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夜的那晚,她那仿佛心碎般的哭泣与言语,一句句都仿佛在震动他的心,那时他就发现自己也回不去只想拿她当玩具的时候了,可是,他也从没谈过这么麻烦的“恋爱”,头一次发现自己也有无法解决,甚至无法理解的东西。
也许有人会说这是因果报应吧,因为他以前的生活实在只有荒唐两字可以形容,但本人为此而难得的苦恼着,不过他掩饰得很好,没让人看出他为这件事烦心不已。
“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来跟我讲这些,却不去找你沟通,明明你才是最应该知道的那个人。”讨厌的事让人一想起来就头痛,傅君流决定明年决不再与日峰学园续约,他可没意思继续当别人的心事垃圾桶。
“你听好了,她说她希望当她付出感情时,对方也是真心的,让她的付出能有相等的回报,大概你让她很没有安全感吧。”
“是这样吗?”云上深遂的黑眼里若有所思。
“没错,她好像认为你只是玩玩,腻了就会把她丢掉。”
“我明白了。”既然知道问题的症结就简单了,惯于策划的学生会长心里已快速的拟妥几个大致的方案。
“明白了就快点行动吧。”好减轻他的负担。
“没问题。对了,傅医生,听说保健室最近非常受欢迎?”或许是自己的问题有了解决的方向,云上的心情轻松许多,也有兴致调侃别人几句了。
“是啊,人气大爆发,挡都挡不住。”简直快让人烦死了。当初到底是谁跟他讲日峰学园保健医生的工作不但薪水高又轻松的啊?实际上做起来全然不是那样嘛,让他有上了贼船的感觉。
“傅医生,以你如此出色的工作成果,我相信校方明年还会很愿意发给你聘书的。”起码他一定会支持傅君流留任,这样对他也比较方便,不用再担心苏绿琪钻进牛角尖却拉不出来。
“我倒宁愿明年约满后不要再看见任何一个日峰学园的人。”
云上爽朗的笑了,几天以来第一次笑地这么毫无负担。“这可不行呢,傅医生,因为你已经变成校园内不可或缺的存在了。”
从傅君流的表情看来,很明显的他不认为这句话是赞美。
“快滚进去和你女朋友沟通吧!”他没好气的说。
“遵命。”的确是该好好沟通了,他不打算让一切像这样毫无效率地继续暧昧下去。
云上在最靠近内侧的那张床上找到她。
躺在床上的她即使在睡梦中还是紧皱着眉头,苍白的脸上隐隐约约有着濡湿的痕迹,像是未干的泪痕。
虽然她眼眶下有着代表睡眠不足的深浓阴影,云上还是伸手轻轻的把她摇起来。
“起来,绿琪,我们得谈谈。”
“嗯……”翻了个身,苏绿琪还以为她在幻听,那个人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她已经打听过了,学生会今天有期末总会要开,预计要花一整天的时间汇整整个学期的行事,做成书面报告交给校方存档,主旨一切的灵魂人物学生会长此时铁定忙得没时间来保健室找她。
“绿琪,起来,别赖床了。”他的声音轻柔,但却坚定无比,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事情做一个彻底地解决了。
她的反应是把棉被拉上来整个盖住头,苏绿琪像缩进甲壳里的乌龟,把自己牢牢的包成一个棉被茧,隔绝外界吵杂的声响。
真是的,云上差点要笑出来了,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不能让她就这样龟缩避过去,扯着棉被的角,云上一寸一寸的把被子抽起来,让缩在床上的人无所遁形。
“傅医生,你别来闹我啦!”她闭着眼伸手在空中乱抓,想把温暖的被子抓回来,还意识不清的以为这样闹她的人是傅君流。
“我不是傅医生,而且我有事要跟你谈。”
这个声音好熟……而且不像傅医生……
慢慢睁开如千斤重的眼皮,映人眼帘的是她以为要关在学生会室一整天的那个人,难以置信的揉揉酸涩眼睛,没错,真的是他!
“你……你来做什么?”她防备地盯着他,以免一不小心又着了他的道。
“你一定要这样防备我吗?我不会突然拿把刀出来的。”她盯着他的方式好像他是个杀人魔,随时都会对她下手。
面对他时的防卫态度几乎已经变成了第二本能,总觉得不这样做不行。
云上并不喜欢给人当成病毒一样退避三舍,当下脸色微微一沉,一屁股坐上床,长臂一伸把她牢牢的进怀里,让她再也无法继续逃避。
“嗯,这样好多了。”
“你好我不好啊。”被他抱在温暖的怀抱中,苏绿琪整个人就坐在他大腿上,多么尴尬!而且维持这种会让她脸红心跳不已的暖昧姿势,她要怎么平心静气跟他谈话?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嘛!“喂,放开我啦。”
“不要喂来喂去的,好像在叫狗一样,叫我的名字。”仿佛这种紧贴得毫无空隙的距离对他毫无影响,云上飓沉着一如常,大手仿如铁条般紧紧箍住她的腰,有效的制止了苏绿琪的扭动挣扎。
“我叫不出来啦!”叫他的名字……实在是太过亲密的表征了。
“叫!”
“云上!”真可悲,一被命令就反射性的遵从。
叫他的名字啊,这是她在不知道他真面目前曾梦想过千万遍的情景,此时却只感觉到自己的悲惨。
“不要连姓,只有名字,再来一遍。”
好别扭,明明是两个简单的字,偏她试了又试,也只发出了几个怪异的无意音节,至于他的名字,怎样也说不出口。
“真的有那么难吗?”他的语气仿佛叹息般。
偷抬眼看他,苏绿琪再度体验到心跳失控加速的感觉,总是这样的,他太轻易就能牵动她的心了。“你……你不要难过,我再试试。”
藏住一个偷笑,他仍然维持着近似哀声叹气的语调。“原来我在你眼里是这么恐怖,连叫个名字都要勉强去试。”
“不……不是这样的啦!”要怎么说?叫名字无形中两人的距离就拉近了,对她岌岌可危的意志是一大考验,她不想,真的不想这样。
不是因为讨厌他,相反的,就是因为自己太被他吸引,已经太喜欢他,才不愿意拉近跟他的距离。她太平凡而他又太出色了,总让她觉得自己不配,如果说她的条件好一点的话,也许她就能放开心胸接受他吧。
“叫我的名字吧。”轻柔而甜美的音色如同诱惑,引诱她跳人陷阱。
“上……上……上……”看着他深遂的眼睛,苏绿琪结结巴巴地,说出他想听的话。
“很好。”他俯下头,赞赏的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抚着自己的唇,苏绿琪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
云上知道她在问什么,而他也想趁这个机会涤清她心里的疑虑。“因为我喜欢你。”
“我不相信!你一定在玩我!”用力地摇着头,苏绿琪低叫着,与其说她在说服别人,倒不如说她在说服自己。
“为什么不相信呢?难道我这么没信用吗?”
为什么一定要让她说出这种话,要让她再度体认两人间的差异?“你自己知道为什么,不是吗?我们根本是天差地远的两个人,你只是把我当玩具而已!”
“人的想法是会改变的。”他还是把她当玩具,但这个意义已经不同了,现在她是唯一能引起他逗弄欲望的人,除了她之外,其他的莺莺燕燕都无法让他提起兴致,掺人了这种心情,他就不能再把她当成一个玩腻即丢的玩具,而有了更多的怜惜与在意。
“我不能相信!这是不是又是你玩弄我的新花样?”如果相信,遭到背叛时伤就会更深更重,已经……够了,她的身心都够疲惫,她不要,不要再有任何的希望与绝望。
“我有伤得你这么深吗?连相信我都不能。”
苏绿琪的脑中再度浮出了他和老师激狂的性爱场景,想起了他和欧乐红的对话,这么一个无情的人,对他不在意的可以轻易伤害而不感愧疚,她能相信吗?可以吗?
“我……害怕你……”萦绕在她心头最深的恐惧,付出的与得到的不成比例,她也害怕,怕有一天她会和其他的女生一样,因为太过喜欢而失去自我,失去理智后却被弃若敝履。
“绿琪,就信我一次,即使我伤尽天下人心,也决不伤你。”这对他,是最接近承诺的表示了。
“但我想不开啊,我还是会在意。”泪水不知不觉已爬了满脸,她像只溺水的小猫般,可怜兮兮地紧捉着他的手臂,指甲深深掐进他手上的肌肉,但云上却恍若无所觉,任由她抓着不放。
“你在意的这么多,有用吗?已经发生的过去我无法更改,可是还没发生的未来却有无尽的可能性,不试一下就放弃不是我的风格,跟我一起试试看,否则你在未来的几十年都还是会继续在意下去,你想这样吗?”
一番话攻破苏绿琪本已不牢靠的心防,她投降的靠在他怀里,不断流出的眼泪濡湿了他的衬衫。“我一定会后悔的。”
“你不会的。”一个又一个轻巧的吻,将她满脸的泪水逐一吻去,最后一个吻落在嘴唇上,细腻的辗转吸吮许久后,云上轻声的在她耳边说道。“只要我们还在一起,你就是我专属的,我也是你专属的,不会有其他人。”
紧紧把脸埋在他的怀里,苏绿琪唇边勾起了一抹难以形容的笑容。
不知道这场梦还能持续多久,起码他说了,这段时间他们是彼此的专属。
就试这一回吧,像他说的,如果没试过,也许她不会伤得比现在重,但接下来的几十年她一定会有后悔的时候,有的时候,人还是要抛开理智,跟随自己心里最真的那个声音吧。
这样做,没错吧?
她的下巴被勾起来,浓烈的亲吻随即夺去她思考的余地,站在门边的傅君流见状,满意地带上门留给他们一个隐私的空间。
他把游戏机打开,叫出储存档案时,忍不住想,也许他应该去改行做红娘或心理医生了,因为他在这两行的发展明显比做保健室医生光明多了。
尾声
轻柔的乐声流泄在碧林馆中,又是一年一度的圣诞舞会到来。
升上高三的云上和苏绿琪被分到不同班,不过依然是“一对”,今年的圣诞舞会,苏绿琪还是挽着云上的手臂进场,也还是被众多妒恨交加的眼神砍杀得体无完肤。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还没分手?那个平凡得要死的苏绿琪到底是用什么办法牢牢抓住校内头号白马王子云上一年的时间?相信这是在场大多数女性心中凄厉的呼声。
因为去年已有过相同的经验,加上这一年来她的信心也稳固了不少,所以苏绿琪倒还算从容,没像去年一样局促得连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摆,只想逃出碧林馆,现在的她还能露出微笑,虽然笑得是有一点僵硬啦。
“今年的舞会,也还是很成功呢。”
“当然,那么辛苦的筹备,怎么能容许失败?”从一开学就有筹备会议,进入十二月之后更像是战场一样,忙昏头了,学生会的成员通常对舞会前这段时间都没什么记忆。
“你还是那么严格。”对自己,对他人皆然。
云上露出一个风采耀眼的笑容,让看到的女性眼睛都变成心型的。“没错,这正是我的魅力所在。”
苏绿琪噗哧地笑了出来。“真是好厚的脸皮啊,子弹都打不穿。”
“这个厚脸皮的家伙现在想请你陪他一起开舞,不知小姐的意下如何?”风度翩翩的伸出手,云上微躬身摆出邀舞的姿态。
苏绿琪把手交到他的手中,让他引着自己进入舞池之中,华尔滋音乐随即响起,两人踩着优雅的步伐配合得天衣无缝。
也许是因为默契的增长与成熟,现在苏绿琪已经能跟上他的舞步,也能打从心里享受跳舞的愉快,在踩过一个略带难度的花式舞步后,两人的身体有一瞬间无可避免的紧贴。
他并没有趁此借机吃她豆腐,反而在那一瞬间后立刻转了一个旋步,拉开彼此恢复成适当有礼的距离,让苏绿琪咯咯地笑了。
“为什么笑?”云上有趣的问道。
“总觉得你变得好君子喔。”想起一年多前那件不幸的意外,就觉得现在的他和当时的他简直像是不同的人。
“君子不好吗?”
“没,只是落差好大,感觉有点奇怪吧。”
从他带着笑意的眼里,她知道他也想起了同一件事。
那时候的他们,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交往了一年多,有时苏绿琪早上醒来时也还会怀疑,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个漫长逼真的梦境,但起床后梦境仍然持续着,云上还是她的“男朋友”。
“在公众面前,你希望我表现得像只色狼吗?”恐怕这一点不能如她所愿,他还有学生会长的面子要顾。
“当然不是。”苏绿琪断然否认,她才不想丢脸丢到姥姥家去。
“既然如此,我想你不能抱怨我的君子。”
“才不是在抱怨哩,你君子的话对我比较有利啊。”谁叫他平常都很不君子地逗弄她,只有在他必须顾虑形象的时候,她才有机会占到一点上风。
“伤脑筋,这是不是代表在今晚的舞会我只能任你宰割呢?”
“我还不敢奢望到那种地步。”毕竟两个人的道行还是天差地远,能够在言语上占一点小小的便宜她就已经满足了。“说起来平常都是你在欺负我,偶尔让我占一点便宜你也不吃亏。”
“呵,说不定有一天,你还会怀念我欺负你的时候呢。”
“我又不是受虐狂,怎么可能怀念被欺负啊?”她的神经很正常,一点都没有问题,才不会怀念被气得暴跳如雷或被整得欲哭无泪呢。
“是吗?”话声一落,云上毫无预警的做了一个高难度的花式动作,苏绿琪惊呼出声,但也只能任他带着她转圈转得头昏脑胀。
“喂,麻烦下次要做这种高难度的动作前先预告一下好吗?”哪有人这样突然的,害她现在脚都好像踩不到地一样,严重的昏感让她很不舒服。
敏锐地察觉她的反应,趁着舞曲刚好结束的空档,云上扶着她的腰,将她带出了舞池。
“你要多磨练一下华尔滋,这样就头昏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