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她眼中,这里就跟监牢无异——一座永远将她囚禁在他身边的美丽牢笼。
离开窗边,她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白皙小巧的脚丫陷进柔软的长毛地毯里,像是在做无声的困兽之斗。
窗外映着一方花园的绿意,阳光自玻璃外撒出一地光点,而她,站在这么靠近自由的地方,却毫无反抗余力的被软禁,就像是待宰的羔羊。
她才不会乖乖的听话,让他得逞!
夏紫茉毅然转身朝房门走,打定主意要出去走一走,离开这个令人喘不过气的地方。
今天的事最好别再犯第二遍,下回,我可不会像这次这么客气了。
关骥的话言犹在耳,但她才不怕,她是个人,不是他的囚犯!
才一打开房门,就见何婶站在门外,手里拿着吸尘器,眼神却像是在监视她。
「夏小姐,您要去哪里?」何婶问得客气,在她听起来却像盘问犯人。
「我要回学校拿行李。」里头全是重要的东西。她转头准备下楼。
「夏小姐,先生吩咐,不能让你出门。」何婶丢下吸尘器快步追上来。
「你们没有权利囚禁我。」紫茉气愤地瞪着她。
「夏小姐,先生是怕你一个人出门危险,你若想出门得先等我问过先生才行。」
「你——」看何婶那副不容商量的气势,紫茉知道再说下去也是白费唇舌。「好吧,不出门,那我总可以到花园去走一走吧?」
何婶想了下,先生叫她牢牢看好夏小姐,但没说不许她踏出房门,于是她不太敢确定的点点头。「这……应该可以吧?」
径自越过何婶,紫茉气闷的步下厚重的紫檀木回旋楼梯、穿好鞋子走到后院。
后院超乎想象的大,在寸土寸金的台北市简直是一种奢侈,最教她惊讶的是,这院子跟关爸爸在外双溪的花园几乎是一模一样。
除了几棵茂盛的榕树外,院子里还有一方花园种满了玫瑰,但或许是久未整理修剪,显得十分杂乱,连一朵花也没有,显然跟刚被修剪过的草地形成强烈的对比。
看样子,这一大片玫瑰花园已经很久不曾开过花了,枝叶茂密成这个样子,也难怪开不出花来。
树下还有几张斑驳的铁制休闲桌椅,还有一个看得出历史的陈旧秋千,摆放的位置跟样式几乎都一样。
她惊奇却又不解,关爸爸为什么要把外双溪别墅的庭院,摆设得跟这栋老宅一样?
绕过纠结的玫瑰花丛,碧绿的草地一路延伸到围墙边,夏紫茉小心翼翼坐上秋千,看似老旧的木头却出乎意料的结实。
她轻轻摆荡着双脚,阵阵微风吹来,心头那股郁闷奇迹似的消散不少。
仰头透过茂密的枝叶间远眺蓝天,她微瞇着眼,那片自由的湛蓝,似乎离她好远、好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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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岸的身影端坐在偌大的办公桌后,喝下一大口苦涩的黑咖啡,却依然平息不了心头翻腾的挫败与愤怒。
关骥失控的将手里的杯子往墙边一摔,昂贵的骨瓷顿时应声碎裂,咖啡的残渍瞬间在雪白的墙面上漫开一片燃烧的黑色火焰。
那该死的男人!
关骥倏然起身,烦躁的拉开领带恨恨诅咒着。
这是那个男人欠他的,这二十年来他不曾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这笔资产原本就该属于他,但为什么他却得受制在一个小丫头的手里?
他根本不该在这里,二十年前离开台湾时,他就已经发过誓,这辈子决不会再跟那个冷血无情的男人扯上一点关系。
就为了一份不甘,他回到台湾,把父亲大半辈子的心血握进手中,但内心的恨意,却怎么也平复不了,更得不到丝毫报复的快感,反倒一再勾起二十多年前的怨与恨。
但若后悔,为时已晚,他已经让自己陷入这种复杂的局面里,骑虎难下,他绝不容许自己在父亲丢下的战书前认输。
他是不会认输的!那个男人越是要他狼狈、束手无策,他就越不会让他称心如意。
掀起衣袖,烙着清晰齿痕的手臂还隐隐作痛,那个小丫头当真是死命的狠咬他,真不知看似柔弱的她是打哪来的力气?
「总裁?」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关骥的思绪。
不落痕迹的放下衣袖,他平静地转身从容步回办公桌后。
「姚秘书,有什么事?」
「您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我敲了几次门您都没有听到?」
姚可欣将手里的文件放到桌上,目光从关骥英俊的脸孔移向墙边那片咖啡渍与玻璃碎片,却聪明的没有多问。
一身合身俐落的深蓝色套装,衬托出姚可欣姣好的身段,干练世故的脸庞上,是一份藏不住的美丽与性感。
「没什么。」他淡淡回道,翻开她送来的文件迅速签阅。
细心描绘的美丽唇瓣淡淡勾起一道弧度,蹬着高跟鞋的长腿来到墙边,优雅弯身收拾那片狼藉。
「别收了,叫清洁人员过来就好。」他烦躁低吼道。
突然间,他开始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会留下他父亲用过的秘书,她洞悉的眼神总让他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没关系,老总裁偶尔也会像你一样,我习惯了。」一双俐落的手将玻璃碎片全数清进垃圾桶里,像是全然不在意尖锐的碎片会伤了她纤白的手。
「别在我面前提他。」他神情一冷,厉声警告道。
他才不像他,除了那该死的血缘关系外,他们毫无相似之处。
一只雪白的小手突然滑上他的肩膀,一股成熟的女人气息迅速朝他拢来。「放轻松,你的肌肉好紧绷。」
柔软的手熟练地按摩着他僵硬的肌肉,带着些许慵懒沙哑的嗓音听来异常性感,触动了关骥的男性本能。
他转头看了眼那双涂着粉色蔻丹的美丽纤手好几秒,而后平静地收回目光继续签阅剩下的文件。
没有挥开那双柔荑,他接受了那双手劲大小恰到好处的按摩,似乎让他暂时忘却惹麻烦上身,还有莫名其妙被狠咬一口的烦闷。
姚可欣是个成熟美丽的女人,而且还有着聪明能干的优点,无论大小事到她手里都能处理得妥妥当当,最重要的是就算他不在,她也能独当一面处理不少事。
他喜欢这种成熟美丽,而且懂得拿捏分寸的女人,对他来说,他最讨厌处理女人这类的麻烦,尤其是需要费心处理的麻烦——就像那个稚嫩的小丫头。
想起那个小丫头,他的眉头立刻多了一道折痕。
「姚秘书,我要你立刻去替我办几件事。」
「是的。」
收回纤白的手,姚可欣点着头、认真的一一记下,没有惊讶、没有疑问,美丽的唇始终优雅地勾着弧线。
「这几件事要尽快办妥。」
「我知道了,总裁。」
「嗯,去吧!」
看着姚可欣婀娜多姿的窈窕背影关门离去,突然间他又觉得留下她,是个正确的决定。
第三章
无聊、好无聊、穷极无聊!
紫茉趴在窗台边,烦闷的盯着院子里被风吹得摆来荡去的秋千,喧噪的蝉鸣让她隐隐作痛的头像是快裂开似的。
昨晚她几乎是一夜无眠,躺在陌生的床上,闻着房间里冰冷的气息,她觉得自己像是被遗弃在地狱的角落,无人闻问。
瞇着酸涩的眼阻挡刺眼的光线,昨天几乎是被关骥给绑架回来的她,身上还穿著昨天的衣服,因为她所有的行李——一如把她当成累赘似的弃之不顾,全被他丢在学校宿舍里没带回来。
那男人像是铁了心似的,扔下她就径自出门上班去,到半夜还不见他回来,她身边没有半件衣服可以替换,他也完全对她不闻不问,像是存心惩罚她似的。
紫茉发誓绝不向他低头,更不屑摆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去求他,洗过澡的她依旧穿著原来的衣服,经过一夜折腾,此刻身上简直像挂着梅干菜。
窗外吹来一阵风,带来一股清爽的草香,她的目光不自觉触及那片杂乱的玫瑰花丛,眉头不觉又蹙了起来。
如果好好整理一番,这应该会是一座美丽的花园,偏偏它的主人却对这片杂乱视而不见,她甚至敢说,他根本不在乎。
「夏小姐,吃饭了。」
何婶的声音,将紫茉的神智从太虚中拉回来。
「我不饿。」紫茉大半个身子依然趴在窗台上动也不动,只闷闷回了句。
房间里有着沁凉的冷气空调,但她宁可开着窗忍受炙人的炎热,多呼吸几口自由的空气。
想到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没换衣服,想到她的行李还被丢在学校宿舍里,里头有她最宝贝的东西,紫茉再也按捺不住了。
她跳了起来,拿起床头柜的电话,熟练的拨出一串号码。
「若男——」
电话才一接通,另一头立刻传来一道激动的女声,劈哩啪啦的就是一阵质问与抱怨。「紫茉?你是跑到哪里去了,我好几天找不到你的人——」
「我被软禁了!」紫茉气愤而无奈的说道。
「软禁?」电话里传出剧烈的抽气声。「紫茉,你、你被绑架了?」
「也不算啦,不过差不多了。」她闷闷地回道。
「天啊——你别怕,我找警察去救你……」高若男声音颤抖着,却还是很够义气的安慰她。
原本郁闷的心情,被好友这么一搅和,突然间让紫茉有点想笑。
「若男,我是被软禁了,但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啦。唉呀,有机会我再慢慢说给你听,现在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时间紧迫,她可不希望被关骥逮个正着。
「好啊,什么忙?」高若男忙不迭答应。
「我想请你开车来接我出去。」紫茉小心翼翼朝门口张望了一下,压低嗓音说道。
「拜托,你在开玩笑吗?你家不是有司机?」高若男拉开嗓门大嚷着。
「说来话长,有时间我再慢慢解释,你可不可以立刻过来一趟?」紫茉忍耐的将耳朵离开话筒。
「你在哪?」沉默半晌,高若男才开口问道。
「阳明山。」紫茉急急说道。
「阳明山?你不是住在外双溪——」
「若男!不要再问了,你快来就是了!」紫茉捧着又开始隐隐作痛的头无力低喊。
「喔,好吧——」
紫茉深吸了口气,相信再继续跟她扯下去,天大概都黑了。「若男,你去拿个纸笔,我这里的地址是仰德大道XX号,记下来了没?」
「记下来了,我立刻就过去。」
「还有,绕到后院围墙边去等我,千万别让大门口的监视器拍到了,知道吗?」这是她镇日在阳台眺望时无意间发现的,后院的围墙是四部监视器的唯一死角。
「后院围墙边?为什么?」
「别问这么多,按照我的话做就是了。」
「好啦,我知道了。」再多的疑问,高若男也都只能暂时吞进肚子里。
「若男,这里的山路不好走,你没问题吧?」紫茉忍不住又多问了声,毕竟若男手里那张热腾腾的驾照,是一个月前才拿到的。
「拜托,你什么都可以怀疑,就是不要怀疑我的开车技术。」
郑重宣示完,高若男豪气万千的挂上了电话。
拿着电话,紫茉楞了楞,终于露出了多日来的第一抹笑容。
好半晌,她才终于回过神来,放下电话,动作迅速的进行逃亡计画。
她将床上的枕头塞进被单里,伪装成她在床上睡觉的假象,随即小心翼翼的跑到门边拉开一条缝,想看看何婶在哪——
「夏小姐,你肚子饿了吗?」
才一探出头,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她差点摔出门外,原来何婶就站在门外几步。
紫茉狼狈的巴住门板,赶紧站起来佯装若无其事。
「喔,对——对啊,我有点饿了。」紫茉眼神闪烁的偷觑着面前的何婶,突然间灵光一现。「何婶,我突然好想吃荷包蛋喔,可不可以麻烦你去替我煎两个蛋?」
「好的,我这就去。」何婶匆匆下楼,尽职的准备去煎蛋。
眼见机不可失,她手脚俐落的赶紧跟下楼去,趁着何婶在厨房里忙着热锅、煎蛋,偷偷的拎起鞋往后院跑。
手忙脚乱穿好鞋子奔向围墙边,她抬头仰望高耸的围墙,顿时傻住了,只能怔望着几乎是一个大男人那么高的围墙。
微风吹来,带来阵阵荷包蛋的香味,也惊醒了围墙下束手无策的她。
紫茉转头迅速朝院子张望了下——
有了!她眼睛一亮,快步跑到树下搬起一张椅子,将椅子放在围墙边,踩着椅子用力一跳,轻盈的跃上墙头。
回头望了眼在房里四处找她的何婶,她得意的咧开小嘴,开始有点佩服自己的聪明。
当紫茉收回目光准备跳下围墙之际,却遽然迎上一张冷峻的脸孔。
「你要去哪?」冰冷的声音自关骥两片紧抿的薄唇中吐出。
「你——你怎么会在这?」她唇边的笑容蓦然隐没,惊愕地瞠大清澈双眸。
紫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关骥竟然就站在围墙外面,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墨黑如子夜,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在这么炎热的天气里,一身笔挺西装的他却仍冷峻自若,感受不到半丝炎热的焦躁与暑意。
唯一泄漏出情绪的,是那双燃烧着怒火的黑眸。
一个闪神,她的身体失去平衡,尖叫一声,整个人像是布娃娃笔直往下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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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骥瞇起眼,看着那个肯定会被坚硬石地给摔得支离破碎的小人儿冲向地面,一丝细微得连他都来不及厘清的情绪闪过脑海,迫使他做出决定。
如果他有些许的迟疑、不去理会即将摔落地面的她,或许他就能从麻烦里解脱、彻底结束他父亲留下的烂摊子。
但莫名的,他并没有袖手旁观,反而迅速伸出手,准确无误的接住她的身子。
即使摔下的身子带着些许冲击力道,但她却轻盈纤细得像是一片羽毛,不小心轻拂上他的肌肤,带来一股细微而又奇妙的触感。
但这份轻盈的重量,却重重挑起他心底那道防卫线,提醒自己回复理智。
紫茉紧闭着眼,当意识到自己不是摔上坚硬的石地,而是摔进一堵结实的胸膛时,她缓缓睁开眼,余悸犹存的抬眼望进那两泓寒潭。
「你胆子还真大,竟敢找人接应你逃家?!」他瞇起眼,冰冷寒潭隐约翻起了愤怒的波涛。
如果他的眼神是两把利刃,此刻她恐怕已成碎片。
「我应该让你摔成肉泥的。」
他双手无情一松,让她整个人踉跄得几乎摔到地上,好半天才稳住身子。
「你——」她惊骇得小脸更加苍白。「你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