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红云抱起她,将她搂在怀中,“是因为小朋友的关系?”
零零只是鼓着腮帮子,不回答她。
“小朋友欺负你?”她猜。
“才不是!”
“那是小朋友不跟你玩?”
“是零零小子不跟他们玩!”零零急急辩答,好像只要慢一秒钟否认,她的自尊就会扫地。
“为什么你不跟他们玩?”红云微笑,心想,这大概就是问题所在了。
“他们那些小鬼头太臭屁了,哼!”
“哦?怎么臭屁?”她轻笑,零零讲话的语气和云海如出一辙呢!
“呃……嗯……唔……”
“怎么样呢?”红云温柔的拨顺她短短发髻的细发,“妈咪要听的是零零的心底话哟!”
红云的轻声柔语议支吾了好半晌的雩雩张大嘴,“哇”的一声就嚎啕大哭起来。“他们啦!都不跟零零小子讲话啦!每次都只会围若云海大人烧圈圈,都没人理云霄小子!蚂咪,是不是零零小子长得没云海大人漂亮,所以他们都不跟零零小子讲话?妈咪,零零小子是不是丑八怪?”
“怎么会呢?蚂咪的小宝贝是漂亮的粉娃娃耶!哪儿像丑八怪了?”红云拥着她,“小朋友一定是从没见过家零零这样可爱的小女生,所以才怕羞没敢跟你说话,怕你不理他们。”
“是这样吗?”零零止住泪,让泪珠在眼底打转。
“嗯。今天零零到幼稚园之后主动先跟小朋友打招呼,妈咪保证大家一定会围着你讲话。”
“那——他们只跟云海大人讲话,是因为云海大人没零零小子漂亮喽?”她的小脑袋瓜可没听到妈咪的“保证”,她想的全都是因白己比她心底崇拜得很的云海漂亮而雀喜。
“嗯。”红云道。这也是实话,一个十七岁的大男生怎么可能比一个六岁大的粉娃娃漂亮?
“哦阿!”零零脸上没了成串的泪珠,取而代之的是蹦蹦跳跳及一脸充满优越感的笑容。
呵,小女娃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红云眼底盛着笑意,疼爱的看着她回滚的小身躯在面前跑跳着。
“妈咪,真的吗?真的只要雩雩小子跟他们说话,他们就会理零零吗?”她再次攀回红云的小腿。
“不相信的话,今天妈咪陪你去幼稚园,谁要是不理我的小宝贝,妈咪替你出气。”
“不好、不好!”她赶忙拒绝,晃着头道:“妈咪这么漂亮,若是去了幼稚园,小朋友会不理你的。”
红云失笑,为了她的贴心,红云拉起她,在她的粉脸上亲了一遍又一遍。“那你肯去上学?肯让云海带你去了?”
“嗯!”零零用力点头。
“那去叫雩都、浮云还有云海起床吃早餐吧!”
“唔……”她咬着唇瓣。
“怎么了?”
“零零小子不想离开妈咪。再过一下下,零零小子就要去上课了,那样子要一整天之后,天黑了、吃晚餐了才能见到妈咪耶!零零小子不要。”说穿了她就是黏人。
“那妈咪陪你一块儿去叫?”
“好。”她咧开嘴,跳离红云的小腿,率先踩着厚重不稳的脚步往外走,“零零小子带路。”
红云跟着站起身,嘴巴不忘叮咛着,“零零,走慢点,一会儿摔跤了可是会很疼的哟!”
走在前头的零零一头热,只顾着先到雩都的房间,“刷!”的一声拉开和式房间的纸门,然后扯开嗓门,大声嚷着,“雩都大哥起床了!”
等了半晌,床上的雩都都没有半点动静,她扁了扁嘴,侧着脸对随后跟上的红云道:“雩都大哥不理我。”
红云浅浅微笑,她揉揉零零的小髻发之后踏进雩都的房内,“来,妈咪示范给你看,该怎么叫人起床。”
“是,妈咪。”
走近床畔,她轻掀开蒙着头睡觉的雩都的床被,然后俯身摇拍着沉睡中的十九岁大男生,“雩都,起床了!该起宋吃饭去上学了。”
“唔……”睡梦中的雩都发着呓语。
“雩都,起床喽!”她加重摇他的手力。
“嗯……”他应了声,微微睁开紧闭的双眸,蒙胧中红云的面容映入他的眼中,他伸长手臂就将她揽人怀底,“妈咪……”
“啊!”没料到他有此举动,一向禁不起突发状况的红云失声低叫一声。
这一声也叫醒了雩都,他眨眨眼,在意识到胸膛上柔软的身躯及手臂传来的温热是真实存在而非梦境之后,他更用力的揽住她,空着的手也跟着环上她颈子,男人刚睡醒的高昂“性”致也跟着产生。
“哟——”云雩抬高下巴,“原来要抱在一块儿才能把人叫起床啊!”她跟著有样学样的爬上床,钻进他的手臂下傻呼呼的咧开嘴,“雩都大哥。”
“零零。”他叹口气,这黏人的小家伙没一到离得开蚂咪的。
“清醒了?”红云很快的蹙了下眉,然后温柔的问道。
“你这一叫,要不清醒都很困难。”雩都俊秀的脸庞染上抹捉弄,在他成熟的外表上很不搭轧,这也是他难得会展现出符合十九岁年纪该有的模样,其他时候他的举止都是超龄的。
“取笑母亲不是小孩子该有的态度。”她瞪了他一眼,然后站起身,“起床了,我去叫另外两个小鬼头。”
“零零小子去叫云海大人!”零零乖巧的说道。
红云点点头。
“妈咪。”雩都叫住她,“我十九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她挑挑眉,“我二十九岁,在我眼里你和云海还有浮云都是小孩子,当然也包括零零。我想这辈子是不会改变,也不可能改变的。”
雩都沉默不答腔,黯然的眼神诉说着她说的一字一句都深深刺痛他的心。
“别发呆,一会儿你上课要迟到了。”她叹息,要到何时她这个大儿子才会停止对她盲目的爱慕?
她踏出雩都的房间,对面和室的纸门也跟着被拉开,戴着和红云鼻梁上相同的粗框眼镜,蓄着长发的浮云出现在门后。
“浮云,你醒啦?我早餐准备好了,可以去吃了。”红云招呼道。
浮云揉揉眼,“妈咪,我不知道要穿什么。”
[啊?只是上课,随便穿就行啦!”
“我不知道怎么样叫“随便穿”。”
红云拨着发,走进她的房间,“一条牛仔裤、一件白T恤就叫“产便穿”。”
“妈咪,我想要穿得和你一样。”浮云轻轻柔柔的道,“你从不穿牛仔裤和T恤的。”
“呃?”红云挑起眉,“浮云,你还年轻,没必要和我一样穿得死气沉沉,还有你近视度数达一百度都不到,实在不需要戴这么厚重的眼镜……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有。”浮云瞄着她身上的条纹衬衫及蓝色过膝的长裙、黑色毛衣,然后仿效的从衣柜里拿出样式一模一样的衣服出来并且穿上。“我念的是中医,穿得花俏、拿掉眼镜会得不到病人的信任,况且我觉得妈咪这样很有气质、味道,和死气沉沉扯不上关联。”
“可……”
“小毛球头,别烦我!”云海大声嚷嚷的声音传进红云耳中,打断她的说话。
“去看看云海吧!自从芙蓉姊姊嫁给海洋户长之后,他的脾气就一直很火爆。”她将浮云推出房外,“你开导开导他,他只听你的。还有,记得吃早餐。”她回头,然后看了浮云身上的衣服一眼,“喜欢我的衣服就直接到我衣柜里拿,不用费心去找,买来穿,太浪费钱了。”
“嗯。”
哎!她的教育显然挺失败的!一个是黏人黏得紧、一个是盲目的爱慕、一个则是强烈的崇拜,另一个则不停的替她找麻烦,以保护者自居。
每一个早晨类似的状况周而复始的发生,她的人都有点弹性疲乏了,对于这个仅仅只有四个门员组成的“红云户”,她是不是该做点改变了?红云暗忖着。
★★★
“别板着脸。” Vu Vu优雅的坐在驾驶座旁,一双长脚交叠着漂亮的斜角。
“你会吓坏路人。”
“见鬼!又绕回原来的路!”黑五岩望着车窗外熟悉的街道,咒骂声就逸出嘴,丝毫不理会主子的提醒,“蒋童晃那小子找的到底是什么鬼地方?绕半天也没见到什么他所谓的古屋!”
“走错路了。”她弹弹涂着鲜红蔻丹的纤长指甲,不以为意的道着。“对于一个你完全不熟悉的地方,这种情形会发生没啥好奇怪的。五岩,沉住气,你试试住右边这条路走看看。”
“您确定是这条路?”
“不确定。”她答得倒也干脆。“蒋先生是跟你请电话,不是跟我,是他告诉你位置,不是告诉我。你如果不想听我女性的直觉,试试往右转的话,你大可以停车,然后打电话给蒋先生,确定位置之后再走。”说完她掏出行动电话递给他。
“我认得路。”黑五岩瞧也不瞧电话,方向盘一转,他连方向灯也不打就拐进了左边的大街。
他的举动让她挑高眉,沉默的静视他久久之后才开口,“你故意和我唱反调?你不相信我?”
“相信什么?您的女人直觉?”他哼着气,久未找到目的地已经让他的心情大坏,顾不得什么主仆之分了,反正去掉“主仆”这层关系,他们的情谊可比同胞兄弟。
Vu Vu纠起细眉,“五岩,别暴露男人的缺点出来让人笑话。”
“什么缺点?”
“男人明明不认得路,却好面子死撑着不肯问路的缺点,你现在正表露无遗。”她这,“啧啧!我有点庆幸现在身为女人,不然我一定会为了你现在的举动觉得汗颜。”
“我没在死撑。”黑五岩嘴硬着。
“没有?”她掩嘴而笑,“你重复一次蒋先生告诉你的地标。”
“田、老榕树、荒地的斜对角的红砖古屋就是了。”
“嗯哼!我们刚刚才穿过一条挺热闹的小街,现在这儿住户——唔……是少了点,可是我看不出会出现稻田的迹象,至于老榕树、荒地呵!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这座公园?公园里荒地最多,我想老榕树应该也不少。”她睁大眼望着车窗外缓缓掠过的景象,语气略带幸灾乐祸的道着。
“上、官、严!”他火大著。
“嘘!别破坏游戏规则,当我装扮成Vu Vu时,别叫我其他名字。”她嘘着,“我现在是女人,不是男人。”
“哼!您倒是把女人的唠叨学得透彻、淋漓。”他嘲讽着。
“当然,这可是我的看家本领。”她展开灿烂的笑颜,沾沾自喜得很。
黑五岩捉住唇,不再答腔。绕了近两个钟头的路已经让他耐心尽失,再和她扯下去,他可不敢保证他不会破口大骂,然后和她扭在一块大干一架。
Vu Vu观察着他。她能在男人与女人之间变换得游刃有余多半也是因为她捉摸两性的心理、反应、动作以及说话的态度……种种的准确度有八成以上,所以黑五岩现在动的是什么心思她当然清楚,对于在火头上的男人来个硬碰硬的煽风点火是万万使不得,她能做的只有柔性的退让。
“停车。”她命令道。
“做什么?”黑五岩哼着。
“你不想打电话问个清楚,那就停车问路。”
“不——”
“你怕丢了男人的面子?”她眨眨细长的睫毛,“放心,我叫你停车当然就是我下车问路。你在前面停车,我去问前面扫地的欧巴桑。”
黑五岩斜眼看着她,脚仍踝着油门。
“黑、先、生。”她拉高嗓音,口吻里充满警告。
他抿起嘴,老大不愿意的换脚踩上煞车。
Vu Vu这才满意的缓和了蓄势侍发的威胁。“你在车上等着。”交代完,她扳开车门,往前头一楝有着大门的屋子走去,朝屋前弯着腰,一副阿婆打扮的欧巴桑走近。
“这位婆婆,请问一下。”她有礼的打声招呼。
“呃?”欧巴桑挺起腰杆应了声。
“请问你知不知道这附近哪儿……”
“你——”欧巴桑睁大眼,一脸错愕的指着她,久久才发出声音,但也仅止一个单音,就没有下文了。
“嗯?” Vu Vu见她没继续说话的意思,于是又接着说下去未完的问话,“哪儿有红砖砌成的古……啊!婆婆?!”
再一次的话没问完,欧巴桑又打断了她,不过这次用的是“肢体董肓”——欧巴桑昏倒在她怀中。
“这——”从没遇到这种情形,Vu Vu虽吓了一跳,但仍稳稳接住不知何故竟昏倒的欧巴桑。
黑五岩调侃道:“您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兽性大发,突然想劫个老太婆的色吧?”
“黑先生,我是“女人”。”她白了他一眼,“麻烦你赶快找回你的耐心,我快受不了你了。”
“嗯哼!”他应着,“她怎么了?!”他态度明显软化。
“不知道。”她也一头雾水“大概年纪大了,受不了寒风吹袭,所以才昏倒吧!”
“那现在怎么办?”
“先扶进车里吧!”她弯腰,一把抱起了欧巴桑,“啧!这位婆婆的个子倒是挺高的。”
相较她一八二的身高,这位欧巴桑的高度在她眉骨处,以女人的身长来看,这个欧巴桑的身高足以令人印象深刻。
将欧巴桑放人后座之后,黑五岩与Vu Vu相并的从前座向后端详她口中的“婆婆”。
“小姐,您确定她真的是受不了寒风而昏倒的“婆婆”吗?”经过一番折腾,他已经找回他的耐心,态度谦逊有礼。
她没回答,直到现在她才仔细的看了欧巴桑的容貌一遍。
算是个“纯天然”打造的女人吧!从未受过任何的化学污染,细长的揭发、干净的肌肤,就连隐形眼镜也舍不得戴,小巧挺立的鼻梁上压了副笨重的眼镜。她的打扮略微老气,就是这副衬衫、过膝长裙及高挽的发髻以及这副要不得的黑框眼镜让Vu Vu将她误认成上了年纪的欧巴桑。
“她的年纪应该跟我们差不多吧!”黑五岩猜着。
Vu Vu轻抿着嘴,“这样的女人在台湾已经不多了吧!”
☆☆☆
红云轻轻抬起睫毛,悄悄的露出睫毛下褐色的眸子,困惑随即蒙上她的眼眸,地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偷偷打量着在她面前谈笑风生的男女。
她曾经听说世界上有三个和自己同样面貌的人同时生存着,对于这样的说法她只是一笑置之,觉得就算是真的,世界如此之大,怕是一辈子也碰不着的。
可是……她下意识的伸出双手抚上自己的脸孔,嘴角上扬些许,心想,就算有,恐怕也会因为时势和环境而有美丑之差吧!
“你醒了!”Vu Vu发现她的动作,对她温柔的微笑。“你没事吧?刚刚你突然昏倒,把我吓了一大跳呢!”
“呃?对不起,我突然看到你……禁不住就昏倒了。”红云轻轻的道,一时之间还无法习惯对着一张自己熟悉却又完全不熟悉的脸孔说话。她真美,美得如诗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