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心里,有着满满的期待。
圆滚滚的身子正躲在一旁,看着俊挺的身影;而小小的脸蛋儿,也悄悄的点上一抹红晕。
十岁的燕小舞,就知道什么叫做悸动了。而悸动的对象则是来燕府做客的元凌少爷。
只是他太过于抢眼,所以姐姐们都抢着围绕在他的身边,而她却只敢站在树干后头,望着姐姐们争先恐后的在他的面前表现自己。
虽然她也是燕家的千金,但却因为娘非正室,而且又是最后进门的偏房,所以她与娘在府里的地位很低。
有时候就连奴仆也会看她们母女善良,而欺负她们。只是为了能求得温饱,她们母女也只能默默忍受大家的欺凌。
可是小小的心灵还是有着小小的冀望,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能看自己上眼,于是她躲在角落里,偷偷看着那修长的身影,就算是这么偷偷看着,也能满足她小小的心愿。
这时,元凌突然回头,一眼便见着了树后的小舞。
但自负的他只是撇撇嘴角,手里拿着的纸扇指向小舞,问道:“她是谁?”
元凌一边走向她,还冷冷的笑出声音来,又接了一句。“好丑的女孩。”
大家一听,全都呵呵笑箸,眼光都放在小舞的身上。
只见她羞得低下头,却又不知所措,而且那小小的一颗心也在此时碎了……
“还不快走,元凌哥哥都说你丑了,你还厚着脸皮不走啊!”小舞的大姐冷嗤着。
燕小舞抿了抿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着,碍于身份又不能回嘴,只得以手背抹去了泪水,转身离开树后。
跑开的同时,燕小舞依稀听见背后传来响亮的声音……
而她,只能收拾受伤的心,将苦涩往腹内吞,而惟一的幻想,也在此刻被人击碎了。
第一章
冬雪尽融,春暖悄悄的来了。
露水在此时由叶尖滑落下来,掺入了泥土之中,朝空中的初阳释放出热能,让草香在早晨中散发着。
固定的时间,总有个姑娘捧着一堆的衣服,来到城外的小溪边。她总是安安静静的占据一角,默默的洗着自己的衣服。
而这个时间,也有早起的妇人、姑娘,零零散散的忙着清洗手中的衣物,当然闲话家常是女人家在忙里偷闲的消遣。
大街小巷的小道消息总是躲不过她们那张东家长、西家短的嘴。
“这次的‘佳人之选’,燕府的那三位千金似乎都被那官人给提名了。”身材矮胖的妇人,一边洗着衣服,一边说着她听来的街坊消息。
“真的吗?”另一名身材较为瘦小的妇人,也开了口。
“上次燕大千金在佳人之选中没有拔得头筹,这次燕府一口气把三位千金都派出来参选,摆明了就是想当选第一佳人嘛!”
“唉,有钱人家的千金就是这样子,总是愈爬愈高嘛!”矮胖的妇人叹了口气。“哪像我们这种穷人家,就算是替自己的女儿报了名,还不是在第一关时就被人给淘汰了。”
瘦小的妇女点点头附和道:“是啊,要过第一关就很难了。”
说完,她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这种佳人之选,还不是要用钱买通那些官爷,才有资格出来参选!”
顿了一下,瘦小妇人看了看一旁默默洗着衣服的小舞。“对了,小舞啊!你府上的那三位小姐现在肯定忙得不可开交吧!”
这时候,待在一旁的小舞抬起一张圆圆的脸庞,展了一个浅笑。“是啊,府里每到这个时候就变忙了。”
小舞是燕府的奴仆,长得不算漂亮,一张圆圆的脸儿有点黝黑,看得出来是长期在烈阳下工作;一双浓眉下有着光亮的双眼,小小的鼻子配上饱满的唇瓣,而圆厚的小手正努力的搓洗着滑石上的衣物。
这是府里主子所有的衣服,由于主子不准她在府里的井口洗衣,所以她必须每天起个大早,走半个时辰的路程,来到城外的小溪洗衣,而且还要在他们醒来之前,回去帮他们准备好早膳。
主子的要求看似依赖,可事实上却有着刁难的意思。
但小舞却没有任何一句怨言,只是认命的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只要她和娘在府里能过平静的日子,就是要她做再多的事情,她也愿意。
“小舞,以你的眼光来看,你觉得你家的三位小姐,哪一位才会获得‘第一佳人’之称?”肥胖的妇人笑呵呵的问着。
小舞淡淡的一笑,她看起来脾气很好,如同她的外表看起来那么憨厚而温和。“我觉得三位小姐都很有机会,她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色呀!”
“唉唷,燕家的三位小姐确实都长得沉鱼落雁,只是啊……喷喷喷!”瘦小的妇人连喷了几声,又继续说道:“果然是娇滴滴的千金,就连脾气也是让人不敢领教的娇蛮!”
燕家的三千金,在城里可是出了名的娇蛮任性,但由于是燕府的千金,依然有许多富家公子想要娶她们为妻,他们所看重的不外乎是她们的美貌以及家世。
小舞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忙着洗手上的衣服,并没有对其他人的话做任何的反应。她得趁主子还没起来之前,赶快将衣服洗好回府,准备他们的早膳,否则她和娘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小舞,说真格的,你在燕府十几年了,那些千金是不是像传说一样,那么娇蛮无理啊?”肥胖的大娘抬起圆胖胖的脸庞望着小舞问道。
燕小舞只是笑了笑。“小姐对我不错,对下人也都很好,她们只是有点娇气,但那是因为她们身份尊贵,必须显出气势让下人畏惧罢了。”
胖瘦妇人一听,就知道燕小舞在说好听话。
小舞脸上带着微笑,不想多说什么,只了心忙着手边的工作。
只要再洗个几件衣服,她就可以收拾回去了。
“其实小舞也可以参加佳人之选啊!”两名大娘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小舞。“我记得你应该十七了吧!”
小舞只是愣了一下,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能参加这个佳人之选。
于是她展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轻声说道:“大娘,我没奢想过。”
小舞一向就知道她长得并不漂亮,因此从不奢想这些事。
为了逃避两位大娘的“关怀”,小舞将眼光往溪面望去。
溪面上因为初阳而显得波光粼粼,而如镜的溪面也映出了她那张圆圆的脸庞。
小舞一张圆脸上有着一双剑眉,眉下是一双圆滚滚而又晶亮的杏眸,可眸里却没有精明的狡黠,只有温和的憨厚。
小小的鼻下有一张饱满的菱唇,恰好在脸上扬开一抹笑容,温温和和的,没有任何多余的心机。
而她也从来没有妄想过自己,能从麻雀蜕变成一只人人惊艳的凤凰,因为她没有能力改变,也不能改变什么。
她是燕小舞、只是一个丑陋不起眼的平凡人罢了。
所以她一直不奢望能改变自己些什么……也许,是她不敢奢望!
小溪上突然起了一阵涟漪,打断了小舞的思考。回过神,她将手上的衣服又揉又洗后,将拧干的衣物放入木盆,站了起来。
“两位大娘,我衣服已经洗好了,我得回去了。”
将东西都放到木盆里面,小舞又朝她们展了一抹笑容。
“小舞你洗好了啊?”
两位大娘依依不舍的看着燕小舞,她们还没有聊够呢!
小舞知道两位大娘还想多聊,但她非走不可。
“大娘,真不好意思,我还要赶回去劈柴升火。”
小舞拿起木盆,一心想要早点赶回去做早膳。
“那你路上小心呀!”听小舞这么说,两名大娘只好做罢,与她道别。
燕小舞朝她们道别后,便往小溪的另外一边走去,身影没人树林里。
清新的草香由远方扑鼻而来,枝头上鸟儿的吱叫声不断,阳光也自叶梢落了下来,从疏密的叶隙穿透而下,为春季添了丝暖意。
燕小舞手上抱着木盆,走在树林之中,虽然每天都要走上这一段路,但经过树林却是她一天之中最快乐的时间。
她喜欢走在树林里,听着枝头上的鸟儿歌唱,看着阳光透过树木的叶梢洒下,落在她脸庞,享受着暂时的温暖。
只是她的时间并不多,所以总不能停下脚步多看这里一眼,她得赶在小姐们起床之前,将早膳端到她们的闺房里。
小舞抬头看——看天色,时间虽然还早,但她喜欢做事从容不迫,因此脚步不停歇的往前走去。
突然,前头一棵盛开许多白花的大树,吸引了她所有的眼光。
那是春季第一棵开出小白花的树,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显得可爱而吸引人。
于是小舞放下了木盆,走近大树,发呆的看着上面的小花。
记起娘喜欢将花泡在茶里面,小舞觉得如果把刚盛开的小花摘回去泡成花茶,娘应该会很高兴的。
眨了眨那双晶亮的美眸,小舞决定要上去摘下那一朵朵的小花了。
恰好,正有一节不高的树干突出,她踮起了脚尖,让自己的身子能顺着爬上去。
小舞缓慢而小心的爬着,直到爬到了可以让她站稳的地方,她才伸手摘下了一朵飘着淡香的小花。
展了一个笑容,小舞高兴于她摘到小花。
她小心翼翼将小花轻放于宽大的袖子中,接着又伸手不断地摘着花,身子也因此愈爬愈高,忘了自已正处于大树之上,离地面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终于,小舞摘到把整个袖子里都装满了小花时,浓郁花香味迎鼻而来。
深吸了一口气,小舞这才发现自己离地面有一段距离了。
望着地上,小舞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下去,她只得坐在树干上,看着底下的一切。
实在不能就这么贸贸然的下去,小舞攀着树干,开始思考下树的办法。
她小心翼翼的翻过身子,让自己的身体能在略粗的树干上面稳住。
远远的,小舞看见有两名男子似乎要往这边走来,心里升起一丝希望。
或许这两名公子可以帮她的忙。
于是,小舞静静地等着他们经过。
果然他们俊逸的身影背光走来,两人正低声细细交谈着。
一白一茶的身影,出现在清晨的树林虽然突兀,但在小舞的眼里,却如同见到两个救星般的惊喜。
“这里是哪里?”其中着茶色锦服的年轻男子,不高兴的问着。
“如果没有错的话,这里应该是玉翡城的城外。”一身云白锦服的男子,手拿着铜骨扇,与他齐肩而行。
只见那名有着一张如同美人般细致脸庞的茶农男子,皱了皱那双气势盛焰的剑眉,高挺的鼻子也哼了哼声。
“这么早去人家府里收账,有没有搞错呀?”脾气,似乎不如他那张精致脸庞那般的温和。
“早早收完账,才能早早回去。”在一旁的白衣男子只是轻露笑容,淡淡的说着,一双俊眸则笑弯了。
茶衣男子不满的哼着气,脸上有着不服气,怒眼直盯着前方,脚步也往前头走去。
走着走着,他的长脚不小心蹋到了一个小小的木盆,发出了声响。
“这是什么鬼东西?”茶衣男子皱着眉尖,看着地上的木盆。
仔细一瞧,里头竟然还有一件小巧精致的肚兜,让他愈看愈是皱紧一双剑眉。
“唷呵,你蹋到什么东西了?”
这时,身着白衣的孟夏泠也仔细一瞧,发现里头有一件小小的肚兜,一瞧便别开了眼。
“小草,看来你的运气还真好,一大早就“艳福不浅”。”
“好运个头!”被唤小名的“小草”落云玦,咬着牙隐忍着怒气,有股冲动想要踢翻眼前的木盆。
孟夏泠只是打开扇子微笑道:“一大早火气就这么大,前几天的气还没消呀?”
“当然!”落云块哼了哼气,语气满是不高兴。“那个落云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真是愈想意气。”
他真搞不懂,她到底把他当几个人来用。
“我看不出来将军夫人有什么坏主意。”孟夏泠与他站在树下,维持着笑容。“或许真的只是要你出来收收账吧!”
落云块扬起一抹冷冷的笑容,一副十分不以为然的样子。“如果大家看得出来她在想什么,那么全天下就没有所谓的好人与坏人了!”
孟夏泠笑着看了落云块一眼,对他的不满和抱怨早已习以为常。
“看来,你对将军夫人的成见,没随着时间而消失。”
落云块没回答,只是冷冷的一笑,他就算是到老,也不会忘记落云笺是怎么“提拔”他的!
“难道经过这么多年,你还相信她会随着时间而改变她的个性吗?”落云玦睨了孟夏泠一眼,冷笑问着。
“我想时间应该改变不了将军夫人的个性,反倒是让她的功力日益精湛,到了圆滑而自融的地步了。”孟夏泠笑着摇头。
“哼!所以她这次要我跟你出来收账,肯定没安什么好心眼!”
落云玦皱着眉头苦思,可他偏偏就是猜不透落云笺的诡计。
他已经长大了,不想依着她的安排过活,可是自己的把柄被她抓着,他又不能明着反抗她。
“也许,是你上次浇熄她帮你说媒的热情吧!”孟夏泠永远忘不了,那天落云玦与那名姑娘见面的情况。
由于落云玦从小就受到落云笺的“提拔”,所以个性上难免也有点受到她的影响,总是以自己的喜怒去做事。
所以他才会在媒婆特地介绍某府的千金那天,毫不留情的在大家的面前挑出那名千金的缺点。
落云玦一开口就是嫌东嫌西,而落云笺则是愈听脸色愈难看。
要不是孟夏泠在一旁打着圆场,恐怕那天落云笺会冲到后院拿柴刀,将落云块当成柴木劈成数段了。
经过这一次“教训”,落云笺不再找媒婆来府里,但却命令落云块跟着孟夏泠出去收账,不给他任何的理由,逼他离开云香小栈。
而这几天,落云玦就是在外面奔波着。
“哼!那件事也不能怪我。”落云玦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谁要她满脑子都是不好的念头,找那个什么千金为我说媒……”
“其实,这也不能怪将军夫人多事。”孟夏泠脸上有着深深的笑意。“你已经二十有五了,她与你情同手足,莫怪会为你的终身大事伤脑筋。”
“千万别把她的脑筋动在我的身上。”
落云玦就是怕落云笺闲闲没事,想法子恶整他,就像她手上的棋子一样。
“我想很难吧!”
孟夏泠笑出声音来,对落云块建议道:“除非你找一名对象,让她的脑筋不再动在你的身上,这是最折衷的办法。”
一听,落云玦突然大笑起来。
“好呀,只要现在从天上掉下一名姑娘在我眼前,我就认定那名女子是上天送给我的妻子!”
“对……”依旧“挂”在树上的燕小舞,见两人已经来到树下,正想要开口引起他们的注意时,她双足突然一滑,整个身子来不及稳住,就这么坠落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