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儿,钰已经跟你认错了,你……原谅他,跟他回去吧?阿玛和你额娘以後会好好盯着他,不会让你又受委屈的……」
「我不回去!」情况似乎不同於想像,德媛焦急起来,「阿玛,当年我是情急之下才误成了这段婚姻,而今三年过去,我对钰仍是毫无感觉,您要我怎麽和他生活下去?」
「我们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啊!」钰赶紧抢话,「几十年,够你重新爱上我,咱们能生几个小世子、小格格,你会有一生的荣华富贵、高尚地位」
「我不希罕!」瞳光灩灩的杏眸怒嗔向他,「我爱的是杜冥生,我要和他在一起,我要跟他走!」
钰沉下了眉眼,「你就非要跟那个一无所有的男人在一起?他不过是救了你一命,有必要让你赔上一辈子给他吗?」
郡王夫妻颇表赞同。「是啊!媛儿,杜大夫那儿想要什麽赏赐,我们都会尽量给他,你好好考虑,别毁了自己的一辈子呀!」对於贵族出身的他们而言,权势、地位、财富,都是生活的基本条件,杜冥生不过是个身无长物的平民,女儿跟着他根本毫无幸福可言,徒然苦了自己而已。
情势突然逆转,德媛只得脱口道出:「我和他已经互许终身了!」
现场戛然静止。郡王夫妻、钰贝勒皆怔怔地睇着她。
她垂眸低语,「我们有过肌肤之亲,我们才是真正的夫妻。所以,阿玛、额娘,您们甭再劝了,我想钰贝勒他不会愿意接受,是不?」她瞟看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钰,希望他能够放她走。
一片俱寂中,钰缓缓地,吐出他的决定。「没关系,我不怪你。」激荡胸口的狂风巨浪,尽数埋藏在平静的眼眸下。「听说你先前失去记忆,直到最近才恢复的不是?想必你也忘了自己是个有夫之妇,才会做出错事,所以我不怪你,你只管回来,往後谁都别再提这事。」
德媛瞠然,以为自己听错了;郡王夫妇则对女婿的包容大感欣慰!
怡沁郡王板起了脸,「好了,再过几天,我们一道起程回京。媛儿,你就跟钰回贝勒府去,往後日子还长,你们俩学着好好相处。既是夫妻,怎麽能为了一个外人便随意离弃呢?」
德媛简直不敢相信!「可是他──」
「他对不起你过,已经认了错,而今你也对不起了他,两人就此扯平,以後规规矩矩地过日子,不许再有二话。」
「阿玛──」
看着女儿还想争辩,郡王深重一喟。「媛儿,阿玛这回为了你,伤了不少元气,着实不想再为你的事操心了。阿玛老了,也不知还能再活几年,只有把你交给钰,我才能放心。你若是执意跟那姓杜的在外头漂泊,阿玛和你额娘迟早会因为担心你而病倒,你可舍得?你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德媛心口一窒,「我……」
「是啊,你我的夫妻名分清楚载明在宗人府玉牒上,你想剔去贝勒夫人的头衔,总要有个理由,不能想改就改。」钰俊美的脸上挂了一抹淡笑,「难道你要跟宗人府说,你想和别的男人双宿双飞,所以不要丈夫了?将来要是传出去,我所做过的那些错事加起来,可能也不比你红否出墙的事实还要难听,届时,你要岳父、岳母大人颜面往哪儿搁?」
此话一过耳,怡沁郡王背脊不由得一悚!
「钰说的很对。」他使劲点头,「媛儿,不许再胡闹了。好好当你的贝勒夫人,杜大夫那里由我去说,你除了贝勒府,哪里都不许去,听见没有!」
「阿玛……」天地忽然崩塌,重重压止,德媛只觉得自己不停地下沉、下沉……
明天,只剩一片黑暗……
让郡王拉起身来的钰,直勾勾地瞅着她,唇边的笑纹愈发深沉。
张开的网,已经捕捉到他想要的猎物了,他残忍地笑看她的挣扎。很快地,他会将她的哀愁、她的绝望、她的泣血,拧成一种撕裂的甜美,慢慢、慢慢,滑下他的咽喉,直到餍足──
第十章
斜倚凭栏,还拥着娇人儿观赏窗外逢秋的庭园景致,然任桂花再芬芳,粉菊再清香,假山流水凉亭造景再巧妙,也引不开笼罩着两人之间的凝重沉默。
急转直下的剧情,从怡沁郡王口中传进了杜冥生耳里,让他好些天来忐忑不安的心情,终於有了结果──
结果就是重重地摔下,美梦刹那间跌了个粉碎!
尖锐的碎片,刺进他的心、划过他的眼,而他,得常着这份刻骨铭心的血和泪,独自步往下一段旅程。
「你接下来打算去哪?」汲取着男子身上熟悉的淡淡药草香,德媛轻问。
沉吟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往南走。」
一双蝶翼般的长睫,随着眼帘更加低黯了。
中秋将至,郡王一行人眼看是没法赶在十五日前返抵北京了,两江总督於是巧心设下赏月宴,邀郡王、贝勒等人留下过节。中秋一过,他们便要动身北上回京城,她自是必须同行,而他……选择了与她完全相反的方向,他要南下……
「愈是往南,就愈是不会下雪,对不?」清丽的脸蛋,勉强勾动微笑,「以前在京城,我最怕过冬了,因为不管屋里摆了几只火盆,我还是全身发冷,手脚冰得像是刚从冰窖出来似的。可我又最爱赏雪,看着雪花片片飘下来,举目所及就是一片纯白,四周静沉沉的,好似世上只剩我一人……」说着,她禁不住红了眼眶,「我原先好盼望今年冬天能跟你一起过……我想跟着你取暖,同你一块儿赏雪,想试试在一片雪白的世界里,只有我和你的感觉,可──」
可如今这一切,都不可能成真了。他们必须各自分飞,她朝北,他往南。
螓首埋入挚爱的胸口,她痛哭失声。
「可我真的舍不得!我舍不得你啊……我舍不得你孤单单的一个人生活,我想陪着你……如果当初不去认我阿玛、额娘,或许就不会弄成这样了……冥生哥哥,对不起……」
俊秀的脸庞,悬上了两道清泪。他轻抚她柔滑的发丝所绾成的髻,哑道:「别再说了。这件事……没有谁对或错。」
打从一开始,他爱上了自己所救的失忆女子,可有错?记忆恢复後,她为了让父亲宽心养病而自承身分,又焉有错?现在她的丈夫要回自己的妻、她的父亲希望女儿过得好,而希望他这个梗在中间的第三者成全退让,谁能说有错?
一切,不过是上天作弄。
「你……会忘了我吧?」她哽咽问道。
他怔了一下。半晌,他合上眼。「我会忘了……媛格格。」
揪住他的衣襟,她点点头,一种心痛,一种心安,哭得更凶了。
「忘了我,去找个能陪在你身边,需要你、会照顾你的姑娘,别让自己孤单一人……」她是不能陪他飞了,但辽阔的天空仍在他面前,他该有属於自己的翱翔。
杜冥生将她收拢在胸前,紧紧的,紧紧的。随後,他吻她,任自己的泪流淌上她的颊,直到分不清是谁的泪。他松手卸下她身上的珠佩绣袍,和自身的素色布衫,与她同入香帐,翻滚交合,纵其一生的癫狂无羁,一回又一回。
他要记得她,记得这具与他交缠过的香躯,记得这个和他相偎过的体温,记得这张他亲吻过的容颜,记得他的芸生。
即便是时间,也不容抹灭他的心誓──
在最後一次狂喜中,他低俯至她的耳边,呢语:「我,不辞行。」
☆☆☆
赏月宴在总督府中庭盛大展开,两江总督和怡沁郡王、钰贝勒、其下的部属等共饮一桌;而总督夫人与其余女眷则聚集在仰熙楼,负责款待怡沁福晋、格格。
天上月儿圆又明,地上筵席杯觥交错交错,酒酣耳热,端是歌舞昇平的太平景象。
怡沁福晋步履袅袅地穿过长廊,绕过月影晃晃的水池,终於如预期地在杜冥生所居的房间找着失踪了一会儿的德媛。
房门敞着,屋里没点灯,清亮的月华却映了半室光辉,她看见女儿僵坐在桌旁。
「媛儿?」她走了进去,燃起一盏灯,略微恍然地瞧着女儿呆滞的目光。「媛儿,你在这儿做什麽?怎麽不到仰熙楼去跟大夥儿一起赏月呢?」
德媛眸子瞬也不瞬,平板地逸出一语,「他走了。」她回望空荡荡的房间一圈,「他说了不辞行,所以我来找他时,他就已经不在了……他人真好,是不是?他知道如果他不先走,明天我一定走不了;他也知道相会无期,辞行只会让两人难受,所以他就这麽走了。」豆大的泪,开始一颗一颗地落。
她哑声泣道:「为什麽?额娘,我好不容易才爱上一个人,为什麽却偏要落了空?」
福晋轻叹,用手上的香帕为她拭泪,「你是个有丈夫的人哪!别忘了,这丈夫可还是你自个儿挑的……人生大事,岂容得你儿戏,说换就换?想想看,紫禁城里多少双眼睛,哪由得你任性闹笑话?」
「是啊……」她凄美一笑,「是我自己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看女儿似乎凄绝,福晋有些心焦,「说什麽毁了自己一辈子?跟着钰,是一辈子享用不尽,我和你阿玛都是为了你好,你可别为那个人,净把自个儿往死衚衕里拉呀!多为往後着想,那个人能给你什麽呢……」
凝望着窗外清灿的银白,德媛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她只是沉沉的想,想他竹青色的背影,是不是正披着一身和他最是合称的月光灵气,悠悠漫步在凄冷的石街上,一步,一步,愈来愈远……
☆☆☆
中秋过後,怡沁郡王等人即收拾了行囊,雇了几辆车马,起身回京。
行陆路不比走水路轻便,一路上或走或停,傍晚就留宿客栈、驿馆。回程中,德媛食不知味,睡不安眠,像个失了魂儿的布娃娃,凡事皆尽由人。
惟独,她坚决不肯和钰同房共寝。
晚上两间厢房,她总拉着福晋不放,使着性子非要和母亲同宿,把老父和丈夫推到另一间去。所幸一般的厢房里都会有两张床,一张主人床,一张则是仆人床。钰再是恼火,也只得脸上含笑、心里咬牙地退居仆人床过夜。
「媛儿,你不能这样。」福晋叹劝,「你兴许能躲他一路,可到了京城以後,你总还是要回贝勒府的,那时你该怎办?你们是夫妻呀,能不同房吗?只是迟早而已。」
撒娇地枕着母亲的膝头,德媛微微双眉,「我知道啊……可是,额娘,你一定要帮我,至少这一路上,多给我一点时间,毕竟……我没法那麽快就准许另一个男人碰我的身子……」
她躲着、钰捱着,回到京城时,已经是秋霜尽落的时节了。
☆☆☆
又在郡王府赖了些日子後,德媛在怡沁郡王的「押送」下,不得不进了贝勒府。
贝勒府内,果真按钰当初的诺言,被大力整顿了一番,也正好让钰藉机发泄他在回京路上所受的怒气。前来厅上重新晋见主母的仆婢们,个个非伤即残,对主位上的人再不敢怠慢丝毫;而荷姬,听说也被下令逐出贝勒府,不知所踪。
怡沁郡王很是满意,对必恭必敬的钰又交代几句後,放心地坐上了马车,在德媛依依不舍的眼光中,扬尘而去。
望着马车逐渐缩小枉大街另一端,钰的大掌冷不防地搂上了她纤软的腰肢,抵靠在她贝耳边,徐徐吹气,「你逃不掉了。」
搁在腰间的掌用力一捏,捏出了一颗痛泪沁在她眼角,他只是冷笑。「该进屋去了,我的夫人。」捏在她腰间的掌劲没有片刻放松,他就这麽擒着她,步回寒月阁。
疼得几乎脚软的德媛,低头缩肩,惨白着脸,人挨在他臂弯,依着他的步伐往寒月阁去,沿途见着的奴仆,只当贝勒主子和夫人恩爱非常,无人察觉她的不堪。
进了房,钰反手拢上门,方施恩地松开了掐在她纤腰上的掌。德媛瘫倒在地,吃疼地抚着腰,浑身痛得冷汗不止。
「你──」她气恼地昂高了头,怒眺站在面前的男人,什麽都还来不及说出口,一记耳刮子旋即而下!
「啪」地一声,响彻房内。
小女子被打得伏倒,眼前黑了一瞬,骤然间天地无声,耳朵只是嗡嗡作响,唇角溢下了一丝腥羶,脸颊阵阵火热的麻刺辣痛。
钰弯身蹲下,把她拽了起来,长揩以鹰爪般箝住红肿了一边的芳容,抓得她发疼。
「想说:『难道你不怕我跟我阿玛告状』?」他浅浅笑了笑,不吼,不骂,只用让人背脊发凉的低冷声音,笑着对她说:「劝你还是别告状的好,要是撕破了脸,闹上宗人府,大家都难看;而最难看的,仍会是怕沁郡王府,你信不?只要听到你在外头妍上了一个野男人,无论我再怎样残忍待你,也不会有人说我错,懂吗?为了你好,为了你的阿玛好,为了怡沁郡王府好,你还是乖一点,嗯?」
凛栗的气息,贯穿了德媛的脊髓,闪着两簇小火的雪瞳,睇着眼前这个空有俊美外表、体内却窝藏罗刹食人鬼心肠的男人──她的丈夫。
陷在掌上的艳容,钰看了好些时候,迷醉地呢喃起来,「你连生气的样子都好看极了……新婚夜那晚,我本来以为拥有『病西施』之称的新娘,该是很美的……可我失望了,你的确该算是个美人胚子,但……不美,所以我说你『不过尔尔』。」他伸出另一手的指,在皙嫩的小脸上描摹,「原来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我想,西施大概也差不到哪里去了。这才知道,西施病了,怕是也美不到哪里去……」
指尖滑过她的芙容,随而又往下延去。她的颈、她的肩,然後大掌忽然包握住隆起的浑圆,令她倒抽了口气。
揉弄着娇人儿柔软的胸脯,他得意地看她不愿却止不住的低喘,又道:「唔,摸起来不再让人觉得扫兴,连身体也变了……这敏感,这娇喘,是那个男人教会你的?」他眸光忽地锐利,放开了她的脸,两手转而粗暴撕开她的前襟、扯落她的抹胸,然後强硬地脱去她整件上衣。
「不──」德媛拚命想要挣脱,两只粉拳却完全不敌他单掌,无力地被反制在头上。「不要!你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