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何必介意一个残废讨不讨厌你?”他语气自嘲。
“我……怎会不在你身边呢?”她闭上眼,受伤的两手手心朝天,以手背掩盖双眸,要不是她身子轻颤,他不会发现她在哭。“我怎么可以不在你身边?我……”她像霍他的自嫌。
安慰失意的男人,是女人得到男人心的黄金时刻。
“你没回E-mail,我就该回来……可是我打电话问龙叔……他说你很忙……一次又一次……他不肯告诉我你出了事……报纸上又写说你没事……”他的声音因哭泣而走调。
报纸当然不敢登他出了事的消息,等了,第二天不被老爸炸了才怪。龙始轻视地想着,同时体谅她没有即时回来的原因。
“但你现在不也知道了?”他用利剪剪开她左小腿部分的牛仔裤布料,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令他皱眉,但幸好割得不算太深,未伤到骨头,这也拜她穿了牛仔裤所赐。
“我觉得不太对劲便回来,龙叔这才没办法不告诉我……”
她努力压抑泪水的样子令他怜惜,这孩子一向不容易哭,但现下却为他哭成这样子。
不易流泪的人,泪水才珍贵;她深明此理,才走这一步。
“回来却看到我成了跛子的好戏。”才短短几分钟,他已习惯自嘲,只因为怕是她自以为是。
小孩不懂得爱情、亲情和友情的分别,仰慕、尊敬和爱上更是不分家,他又怎敢自以为是?她实在太小了,只有十七岁——而他,已经二十九岁了。
“不是!”她霍然弹起身,低喊:“我回来是要伴着始哥,我回来,只为了你!”
太惊心了,这些话太惊心了。龙始只觉得身体所有机能都停止了,唯一能运作的,只有那颗因腿残而干涸的心。
“傻瓜,你……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啊!”他的声音哑得不能再哑。
她抓住了他的手,大胆地把它放在左胸下方,再一次要感动他。“我的心脏只因你而跳动。”她很清楚龙始吃这一套,他太骄傲霸道,只有纯真而彻底的奉献才可以吸引他。
“风,你……”
他不能反应,掌下的柔软令他心猿意马,那飞快的心跳使他的血液再次流动,而手背上的湿润是风的血——为他而流的血!
胸口上的大手好热,热力透过她的衣服,直逼她的心脏,使血液在她体内乱窜,甚至冲上她的脸颊。女性的本能在他的注视下渐渐抬头,直逼理智的算计。
龙始确定了她的心意之后,一贯地直接索取,勾起她的下巴,唇就往下吻——
“大少爷,陈医生来了。”杨管家敲着门。
龙始停止,双眼在下一秒睁开,对上她盈着泪水、仍不懂闭上的大眼,满意于她在这方面的无知,改吻她的额。
“进来吧!”他让任随风躺好,笑看她脸红和不知所措的摸样。“杨叔,叫人清理一下这里。陈医生,伤者就是她,伤口不算深,未伤及骨头,但血倒是流了不少,你看要不要输血?”
陈医生检查了一下,表示不用输血,伤口只是浅而密,所以才觉严重,实则缝针也不用。
龙始本想退开,但任随风却拉拉他衣袖,娇弱地道:“我怕……”
“怕?你现在才怕,方才砸下花瓶时的勇气跑到哪里去了?”想起她的自残行为,他便气得甩开她的手。
她的泪马上又要掉下,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始哥……”
看到她这摸样,他又怎么可能不理她?叹了口气,轻巧地上床,动作俐落得不像腿不方便的人,大手一揽,便把她抱上床,让她的背靠着他的胸,亲密地抱着她。
太亲密了。任随风不太适应地微微挣扎,马上遭到对方更紧的钳制,耳边规律的心跳声因而更清楚,迫使她脸上的红潮退不去。
她知道这是必须的,却仍控制不了自己脸红的冲动。
“瞧你抖得跟什么似的。”
龙始低沉的声音就在耳后,他怎么可以在相逢不到十五分钟一口,由生疏变至亲密至此,而且改变得如此自然?
包围自己的男性气息太浓烈,浓烈得令任随风不安,她甚至有点害怕!现在只是拥抱,迟点便是做爱!
让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拥有自己纯洁无瑕的身子,光是想像就够可怕。
她的脸色一下子刷白,背后这个男人,将会和自己赤裸相对,然后必须让他进入自己的生命,留下他的印记。那和强暴有什么分别?
哦,有,分别在于她比一般受害人早知道自己一定会被人强暴,可以作心理准备。她刻薄地自嘲。
她不自觉地苦笑,又有什么办法?龙家太强,强得决定她的命运,强得足以毁灭她;一如她父亲扼杀她母亲一样,不需要肉体上的伤害,精神上的折磨才是最可怕的酷刑。
“乖孩子,别怕,我会陪着你。”龙始温柔的轻语令她感到一丝安慰,对象是他,或许不会太难以忍受。
他,是她在她九岁时所选择的,是她选择跟随他而不是龙易——虽然那是她唯一的选择。
自胸口多了个始字之后,代表了她是他的人,使龙易危害不到她,那份恩情,她可以怎么还?以身体来还,之于龙家,也是合情合理。
这么想,或许好过些吧!任随风尝试再放松一些,更密合龙始的身体线条,胡思乱想之际还不觉伤口痛,现下心一静,反而痛得过分。咬牙的忍耐,马上换来龙始更多的怜惜……
杨管家把一切看在眼里,准备向龙易报告。
☆ ☆ ☆
龙家主宅的早餐时间是八点整,一秒也不准迟,因为龙家主母丁盈痛恨人迟到。
续、终、余三人坐在长桌左边,顺着长幼坐开。续身边空了一个位置,那是龙始的座位,但由于龙始怎么也不肯踏出房门一步,使它已空了半年。
长桌右面,首起是丁盈,接着便是龙萌月,然后是龙羽,下一个空位便是任随风的座位。
“或许是时差关系,而且,她昨晚很晚才回来,让她再睡一下吧!”龙终想安抚母亲。
“我像是不体谅人的人吗?”
丁盈微笑着,已是半百之人,又跟了龙易这么多年,她又岂会看不出任随风是怎样的“贵客”?对儿子有益的人,她会比较宽容。
“各位早安,很抱歉,我迟到了。”任随风无声无息地出现,动作轻盈。
“没关系,不过迟了几分钟罢了。”丁盈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昨晚睡得还好吗?你回来得如此匆忙,我们也来不及准备房间呢!”言下之意是指责她的冒失。
“很抱歉,我太没计划,实在太失礼了。”她就是太有计划才会做出没有计划的样子。
女孩子就是礼礼貌貌才行。丁盈满意她的致歉,喜欢她在龙易点头后才入座的守礼行径。
“小风,你还没见过小月这丫头吧!妈妈隔壁的小鬼就是,你身边的,则是小羽,你以前没见过的,她是阿余最疼爱的小妹妹,今年六岁。”龙终作简单介绍。
然而,如果龙始动情,他提康复之后,还会放了她吗?
龙易明知如此,也要她回来……她注定是龙始的女人,差别在于情妇还是老婆。
龙易不会允许她走的,他养了她这么多年,又供她一个外姓女孩到国外念书,就是视她为未来的自家人!
是下属,又或者是情妇,但她既已在龙始的保护范围之内,她便是属于龙始的,为了满足已动情的儿子,他又怎会让她跑了?
从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功成身退”存在,她注定没有纯白的人生可过——自她出生开始。
第二章
龙易之所以要龙始去复健,是因为龙始自脚废了之后,便将自己关在房内,不再管事。
要龙始再度坐镇公司,就必须重建他的自尊,而他的自尊来自他完好的身体,所以他必须去复健。要他复健,则要给他刺激,要刺激他,便要找出他会在乎的东西;亲情不行,龙易便试着由女人着手,所以他挑上任随风这个过分聪明的孩子。
任随风不是不明白事情的牵扯,只是要说服龙始去复健简直难如等天。复健成功的机率是如此地渺小,骄傲的人怎会容许有失败发生?
然而,如果她不能令始哥站起来,他就会被龙易放弃,龙易一向只给予别人一次机会,龙始是,她也是——她不可以失败,不然始哥就会被毁,她极不希望这种事发生。
“在看什么?瞧你的眉都快解不开了。”龙始的声音终于成功地传入她的脑袋。
他不喜欢她皱眉,那像代表了他无能为力令她开心一样,这又进而使他介意自己的脚。
太傲,令他自卑;自卑,又令他敏感、多虑。
“经济学新论。”任随风像只家猫般靠在龙始已无知觉的长腿坐着,享受他温暖的大手无意识地爱抚她及腰长发的动作,他有时还会轻捻她的后颈,让她很舒服。
“那是大学用书,不适合你看。”他一手便自她手中夺去那本比字典更厚的书,准确地丢向四步外的书架顶层,足见他手臂肌肉的发达。“你对生意有兴趣?你不断看我以前的生意纪录——”她在宅里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的多疑,毕竟是遗传自龙易。
他还没决定要不要完全相信她,因为关于她的调查报告还未送到他手上。
任随风的聪明狡诈是当年他留下她的理由,她太聪明,让他不能放下戒心。
但很难相信她不爱他,尤其是那天龙终这个转播站在他房门外和人聊天时,“不小心”让他知道她为他放弃了毕业考,一脸仓皇无助地赶回龙宅——只为了他。
当年,才十二岁的她是那么坚持到英国念书,拿了奖学金,弄来了所有入学的资料,一点也不麻烦他,只求他让她去;准她去了,她高兴得笑了——那是她来龙家之后的第一个笑容,可想而知她对这份梦想的坚持和执着。
然而,她却为了他放弃,这孩子本来不想告诉他,怕他知道了会内疚和担心。她怎会是不爱他的呢?
但是,不轻易相信人,是成功的秘诀。
“不是的,我只是……”想知道龙易不肯放弃你的理由。她一直好奇,以龙易一贯的做法,没理由不放弃龙始这个他认为是废人的人,虽说是龙始一手开展出漂白事业的路,但有龙余做后继者,龙始的存在便不是唯一的重要,那又何必……
但看完他在公司所有的纪录之后,她终于明白龙易死不放手的理由——没有人会放掉一只会生金蛋的母鸡,龙始太厉害了,比较起来,龙余的确是嫩了点。
“只是好奇始哥的事。”任随风半垂着眼,柔媚的表情动人。
龙始忍不住丢开膝上的书把她抱上膝,但却惹来她的惊呼。
“别这样!”她的脸马上本能地烧红。
除了她打伤脚的那一晚他曾对她亲密一点,之后也很多次让她靠着他的腿坐,并没有任何过分亲密的动作,一下子教她怎么接受这种坐法。
“别怎样?”他愉悦地轻笑。
“会坐坏你的腿!”她低叫。
“它已经坏了,你可以安心坐。”那语气,夹杂了某一程度上的玩笑成分,只因为对象是她,他才可以稍稍接受自己已是残废的事实。
因为是她,他才成了最强和最弱的混合体,他可以绝对地保护她,又会把自己的脆弱暴露于专属于他的避风港面前,安稳自己的心灵。
只有他才认为自己还未完全相信她。
“就算它暂时用不着,始哥还是最棒的。”她挑字眼说话,并没有在他脚上大作文章,反是进一步给予对方肯定,用着十七岁女孩该有的崇拜眼光看他。
男人的成功,有部分原因是来自女人的崇拜。
龙始把脸埋到她的长发中,淡淡的玫瑰花香混着她甜甜的体香,形成她独有的香味,教他着迷。
太着迷了,让他要独占她,独占到不想让她去念书。
本来他的女人就什么都要好,但现在不同了,她成了残废,让她念太多书只怕她日后会嫌弃他。现在她还小,不懂什么叫现实,等她长大了,尤其上了大学,明白以她的条件根本用不着屈就时,她就会后悔今天的选择。龙始想得实际,看着眼前女子的目光微变。
接受了她的奉献之后,他当然会开始以真心待之,而且自她回来近一星期的表现,令他开始试着去相信她,相信她无论现在或者是未来都不会放弃他、嫌弃他。
一个人再有钱,只要身体上有残缺,总会潜意识认为自己配不上别人。
就因为他比一般人傲,他就比一般人更自嫌,然后也觉得他人嫌弃他。但风不会也不可以嫌弃他,在她以花瓶砸自己的脚时,她已经没有退路。
她明知道奉献之后会换来他的真心,她就不能嫌弃他,否则,她就是背叛了他。
背叛是一条大罪!
而他,不会允许她犯罪,在那之前,他会杀了她。
任随风轻轻颤抖着,因为龙始在她耳边呵气。她再精明,却怎么也猜不到这个男人在温柔对她的同时,心中竟有杀掉她的打算。
“始哥是最棒的,你做生意的手段高明得连大学用书也没有……嗯!始哥!”她低叫一声,捣住被他舔湿的耳朵,他怎么可以把舌头探入她的耳窝中!
他低沉的笑声中有着他往昔的自信,大手一托,便把她小小的后脑勺抓牢,然后,唇上一阵温软湿热,他夺取的过程快得让人措手不及,让她连脸红的时间也没有。
任随风怯怯地闭上眼,只觉得他的唇热热的,也不算太难受……
这么近的接触让她更清楚他的体味,混合了烟草和肥皂的气味很阳刚、很男性,和她的不同。这种分别令她强烈意识到对方是个男人,而她是个女人,有着这种认知,她就觉得唇上的感觉变得麻辣,血液净往脑门冲,呼吸也变得极为困难,只想快一点停止。
于是,她勉强地张开双唇,喘息地道:
“够了……”
但他不够!龙始甚至做出更私密的探询,当他的舌头溜入她的唇齿间时,真的吓坏了她,从没有人告诉她吻是这样子的,她想闭上嘴巴,想逃开这种过分亲密的接触,但他吻得太深,手也抱得好紧,根本不让她逃开,硬逼她体会两唇相吻的滋味。
感到怀中女子快瘫软成泥,龙始才把吻放浅,好一会才放过她。
“初吻?”他的气息浓浊,要她回答他明知的事实。
她无力地点头,身体又麻又软,肺部也因方才的长吻呼吸困难而疼痛着。
“风,我的风……”他轻声呢喃,用了“我的”二字,代表了占有和专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