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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凉喜宴 page 5 作者:文闻

  他看见我水汪汪的眼眸正不解地朝他闪烁,猜想我一定不明白他的心思,而我也真的不明白。不过后来我们认识将近一年时,有一次聊起这件事情,他才告诉我为什么。

  在我回家收拾东西的那几天,他虽然没有和我联络,却每天都很用心地想我,他想,他为什么会对我产生这种异样的情悸?最后的结论是——答案早在那张跟了他十几年的字条里。

  他想,当年若不是对我已存有其他的感情,又怎么会保留一张随意写的小纸条在身边十几年?只是每当一想到这样的感情,他便觉得心惊胆战。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不可能!于是那几天,他反覆思索著自己十几年的情感依归,最后终于让他想通了一件事——

  他真的爱上我这个行为有点自闭的女人。

  不过,这不是一日所成,而是十几年的情感转换。而我则猜想,或许是因为我为他疗伤,让他心里对我存有感激,捡纸条是因为那份恩情。而将字条一直留在身边,仿佛护身符一般的珍惜著,则是出自于我对他的信任,那五个字——「真心的好人」令他深深感动我的慧眼识英雄,在众人不信任、轻蔑的眼光中,我相信他——不问为什么的相信,所以他将这份感谢之情寄放在那张纸条上,让自己随时睹物思人。尽管这十几年他气梁家的人,但因为我,让他从来没想过去报复他们,因此他总是刻意避开我们一家人。

  他绝没想到在这样刻意的逃避下,还是和我碰面了。在相见的一刹那,那份感觉立即从他沉睡的体内苏醒,强而有力的抨击著他的心,令他震撼于自己对我的感情,不知何时那份感激已经变质了。

  或许是因为被我秀丽的美颜所迷惑,或许是被我那份沉静温婉的气质所吸引,也或许是我柔弱纤细的身影,引发他男性潜藏的保护意识。总之,在那—的短暂相聚后,他用了三天的时间来思索,然后发现自己是真的爱上我了。

  他爱上我一个对感情冷淡、反应迟缓的女人。他告诉我,当他一意识到这个骇人的事实,他第一个念头是感到前途黯淡无光,然后才开始苦思,到底该怎么引我入怀……唉!他甚至想到从我的反应看来,这条情路将会很长、很难走……

  当然,这些心路历程都是他后来才告诉我的;至于现在,我们还是先回归到当时的情形。

  「温先生,温先生,温先生,你到底要不要下车?」我再一次问著神游许久的温天丞,他从刚才问我话后,就一直在自己的思绪里打转,根本没有注意我回答他什么话。

  本来我也不想理他,不过医院已经到了,司机先生也在外面等著为他服务;他却一直呆坐著,而我又怕让建达等太久,只好出声催促,「温——」

  「到了?」温天丞在我的脸颊上印了个吻,对于我的提醒表示谢意。「谢谢!」他放开我的身子,先行下车。

  我无法知道他到底想怎样,但为了筱昭,我选择不理会他的反常行为,自顾自地牵著筱昭先进医院检查,其余的事以后再说。

  「来了?我等好久了。」余建达热情地拉著我的手,「从回国至今,你可是第一个主动跟我联络的同学,我好感动喔……」

  听到他的话,我不信地挑高眉毛看他。因为在我们那群留美的学生当中,他是最有人缘的男生,几乎班上的女生——不管台籍或外籍的,对他都好得无话说,只有我冷淡不理人,令他觉得很好奇。但两年的同班同学,加上班上只有六个台湾去的留学生,所以彼此见面的机会多!他也从晓曼那里了解我的情形,倒也不在意我的行为和态度。

  温天丞看到那个穿医生制服的男人一见到我就亲密地拉著我的手,心里的酸味不断地冒出,他努力克制冲过来将我们扯开的行为,冷静、礼貌的走到我们身旁。

  「婷婷,不先介绍一下吗?」他贴近我的背后,一双手占有性的放在我的腰侧,虽然温柔地靠在我的耳畔说话,眼睛却瞪著我被余建达拉著的手。

  对于温天丞刻意展现的亲密行为,我虽然不太习惯,但那发热的身子和被男人碰触后的柔弱感,依然在我的心里发酵。我知道自己对他有一些异于其他男人的感觉,是什么我还不清楚,但我想喜欢的成分居多,否则怎可能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人宣誓我是他所有物的行为?

  「温天丞,筱昭的舅舅,我的新老板——」

  「兼男朋友。」温天丞打断我未完的台词。

  听到他的话,我讶然地侧身抬脸看他,而他则低头印个吻在我的唇上,这样亲密的动作果然令余建达放开拉著的手。而我倒抽一口气的行为被他轻笑的声音掩住,我发现他很得意于他对我所做的事,不过我却被他临时的宣言给吓呆了,没有反驳。

  我果然是反社会型性格的人,对于这种社交行为的应变能力差了点,所以就这样被他吃得死死的。

  「你好,我叫余建达,是婷婷在美国留学时的同学。」余建达对温天丞伸出友谊的手,却也打量起这个自称是我的男朋友的人来。

  依他所看见的,温天丞或许还不是我的男友,不过也相差不远了。因为我不是那种欲迎还拒的女人,喜欢的人我不会主动,但不喜欢的人我一定是严加拒绝,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如果温天丞懂得把握,那成为事实的那一天也相距不远。

  「你好,筱昭的事要麻烦你了。」温天丞看余建达真的是以那种纯粹同学爱的热情对我,心中的醋意稍微平复下来,表现出平日的风度。「谢谢你今日的帮忙。」

  「哪里。往这边走,她……会不会黏人?」余建达带我们往脑科方向走,打算带筱昭先去做抽血检验和照X光。

  「会。她不会怕生却不理人,不过很黏……有点黏……呃……」

  「她很黏婷婷这个妈妈。」温天丞替吞吞吐吐的我说完话。

  「妈妈?」余建达不敢置信地停下脚步,一脸惊讶地看著我,「你是她……妈妈?」

  对于余建达的指控,我连忙摇头,看见他疑惑的表情,我先是抬头瞪了一眼身旁的温天丞,暗示他蓄意的诬陷。「那是因为筱昭感觉我像她妈妈,加上她会说的字汇不多,所以她第一次见面就叫我妈妈,现在要她改,她也改不过来。」

  「喔,原来如此。婷婷,听你这么说,我几乎可以判定她有百分之六十的自闭儿倾向。不过这种事还是等检验出来再行断定会比较有依据,而且这样也可以衡量病情需要,来设定补强的教育内容。」余建达领著我们走进检验室。

  他指著位置要筱昭坐下;没想到筱昭紧黏在我的身上,最后在温天丞的帮忙下,让她自己躺在检验台上,我和温天丞则一人一边的握著她的手。

  余建达很仔细地帮筱昭进行各种检验,好不容易折腾完了,他又亲自带我们到心理科去,为个昭做一个比西量表测验、单独的语言词汇测验和游戏制衡测验。

  筱昭不习惯这些事情,一路下来她哭得凄凄惨惨。还好我和温天丞都在她的旁边,让她不至于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待这些检验完毕,我们几乎是狼狈地逃奔出医院,在安全的坐上车后,才放心的吁了一口气。

  温天丞疲惫地揉揉太阳穴,伸手接过睡在我怀中补充体力的筱昭。「休息一下,到家时我会叫你。」

  第三章

  我从来不刻意去数时间过日子,因为我的生活一向平静,但从住进温天丞家的那一天起,我的生活没有一刻安宁,无数的挫折让我几乎夺门而逃。

  像现在,我还要为睡觉的问题烦恼。

  其实在我决定要搬来和他们甥舅同住时,我就有些心理准备。我猜想,我可能需要和筱昭同睡一张床,虽然我一向自己独睡惯了,但我认为这点还在我可以接受的范围内;没想到——

  「你……你说什么?我必须和你一起睡,为什么?」我用了比平常的音量大了十倍以上的声音问。

  「和我同床共枕,真的值得你如此大呼小叫吗?」温天丞好笑地瞪著我,他终于发现我真的为这件事很惊讶,因为我打破淑女的说话方式,改用那种泼妇骂街的音量来质问他,可见这件事超出我预想的范围太多了。

  此外,这是我第一次有这样的冲动——打人。

  真的!我第一次有想打人的冲动,实在很想把他那张无赖的笑容打歪、打肿,因为我察觉到——他是存心要看我惊慌失措的表情,令我更加认为他实在可恶透顶!

  「我要睡客房。」我狠下决心的说,然后头也不回地打算走出他的房间。「明天我暂时不去公司,我会把东西从你的房间整理出来。」我边走边说,心里则快被他气死了。

  从医院回来的途中,我们停在一家餐厅吃午饭,筱昭她有固定的吃饭模式,她不会自己拿筷子、汤匙、叉子之类的餐具,所以只有让别人喂她吃饭。之前她都是让温天丞喂饭,上次见面时,她愿意让我喂,所以这次我和他两人轮流喂筱昭吃饭,我们也因此没有为了喂饭而饿肚子,但筱昭吃饭的速度很慢,待我们回到家时已经两点多了。

  我们一回到家,他要司机先将我的东西搬进屋子里,然后对我说:「对不起,我有一个重要的会议要开,我们赶回公司好吗?」

  在我还没有想到籍口拒绝前,我们一行人又匆匆回到他的公司。

  这样的行程对我这个平日闲散惯了的人来说,已经有点匆忙和疲累,所以到了公司后,我便提议和筱昭在他的办公室休息,温天丞点头赞同,但我们两个人都疏忽了筱昭也有她个人的意愿。

  我和筱昭安然地在办公室里休息了二十分钟后,她哭了!

  她哭得好悲惨,惨到无论我怎么安慰她,她就是停不下来。在办公室外面的职员一个一个走进来慰问我,二十分钟后又过了二十分钟,我不得不对她的哭泣认输,只好夹著尾巴向温天丞求救。

  温天丞在会议室接到我的电话,匆匆地赶过来,他看到满脸挫折和无奈的我,并没有出言取笑,只是温柔地问了一个我答不出来的问题:「她虽然不喜欢我,但见不到我还是会想我,你呢?」

  见我晕红著脸,一句话也吐不出来,他倒也不勉强我说。

  「好了!又不是考试,还要想那么久。」他从我怀里要抱起筱昭,筱昭不愿意让他抱,却因为他的回来而不再哭泣,这种尴尬让我和他都挫折感倍增。

  「筱昭,舅舅抱抱,到了会议厅再由妈妈抱抱。」

  筱昭理也不理,一味地缩在我怀里,最后我对她说:「筱昭,起来,我们去舅舅的会议室好吗?」

  这句话我足足说了五遍,她才反应地站起来,让我牵著她的手,跟在温天丞后面进入会议室。

  本以为这已经足够让我尴尬好多天了;没想到筱昭压轴的精采表演却在后面,她一进入自认为安全的环境后,倒也安静地待在我怀里玩,而我则因为太累,加上会议的沉闷,很快就昏昏欲睡。

  「爸爸,妈妈睡睡!」

  筱昭一鸣惊人的豪语令所有的人都怔住了,然后大家纷纷转头偷看早就清醒的我。

  而筱昭则亳无所觉地看著睁大眼的我,一会儿她又转开眼神,飘向温天丞,「爸爸,妈妈醒醒!」说完,她又沉默地玩自己的游戏。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糗到全身都发红,并且很想夺门而出,奈何全身的力气早就被抽光了,只好假装无所谓的低下头,故作无知的和筱昭玩。当然接下来的时间,我一点也不敢偷懒,很认命地陪著筱昭,直到温天丞开完会。

  已经好久不曾这麽努力工作的我熬到他下班时,头已经有些痛了,好不容易撑到帮筱昭洗完操,由目己也盥洗完毕,正打算好好休息时,筱昭吵著要和我一起睡。我妥协地将她安抚下来,但她却又闹著不睡,直到温天丞也穿著睡衣走进来时,我才惊觉事情真的闹大了。

  原来这里是他的房间,而筱昭之前便是和他同床共眠,那我睡哪里呢?天啊!我以为我的行李放在这里,这间房应该是我的房间,结果——它居然是男主人的卧室,这……这是什么黑色笑话啊?怎么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所以我和他又发生了——今天已经数不清的第N次争执。

  「你如果认为你的良心够坚硬、耳朵又禁得起吵的话,那就去睡客房,下了楼梯右转有一间,这房间的旁边也有一间,还有——」

  听到温天丞详尽的介绍他家的客房位置,我决定到楼下去远离战场,但我人尚未走到门口,睡衣的衣角已经被拉住了。我用力将它拉回来时,筱昭却哇哇的哭了起来。

  「筱昭乖乖,不哭哭,妈妈疼疼,不哭哭!」我蹲下身子将瘦弱的她搂进怀里,她紧紧地环抱住我的肩头,手则指著床。「筱昭要睡睡吗?」我不停地重复这句话,直到她点头回答我。

  「昭昭睡睡,妈妈睡睡,爸爸睡睡。」虽然她只是用很简单的字来串连,但这是两次见面来,她第二次以完整的句子回答我,这让我相信她的智商应该还不至于太低,她只是不爱说话和有些自闭儿倾向,要想矫正她目前的行为模式,应该不会花太多的时间。

  我起身牵她走回床边,温天丞抛了一个嘲弄的眼光给我,但他看我吃力地抱筱昭上床时,依旧细心地接过手,将筱昭安置在床上。

  原以为她这样便会乖乖睡了,但我一转身打算离开,哭泣的声音立即从我的背后传到耳朵里。

  我蜇足转回身,第一眼便看到温天丞戏谑的眼神,心里强忍欲发的怒气,身体无奈地爬上床就定位。但我更没想到,连床位的安排也有问题。

  筱昭坚持要睡在我的左侧,还要整个人偎在我的怀里睡,这些我全没意见地接受,但她在睡觉前一定要拉著温天丞的右手玩,并且与他面对面,则是我无法忍受的事。

  因为这种情形让我这个临时入侵者非得睡在他们两人中间不可。此外,我还必须让温天丞的身体紧贴在我的背后,让他的右手环越过我的身体来让筱昭抓住,这样她才能安心的睡觉。

  老天爷!这种睡姿教我怎麽睡得著?

  我觉得——我的神经已经快要断裂了,而温天丞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还有心情用话来调戏我,气得我差点对他施以暴力。为了不让自己犯过失杀人罪,我赶紧假装累昏的闭起眼睛,反正眼不见为净,只是身体的感觉却无法遏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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