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一家人生得如此好看。
“你们要怎么上京城?”
连喜袖低头,想了下后,呐呐的开口:“原本想请好心的爷儿,若方便就让咱们顺道搭个马车,可没想到城里的人,大都不愿揽上这样的麻烦,所以我们决定自己步行上京。”
李兑听了连喜袖这样的说法,嘴角不觉勾起嘲讽的轻笑。“如果用走的,就算你走上两个月,也许还走不到。”
连喜袖抿唇,低头不回应。
他要笑就笑吧,反正他们也没办法再回头了,只有继续走下去,但至少他们三人是在一起的。
“要不要让他们跟着咱们一起走呢?”少年此时开口向李兑询问。
这少年看上去,年纪虽与连喜福相近,全身却有一种老练、沉稳的气质……和教人难以接近的冷漠。
李兑挑眉看着少年,沉默一下之后,才又反问:“这是你的希望?”
少年没抬眼,只是往另一边走去,冷冷的回应。“决定权在你。”走向树林之后,连回头都没有。李兑眯眸,眼里有着森冷目光,也许是为了弥补这几年不在李痕身边的亏欠,便下了决定──
“你们愿意与我们一起走吗?只是我们不上京,我们往西边走,西龙城。”
连喜袖听了,瞬时睁大了美眸。“爷儿愿意带着我们?”她不知所措的看向连喜书,只见弟弟也踌躇着。
他们现在只想离开村子,而且离胡溪村愈远愈好,最后连喜袖点了点头,她为弟妹决定了他们自己的一生。
“嗯。跟着我们来吧!”冷漠的虚应一声,李兑拉了缰绳,将马儿绕回,往另一边的树林走去。
连喜袖一喜,技着小妹想跟在他们后头。
“这样好吗?”连喜书突地问了出口。“如果他们不怀好意呢?”
这声音正好落进李兑的耳中,他让马儿停下脚步,从腰系间拿出了一道金牌,这可是能证明皇室身份的令牌。
他将马儿调回头的开口:“大哉皇帝的皇子,能对你们这群平凡的百姓做些什么?”讽刺的笑了笑。“我是西皇李兑,相信我就跟着,不相信就离去,若不是看在我儿子的面上,任人怎么哀求,我也不可能带着三个累赘上路。”
连喜袖一听是皇子,愣了许久。
最后,她找回自己的声音,下定决心。“西、西皇……我们相信爷儿,再说刚刚少公子救了小妹一命,理当要还少公子一个恩情……”
李兑沉吟一声,最后又道:“废话少说,想与我们一起上路就跟上来吧!”
话毕,他便自行离去。
连喜袖看着连喜书。“我们不能放弃这惟一的机会。”她看着他,认真的说。
“可是……”连喜书看着她。“我怕遇上心怀不轨的坏人。”
“我已换过男装了,应该不会露出马脚才是。”连喜袖安抚着喜书。“再说那少公子又是喜福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我们不能这么一走了之。”
连喜书最后也只能点头。“好吧,我们别无选择。”
连喜袖拍拍弟弟的肩膀。“没关系,至少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有困难可以一起撑过的。”
连喜书带着不安,只得跟上脚步。
但没人想到,这次的相遇,竟已是月老为他们种下了姻缘……
自从连喜袖跟在李兑他们身边时,一路上才从随身的奴仆口中得知,那天救了小妹的那名少年,其实是李兑惟一的亲生儿子。
且李兑看上去虽然稳重,可年纪却只有二十有八,以他的年纪来说,算是天之骄子,果然任她怎么看,西皇总有别于普通人的气势。
此时,她偷偷望着茶色绫缣衣着的李兑,衣外罩着同色的漆纱,连同脚下的锦鞋,也出自于官服之中的锦料,华丽的让人不容小觑。
一路上跟着他们,果然轻松许多,也不怕有人骚扰,总算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而李兑会出这趟远门,原因是在于自己的儿子李痕。
李痕自三岁就被送往大武山习武,直到今年满七岁,才由李兑亲自将他接回府里。
李痕没让李兑失望,长相俊美、气势不凡的他,看得出来未来前途无量。
只是他们给人的感觉并不像父子,反倒像是陌生人,尤其是李痕面对李兑时,总是冷漠异常,虽然他本身就不多话,但对于父亲,他往往只交谈简短的几句话,像没有任何的感情似的。
才七岁的小男孩,表现出来的态度竟是如此。
若是父子,为何感情这么冷漠呢?连喜袖不解,只能暗中看着他们的相处,而这时她也才发现,其实他们父子俩长得多么相像。
同样的俊美、同样的冷漠性子,也许是天性的关系,有时连动作都如出一辙!这是几天来,她偷偷观察到的结果。
此时,天色已接近黄昏,李兑命令下人在这个树林扎营,今晚就在这儿过夜。
连喜袖累得带着小妹坐在一颗大石上,双手捶着小腿,酸痛自全身传来。
“我去装水。”连喜书丢下一句,便跟着奴仆齐去装水,留下连喜袖及小妹。
连喜福乖顺的躺在连喜袖的怀里,脸上有着疲惫,可却不敢喊一声苦,任劳任怨的跟着姐姐哥哥这么奔波。
“喜福好厉害,从不喊一声若。”连喜袖轻抚小妹的头,轻拥着她。“再忍个几天,一到城里,咱们就安定下来了。”
“喜福想睡觉。”连喜福累得什么都不想,只是闭上双眼。
“好,你先睡一会儿。”连喜袖拂着小妹的脸颊,让她安静休息着。
直到李痕拿了一只水袋走过来,将水袋丢往连喜袖的怀里。“给你们的。”声音是同样的冷漠,可眼光却不知不觉的盯着连喜福。
“小王爷……”
“给她喝的。”他别开眼光,有一些不自在。“她太小了,又跟我们奔波一整天,身子会支持不住。”
“谢谢。”连喜袖扬了一抹笑容,打开水袋,将小妹唤醒。“喜福,先喝一口水再休息。”
睁开眼的连喜福,坐挺身子,小手捧着水袋喝了几口,脸上逐渐恢复了红润。
“谢谢。”软软的童语,扬了一抹甜蜜的笑容看望李痕。
李痕没回答她,只是绷着脸走开。
连喜福侧着头,脸上有着不解。“他讨厌喜福吗?”小嘴嘟着问道。
“你想多了,也许小王爷就是这样的个性。”她爱怜的摸摸连喜福的头。“其实他对咱们很好,绝不是讨厌我们。”
连喜福答了一声,小小的身子又窝在大姐软暖的怀里。
“看的出来,李痕对你家小妹很特别。”李兑赫然出现在她旁边,声音低沉的好听。
连喜袖回眸一对。“皇爷儿……”想起身,可小妹窝在自个儿的怀里,让她的动作慢了半拍。
“不用太拘礼了。”李兑是因为李痕的原因,才注意起这对“兄妹”。
连喜福确实是个讨人怜爱的娃儿,粉雕玉琢的像个娃娃般,就连她的大哥也一样,长得白白净净,一家子都这么清秀,可真羡煞众人。
出众的外表,又有不凡的气质,难怪这么吸引他们父子俩的眼光。
“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你唤什么名字。”李兑盯着她,赫然发现她的眸子特别清澈,而且单纯的如同孩子。
“连喜……袖。”她咬了唇,怕自己露出马脚。“由于家父原本期待,家母的头一胎会是个女儿,所以将小的名字取的如此姑娘化,恳请皇爷儿别取笑小的。”她自个儿编了理由。
“确实像姑娘家的名。”不仅名字像女孩,就连长相也太过白嫩了些。“你和你的弟弟长得是有几分相似,不过身子却太纤细了……”他眼光犀利的像是要看透她,拼命想找出那说不出来的破绽。
他从没看过一名男子如此白净清秀,而且无瑕……
“只怪小的从小病弱,以前就鲜少晒日,于是养成如此羸弱的身子。”连喜袖心虚的垂下头,不敢望向李兑。
“是吗?”李兑仍持着怀疑,但还是转移了话题。“你们本来上京城后打算怎么做?”
“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接下来的事再说。”她叹了口气,其实他们根本无处可去。
“城里没任何亲戚吗?”
“没有。”她掩眸。“要不是家乡闹着饥荒,说什么我们也不会离开村子,冒险上京,另谋生路。”李兑眯眸,正巧这是一个机会。“那如果我赐予你一个希望呢?”
连喜袖不解,只是皱眉望着李兑。“不知皇爷儿是什么意思?”
“愿意到我的府里工作吗?”他挑眉问着。
“我瞧我儿子挺喜欢你们,或许可由你当他的伴读,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眼光又移到已经熟睡的连喜福小脸。“瞧你们一家子,应该出于书香门第,如果你答应住进府里,我可以答应你三件事情,另外让你的弟妹陪着我儿子一起念书。”
“这……”连喜袖受宠若惊,可想到她现在是女扮男装,要是被揭穿了,就算欺上之罪,可现下极大的诱惑,教她的良心不得不有所挣扎。
“如何?!”他轻笑。“你们在京城无亲无戚的,待在王府,总比你们流落城里当叫化子来的好。”连喜袖轻咬唇瓣,最后点了头,屈于现实之下,决定隐瞒自己的性别。
“多谢皇爷儿的赐予,喜袖这辈子难还爷儿的恩情。”连喜袖声音略为哽咽,她与弟妹终于找到了一处容身之所。
“不用多谢,我只是为了我儿子罢了。”只要能给儿子最好的,他绝不吝惜。
“不管如何,皇爷儿与小王爷都是喜袖的恩人。”连喜袖低头。“今世一定会好好报答您们的恩情。”
李兑并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得了。”他拂袖。“你小妹还小,将她照顾好吧!”说完,便迈步离去。
连喜袖的心里则是忧喜参半,早知道她就不扮男装了……
如果恢复了女装,不知道西皇爷还会不会收留他们?她在心里喃喃自问着,只是现下的她仍不敢冒险,一旦有任何差错,肯定会波及弟妹的。
也许保持原状就好,女扮男装未必是一个不可行的方法,相信只要她小心一点就好……她这么安慰自己。
第三章
经过一番奔波,他们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西龙城。
只是连喜袖与弟妹并没有多余时间逛逛城中,而让李兑直接带进府里。
来到王府,那红漆大门外站了两排奴仆,就这么一路排进了府里,上百名的仆人全都低着头、恭敬的等主子回来。
其中一名女子,额点花钿、绾了华丽的牡丹髻,露出饱满的白玉额,眉如柳、眼如星,羊脂般的肌肤露出一大片,身上的白纱里出了她惹火的身材。
连喜袖一看到这名女子,霎时看傻了眼。
城里的女子,都是如此的开放吗?她暗自惊愣在心,忍不住又多看了女子几眼。
单纯的连喜袖,根本不知那名女子正是皇上赐予西皇的侍妾,名唤柔媚,人如其名,一看就让人酥了全身。
当连喜袖经过柔媚的身旁时,眼光不经意与她相对,发现柔媚正巧笑倩兮的回她一个大胆的笑容,还抛了一个媚眼。
让她连忙的敛回心思,不敢回应柔媚的大胆。
西皇府有着红色的琉璃瓦、斑斓的彩雕,主院更种满了奇花异草,以及多处的假山流水、拱桥、石门,让人目不暇给。
大家在前院停了下脚步,李兑英姿勃发的观望众人、发号施令,接着才看向李痕及连喜袖一行人。
“你们随我进大厅。”李兑先行拂袖而去,后头跟着面无表情的李痕。
连喜袖则握紧小妹的手,看了一旁的喜书。“喜书,别观望了。”她唤回怔神的连喜书。
连喜书答了一句,才迈开脚步跟着大姐往前走。
来到主厅,华丽的摆设更是让连喜袖他们全傻了眼。出身寒门的他们,一辈子从没机会看见如此气派的宅子。
李兑与李痕已稳坐在太师椅上,捧起温茶漱口。
连喜袖不安的站在他们面前,面对着李兑那双锐利的黑眸,她抿着唇不知该如何是好。
跟他们回来,是对还是错?她也不知道,也许当下让弟妹有个安顿的地方,才是最重要的。
李痕坐在一边,他并不知情连喜袖三人要留下来,只是静静的将眼光盯在连喜福笑盈盈的笑容,未了别开那圆滚滚的眼眸。
“从今后连喜袖就是你的伴读,而他的弟妹则一同留在府里工作。”李兑看向自己的儿子道着。李痕听了,有些惊愣,但随即面无表情地,直视李兑的黑眸。“你将他们收买了?”
“不管有没有收买,只要是你要的,我一定会帮你达成。”李兑忽略了李痕那冷漠的态度,气势甚高的回他这么一句。
“因为我是你的儿子?”李痕讽刺的笑了,不像同年纪的男孩般天真。“还是因为你想弥补对我的亏欠?”
李兑一愣,没想到儿子竟会如此直接的回答。
“李痕!”他颇有为人父的气势唤着他的名字。“我不知你对我有何微词,但毕竟我是你爹,我只会帮你,不会害你。”
李痕站起来看向他。“如果你帮我,就不会让我三岁时就离家,独自在太武山,甚至连娘的最后一面都不肯让我回来见。”
“我是为你的前途打算!”李兑一气之下,掌心大力的拍向桌面。
喜福被他们一吓,连忙躲进喜袖的怀里,就连弟弟喜书,也挑眉看着这场父子之战。
到底是怎样的误会,让这对父子如同仇人一般,照道理来说,这年纪的少年应该都很崇拜亲爹的,为何李痕却是如此冷漠?
这个问题,在连喜袖的眼里看得非常清楚,只是不懂到底是什么事,能将这对父子弄得快反目成仇。
尤其是李痕,对大家的态度都是冷冷淡淡的,但对李兑,却是粗声反抗,不管李兑说什么,他总是皱着眉头反对,可李兑都是为了他好……关于这点,为人儿子的李痕看出不来吗?
“你只是把我当成傀儡般的操纵。”李痕倔强的看着李克,面无表情的回答。
“你……”李兑咬牙,拳头紧握。
“虎毒不食子。”连喜袖小声的开口,企图为这僵硬的场面化解尴尬。“怎么说皇爷儿是不会害少爷的,请少爷要多体谅皇爷儿……”
李兑及李痕因为连喜袖的开口,眼光都放在她女扮男装的脸上,那张俊颜虽说得正气凛然,可那瘦弱轻颤的肩膀,却泄漏了她害怕的心思。
李痕冷哼,拂袖而去。
李兑则是看着儿子不谅解的离去,双拳再度紧握着,如同紧捏着自己的心。
外表拘谨的他,其实要求不多,只求自己的儿子有个好前途罢了,所以在李痕三岁时,便送他往太武山去习武,希望磨掉那娇生惯养的性子,好让儿子早点独立,不必靠他这爹便能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