷的拉开椅子,回想不起那日说昏就昏的女人的模样。和一个他记不起长得是圆是扁,印象中是其貌不扬的女人出去散步,有啥好乐的?怪哉!
★★★
上官严倾靠着车门,长脚不安分的踢玩着地上的小石子,早到十五分钟的他耐心的等着面前的大门开启。
“妈咪!”一声稚嫩的嗓音拉长的大叫着,在附近住户鲜少的黑夜中可算是石破天惊。
他当然耳闻到了,他隐忍着想上前的心情站在原地不动,但仍能听见阵阵的撒娇声。
“你要去哪儿?”
“零零乖,妈咪出去散个步就回来。”温柔的声音说道。
“散步?”零零显然不懂。
“就是到外面吹吹晚风,看看月亮,然后慢慢走路。了解吗?”
“嗯!那零零小子也要跟。”
“不行哟!妈咪可能会很晚才回到家,零零若跟去,明天就没精神去上学了哟!”
零零倒也看得开。“那零零小子就不去上学了。”
“不可以。”
“为什么?雩都大哥就可以下去上学,零零小子为什么不行?妈咪,你偏心。”
“零零,来!告诉蚂咪,你觉得雩都大哥聪不聪明?”
“聪明。”
红云继续问道:“那零零呢?”
“唔……”
“瞧!你没自信一天不去上学还能跟得上老师的进度对吧?但是雩都大哥却有哟!这就是妈咪不让你不去上学的原因,妈咪谁也不偏心,懂吗?”
小娃儿仍不死心,“那——零零小子明天上学有精神就能跟去了吗?”
“你能保证明天不赖床?”
“唔……”
“所以喽!来,亲妈咪一下,然后回屋子里找浮云陪你玩。”
“啵”好大一声亲吻。
“零零真乖。”
“妈咪也乖。”
听到这儿,上官严忍不住勾起嘴角。
“零零小子送妈咪。”她话才落,大门就被开启。
他一眼就看到穿着一身黑衣、黑裙,个子高眺的红云以及一个个儿仅到她膝盖处,穿的又是套头又是毛衣、长裤一身肿肿滚滚的小女娃儿紧拉着红云的裙摆不放,圆嘟的脸布满了舍不得。
“到这儿就好了,零零,进屋去。”红云弯下腰。
“零零小子还要亲一下蚂咪。”
“嗯,亲吧!”她凑上脸。
“啵——”又是一声大声的亲吻。
红云催促道:“进去吧!”
“零零小子看妈咪走,我才走。”云雩坚持这。
红云拿她没辙的点点头,低头亲吻她的细发之后转身走向上官严。
“你的小女儿?”他看了眼仍站在大门处依依不舍的零零。
“嗯。”红云又回头望了眼她的小女儿,见零零仍没离去的意思让她心软的叹口气,“失陪一下。”对于这样一个黏人的贴心宝贝,她是真的狠不下心。
上官严看着红云走回门边低头对小女娃儿讲了几句话后就抱起她,关紧大门后再度走回他的面前。
“不介意我带个小跟班吧?”
“不介意。”他温柔道。
“谢谢。”红云感激的道,然后低头对着零零吩咐著「跟叔叔问好。”
零零乖巧的说:“叔叔好。”
“零零小子好。”他轻柔的揉着零零一头卷发。
“妈咪,叔叔比云海还帅呢!”她像是找到新发现的嚷嚷着。
“是啊!”红云附和着。
“谢谢恭维。”上官严看着她,金褐色的眼眸闪着笑意,“上车吧!”
没有多余的问话,红云抱着零零坐进了车子,他也跟着坐进车,发动引擎朝山上驶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开口,安静的车内偶尔传来红云低声哼着歌曲让零零伴唱的细微声响,其他什么声音都没有。
上官严透过微暗的车灯,以眼角悄悄打量着红云的侧脸。平心而论,以组织内常见的出色人物来比较,若说她是“红云户”户长恐怕是没人会相信,加上地的温驯……这样的人在门里根本就是灭绝动物。他的第六感一向灵验,这次有没有可能出错?
“哇!妈咪,好漂亮哟!”随着车子的停驶,零零跟着叫嚷起来。
“是啊!”红云答道,“我以为我们要散步。”
“我想女孩子都爱看美的事物,所以才把车开上山,如果你想散步,我们可以马上下山。”说完他又要发动引擎。
“不用了!这儿很美。”红云摇头,“我好久没从上俯看万家灯火的美丽夜景了。”
“妈咪,下头一个灯一个灯的是什么啊?好亮好亮,好美好美。”
“那是夜景,是成千上万个家集合而成的哟!”
“真的吗?那也有我们的家吗?”
“当然有。”
零零眺望着。“在哪儿?”
“妈咪也不知道。零零你找我看,找到后告诉妈咪。”红云哄着她。
“嗯。”
红云回过头,正好对上注视她的上官严,她歉意的笑笑,“零零很黏我,她没恶意的。”
“我知道。”他不以为意。
“嗯。”她拨拨刘海,突然找不到什么话题可以请。
自从十年前她收养了雩都三个孩子之后,她所有的时间都花在照顾小孩身上,从没有所谓的娱乐,等到孩子大了,她的社交圈子早就狭窄得找不出任何朋友可以陪她一同乐、一同闹,后来她又收养了零零……十年就这么一晃眼过了,和他这个算是陌生却又不算陌生的男人相处之后,她才猛然发现她已泾将人与人的相处之道遗忘了。哎!想来真有点些许的可悲。
“不是有便当要给我吃?”似乎看出她的惆怅,上官严主动找话题。“我好饿。”
“啊!我怎么给忘了?”红云掏出手提袋内的便当盒。
“好香。”他闻着,打趣的道,“不用十分钟我就能吃完了,信不信?”
“我相信。”她听见他肚子的作响声,让她发笑,“你快吃,但别噎着了!”
“我会注意的。”他已经食指大动,开始狼吞虎咽了!“好吃,比起我的管家,你的菜真是人间美味。”
“你太夸张了。”
“你不信啊?改天你到我家吃一顿你就知道。”他张大眼。
“哈!你这话若让你的管家听到,她一定会很伤心。”
上官严边吃边说:“唔……应该不会吧!反倒说不定他会很乐呢!”
“为什么?”
“他可以借题发挥少做一项女人的差事,你说他乐不乐?”
“嗯?你的管家是——男生?”她恍然大悟,“难怪!要一个男人天天为你烧饭煮菜,你说他怎么可能心甘情愿?不是心甘情愿煮的饭菜当然不好吃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