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不会要龙随君的,妈,你会原谅我吧?”
龙随君的出现,代表了他的无能。
他保护不了妈妈,让龙始捉了她,生下了龙随君这个污点!而这个污点,将成为他心中的一根刺、一个疙瘩,除不去、消不掉。
“她不该存在的,妈。”
这句话,明显地刺激了任随风,她的反应甚至是用力地抱紧任随风。
太可怕了,这个孩子的心竟和龙家人一模一样,怎么可以!
“妈?”任随吾自她怀中抬头,妈清醒了?
一滴泪珠在他抬头时滴到他的小脸上,骇着了他。
任随风仍是没有表情,两眼呆视前方,但泪水却如断线珍珠般不断下滑,手紧紧地抱着他。
“妈!你听得见我叫你吗?妈妈!”他喊着,她却没反应。
“妈!”他不能接受这种事,她明明抱着他哭了起来,但为什么仍是醒不了?
“妈妈,醒醒呀!”
突然,警报器响了起来,令任随吾不得不先走,和龙萌月会合。
而龙始,这才关掉警报器,向守卫和佣人交代一下走进房里。
他没有生气,没有动怒,甚至可称是平静地走向床,没有向因别人而有反应的任随风大吼大叫。
“别哭了,乖。”他轻轻地抱住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随吾变了,是不是?”
她没半点反应,但眼泪掉个不停,甚至让他的衬衫也湿了一大片。
“他没变,风,他是龙家的孩子,残忍是天性,你该明白的。”他的大手轻轻地抚拍她的背、梳着她的发。“是你在压抑他,但同时害了他,你又教他这,又教他那,却什么也不教随汝,反而要他保护她,你对他太不公平了,你让他有了强烈的使命感,才会使他一回龙家,便轻易被激起龙家血统中的凶狠个性。”
“这孩子,真的好像我。”他叹息一声。“可惜太急躁了,过于自信,让他有点自以为是,没有太多的实战经验更是他的致命伤,所以,他会输得很惨,他甚至连自己会输也不知道,还以为可以照顾你。”末了,他的语气是不屑的,因为想再刺激她。
儿子做得到,他没理由做不到!
他说过,他不能弄醒她,就没有其他人可以弄醒她。
现在有人可以刺激到她,他一样可以。
“你心疼随吾,我知道的,你放心,我不会杀他,放心,你放心。”他的强调代表他对随吾将会更残忍,他会使随风更“不放心”。
“知道我会怎么对他吗?”他轻轻地笑了起来,轻得叫人心寒。“你讨厌我是龙家人,我就彻底把他改造成龙家人,让他一辈子处于勾心斗角之中。”
胸前的人儿没再流泪,静静的没动。
“他将会每一分每一秒都害怕有人暗杀自己,连兄弟姐妹都不能相信,连亲生的父亲、爷爷、奶奶和叔叔都不能相信!”
她没有反应,像之前一样,是处于无心状态。
他轻轻地拉开她,看着她,她毫无表情的脸教他发狂——怎么可以!随吾几句话她就哭了,但他呢?他每天和她说话,现在又这般做,她怎么仍是没反应?
“这不公平,风,这不公平!”他禁不住大吼。“就因为他是你生的,就可以得到你的温柔,但我呢?我是你的男人!你的男人,这世上,我才是你最亲密的人,不是他呀,没有我,你也不可能有他,我才是你最重要的男人,是我!是我龙始!”他像失去所有般绝望地咆哮、狂吼。
之后,空气之中只有他因为大吼而致使肺部换气过快的剧烈喘气声,然后慢慢放缓、放缓,再告平息。
“风,是不是我不做龙家大少爷,你就会和我在一起?”他轻轻地问,充满期盼。
可是过了一个世纪之久,空气之中仍没有第二种声音响起,于是,他的呼吸又开始变急。
“风,你回答我,是不是我不做龙家大少、不待在龙家、不做让你担心的事,你会和我一起?我们开咖啡店,你煮咖啡,我洗碗,有空时,你教我煮咖啡,我们一起送小汝和小君上学,教她们做功课……总之,我不再显赫、不再富贵,和你一起平凡就行了吧?”
没有回答。
他的呼吸进一步急速。
“风,九年前,我们在东翼房中很快乐的,对不对?我……当年我冷静下来之后,想了好多好多,是真的,你的眼神骗不了人,你爱我,可是我……对不起……对不起,那时候我真的……”他的声音沙哑,沙哑到一度失去了声音,沙哑到喉咙发烫,痛感直涌眼眶,使眼眶也刺痛起来。
“我以为你骗我……伤害了你,我真的很抱歉……”他第一次向她正正式式的道歉,她却全无反应。
“我以为,拥有你的人也是好的,可是不是,你不会和我说话,不会对我笑,我好难过……是我把你弄成这样子……我可以叫醒你一次,却不能唤醒你第二次,因为你已经不敢再爱我了。”他不是不懂,只是不想去懂。
“成功,没人分享,还要来干什么?”他不要了,什么也不要了。
“没有你,我就算得到全世界也没用。我爱你,风,我真的好爱你,在你九岁时,我在你身上知道了第一种人类该有的感情——怜惜;然后在你十七岁时让我学会了爱、恨、感动和嫉妒;失去了你,我懂得体谅,也明白什么叫珍惜;现在,我知道什么叫悔恨、内疚……还有,生不如死。”
他拿出口袋里的利刀,握起她的手腕。
“我让你成了废人,却弄不醒你,既是如此,我就有责任让你长眠……没有人会骚扰你,我会让你安安静静地睡,我会让你解脱。”
他在她的手腕上用力划下了第一刀,鲜血马上涌出,但流出的,竟是他的生命。
“原谅我,我实在放不开你,我放不了手,所以,容我和你一起走。”他更用力地在自己左腕划了一刀、再刀、三刀……鲜血比她的流得更快。
他上床,背靠墙,像九年前第一次相遇时那样,把她置于身前,让她的背靠他的胸,这样令他更能紧抱她,像连体婴似的分不开。
“风,我爱你……”他闭上眼,脑中涌起自己幻想的情景,在咖啡店里,她煮咖啡,他洗碗……
那种梦,原来也是幸福的,是一种他在龙家永远也得不到、学不会的特别感觉——只因有她在身边。有她在,在哪里都是幸福。
“我不再是龙家大少……”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但抱住她的手却仍未松开,紧紧交握。
他的头搁在她肩上。
“我爱你……”
“不!”
明明已经自我封闭,明明已经不想多想,明明想要死心,明明已经……
可是,怎么仍有眼泪?
第一次肯醒,是因为爱他;第二次不肯醒来,也因为爱他。
因为伤害,因为担忧,因为害怕,因为自私,因为太爱,因为太恨,因为太强,因为太弱,因为差距,因为生存,因为死亡。
不是不感动,只是不敢再爱,太累了呀!
可是一个女人怎可能看着最爱的男人死在自己眼前?
“始哥……不可以……”她自己也好不了他多少,她自身也流了很多血。“始……”
她极困难地挣开了他的手,想下床找人救他,但手脚却已无力,砰的一声跌倒在地。
在快失去意识之前,她见到龙始动了,下了床,大手向自己伸来——
尾声
“可以的,我绝对可以不再骚扰阿始,但随吾,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龙易含着一抹笑,轻声说着。
有了龙始几乎造反成功的先例,他必须更小心的,不过,这小鬼不了解阿始的厉害,才会落入他手中……事实证明,这世上只有阿始和阿余像他。龙易心思不断地转。
任随吾看着龙易,点点头。
龙易马上开出条件。“一,我要你马上改姓龙。”
他竟要他冠上龙始的姓!
任随吾的手紧握成掌,忍了这口气,点头。
“二,以后不准见任随风。”
任随吾的手益加紧握,指甲陷入掌心的肌肉里,却还是点头。
“三,也是最重要的。”
任随吾静待下文。
“小汝,你的双生妹妹,将永远成为你的拒绝往来户。”
指甲完全陷入掌心之中,然后流出血,染红他的手,也染红他裤子的衣料。
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不见随汝?!
他会疯掉的!
疯了,再成为一个完全的龙家人,龙家的继承人。
然而,他却还是必须要点头。
“杨管家,带他上去吧。”龙易满意极了。
“小少爷。”
之前,还只是叫他随吾少爷,现在却叫小少爷?代表他正式归宗?
“你的房间在东翼。”
东翼,东南西北之首,以前龙始就住在东翼,现在就换他了。
龙易见孙子走了,这才上房,脸上的笑容终于在入房之后完全消去,一下子失去两个儿子,心情始终有点沉重,不是因慈爱,而是失去重要部属的失落。
一千尺的主人房之中,怎么不见了主人丁盈?他需要她呀!
女人,该以身体去慰藉在外征战而身心疲累的男人。
他轻轻深入房内,没有大声叫嚷,经验告诉他,好的、不好的,总要静静的才可发现。
而他,看到了好的。
丁盈正亲自为他烫领带,脸上出现了不常见的淡笑,然后,她拿起那条领带,闭上眼,轻轻地在那领带上印下了一吻,表情是久违的温柔。
怎可告诉他,她不爱他?
“小盈。”他的出现,把丁盈吓得花容失色,握着领带呆站那里。
“这种事,有佣人做。”他把领带放到一边,抓起她的手,细细亲吻。“你的手指才刚接回,一定要好好休息的。”
她苍白的脸涌起了红晕,别开脸,以极平静的语气道:“别找阿始麻烦,易,别找他们麻烦……好不容易才救回的两个人——”
“你总在这个时候谈这些!”他挫败地放开她。“阿余的事是这样,阿始的事又是这样。小盈,阿始甚至在你身上放了小型炸弹!要不是随吾发现得早——”
“易,他们是我们的孩子啊!”她低喊。“让他们走吧,他们不过是想要自己的幸福……你想想,阿始在大量失血的情况下,仍硬抱小风下楼求救,他靠的是意志力,那种意志力是因为爱才有——”她根本不介意龙始怎么对自己。
“我知道他很伟大,可以了吧!”他烦躁地扯领带,走向一旁的酒吧。
“我不是这意思——”
“我不想为了他们而吵架。”
“易!”她觉得自己很没用,总是保护不了孩子,总在出了意外之后才起了一点作用。
她不会知道,她自以为的“一点作用”,其实是儿子们以后可以安稳过日子的主因。
“上一次,你跪下来求我放过阿余,我放过了,不逼他回来,现在又到阿始!”
他的沉稳永远只在丁盈面前消失。
“易……”丁盈无助地看着丈夫的自斟自饮。
“小盈,你是我的,你明不明白?你的心该只有我,不管爱我或恨我都可以,但只可有我!”他喝进一大口酒,像喝开水一样。
“易呀。”丁盈来到他身后。
“为了孩子,你连冷淡这种保护色也可退去哩!”他嘲讽。“放心吧,我不会动手的,小盈。”反正有随吾在。“我不喜欢你为了孩子而哭,你只可以为我而哭。”
背部贴上一具温软的身子,丁盈的体香令他一颤,多少年了,他仍是如此受她影响。
“易,谢谢……”她靠进他转过来的胸怀之中。
“要谢,你该知道怎么做。”龙易放下了酒杯。
她没有说话,闭上眼,软软地吻上他,使这个万人之上的男人瘫痪……
☆ ☆ ☆
“随吾。”丁盈轻轻叫住了正要去上班的孙子。
任随吾停下,木无表情地看着丁盈。
“这本杂志很有趣,有时间便看看吧!”她把一本外国杂志交到他手中,暗暗指了一下封面左下角的标题——
最具特色咖啡店选举。
任随吾表情未变,点点头,像平日一样去上班。
一上车,他便翻开杂志,看到了他长久以来最思念的……
——完——
初试啼声
希汶
某天早上九点,电话响声大作,心里正纳闷有谁会在这时打来,一提听筒,连篇国语便传入耳中,吓了我一跳。
因为,我这个香港人汗颜地不懂国语。
香港人若没有正式地学过国语,总会把广东话的音读歪凑合,但经过去年原梦和<飞象>的纪莹来香港和我短聚之后,我便知道这种方法是行不通的,我连听也觉得吃力,又怎么能和育贞姐沟通?我想育贞姐也没想到我不懂国语,也敢投稿吧?
于是,我近乎无礼地打断她的自我介绍,请她改用传真,因为我家的电脑坏掉了,只可用传真来沟通,沿用了和原梦她们相处时的方法——笔谈,真是难为了育贞姐的眼,因为我的字是公认的难看。
头一次和台湾的出版社合作,感觉和香港的出版社有点不同,作风的差异再在考验我的适应力,幸好我的适应力强如蟑螂(这个比喻好像有一点奇怪),加上育贞姐仔细的说明,使我很快便进入了状况。
很感谢<飞象>出版《残龙的冷妻》,因这本书中的男主角性格有点偏执,所以行为也有点激进,并不是每个人都接受得了,<飞象>敢出,着实教我出了一惊,这倒说明了台湾出版社的包容力比较大,让作者有更多空间去创作。
至于龙家男人的名字……本来是想用“一、二、三、四”的,可是好像过分了点,朋友见我如此苦恼,便“好心”地建议:“不如叫上、下、左、右吧!”这样的提议,似乎是恶作剧吧?这时,另一个很迷《创龙传》的朋友说:“用始、续、终、余好了,下次用起、承、转、结,正好凑成对。”
三个选择,高下立见,但请《创龙传》的读者可别把田中芳树先生笔下人物的性格套到我笔下的男主角身上,因为我写的龙家男人……有点不一样。
让这本有点不一样的书出版,真的要感谢<飞象>出版社,也要感谢声音磁性而性感的育贞姐,说真的,你的声音真的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