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慌乱起来,如果她看见他挽着位美丽的威尼斯女郎下楼,她会伤心欲绝。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花花公子、女人玩家。安妮悲惨地坐在那儿,她的想像力开始发挥,弄得自己更加地悲惨。她知道她必须在看见他带着女人下楼前离开。她对他并未存着幻想,她知道他为达目的会不择手段,甚至可能涉入犯罪的行为中。但她的心拒绝抛弃那份迷恋。哦,她怎会可笑地认为她可以吸引像维奇这样经验丰富的人?她一定是疯了!她最好还是穿回她的长裤,满足于他的陪伴,和他友善地抽个菸。就是她所能奢望的最好的了。
不!那不是最好的!那是最糟的!她是来威尼斯寻找罗曼史的。老天!她真是幼稚,一点也不成熟、世故,尽管她最近对男人了解了更多。
维奇不是来威尼斯寻找罗曼史的。她亲口听见他说了。贵族在威尼斯的嘉年华会中寻找一夜风流。如果她看见他和女人在一起,她会被摧毁的。她必须离开。她推开椅子,注意到男性的目光在打量着她。
她转头四顾,至少有三个男人在注意她。第一个男人朝她点点头,她看向另一桌,第二个男人微笑。安妮立刻别开视线,第三个男人对她挑挑眉。
他们怎敢这么大胆?她可以清楚地看出他们在等她起身离座。她吓坏了。她并不想吸引男人的注意力;她想要吸引的只有一个人:沙维奇。只有他!
她决定唯一的方法是留下来和他们耗下去。侍者送来帐单,她坚决地摇摇头,打发掉他。几分钟后,一名绅士叹了口气,离开了。不久后另一个也走了。安妮松了口气,闭上眼睛。午睡时间快要结束了,一对对的男女走下楼,到了玄关后,分道扬镳。
安妮睁开眼睛,立即看见了他,就那么一眼已足够令她屏住气息、心跳停止。他由外面走了进来,而且单独一个人!安妮的心欢唱!他是独自一个人!维奇刚刚是去探索威尼斯,而不是留在旅馆中午睡!
她自高角帽的掩饰下端详着他。他上了二楼,消失在一道走廊中,她猜想他的房间就在那儿,明天她只需要到达,守在二楼梯口。他一定会化装,但安妮无论怎样都可以认出他有力、壮健的体魄。
回途的一路上,她的心欢唱不已。她显得如此地年轻、美丽、漂亮,路人全转过头来看她。她踏着轻飘飘的脚步,经过了面具店。她停在面具店外,思忖着她该戴什么样的面具。有的面具制作得非常细致,缀满了珠子、羽毛等;有的盖满了整个头脸,令人完全认不出面具下的人。
安妮犹豫地皱眉,她不想要戴个笨拙、不好处理的面具。她的视线落在一种手绘面具上,它纯粹用颜料涂在脸上,不会脱落,而且每个人可以用颜料绘出独属于自己的面具!
安妮买了颜料及晚餐,回到旅馆。暮色逐渐降临了威尼斯,火炬及油灯点燃了起来,刚果拉航行在运河间、小桥下,许多人已经等不及明天的嘉年华会,今天就把面具戴起来了。
穿着中古及文艺复兴服饰的音乐家带着乐器四处穿梭,连刚果拉的船夫也戴上了黑眼罩,威尼斯变成了一个神秘、魔幻的都市。
安妮直到很晚才上床。她太过兴奋了,不久她就开始作梦,但她的梦境是黑暗、扰人的。她梦见自己戴着面具,身陷一座妓院中,妓院的顾客都是有钱人或贵族,王子、公爵、侯爵、伯爵由四面八方聚集在豪华、奢淫的酒馆里。
三个不同的男人挑选了她为伴侣,她知道她必须穿过那些迷宫般的黑暗、性欲的房间,并配合任何他们想要的做爱技巧。她不知道他们对她期待些什么,一点也不知道,只知道那会是邪恶及羞辱的。
安妮恐惧地冻住在第一扇门外;手握的铜把似乎要在手掌中烧出了个洞。但她知道别无选择。许久前在她踏出了毁灭的第一步时,她的命运就注定了。她挺直肩膀,转动门把,她看进一对可以冻结她灵魂的冰蓝色眼睛。
安妮尖叫出声,惊醒过来。
她坐在床上,抱着双膝。窗外黑漆漆的一片,离天亮还有好一段时间。她拨开黑发,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她不必找人为她解释这个黑暗的梦,那是她的良心在对她呐喊她错了!
一位年轻、未婚的女士将自己献给一个只想一夜风流的男人是绝对不合体节的!那根本不是爱,只是交欢!单纯的性!她计划引诱沙维奇。安妮只要他一个人为她介绍神秘黑暗的性爱。她真是个邪恶的女性!她应该对自己如此着迷于肉欲的事情感到惭愧的。她真的渴望他将她当成妓女般使用!
是的,她很欢迎!
安妮躺回床上,为自己编织甜蜜的幻梦。她再次醒过来时,太阳已高挂天上。这是她记忆中最美丽的早晨了。她翻身坐起,拥抱着自己。这是她等待了一辈子的日子!
她在大理石浴缸中消磨过愉快的下午,她屏着气息,套上裤袜、邪恶透明的底裤,穿上王冠状的上衣。她在镜前踱步,喜欢自己惊世骇俗的打扮。接着她在黑发上洒上金色的发粉,直到一头秀发变得如阳光般灿烂的金色!
镜中的女郎变成了由某个神秘的故事中走出来的童话公主!她看着自己良久,思索着怎样的化妆最适合。她决定成为蝴蝶。她莹亮的绿眸是蝶翼上的“眼睛”。她小心地用萤光绿色勾勒眼睛周围,间以金漆;她在额上画出蝴蝶的样子,用胭脂勾出蝶须;在脸颊上画出蝶尾。整个效果是戏剧性的!完美极了!现在她只需要踏入威尼斯的舞台,并扮演好她的角色。
安妮加入群众时,太阳仍未下山。到处都是音乐及寻欢作乐的人们。戴上了面具后,所有的防卫都撤了下来,人们自然地互相碰触、招呼。
嘉年华会初开始时,寻欢者的气氛还是愉悦、欢欣的,待得夜暮笼罩了威尼斯,人们的情绪会开始变得放荡。各式各样的面具及化妆争奇斗艳,它们有的灵巧,有的大胆得令人难以置信。半裸的胴体处处可见,男女的性别模糊得几乎泯灭。俗丽、淫秽、粗鲁、卑下的举止比比皆是。人们竞相展示自己,他们醉了——醉于夜里或酒里。
这种气氛是有感染性的。笑声由一群人传到了另一群,他们携手为伴,寻欢作乐。安妮开始焦虑起来。她避开那些伸向她的手,及咧着笑大声叫喊的嘴唇:“漂亮的女郎!加入我们吧!”
一群人挤着要上刚果拉,安妮看出她是无法自己乘一艘船了。她上了一艘载着女性的船,却发现其中一名女子亲昵地碰触她,她震惊地抽开身子。触目所及,似乎今夜威尼斯的每个人都戴上了娼妓的面具,然后她脸红了。她和其他人并无不同。
安妮沿着昨天的路径走向弗朗梭,路上一名绅士以手比着唇,表示对她的欣赏。安妮回以一笑,她已学会了意大利男人喜欢公然表现出他们对女性的赞赏,特别是在嘉年华会中。
弗朗梭的大厅是一片灿烂的灯海,乐师在二楼演奏,楼下男男女女随着音乐婆娑起舞。安妮搜索着人群中的每个脸孔,她没有看见维奇。她挤进人群中寻找,终于确定了他不在大厅。她决定上楼。
她刚走上大理石阶梯,一个高大的身影也正好走向她。他戴着饰着孔雀羽毛的猩红色头巾,身着东方式样的背心。她抬起头看向这位东方酋长,发现他的目光定在她身上,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们互相走近,现在他距离她只有几阶,她屏息地明白到他可以一览无遗她金色胸衣下的双峰。
她伸出手向他。“先诺。(译注:意大利文之先生)”她邀请地低语。
“你真美,亲爱的,”那人以意大利语回答。“亲吻我。”他贪婪的手抓向她。
安妮立刻听出了那不是维奇的声音,她睁大了眼睛,望进一对黑色的眼珠。
“不,不!”她慌乱地喊道,推开他的手。她的拒绝反而刺激了他,他将她硬拉向他的身躯,他的嘴唇凑了过来。
她狂乱地挣扎,尖叫。“不,不!先诺,不!”
一只棕手落到了那位酋长肩上。“我相信‘不’在意大利文中的意思和英国是一样的。”
强烈的释然令安妮几乎晕眩。维奇危险的声音是绝不可能错认的,尽管包裹在天鹅绒般的语气中,其威胁的意味仍昭然若揭。
“老天!”酋长跪倒在地上,维奇加重了按在他肩上的力道。然后维奇执起安妮的手,带着她安全地回到一楼大厅。她感觉到他手上的温暖传了过来。他穿着一身黑,黑豹面具掩至唇际,遮住了嘴角的疤,他披着黑色的斗篷。此刻她知道他比那位酋长更加危险许多。
“我该怎么感谢你呢,阁下!”安妮屏息地问。
“我会想到些什么的,小蝴蝶。你是英国人。”他显得对她很有兴趣。
她的嘴角甜甜地扬了起来,黑色的睫毛垂下,再次掀起时露出一对梦幻般的绿色眸子。“你提供你的保护吗,阁下?”
“只除了对我自己,亲爱的。”
虽然她比一般女人高,她还是得抬起头仰望他。他执起她的手,送到唇边,他灼热的唇触及她的肌肤时,安妮只觉得一份战栗一直传到了肩际。
“你也是英国人。”她低语。
“出生地是,但天性并不。”
“天性是只豹?”她用舌尖舔了舔唇。
维奇冰蓝色的眸子因欲望而变暗。在他吻她前,他会先用舌尖舔她诱人的下唇。
她一阵颤抖——而后燃烧。
他们仍然握着手。他被她的美丽、年轻及国籍迷惑住了。
“我有个提议给你,阁下。你感兴趣吗?”
多滑稽。一般不是该由他向女性提出提议吗?“我会很乐意消磨个一、两个小时,亲爱的。她有名字吗?”
她摇摇头,她的唇漾起揶揄的笑。
他会先亲吻她的嘴角,再蹂躏她性感的下唇。他想要抱她上楼到他的床上,不再浪费更多时间,反正今晚他们一定是会在那儿度过的。维奇强压下自己的急躁,他至少得先请她喝一杯香槟。她非常年轻,他不能太过急躁而吓坏了她。
他的手保护地搭着她的背,带着她沿着运河边行走,来到他最喜欢的一家酒吧。酒吧的拱型窗口面对着运河。天空是一片深紫色,跃动的烛光在她的金发上反射成百万点星光。他为他们各点了一杯香槟。
维奇举起威尼斯的水晶杯。“祝你的美丽及神秘,梦之女王。”
她的手抚弄着杯沿,他也认为她是精灵王后。
“可以告诉我你心中的提议了吧?”他纵容地低语。
“我逃开了监护人一个夜晚,我在寻找爱人。”
虽然酒吧中光线黯淡,他仍可以看见她脸红了。他握住她的手。“让我猜一猜。你被迫接受一桩没有爱的婚姻,而你渴望在被禁锢干涸之前,认识肉体的欢愉。”
她一如他所料地笑了。“我永远不可能结婚,环境不允许。”
他灵敏的心智考虑过各种可能性。进修道院?可能;生病的双亲?更有可能。“永远是一段很长的时间,环境会改变的。如果我答应成为你这一夜的爱人,有一天你可能会后悔。”
“绝不!”安妮发誓道。
“没有多少经验?”他含笑问道。
“没有。”她微弱无力地道。
维奇站起来要离开。“原谅我,亲爱我,那是不可能的。”
“请你不要离开我。我是个处女,我已经厌倦了必须一辈子如此。我渴望一夜之欢难道是羞耻的吗?”
“那一点都不可耻。只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会太过短暂,我无法给予你所渴望的欢笑。”
“那么你只需为我揭开性的秘密。”
“在男人穿过女性的障碍时,会有流血及痛苦。男性会得到一定的欢愉,但女性得到的会非常地少,我向你保证。”
她睁大了眼睛,而他以为自己会溺毙在那两泓深绿色的池水中。
“爱我这个夜晚。”她诱惑他,润湿她饱满的下唇。
热力在他下体筑起,他嘲弄自己是个大傻瓜,他原计划和一名经验丰富的性感美女共度良宵——甚至三、四个,纾解他久未得到满足的性欲,结果现在面对的是一位恳求他男性服务的纯洁英国女士。
“你多大了?”维奇追问。
“十——十八。”她低语,这是个漫天大谎。
血液以惊人的力道涌进他的男性部位,他僵硬且充满了需要。老天!如果他拒绝了她,她会另外找一个人。一个嘲弄的声音道:别假装你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她。他给了她最后一个撤退的机会。
“我觉得事先警告你才公平。我脸上及身体都有疤,我会令你反感。”
“绝不!”她热烈地道,握住他的手。
“那么喝完香槟吧,梦之女王,和我一起飞翔。我就要发现是否真的比较有福了。”今夜他真的要成为愚人之王。他在心里发誓这会是他最后一次出面解救落难的少女。
维奇带着她到水边,招来一艘待客的刚果拉。
“你会永远记得威尼斯的罗曼史是由刚果拉上开始的。”他踏上小船,强壮的手扶住她纤细的腰,举起她的身子向他,这是个亲昵姿态。他们是如此地接近,兴奋跃动在他的血管中。
她的气息梗在喉间,他牵着她在座位上坐下来。“过来。”他的声音是醇厚的天鹅绒,邀请与引诱,催眠了她。她迟疑了一下,他英伟挺拔地站在她面前,等待她去攫取。
他解开斗篷,铺在座位上。她的膝盖化成水,她跌坐在他为两人铺设的黑色丝锦中。
“你要带我到哪儿?”她的声音轻柔得像叹息。
“到时间的尽头……到馥郁芳香的乐园……到地球的末端,‘泰索罗’。”他的话如梦般神奇,充满了承诺。
他微微前倾,分开双腿,拉着她背靠着他。
安妮感觉他像墙一般坚硬,他身躯的热力传来,灼热着她,她一阵颤抖。她的心在双峰间狂跳,她的脑中如同雷鸣。他的唇低语地拂过她耳边,她的脉搏微弱得她以为自己的心跳停止了。
“泰索罗”意味着“亲爱的”。她的身躯融化般地靠向他,吸收他身躯的热力。她的血液似乎在着火,蓝色的火焰跳跃在每一处血脉中。
他们轻摇过雾般的河上,来到一段窄小的运河,这儿似乎与世隔绝,神秘而遥远,安静无声,仿佛他们飘浮在古代的水面。富丽的文艺复兴建筑耸立两旁,将他们包裹在独属于威尼斯的梦幻世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