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来攘往的桃园中正国际机场大厅,夏怡安眼眶微微泛红,她蹲下身子,抱着六岁的女儿,哽咽道:“小蕾乖,以后都要听小妈咪的话,知不知道?”
粉雕细琢的夏蕾用力的点点头,“好,那大妈咪也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哦。”
夏怡安那双美丽的眼眸瞬间涌上泪水,她立即起身,背向夏蕾,不想让女儿看到她流泪的样子。
“姐,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小蕾的。”夏乔安握住姐姐的手。
她做了个深呼吸,将眼泪逼回去后,挤出一丝笑脸,跟眼前这相依为命,也是唯一的亲人点点头,“一切都拜托你了。”
说完,她再蹲下身子看着她最爱的小人儿,“不可以再跟幼稚园的小朋友打架了,好不好?”
“大妈咪说Geroge吗?他别说我是没爹的小孩,我就不跟他打……”
“妈咪不是说过,别理他的吗?”
“我不想理啊,可是他就偏爱帮我宣布这事儿,老是笑我,还笑我没弟弟,他有弟弟就了不起,说我什么也没有,没爹地、没弟弟,也是个没人要的小孩……”
“小蕾,他说他的……”
“士可杀,不可辱……”
“什么?”夏怡安皱起一双眉。
“我看电视学到的话,就是这个意思,士可杀,不可辱!”
一个六岁小女孩说这话,姐妹俩只能摇头。
“姐,你这个女儿不打架是不可能的,你就放心的到南非去,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夏乔安微微一笑。小家伙是个带着天使面具的小恶魔、捣蛋大王,三天两头,幼稚园老师就打电话求救,她已经司空见惯了。
“一切都麻烦你了,真的很麻烦你。”
“我们是姐妹,别客气了。”
几分钟后,夏乔安牵着小外甥女的手,看着飞往南非开普敦的飞机没入云层,消失在她们的视线。
夏乔安一低头,这才看到小外甥女的眼眶满是泪水,红红的小嘴抿得紧紧的,就怕自己哭出来。
她的眼眶也跟着红了,姐姐工作了多年的外商公司因撤资,而将台北分公司结束了,姐姐因为能力强,由母公司邀至南非担任要职。
姐原本不想去的,但因为她们的母亲早逝,父亲病重那年,她们又向亲友借了太多医药费,所以,这几年下来,她们姐妹俩除了基本生活费外,所得薪资都拿去还债了,而今只剩五十多万的债款。
她们的希望就是能买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能让小蕾有更好的教育环境,所以即使离家千百里,姐姐为了早点还完债、早点买屋、能让小蕾有好的生活,她还是离开了这个她舍不得、也放不下的地方。
不过,就苦了这个从小就没父亲的小女孩了。
“来,小蕾,小妈咪带你去吃麦当劳好不好?”
“嗯。”
夏蕾并没有破涕为笑,想到大妈咪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看到,她还是好想躲到棉被里哭。
但她知道小妈咪想让她开心,她也不好让她担心。
因为大妈咪比较忙碌也常加班,所以大半时间都是小阿姨陪她的,久而久之,她就喊她“小妈咪”了。
大妈咪也常说,她只是一个五十九分的妈咪,小妈咪补足了其他的四十一分,所以她才能拥有一百分的母爱,日后,她也要好好的孝顺小妈咪……
速食店里,夏乔安心疼的看着在游戏屋里溜滑梯的夏蕾,有双圆亮瞳眸的她,绝对是游戏屋里最漂亮的小女孩。
而她的容貌完全遗传自她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欧建帆,她很确定,虽然未曾谋面,但小蕾的五官跟姐姐放在皮夹里的欧建帆照片是一模一样的。
但她不懂,从姐休学怀孕生女,直到后来又半工半读完成学业,现在小蕾六岁了,远在澳洲的欧建帆是一通电话也没有,这样的男人哪需要将他的照片放在皮夹里思念?
由于姐是个将心事都摆在心上的人,所以她也无从窥探她的内心世界,更甭提她七年前那昙花一现的感情了。
“小妈咪,我不想玩,我想回家了。”夏蕾离开游戏屋,看着她道。
“嗯,走吧。”
在麦当劳里用餐的客人跟服务生,在这对“母女”推门走出去后,目光仍忍不住的追随了好一会儿。
因为这个妈咪美丽动人、身材姣好,女儿更是长得粉雕玉琢。是一对相当出色的母女。
相信小孩的父亲也是一个大帅哥吧,众人这么猜测着……
第一章
“你怎么又打架了?!”
安德森双语幼稚园里,夏乔安跟老师道歉后,接走还鼓着腮帮子的夏蕾踏出校门时,还是忍不住的问了。
“有弟弟了不起!有爹地就了不起吗?!哼!”夏蕾气呼呼的。
“小蕾——”
“小妈咪,那只‘青蛙’不惹我,我是不会打他的!”
“他叫Geroge——”
“就是台语的‘啾几’,国语的‘青蛙’!”
夏乔安在心里叹了一声,没再跟她辩下去。女娃儿虽然只有六岁,但她绝对是个早熟的孩子,再加上智商一八O,是个天才儿童,惹的麻烦自然也就多了。
唉,要不是姐姐希望她能当个平凡的孩子,跟普通的小朋友一样从幼稚园毕业再上小学,她早该提早入小学,成为资优班学生了。
只是她偏偏不甘于平凡,一颗早熟的心、超龄的想法,老是跟班上同学格格不入,最近更是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但为了让在南非工作的姐姐放心,她还是没将小蕾的情形告诉她。
只是小蕾顽劣又古灵精怪,影响他人上课情绪,老师已经婉转的透露希望她转学或休息,等到八月上小学……
这该怎么办呢?
思绪烦杂的她在心中再叹一声,低头看了个子已到她腰上的小女孩,那张漂亮的小脸儿还气呼呼的。
她抬起头来,不经意的瞥到对街一个挺拔壮硕的背影,男人正巧转过头来,她脸上血色“刷”地一白,猛抽了一口凉气,但苍白的脸随即又因怒火而涨红,她那双水灵眸子更是窜出两簇火花。
没错,就是这一张脸,就是这一张五官俊俏深刻的脸!
虽然他的眼神多了一抹桀骜不驯的狂野,但眼眸一样深邃迷人,浑身上下也有一股不可一世的气势,但她认得出来是他!就是他!“小蕾,走,去叫爹地!”
“嗄——”
由于男人又转过身,夏蕾根本没有看到小妈咪说的“爹地”,所以在小妈咪没有理会红灯,带着她直接穿越马路小跑步的跑到对面,一手揪住一个穿着西装男人的手臂时,她还是一头露水。
不过,当那个好高好高的男人转过头来,微蹙着两道浓眉看着她们时,她的嘴巴顿时大张,眼睛也瞪大。
“真——真的是……是爹地!”“对!喊他爹地!”
夏乔安抿着唇,火冒三丈的瞪着这个对姐姐始乱终弃的男人!“爹地。”
不同于夏乔安,惊喜万分的夏蕾是又叫又跳,最后还抱着爹地的腰,脸上的笑容跟头顶上的五月阳光一样灿烂。
“小妈咪,真的是我爹地,真的是!他跟照片一样,一模一样……小妈咪,我爹地耶……”
潘子达低头看着开心得几近尖叫的小女孩,他的眉头皱得都快打结了。
他摇摇头,再抬起头来,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眸光看着站在旁边,眼睛冒火的美人,她正以一种恨之入骨的眼神瞪着他。即使如此,他仍注意到她长得很美,朱唇皓齿、肤如凝脂、身材高挑匀称、乌亮的黑直发就像洗发精广告里的模特儿闪闪动人。
至于正紧紧的抱住他大腿的小女孩也是个小美人,一双慧黠灵活的黑白大眼,白里透红的皮肤,很漂亮,也很眼熟——他低头再看看那张笑得眼睛都眯成一直线,露出一口整齐白牙的小女孩。
“你不用说什么吗?”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
他再度抬起头来,对上那张美丽,但语调上冷若冰霜的美女。“说什么?”他顿了一下,抚着下颚道:“说你这个妈咪不该带着孩子在街上乱认爹吧?!”
夏乔安冷笑,她早猜到他会否认的,但既然让她遇上了他,她绝不善罢甘休!她要代替姐姐跟他讨回一个公道!
“爹地,你是我爹地,我跟我小妈咪是不会认错的!”夏蕾听懂他的话,连忙说道。
大妈咪皮夹里的照片,她可是看了好几年,不会错的。
“这位妈咪,看看,你误导你女儿了。”
误导?是他误认她是夏蕾的妈咪吧!哼!这个男人一定是花花公子,对姐姐的长相可能也没什么印象,或者对他曾经上过床的女人都没有印象了。
无所谓,反正看他要睁眼说瞎话多久?装蒜多久?!
“我没有误导,你自己睁大眼睛,看看小蕾,看看她的五官,她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闻言,他这才想到他觉得这小女孩眼熟极了,她的眼、鼻、口、脸形跟他还真像,若拿出他小时候常被误认是个漂亮小女孩的照片一比,可能还分不出谁是谁。
但就算这么像,也不可能是他的女儿,她看来都六、七岁了,他哪有这么大的孩子。
“这位妈咪,别把别的男人的账算到我头上,我不当冤大头的。”他的眼神看似温柔,但却隐含着警告。
“你说什么?”夏乔安脸色丕变。
“我说你这个妈咪别把别的男人的种,说成我的!”
她咬牙,“明明就是你,我不可能认错的!”
他耙耙浏海,“我们有做过爱做的事吗?”
夏乔安皱眉,“什么?!”
潘子达指指自己的头,笑道:“我的记忆力不输电脑,所以我可以确定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跟你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女儿。”
“这孩子明明是你的。”
“笑话!”
“你敢不承认!”
随着两人的声音愈来愈大,旁边围观的路人愈来愈多,因为这对俊男美女太显眼,而且因两个大人争执而眼眶泛红的小女孩,让人看来更是楚楚可怜,还有人蹲下身于去拍她的背安抚。
潘子达眼见一些不以为然的眸光陆续的往他身上聚集,再看到这个凶巴巴的女人拼命要他认女儿后,他气得脸都快绿了!“小姐,你的厚睑皮已经到了无坚不摧的地步,我根本不认识你,怎么可能跟你生孩子!”
“欧建帆,你不是人!”夏乔安也是气煞了粉脸。
“啥?”他难以置信的瞪着她,“你刚刚喊我什么?”
“欧建帆,你要装耳聋,还是装失忆?!”
“拜托,太可笑了,我跟你吵了老半天,结果你认错人了?!”潘子达简直哭笑不得,“对不起,我不叫欧建帆,也不认识什么欧建帆,我叫潘子达。”
“不管你改了什么名字,我都认得你这张脸,即使烧成灰我都认得!”
“改名字?嗤,你也想太多了吧,我何必改名字,这个妈咪,你真的是认错人了!”他从皮夹里抽出一张国际驾照给她看,“我刚从美国来台,还没有这里的驾照,但英文姓氏,欧跟潘差很多,你不会看不懂吧。”
她接过手一看,还真是潘,英文名字叫Vance,但又如何?“改名字不难,如果你一直叫潘子达,那你更混账,竟用假名字骗女人……”
“喂,你愈说愈离谱了!”他不高兴的打断她的话。
“一定是这样的,明明就是你!”
“这个妈咪,你的工作是编剧吗?若要编故事,麻烦别找我当男主角,我还有约会,没空跟你啰唆!”
什么态度?看到夏蕾在一旁哭得泪如雨下,夏乔安火了!生平头一次,她有了打人的冲动,而且,也付诸行动了。
她握紧手提包,用力的往他打过去,“我打你这个薄情郎,我打你这个始乱终弃的男人!我打!我打!”
有没有搞错?长得那么漂亮,打起人来居然那么野蛮?!活像个母夜叉!
冷不防的被打了两、三下的潘子达,一手扣住她的手臂,怒吼了一声,“别打了——”
她是不打了,但她改用踢的,而且就往他那不知道害了多少女人的胯下部位踢过去。
潘子达倒抽了口凉气,没想到她这么狠,他急忙一闪,虽被踢中了大腿,但总比被踢成太监好。
“你够了!”他用力一推,夏乔安跌坐在地上。
“小妈咪!”夏蕾哭得跑过去,伏在她的肩上痛哭着,“爹地……呜呜……爹地不要我……小妈咪,那只青蛙说的对……呜呜……我是没人要的小孩……呜鸣……”
“别哭!别哭!小妈咪爱你,小妈咪要你……”她紧紧的抱住她心疼极了,对那个腰杆挺得直直的男人更加生气。
“喂,你算不算男人——”
“是啊,推倒老婆,也不认小孩……”路人看不过去,两个少年仔跳出来替她们打抱不平。
潘子达冷冷的瞪着两人,再看看那对还坐在地上的母女,抿紧唇,他猝然转身的走到停在路边的朋驰跑车,上了车,在背后一大堆指指点点的辱骂声中,绝尘而去。
气得浑身发抖的夏乔安急忙拉着夏蕾起身,记下他的车号,感谢路人的安慰之后,回到租赁的房子,安抚夏蕾沮丧的情绪,一直等到她哭累了睡着后,才打了一通电话给一名当警员的朋友,请她私下帮忙,帮她查阅那辆朋驰跑车车主的个人资料……
☆ ☆ ☆
湛蓝色的天空一望无际,偶有一、两朵白云轻轻掠过。
熙来攘往的台北东区,一栋花岗石外观的办公大楼里,潘子达余怒未消的步入“东卫银行集团”位于二十一层楼的办公室。各部门的人一看到这个才从美国回来,继承银行集团经营权的少东一脸“青荀荀”,不似以往的优雅泰然,不由得交换目光,个个面露困惑。
潘子达在进到私人办公室后不久,与他一起回来的好朋友兼人事经理唐波罗也来到公司。
一会儿,唐波罗的爆笑声,突地从潘子达紧闭的办公室传了出来。“哈哈哈……”
外面的职员回头看了看,再竖直耳朵想听听有什么趣事,但除了笑声,什么也听不见,众人只能耸耸肩,再次将注意力放回工作上。
而办公室内,一身蓝色西装,体重重量级的唐波罗,就坐在一脸铁青的潘子达面前,捂嘴而笑。
他们是高中、大学的死党兼好友,毕业后,理所当然的进入好朋友的家族企业担任要职,这一次,潘子达那个老顽固爷爷要自己孩子到台湾接管这个已经开发了三年,但市场占有率还不到三成的东卫外商银行在台分公司后,他当然也要跟喽!
不然,在那个年纪都七十七,但身子硬朗、耳利眼明的老头子底下做事,可是一点都不好玩。
“你笑完了吗?笑完了该告诉我,你安排的秘书人选为何到现在都还没有看到人?”潘子达双手环胸,冷冷的看着笑得浑身颤抖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