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慕樵见风清怜的脸色果然较先前红润不少,这才放下心来。‘彻,我们已许久不 见,今晚你就住在府中,我们痛痛快快地喝个几杯。’
慕容彻道:‘酒是一定要喝的,不过有几句话兄弟我是非讲不可。’
难得见慕容彻把其他事瞧得比喝酒和玩女人重要,展慕樵好奇地扬起了眉,‘哦?
是什么话?’
慕容彻神情凝肃地道:‘这月鸦柳非中土所产,而是生长在西域的明驼峰一带,因 为它具有像罂粟花般的特性,闻久了会使人产生幻觉、迷失心智,所以当地人经常用它 来制造迷魂香之类的药物,对这种植物非常重视,保护严密,调制成迷魂药的方法更不 会轻易传授外人,平常的外地人根本就无法取得月鸦柳。’
慕容彻简单地说明他所知道的事实,接着又道:‘最奇怪的是,连“雪山双蛛”也 出现在中土,这显然并非巧合,而是有人故意要让嫂子中毒。’
‘你说的雪山双蛛就是刚才那一黑一红的两只蜘蛛?’展慕樵指着被揣在慕容彻怀 里的锦盒问。
慕容彻点头,‘事实上,月鸦柳的毒性并不强,中毒的人顶多暂时昏迷不醒,但这 雪山双蛛却剧毒无比,而且只吸食体内含有月鸦柳毒性的人血维生,所以数量十分稀少 ,也很少有人知道它们的存在,而嫂子却身中其毒,可见是有人蓄意安排,若不快找到 下毒之人,恐怕嫂子还有性命之忧。’
展慕樵蹙眉不语,没想到敌人这么快就对风清怜伸出毒手,这回要不是慕容彻及时 赶到,风清怜大概就要去见阎罗王了。他在心底暗自下定决心,即使要赌上自己的性命 ,他也绝不再让凶手轻易得逞!
在逐渐昏暗的夜色里,展家庄似乎也笼罩在一片阴森诡异的气氛中。
???风清怜一睁开眼,就看见一张特大号的俊脸正对着自己。
她吓了一跳,差点尖叫出声。仔细一看,眼前的人不正是自己魂牵梦萦的救命恩人 吗?
她惊喜地瞪圆了眼,老天爷终于听到她的祷告,将她的心上人送到她眼前来了吗?
只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里,而且就睡在她的床边?难道,这只不过是一场 梦,而他,仅是出现在她梦里的人吗?
对,一定是这样!风清怜晃了晃仍有些意识混沌的脑袋,这种美好的、不真实的感 觉是不可能发生在现实世界中的。现实生活里的她,是个已嫁作人妇的女子,他又怎么 可能明目张胆地睡在她的床边呢?
风清怜这么一想,胆子便放大了些,她做梦般地伸出手,指尖轻拂过展慕樵紧蹙的 眉宇,浓密的睫毛下二圈淡淡的黑晕,挺直的鼻梁,以及带着几分忧郁的嘴角。她满足 地叹了口气,喃喃地道:‘恩公,你知道吗?虽然我们才见过一面,我甚至连你的名字 也不晓得,可是,你的身影却像在我心底生了根似的,怎么挥也挥不去。
自从那日在小溪边和你分手后,我日也盼、夜也盼,就是希望能再见你一面。能遇 见你,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奇迹,我想将它紧紧牢握在掌心,但是,你就像天边绚烂的 彩虹,又怎是平凡的我所能掌握得住的呢?
所以,我只能在心底默默地想着你。或许是上天垂怜,让我梦见你,至少在梦里, 我可以毫无顾忌地摸你、抱你,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这样的幸福对我来说太奢侈了!我 怕自己会愈来愈贪心,想要拥有真实的你。
告诉我,为什么你看起来总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在溪边第一次遇见你,你脸上 阴郁的表情好吓人,我不喜欢你这样,我希望你能温柔地对我笑,开心的笑,我想要你 快乐。
你快乐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看见你眉头深锁,我的心就一阵紧缩,难受得快 喘不过气来。我想和你在一起,分担你的痛苦和悲伤,因为在溪边看见你的第一眼,我 就深深地喜欢上你。只是像你这样出色伟岸的男子,想必不会将渺小的我放在心上吧? ’
风清怜自怜地拭去脸上的泪水,望着展慕樵熟睡的俊颜,泪,不禁掉得更凶。‘我 能爱你吗?你能允许我爱你吗?我是个不贞的坏女人,明明嫁了人心里却还老是想着你 ,怎么也忘不掉你,你会瞧不起我吗?会认为我没有资格爱你吗?’
风清怜捧起展慕樵的脸,绝望地梭巡着他的唇,只要一个吻,只要一个吻她就能倾 尽对他满满的思慕,彻底地死心,从此安安分分地做展家的媳妇。她闭起眼,盲目地凑 上朱唇。
忽地,两片湿热柔软的唇印上她的唇,辗转吸吮着。风清怜一愕,张开了嘴,展慕 樵的舌尖立刻窜入她口中,来回地翻搅纠缠,一双铁臂搂住她的腰,将她的身躯压向自 己。
风清怜感觉全身的血液像在燃烧般,身体也开始融化。情不自禁地,她由喉间发出 一声呻吟,勾住展慕樵的脖子,笨拙地回吻着他。
那声呻吟把展慕樵拉回现实,他松开风清怜的唇,有丝气恼地看着她,难以相信她 竟使他如此投入。
早在风清怜的手抚上他的脸时,他就已经醒来了。他故意装睡,默不作声地观察她 的一举一动,没想到却听见她对自己爱的告白,还附送香吻一个。原本他打算任由她吻 ,岂料她的唇那么柔软,她的气味那么甜美,让他很快便放弃原先的想法,主动地搂住 她深吻。
风清怜昏昏沉沉地,一颗心怦怦地猛跳。她张开眼,视线由他性感的唇往上移,定 在那双深沉的眼眸。
‘啊!’她惊得往后退,整个身子重重地撞上墙,疼得她哀号一声。
‘你没事吧?’展慕樵看她痛得一张小脸全皱成一团,关心地趋前探问。
风清怜伸出颤抖的手指着他,口齿不清地道:‘你……你怎么会说话?还会动?
这……这不……不是我……我的梦吗?’
展慕樵又好气又好笑,敢情这小妮子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拉起她的手按在自己 的胸口,‘这不是梦,在你眼前的,是个真实的、活生生的人。’
风清怜感觉到从掌心传来的规律心跳,怦怦怦一声声地撞击着,这才领悟到自己不 是在做梦,她又羞又恼地缩回手。
看着她脸红得像熟透的蕃茄,展慕樵的心情突然大好,一扫之前的抑郁。‘怎么变 成哑吧了?我记得刚才好像有人在我耳边倾诉她是如何地爱我,现在我就在她面前,可 以回应她的任何要求,怎么反倒一声不吭了呢?’他逗着她。
‘你……你都听到了?’风清怜仍抱着一线希望,他不是睡着了吗?不然怎么会对 她的碰触一点反应也没有?一定是的,她努力说服自己。
但他接下来的话,却把她仅存的希望打碎。
‘全部。’展慕樵肯定地告诉她。
轰地一声,风清怜觉得自己的脸像要喷出火来,她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
展慕樵看着她红艳欲滴的娇颜,羞涩万分地绞着衣裙的动作,低垂的粉颈,不懂为 什么她总能牵动他的情绪,逗得他心猿意马。
他想再尝尝那香甜的朱唇,即使再一次也好。他把她拉进怀里,抬起她小巧的下巴 ,凑了过去。
‘不要!’她近乎惊慌失措地推开他,两只手使劲地将他往门口的方向推,‘你快 走!快走!’
展慕樵莫名其妙地被她推着往前走,不明白为什么先前还沉醉在他热吻中的风清怜 ,现在却死命地拒绝他。
‘为什么要我走?你要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我就赖在这里不走。’展慕樵定 住了身子。
‘现在没空跟你解释这么多,总之你快走就对了。’风清怜用力地推着他。
展慕樵不为所动,‘你不把话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
‘你……唉,我已经嫁了人,是个有夫之妇,万一让人发现你在我房里,我们两个 会被捉去浸猪笼的,你快走吧!’风清怜急得满头大汗。
展慕樵一听,差点笑出来,他旋回身,坐到桌前倒了杯茶,慢条斯里地啜饮着。
‘我知道了,等我喝杯茶,歇口气再走。’
风清怜傻了眼,‘你说什么!?你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吗?我说我已经是别人的娘 子,要是我相公进来见着了你,一定会砍了你的!’风清怜故意语出威胁。
展慕樵一点也不担心有人会拿刀砍自己,他悠哉游哉地跷起二郎腿。‘你放心,我 武功高强,没有人伤得了我。’风清怜见展慕樵仍是一副无关痛痒的样子,气得失去了 理智,仲手往他身上一推。
展慕樵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招,猝不及防,连人带椅地摔倒在地,发出砰的一声巨 响。
他没好气地爬起身,抖了抖衣上的灰尘,决定不再继续跟她玩下去,他开口正打算 说出自己的身份时,却见风清怜瞪大眼睛直往他身后看去。
展慕樵直觉地回头,看见门外站着五、六个被方才的声响引来的仆人。由他们脸上 的表情看来,不难猜出他们旁观了他跌倒在地的窘境。
他抿紧了唇,沉下脸,厉眼一扫,所有的仆人全争先恐后地离去。
风清怜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些仆人没命似地逃离,‘为什么他们这么怕你?难道他们 不奇怪为何一个男人会出现在他们夫人的房中?竟然轻易地被你的眼神吓退,这简直不 可思议!尤其是你,你还表现得一副仿佛你是这个家男主人的样子,实在有够……’风 清怜讲不下去了。
‘这也有什么好奇怪的。’展慕樵转过身,严肃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因为我本 来就是这所宅子的主人,也就是你的丈夫。’
闻言,风清怜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第三章
日正当中。
展家庄的一角,一个佝偻的身影踩着急促的步伐,挥汗如雨地朝展慕樵平日处理公 事的凌霄阁前进。
这名老人就是吴总管,他在展家待了四十多年,展慕樵和他的父亲可说是他看着长 大的。此刻,他手上握着一封飞鸽传书,准备亲自将它交到展慕樵的手中。
展家的事业遍布大江南北,平常就靠着信鸽往来传递消息,因此,庄内养了许多信 鸽,由专门的人负责喂养训练。这些信鸽的脚上套着不同颜色的铁环,分别代表着不同 的讯号。吴总管现在手中的那封信函,就是从象征着紧急状况的金色铁环上取下的。
吴总管在大太阳底下走了快半个时辰,有点头晕目眩,他找了块石头,正打算坐下 来喘口气时,突然眼尖地瞧见一名长工打扮的男子,鬼鬼祟祟地想由藏在花丛间的一个 狗洞钻出庄去。
他厉喝一声,‘大胆的狗奴才,上工时间你想偷溜出去呀!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那名仆人显然没料到自己偷溜的举动会被当场逮到,连忙爬出来,慌慌张张地向吴 总管磕头。
‘吴总管,求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小的绝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因为昨儿个 晚上,小的妹子病重,小的一时放心不下,才会胡里胡涂地丢下工作不管。求吴总管您 网开一面,让小的回家看看妹子。’
吴总管捻了捻花白的胡子,‘你叫什么名字?在庄里头是干什么活的?’
仆人恭恭敬敬地答道:‘小的名叫李猛,负责整理绿漪阁的花园。’
听见‘绿漪阁’三个字,吴总管心中一动,脑中似乎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他皱着 眉努力思索,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终于颓然地放弃。唉,人老了,真是愈来愈不 中用!
吴总管轻咳了声,‘李猛,念在你爱妹心切的份上,这件事我姑且不再追究,就准 你放一天假,回去探望你的妹子,记住,下不为例。’
李猛感激得猛磕头,‘小人明白,多谢总管。’
吴总管摆摆手,‘起来吧,天亮之前可得赶回来。’语毕,忽然觉得下腹一痛,他 低下头去,赫然看见腹部竟插着一把飞镖。
吴总管张大了眼,‘李猛,你……你……’他颤抖地吐出这几个字,身子一软,整 个人就往后倒了下去。
李猛纯朴的脸上瞬间泛起一丝诡异的笑容,他一把抽走吴总管仍紧握在手里的信, 一个纵跃,轻松地翻出墙外,迅速隐没在熙来攘往的人群中。
???风清怜两手支着头,坐在窗前,望着满园的春色,脸上带着如梦似幻的表情 。
幸运之神果然降临了,展慕樵就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他是她心中惟一的爱。
当她知道良人就是自己的心上人后,兴奋得好几夜睡不着觉。然而,自从她在他面 前昏倒后,他就像消失了般,不曾在她眼前出现过。
想到这里,风清怜沮丧得垂下肩,他一定觉得她很笨拙、粗鲁。那天她非但没认出 他是自己的新婚夫婿,还急着赶他走,害他摔了一跤,在仆人跟前丢尽了脸,他一定是 因此在生她的气,所以不想理他。
不行,她得找到他,向他道歉,她不要他因为这样就讨厌她。风清怜握紧拳头冲出 房门,跑没几步就看见一群下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不知在讨论什么。
风清怜急着想见展慕樵,也没多加理会就打算从他们身边绕过去,却无意间听见‘ 少爷’二个字,她疑惑地停下脚步。他们口中的少爷,指的应该就是展慕樵吧?她好奇 地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于是便偷偷地靠了过去。
只见一个尖嘴猴腮,脸上长着一对三角眼的婆子,拿着块手绢,装模作样地捣着胸 口,一脸饱受惊吓的表情。‘你们听说了吗?今儿个早上,厨房的沈大娘在草丛里发现 了一具尸体,你们猜那尸体是谁?’她故意顿了下,满意地见众人的目光都投在自己身 上,才得意洋洋地继续说道:‘是吴总管哪!’
周围传来一阵抽气声。‘哎呀,可吓坏我了!我就说这宅子肯定被人下了咒,作了 法,三年内一连死了四条人命,下一个还不知道要轮到谁呢!’
众人都吓白了脸色,一个圆脸长眼,满脸稚气的小姑娘,怯怯地拉着她父亲的袖子 ,‘爹,你说吴总管会不会是少爷杀的呀?’
小姑娘的父亲愣了下,随即狠狠地敲了她一记爆粟,破口大骂:‘你这孩子在胡说 什么!?少爷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接着又转过头对众人陪着笑脸,‘小孩子不懂事 ,大伙儿可别将她的话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