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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冤家 page 3 作者:舞夜

  而魏呈东冲着来人那大小通吃的「美色」和怡然谦和的态度,欣然答应。

  唉……庆暖在心中悄叹。没想到,妖怪也喜欢看戏曲,更没想到,他这个仪表翩翩的美男子居然得跟妖怪一起听戏……

  为了不再被震撼,庆暖把受限的目光朝楼下望去,看着楼下满坑满谷尽是胭脂香,随口说了句:「看来,扬州的姑娘们对戏曲的偏好,更胜男子。」

  「呵呵呵……」魏呈东闻言,笑得香肠嘴大开,「不是这样的。今天到畅心楼来瞧戏的这群姑娘,不全然是为看戏而来,她们大多是为了看今天的主角──白龙公子。」

  「白龙公子?」

  「是啊。话说这白翁也不知是把先祖埋进了什么龙凤穴位,家里净出些玉似的人儿,不仅女儿是扬州第一美人,就连侄子都让人称作扬州的绝代俊男哪!」魏呈东的语调里有着埋怨上天不公的意味,「扬州城的姑娘都知道有这么号人物,每回只要他登台票戏,整座戏楼子就全是争着要瞧他的姑娘。」

  「全部都是?」浓秀的蛾眉轻扬,微征士弯的唇,满盛着对小白龙的喝采。

  嗯,这等魅力,跟二十岁时的他果然有得拚!

  「哐──」开戏的锣声响起,原本喧哗不已的戏楼霎时静了下来,近千双灼热的目光纷纷射向戏台子。

  庆暖啜了口茶,嘴角噙笑,泛着兴味的眸子,好整以暇地俯瞰戏台。

  继一挂子跳梁小丑披着戏服装模作样一番后,主角白龙终于以一身抢眼闪亮的刀马旦装扮,随节拍走出了帘幕──

  ★※★※★※

  戏台上,白玉珑一身绝佳的功架、完美的身段,架势十足,扮演起英姿飒飒的刀马旦,毫不生疏。

  这出「穆桂英活擒杨宗保」的戏码里,她正是那豪气万千、武功高强的江湖女儿穆桂英,勇于追求所爱,令能力略逊一筹的杨宗保乖乖换上新郎衣,成为她的丈夫。

  挑勾入鬓的柳眉,粉墨强调得愈发分明的凤眼,指尖拈着代表「武」的冠上长长翎羽,她威风凛凛,虽是女装旦角,仍旧迷倒台下那一大票专程为「白龙公子」而来的女孩儿们。

  一开嗓,一曲嘹亮优美的段子引吭而出,白玉珑转动着一双灵活流波,有意无意地扫视今天特来捧场的看倌们。

  但见一片火热的迷恋眼光从四面八方传来,其中或有未婚姑娘们充满期待的含情脉脉,或有年轻少妇们恨不相逢未嫁时的慨叹,当然,也包括了一些具有断袖分桃之癖的男人投送而来的色迷目光。

  这些,她早已习以为常。

  无动于哀的眸子,终在对上了神楼厢房内那对桃花勾魂眼时,初次兴起了波澜——

  是他!

  她惊讶地瞠大杏眸。他竟然也到了扬州!

  那张她一直难以忘怀的美好容颜,正衔着一抹笑,佣闲地倚靠着座椅,身上的白衫覆纱,依然是那么闲适、那么飘逸。

  显然他也察觉了她的注视。他头稍一轻点,眉间一宇谦谦气度,向她致意。

  她一笑,几乎就要跟着点头回礼……

  「穆桂英!穆桂英!该你的词哪!」身后的一名虾兵蟹将见主角不知怎地,竟在台上发呆漏了拍,慌忙低声提醒。

  一时岔失的神魂被拉回戏里,白玉珑赶紧提嗓唱了一段词,随后抡起尖枪,作势和面前的杨宗保比武,眼角余光却还是一径地往神楼那儿瞟去。

  除了再把他瞧个仔细,也忍不住想探探坐在他隔旁的同席之人是谁,于是她把视线稍作移动……

  骤地,她杏眸大大惊瞠,对自己所见不大敢置信。

  怎、怎么回事?今天演的分明是「穆桂英活擒杨宗保」,不是「孙悟空西游记」啊!怎么会有人唯妙唯肖地扮成一只猪精,挂在神楼包厢里吓人?

  过度的震撼惊吓,致使她手上的尖枪一歪——

  「哇啊——」

  霎闻台上一声惨叫、台下一片惊呼。

  呃,怎么了吗?

  白玉珑茫然回神,才惊觉自己失手,把尖枪刺偏了!亮晃的枪头此刻正抵着脸色发青、冷汗直流的杨宗保咽喉,周旁的票友们也一致吓白了脸,额上沁汗。

  呼!看来刚才的震惊,险些教她这个穆桂英改写历史,把阵前招亲弄成谋杀亲夫,提前当未亡人!

  幸好,大错尚未铸成,还能补救。

  眸子一凛,她艳绝的粉脸一记嫣然,收枪,送出一朵兰指。

  「杨宗保,一次赢了你,你必心有不甘,桂英再给你一次机会,是男子汉就拿好你的杨家枪,同我再好好比试一场来!」

  台上的杨宗保惊魂甫定,握紧枪杆,随机应变道:「哼!怕妳不成?看招!」

  锵、锵、锵、锵……

  随着始终不曾止息的锣鼓声,戏台上又动了起来,接续末完的剧情唱下去。

  嘴巴上唱着,白玉珑的眼儿仍不停偷瞄着神楼动静。

  她觑见那个美得雌雄莫辨的人儿,跟隔旁色迷迷的猪精偶有交谈,总是笑容僵硬,保持着垂首侧耳的姿势,看似谦恭,实则掩饰心中的勉为其难。

  为什么?究竟是什么难处,令他那么无奈、那么身不由己?她想知道,是什么难解的困扰纠葛着他,也想知道,自己能不能为他帮上一点忙。

  不管他是男是女,她都相信,他俩应该能成为不错的朋友。既然如此,朋友有难,她理当要仗义相助!

  当然,在那之前,她得先把握机会认识认识他才行……

  有点心不在焉地唱完这出戏,跟着票友在台上挥手谢幕,现场雷动的欢呼声、尖叫声、掌声中,她昂首往神楼再次看去。

  他仍在那儿,意态闲散地含笑,和她对望,没有盲从的暍采,甚至没有鼓掌,但灵湛的眼中透露出激赏的光芒,已经给了她足够的肯定,更胜其它所有。

  头一次,白玉珑感到说不出的心满意足,似乎一切都值得了……因为他的肯定。

  她直勾勾地凝视着他,努力用眼神表达出心底的意念——

  你别走!多待一会儿,给我机会认识你啊!我马上就来,马上!

  怱地,他对她点头微笑,好似对她的意思了然于胸,并表示同意。白玉珑欣喜之余,只觉心脏怦怦狂跳,雀跃得不得了。

  谢了幕,退回后台,她赶忙回到畅心楼安排给她单独上妆、更衣的房间,紫苏已经在里头待命,七手八脚地替她卸妆、除下头套、换下戏服,再小心翼翼地穿好男装、画粗剑眉、扎辫子、戴好小帽……直到完成装扮,也花了不少时间。

  急步出房间,她马上往看席走去,以免美男子不待久等而先走一步,却半路被一个看来像是仆役的男人挡了道。

  来者恭敬一揖,道:「白龙公子,我们家四爷在嫣水阁设宴,竭诚邀您前往一叙。」

  「你家四爷找我?」白玉珑眉头一紧,眼儿一瞇,「又是飘云四爷?」烦不烦啊?

  「是的,正是我家四爷。」

  「在嫣水阁?」她冷冷一笑。

  「是,就在嫣水阁。」

  嫣水阁是扬州城里甚为出名的销魂窟,不大,但小而精致;那里的姑娘最美,酒菜最好,花费也最昂贵。一般人要能在嫣水阁被宴请一回,少说也值得作梦笑三年!

  可惜,她没兴趣。

  冷哼一声,她扭头就走,「我另外和朋友有约,没空!」

  没料到开出这么好的筵席竟会遭拒,仆役讶了一下,随即又跟上脚步,试着劝说。

  「酒菜都已经张罗好了,姑娘也都等着,请您看在四爷的面子上,应邀前去一趟……至于您的朋友,只要不嫌弃,也可以请他一道前往,让四爷款待──」

  「够了!」白玉珑躁怒地打断他,吼道:「回头去告诉你的四爷,要是个男人,就别像瘪三一样每天都窝在女人堆里!他自己喜欢像公狗一样见洞就插,别以为旁人也喜欢!他自己不爱惜身体等着染花柳,别以为旁人也跟他一样不在乎!如果他想交个臭气相投的朋友,很抱歉,龙爷我跟他是不同路子的,无福消受!」

  她咆哮着撵走了仆役,然后跨开大步,赶往看席。

  然而,看席里仅剩曲终人散后的空荡,整座戏楼里除了忙着打扫满地花生壳、瓜子壳的跑堂,已无其它人影。

  他走了?

  一双美眸迅速黯淡下来。

  他……怎么还是走了?

  本以为他了知她的心意,会留下来等到她卸妆后一见的,谁知……

  看来他那一笑、一颔,只不过是礼貌罢了;而她,是会错意了。

  唉!早该叫个人把他拦住的!

  可惜,他们又错过了……

  第三章

  气氛很不好。非常、非常不好。

  在下令将满桌精心打点的好酒好菜撤下、把一屋子特地点召来的红牌姑娘遣散后,房间内的气压,便一直低得教人不知该如何应付。

  太师椅上,交迭着长腿而坐的男子,皆俊的脸上已不见半丝笑容,冷冷的怒意,是他现在唯一能让人感觉到的情绪。

  半晌的静默后,翠玦首先发难,「那个白龙公子太过分了!爷这样设宴相邀,他不领情便罢了,竟还开口随意诚毁人,真是蛮横无礼至极!」

  嫣水阁的头牌花魁路华浓也跟着启口,「是啊……真没想到,白龙公子居然会说出这么中伤人的话。」

  白莲般雪嫩的小手轻抿樱红唇畔,她不解地忆道:「奴家虽只见过白龙公子两次,但印象中他十分温文尔雅,即使对奴家这样卑下的青楼女子,他也不曾稍予轻视污蔑,始终以礼相待,怎么会忽然……」

  「妳见过他?」庆暖转过头来。

  「是的。他曾经单独前来,召奴家陪了他两次。」

  庆暖拉高了不满的音调,「他也会上嫣水阁?」怎么,他不是挺自命清高的吗?

  「那是自然。而且据说他只要一听说哪里有艳名远扬的花魁娘子,必定前去一见。」

  「喔?」这家伙真的好样儿!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结果自己就是个爱玩鲜的!

  路华浓轻露娇笑,「不过白龙公子到底还是和一般前来寻欢的男子有所不同。」

  庆灯不认同地一嗤,「哪儿不一样?」比较俊俏,还是比较有钱?

  「每到一处酒楼,他从来都只点那楼内最美的姑娘相陪,而且不论如何,中夜之前必会离开,回返家门,不在任何一个女子的房里过夜。」

  「他不在酒楼过夜?」庆暖哼笑,「这么说,这个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岂不是一见了花魁就直接把人压上床去,用最快的速度解决?」

  「四爷!」路华浓轻蹙黛眉,含笑娇嗔,「奴家都说了,他是以礼相待,才不做这种禽兽不如的事哪!」

  庆暖撇了撇唇角。

  男人出现在酒楼里,除了当禽兽,还是只有当禽兽,才能算是正常的男人!

  如果想扮君子,又何必跑进这种春意融融的烟花地?哼,再装就太假啦!

  「白龙公子一向都很洁身自爱的。」水汪汪的秋眸飘向窗外,她眼里存有一抹恋慕,「他说,这世上只要求女人一生为一个男人坚守贞操,实有不公,男人也该对所爱的女子专一,不该四处拈花惹草,所以,他要为未来的妻子洁身自好,将来也只专心对待一人,既然无心流连花丛,又何必狠心糟蹋我们……」

  就是这么一席话,唤醒了她深藏在心底的纯净情怀,教她在历尽沧桑后,初始有了想许身给一个男人的念头──如果那个人,是他。

  只可惜……她想,白龙公子是不可能愿意和一个风尘女子厮守一生的。

  低低微叹,她垂眸自语,「不知将来会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有这等福分,能当上白龙公子的夫人?」能嫁给这样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是每个女子最大的愿望呵!

  「洁身自爱?」庆暖扬高一边嘴角,给了记最不屑的冷笑。

  这小子,满口花言巧语地骗得姑娘家团团转,说谎不打草稿,也不怕哪天吹破了牛皮,往后难做人?

  还没娶妻,就开始过起和尚生活,说是为了对往后那个还不知是圆是扁的女人专一?

  呸!他才不信!

  哼哼……那小子该不会是有什么隐疾吧?血气?隐睪?阳萎?早泄?太小?太短?不够硬挺?不够持久?或者是……根本不举?

  要是能把内情挖掘出来,一定很有趣!想想,扬州姑娘们最爱慕的白龙公子原来身体有恙,不是个男人,到时……

  顷刻间,庆暖桃魅的晶瞳灵光乍现,修长的玉指轻抚着下颚,原本只扬起一边的嘴角,慢慢地拉高了另一边。

  「好!真是好!好个洁身自爱,哈哈哈……」

  一扫方才晦气的表情,他笑得好开心、好开心!

  「爷?」翠玦疑惑。

  「四爷?」路华浓也不明白。

  男子俊美的脸上阴霾尽除,再度展现完美无瑕的焕发容光,恰到好处的两抹笑纹,更是把出众的面容衬托得足以绝倒众生。

  他俯低身子,轻快地啄吻一下花魁的樱桃小口。「我的好华浓,多亏有妳,四爷我的气这会儿已经消了。」

  「咦?」路华浓眨眨大眼睛,完全不懂个中原因,「真的?」

  「当然是真的。」男人的长指轻佻地在她白润的下颔旋画,「四爷我可不撒这种小谎的。」他昂首对翠玦示意,「把刚刚撤下的那些酒菜叫回来,我现在兴致正好,等不及大吃大喝一顿,等会儿妳和华浓就陪我喝几杯吧!」

  「是。」翠玦欠欠身,便退出房外。

  唤人把酒菜重新布回桌上的同时,她不禁为白龙的明天感到忧心。

  跟在四爷身边多年,她很了解他的脾性。他向来最容不得别人给他难堪,如今白龙不但三次拒绝他的邀请,甚至还当着仆人面前羞辱斥骂,真真惹火了他,这下恐怕是要不得善终了……

  尤其方才四爷笑得莫名快乐,更教她整个背脊发凉,毛骨悚然!

  她知道,主子的快乐只来自一个原因──

  他将要让白龙痛不欲生!

  ★※★※★※

  阒静的夜空睛朗,只留明月灿星,纵是狂欢,也皆已酪酊人昏睡。

  「我吩咐的,可都听清楚了?明天马上照着我的意思去办好。」别馆的寝房里,庆暖半躺在铺满真丝枕褥的床上,心情大好地扳弄着手掌。

  呵呵呵,小白龙啊小白龙,你可知道自己已经落入我的掌心?用我温暖而美丽的掌捏死你这条漂亮的小龙,真是再适合也不过了!对不?呵呵……

  「可……四爷,您……您真的一定要这么做吗?」

  翠玦双手在胸前紧紧交握,踌躇不已。她简直不敢相信,他竟会提出那种想法!就算是为了报复对方,他的方法也未免太……太……太荒唐,也太……太狠毒了……

  「他年少有为,难免忘记该如何谦卑为人,我跟他同在商界,也算是他的前辈,就由我这个前辈来教教他,肯定令他永生难忘『谦卑』二字。」庆暖双眼微瞇,长长的眼睫掩盖了一瞬闪过的阴狠,「谦卑是一种虚伪的美德,可人活在这世上,就是要学会适度的半真半假;而虚伪的美德,正是最好的护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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