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梓身体一震,怒气慢慢平息。他不是不知道多家人见到他时可能会怎样对他,早在他进来多家的那一天,多茗黑就对他说明了一切,他也已有所觉悟。可,他只是因为太想见妍黄,所以才会偷偷溜出来,这有什么不对吗?就算会被其他的多家人看到,他也顾不了了,他就是想要见她。
见那个他曾经伤害过的女人。
就算只是偷偷的看,他也愿意。
“我知道,但现在只有妍黄一个人见到我,而妍黄又不是喜欢到处去宣传的那种人,我想只要我下次小心点就应该不会有事。”东方梓恢复了冷静,不敢再胡乱发脾气。刚才多茗黑的话使他记起,既然她有办法将他弄进来,那她也可以将他赶出去!况且她也是多家的人,换言之,她的话是在警告他,如果他再这样子对她,很有可能她会把他打包好丢出门。
所以,他得冷静一点,不可以太冲动。
“还有下次?我看下次你就被赶出去啦!”多茗黑打了个呵欠。她刚才与“那个男人”磨太久,磨得她身心疲惫,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回自己的房间去好好睡一觉。
好累啊!睡意侵袭着她,使她摇晃了一下身子。
“我知道……”他想见妍黄也不行?难道他就这么惹人嫌?只是年少时犯了一个错,他就得万劫不复吗?东方梓委屈的想着,两道浓眉因此皱了起来。
不过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他今天也不会来这里。
“你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啊?算了,如果你想见她,那上去不就得了?”多茗黑又打了一个呵欠。惨了,她真的快不行了。
混蛋!都怪那个死家伙,没事上门来干了?害她还要花力气和他斗嘴,真是累坏她了!
可是她和他还没分出高下……他是想气死她不成?想到未曾输过的她,这次却始终斗不过他,这怎么不教她恼火?怎么不教她生气?
“晚上?可她不是在睡觉……”
“晚上三姊都不睡的。”多茗黑打断他的话。
哼!还装绅士、装体贴啊?免了吧!早在知道他欺负三姊之后,她就不把他当绅士看了,少在她面前来这一套,她不会相信的啦!像他这种名为道歉,实际上别有居心的人,她有可能会把他当作绅士看吗?
“她都不睡觉?”东方梓感到讶异,那她晚土都在干嘛?
“晚上三姊要观星象,顺便研究紫微斗数、命、生辰八字……”她讲了一堆占卜的东西,而且不讲则已,一讲便有如流水般滔滔不绝。
她像是讲上了瘾,一讲就停不下来,多话的程度足以媲美“灶神”多萝紫。
听她还在那里滔滔不绝,东方梓在终于在五分钟之后受不了的打断她:“行了!我知道了,反正我要去见她最好趁晚上是吧?”他突然发现多茗黑很多话,原来她也是三姑六婆之辈,瞧她在叙述事情时滔滔不绝的样子,真是吓死人了——吓死他这个人。
“嗯,对。不过她不是住在本屋喔!”多家的宅邸占地很大,除了主屋、庭院、还有一些休闲设施之外,有几个人还有自己的院落——也就是拥有属于自己的庭园和屋子,像是三姊、四姊还有她。
她们是少数可以拥有自己院落的多家人,至于她们为什么会有自己的院落,原因只有她们知道。
“她和你一样住秘园?”他有些讶异她并不是住在主屋。
多茗黑跟他说过,除了主屋之外,多家还有三个院落,除了某些特定的人住在院落里之外,其他人全都住在主屋。
他观察过,秘园管理得比主屋还好。
“不是,她住的地方比较不容易找到,晚上我带你去好了。”多茗黑又打了个呵欠,惨了,她真的该睡了。
“你不用睡吗?”从来多家的第一天起,他就领教过她的睡功了,都丽江也告诉过他,晚上绝对不能大吼大叫,不然会吵醒多茗黑,到时她万一没睡饱,全部的人就要跟着遭殃。
“我?我带你去之后就回来睡呀!反正又不是很远。”
多茗黑弹了一下指,都丽江出现在两人眼前。
“主人想要睡了吗?”
“对。”话刚说完,她就往地上倒。
都丽江见状赶紧上前伸手抱住她、扶住她的身体,打算将她带回秘园去。“不好意思,东方先生,我先送主人回去。”
“不要紧,你先送她回去吧。”东方梓摇摇手,知道她这一睡要是没睡饱或是睡不好,睡醒之后佣人们会有什么下场。
反正他的计画没有破坏就好了,至于别人想干嘛就随他们去了,不必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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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
湿冷的雨水打在多妍黄的伤口上,但她却没有感觉。痛吗?不,她内心的伤痛大过于皮肉伤的痛,所以她不觉得痛。那,此刻她究竟该有什么样的感觉?
走在马路上,多妍黄靠着仅存的意志力,一步步的走回自己家,一路上任由天空飘落的雨水打在自己身上。
比起那男人的无情,雨水的冰凉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温柔,至少它只是轻轻地落在她身上,如同母亲的手一般抚慰着她的心。
而在这样的雨中,她的心中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后悔与愤恨,而这种后悔与恨意,则随着泪水与血水,逐渐在她的世界蔓延。
以往的情意,也在泪水与血水中,渐渐被消灭。
她不该相信他的!可事情都发生了,现在再来后悔也只是徒增悔恨,实际上已经于事无补了。真可笑啊!她放声大笑,但笑声却是说不出的凄凉。
算了!她不想再去想了。
拖着沉重的脚步,她终于回到多家大门前,脸上的泪水和血还未擦去,身子又淋湿,现在她想必是狼狈不堪,但她挺直了背脊,努力维持自己仅剩的尊严。
意志力支撑着她,让她还能走回家来、没有在半路倒下,那时她就得麻烦家人来接她了。
可她不愿就这样被打倒,她之所以还能自己走回来,全是因为她想起了母亲常说的一句话——自己的事情要自己负责。这是多家人处理事情的态度,她也不例外。即使是被男人伤了心,她也勇敢的承受了,并且不肯在此时示弱。她是多家人,她不会因此被打败,倘若她就这么倒下,那只会让多家蒙羞。她会撑下去的,她不会让自己被打倒!
拿出锁匙打开檀木门,门开的那一刹那,与她面对面的是正要出门的多孟红。
在瞧见了多妍黄脸上数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之后,多孟红愣住了。
“妍黄!你的脸怎么了?”多孟红回过神后赶紧冲上前问。她自口袋里头抽出一张卫生纸,想要帮多妍黄拭去她脸上的腥红血液。
天呀!这是怎么回事?妍黄的脸为何会受伤?多孟着急地想,看那伤口好像不小、血也还没止住,而且外头还在下雨……她该不会是这样一路走回来的吧?
“没事。”多妍黄接过她的卫生纸便往自己脸上擦,想不到伤口碰触到卫生纸会这么痛,再加上多妍黄又因为想让多孟红放心,一时太过用力擦拭,伤口痛得她叫出声。“好痛!”她的脸好像裂开了一样!
多孟红见状,当下就决定叫多倪来。
“大哥!”这样子下去也不是办法,既然妍黄的伤口还在流血,就更不能随便处理了,非得送医才行,她叫多倪的用意便是想叫他送妍黄到医院去。
“大姊,我真的没事。”露出一抹苦笑,却无意间扯动伤口,多妍黄马上又痛得脸孔扭曲。
刚才在雨中没有感觉到的痛楚,她现在感受到了,而且这种痛楚不是只有一下子,而是持续的,再经过刚才的卫生纸摩擦和扯动肌肉之后,伤口变得更痛了。
“这叫没事?”多孟红生气的瞪了她一眼,又叫了一次多倪。“多倪!你再不给我出来的话,当心我拆了你的房间!”她这话可不是开玩笑,而是认真的,她在家中也有某种程度的权力,要叫人拆掉他的房间简直是易如反掌、像在吃饭一样。
这话一出口,砰的一声,一道人影就从某个房间里冲出来。
“多孟红!你在那边说什么浑话?”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把他是她哥哥的事给忘了吗?还敢着说要拆了他的房间?
不过,他就怕她等一下真的来拆他的房间,那他今晚就没地方睡了。
“你三妹出事了!我说什么浑话都不要紧,你赶快带她去医院!”多孟红心急的对他喊着,然后又大声的叫着:“总管!麻烦你准备车子!”
可恶!究竟是谁敢惹多家人?竟敢割伤妍黄的脸,混蛋!若被她知道是谁,她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多倪脸色丕变,他急忙从二楼冲下来,奔至多妍黄面前仔细地端详她脸上的伤口。“妍黄,怎么会这样?”多倪的语气中有一丝愤怒,他气自己无法保护妹妹,竟让她受伤。
是谁做的?他咬着牙、愤怒地头抖着。
多妍黄没说话,因为她一说话就会扯动伤口。而且她也不想再谈这件事情了,自己做的事情就要自己承担,她不想让大哥和大姊更担心。
她噙着泪水,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想说。
“不肯说吗?”多倪看着她不说话的模样,觉得很心疼。“你还能走路吧?”算了,先带她去医院吧!
多妍黄点头。不想让兄姊担心的她,已做了要独自承受一切的决定。
“那我们走吧!”
多倪拉着她的手走向大门口,而大门口已备好了一辆车子。
多孟红吩咐的车子已停在大门前,正等着主人上车。
多倪牵着多妍黄冰冷的手,走向那辆高级的豪华轿车,打算带她到医院去处理她脸上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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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过去事情,今夜的多妍黄睡得很不安稳,她的睡梦中来了个不速之客,那人就是多年前伤了她的心的人。
自丝绒中爬起,多妍黄坐直身子,伸出一手轻抚脸上的伤痕。那是伤得太重无法愈合的痕迹,每轻抚一下,她内心深处的伤痛也随着手指的移动而痛了起来。那种深刻入骨的疼痛,勾起了她许多回忆。
但她没有因此而停手,反而还不断的触摸自己的脸,等到她终于停手、不再触摸,心中的那股恨意也被完全挑起。她的眼神变得狠戾、表情变得冰冷、两手握拳得死紧。她看着眼前的某处,像把那一处当作是当初伤害自己的人一般地死瞪着。
只要她不开口,就没人知道她在想啥,但就算她开口了,也鲜少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脸上的表情永远都是第一百零一号表情,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就没人能摸清她内心的想法。
倘若要说有什么人可以稍微了解她的话,那大概只有茗黑了。打从她向自己学习占卜开始,她们交谈的机会就变多了,几年间学习和相处下来,她相信,茗黑若与其他多家人一样摸不清自己的心思,那她就不是大哥多倪亲手调教出来的恶神接班人了。虽然她名为“睡神”,但身体里却和大哥多倪一样流着恶劣的血。
她是一个可以和大哥称之为恶神双胞胎的女性。
只是多妍黄有些搞不懂她带东方梓进多家的用意。她只觉得这个男人来意不善,怎么一向最懂人心的茗黑会带这种来意不善的人进多家?还让他出来与她见面、勾起她最不堪的回忆……
茗黑是想做什么?她该不会知道了东方梓和她的事情,所以想用这种方法气她,好报复之前她拉她去见那个狐狸般的男人的事吧?假使真是如此,她可以说她成功了,因为今天她已经快气昏了,甚至还因此而让多年前的事进她的梦……
那是她所不愿的,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发现以往的恨意全都回来了。
当时被伤害的她对他的爱意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恨意。
拉回飘远的思绪,多妍黄下床走向落地窗前。她伸手把米色窗帘拉开,当窗帘被拉开的那一刻,窗外的月光也随之照射进来,她看着今日不算圆的月亮,心想:今天的星象会因月亮而改变吗?
观星是她每天要做的事,但她的观星时间并不固定,所以自然没有一个规律,也没有做什么报告可供他人参考。她又不以前君王的身旁的占卜师,得整夜观察星象,好向君王报告将会发生什么事,她观星象纯粹是好玩。
她观星象并没有任何的商业动机,不以此赚钱,她平日为人占卜也是视心情而定,并非以赚大钱为目标。
换下身上的睡衣,她自衣柜里拿出几件轻便的衣服,迅速的换好衣服之后,她自桌上拿起笔记本和一支笔。
看看自己身上的装扮,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她走出房,顺手将房门关上,而后走到距离房门不远的一处白墙前,白墙挂着一幅十二星座的星座,此外便什么都没有了。
多妍黄伸出手指算了算今日是几号之后,往星座图案的某一处拍去,之后墙壁旁的铜筋门发出了喀的一声,紧接着,钢门慢慢地开。不需人力,是这个门的优点。
让使用者用得轻松,乃这个钔门设计的重点之一。至于这个门是谁发明的呢?若说这是多家那位懒散出名的“美神”设计的,相信有不少人不信,但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现在的多靛郡就像个花瓶一样,不再有设计这道门时的那颗好脑袋,也许是被爱情给冲昏头了吧!
多妍黄走进门内,等她进入之后,装有红外线感应器感的钔门自动关上了门,并且上锁。
答应要带东方梓到多妍黄院落的多茗黑照着之前的约定,牺牲了睡眠时间,带他到多妍黄所居住的院落。
多妍黄的院落名为“徽园”,并不是特别显眼的一处院落,院落外种植了一整排的柳树、进入徽园的路径也很隐密,若不是向多妍黄学习占卜术,多茗黑晓得自己恐怕也不会知道如何在成排的柳树里找到进入徽园的入口。
东方梓跟在多茗黑身后,心里感到十分讶异,难怪他在第一天进多家时,想要找多妍黄却怎么也找不到。
原来她住在一个这么怪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