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回事?!”
“闭嘴。”
“喂,你们两个去那里巡逻,别再蹲在这里打混!”
“行了,你忙你的,我们现在就过去。真是的,巡完又要巡,才歇会儿脚,就跑出来啰嗦。那么怕的话,干脆把酒厂埋在地底下岂不更好?哼!”
赫然注意到自己的处境,双双捂住自己的嘴巴,前一刻的热火霎时降至冰狱,藉着月色微暗的光芒,她看见两名高大身影,手中各自握着一把闪烁刀光的斧头,笔直向他们走过来。
“怎么办?他们来了!”她的脸色惨白,紧张得扯住赵恭介的衣襟,一埋头就拚命往他温软的怀里钻,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有了恐怖的感觉,怕得不敢再逞英雄。
“能怎么办?当然是走了。”
“走……对,我们走……我走不动,腿软了!”她急得快掉出眼泪。
“笨蛋!”
赵恭介想也不想一把抱住她,强有力得紧箍住她的腰际,往后一退转身奔下台基,带着她翻身上檐。
“啊──啊!”双双死命抱紧他的胸膛,随他起身站直的姿势,凌空被抱在怀中,一阵疾飙如电,飞也似地撤离。
脚下风景惊心动魄,百年难得遇上一回,只可惜她怕得不敢张开眼睛看。
赵恭介就像一阵旋风似的,把双双卷进房间。
他的大手在怀中人儿的额头上试了一下温度,顺着发鬓滑过脸颊,抬起她的下颚问:“没事吧?叫你回来就偏不,变得这么虚弱,一定是吓坏了。”
她不像吓坏,反倒像是风寒恶化似的,双颊微晕,神情恍惚地贴在他胸膛。
怎么会有这么……舒服的感觉?
赵师父的男性气息,一阵一阵地拂过她的脸庞,包裹她的周身。结实的拥抱,朗健的臂弯,以及隔着衣料皮肤间摩挲的触感,一切的一切,莫不一点一滴在消弭她所有的力量,教她娇软无力地攀附在他身上。
上次让他背回家时,她就深感遗憾,没能面对面地巴在他胸前让他抱回家,这次建戒寺之行终于圆了她的梦。
她泛起一丝笑意,很满意“现状”。
“什么时候弄的?”
“啊?什么?”她仍沉浸在美好的感觉当中。
“还在‘啊、什么’,你这丫头真奇怪,受了这么重的挫伤,吭都不吭一声,你的热才刚退,轻微一点外伤都可能重新令你高烧不退,难道你不明白吗?”
她的疑笑,令他怒火中烧,并且不由得暗暗愧疚起来。
“挫伤?我……受伤了吗?”双双一脸莫名其妙,愣了愣,缓缓低头看自己的身体,当她注意到右手腕处,竟一片血肉模糊时,脸色先是有一点惨白,继而脸上的笑意全没了,她低喃地说:“刚刚不觉得痛,现在被你一讲,忽然变得好痛。赵师父,我流血了……”
她脸色发青地望着他,眼中一片惊愕。
她从来不晓得自己的身上可以流出那么多血,不仅把自己的水袖染红成一片,连他的……
她稍稍起身往他的背后看,颈椎处的领子也是。完了,完了,她的头越来越昏……
“谁都看得出来。”后知后觉的家伙。“袖子拉上来。”
“这么快?”
“这种事能慢吗?”他忙着准备清水。
“你肯定?”
“月双双!”
“嗯,那……就全听你的。”她面容通红似火地垂下小脑袋。
赵恭介将一条毛巾放入水盆中,才一转过身,尖叫一声往后震跳了一步。
“讨厌,该‘叫’的人应该是我吧?”月光掩映,双双的身上外袍褪挂肘部,两手护胸,变得娇滴滴,却姿态撩人……不对!是“吓人”地端坐椅上。
赵恭介气得七窍生烟。“胡思乱想够了没?我是叫你把袖子拉上来,谁叫你把衣服拉下去?!”
他快被她气死了!
“啊!哦,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一定是头昏惹的祸!
第五章
“赵师父,你到建戒寺做什么?”
这会儿,双双总算乖乖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地看着赵恭介替她照料伤口。
赵恭介的指头好细腻、好修长,尽管她因清洗伤口的痛楚,小脸皱得快挤出眼泪,她仍然坚持不放过任何一幕他为她热切而关注的神情。
是烛火的关系吧!
今天的他,一直让她有种特别的感觉,流窜在两人间的气氛,藏着一份若有似无的情愫,使他散发出比平时更强烈的魅力与蛊惑,害她……垂涎三尺。不是,不是,是怦然心动!
“口水别滴下来。”赵恭介亲手替她的伤处撒上药粉包扎。
双双震住。“有吗?有吗?”她的手在脸上乱抹。
“建戒寺只是个幌子,私下制造假酒才是它们的目的。挂羊头卖狗肉,那群寺僧只是一群为富不仁的假道士。”话至此,他倏地调起双眼凝睇她。“但无论如何都不关你的事。”
“我没有说关我的事……你们男人的世界,有你们处理事情的一定法则,我一介女子当然没搞头。对了,你有什么对策呢?”
这女人讲话简直像在放屁,他淡淡地挑眉道:“报官查办。”
“官府人多容易打草惊蛇、无功而返。”
说没搞头,还煞有其事的说东问西?!
“干么……这样看我?”怕怕。“我只是想说:官差办事一个样儿,他们一定会声势浩大地去敌地捉贼,人家大可东西一扔全溜了,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所以,我提议想个法子,引开外头那些看门狗的注意力,四面包剿,攻其不备,人赃俱获!”
“你应该回房休息了。”他压根儿懒得理她。
她眼眸露出光芒,笑眯眯地缠着他说:“我跟你说,有了大方向之后,就剩细部计谋,你觉得‘美人计’如何?”
“美你个头!叫你回去睡觉!”
他的声音一大起来,她的嗓门马上自动小下去。“恻隐之心,人皆有之。那些中毒的百姓很可怜耶!”
“所以你想打抱不平、替天行道?”
“我……不是这意思。”
“不要辩解,我看你就是有这打算!你有这份心很好,但得量力而为。你看你,又是风寒,又是挫伤,自己都自身难保,还谈什么帮助别人?你要这么有心,就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那才是你应该做的。”不自量力。
“我的风寒已好了大半,挫伤也没什么大不了!”她不从地侧身转开一些角度,摆出一副“我才不听你说”的拗相。
“你不要因为自己的任性,造成大家的负担。”
“我才没有。”哪有?哪有?
“还说没有?为了你这次风寒,多少人为你担心,多少人为你寝食不安,一个姑娘家,应该学着去体恤别人,不是凡事仗着一股冲动、一马当先就是对的。”他连她在建戒寺不顾安危的举动,一并骂上,虽然不是河东狮吼,但也够骇人。“照照镜子,秤秤自己有几两重,否则还没伸张正义之前,你已经光荣就义!”
哼的一声,他挥袖背身。
“我不管,我就是要帮忙。”把她说得像个窝囊废似的,不让她插手,她就偏要!太瞧不起人了,乌龟都懂得翻身,何况是人?
“你敢?”他阴寒地问。
“我不敢吗?”她反问。一哼,突然开始宽衣解带,第一层先扯松腰带,抛下外裳,第二层再脱内衫,撩拨斜襟衣带。
“停手!你干什么?”赵恭介急忙调开视线,非礼勿视,却已面红耳赤。
“我、要、威、胁、你。说!让不让我参加?”
“参加、参加个头!你当三岁小孩扮家家酒?!”
他怒红脸,斥完话干脆想走,没想到门一开,立即被廊外数人疾行的脚步声震回。这该如何是好?腹背受敌!门外是一整群的徒子徒孙,门内则是脱得只剩一件肚兜儿的月双双。
“真是的!病得那么重能上哪去?”
“她跟我要了一碗粥喝,我一转身,人就不知跑哪去了!”
“该不会又出走吧?”阿辉等一群学徒的声音已然接近。
“过来!”赵恭介逼不得已,迅速伸手拎回她的衣物,然后以更快的速度揽臂一扣,稍一使劲,将双双推上床拉下床幔,以棉被盖住她半裸的身躯。
“你到底让不让我参加?”
“作梦!”
“那我要下床。”她拗起来,推开棉被要溜下床。
“回来!”赵恭介双眼怒瞪着她,脸色当场冻如冰霜。他捂着她的嘴,一只大掌按住她的肩头,不由分说地将她牵制在床上,压进自己跟着躺下的胸膛。“你这模样能见人吗?”
“是不太行。”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吧!哇!好幸福!
她的小手轻轻一环,就陷入一个伟岸安全的温暖怀抱里,管他房门被倏然一推,大队人马千军之势地涌进房间,站在房厅中央对着床铺这边大声喧嚣,在这小小的世界,就剩她与赵师父两人,其他的全不存在。
“师父!师父!双双又不见了,我们找遍了屋子里里外外,就是不见她的人影!”
“师父,是不是她仍在意你骂她的事,一时想不开又走了?”
“……”没反应,稀奇。“师父,你人在不在?”
“废话!”赵恭介出声,尚没来得及推开她的玲珑有致的女体,却已被一波波不寻常的电流分散掉他的注意力,他微微地喘息道:“别管……那丫头!她有脚有手,能不见踪影就能现身,丢不掉的!”
他的心剧烈狂跳着,尴尬与羞怯的情绪同时涌上心头,双双两只白玉般的小手,就扶在他温热的背脊上,柔如凝脂的触感还……满不错的。
近距离注视下,他可以清晰看见那隐藏在绵密睫毛下的执着倾心,宛如电光火石般,强烈撼动他的心弦,逼出一身冷汗。
这种感觉……不妙!
如兰的芬芳气息就拂在他耳畔,双双抿着唇,娇情浓浓,笑意吟吟,好不开心的与他相偎相依地“贴”在一起。
他痛恶她这种神情,灿亮的脸庞,细腻的肌肤之亲,几乎快令他的心脏停止,他清楚那意味的是某种男性原始的、独占的触动,他恨透了这种情绪失绪的感觉!
“你别得寸进尺,我不是供你消遣的!”他试着推开她,却不敢有过大的动作,以免惊动外面的弟子。
“我才没有消遣你,我可是费尽心思在‘娱乐’你耶!”
“你!”
“我?师父,我不过是问要不要出去找找看比较保险一点,你干么一副要冲出来揍人的口吻?”贾弟皱眉问。
“我不是说你!她死不了!你们全都给我回房休息!”赵恭介脱口而出,忽地抓住一只不安分的小手,脸色难看至极地扼在胸膛前。“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为什么处处挑□我?”
“师父!”外边的人群异口同声。
他们的师父疯了吗?说话反反覆覆、颠三倒四,什么跟什么啊!
双双蜷在他怀中,像只撒娇的小猫咪,任他怒气冲冲,仍依然故我地揪紧他的襟口,摩蹭着他的脖子。“不要固执嘛!你能文能武,有你保护我,一定不会有危险,让我帮你这一次,好吗?我想为你尽点心力。”
“作梦!”赵恭介一声怒喝,甭提其他,光“美人计”三个字就令他十分恼火,况且一旦她加入,势必与贾虎碰在一起。
他……他……他不希望她再遭觊觎,难道她不懂吗?!
“我们在作梦?”众人闻言,很难去理解他的冷淡,此时此刻神志不清的是谁呀?“双双她有病在身,我们不能放她不管!”
“没错!”一堆人附议。“师父,恕难从命,要睡你自个儿睡,我们决──”
“啊!你──住嘴!”
一个晴天霹雳劈下来,赫然打断众人注意力,瞪大眼呆愕看着床帐。
赵恭介的心脏险些停掉,呼吸须臾间变得急促混乱,双颊绯红,不知所措地盯着臂弯里的人儿。
双双两手攀挂在他颈后,香唇早趁其不备时,攫吻住了他,在他嘴上来回盘旋吮吻、斯磨、邀请。
“嘘,别出声,他们都在外头,小心。”她好心提醒道。
嘻嘻一笑,雪白的牙齿忙不迭地啮着他的下唇,并以手指抚过他的嘴角。
双双的热情攫吻使赵恭介猝不及防,他命令自己抗拒这种逾矩的行动,但当她的唇刷弄着他坚定的唇瓣时,他喉间难以自抑发出的却非充满傲气的词汇,反而成了无语的呻吟。
这如蜜糖般的感觉,让他吻得沉醉,吻得忘了一切的坚持。
温润的吞尖由缓而急,而浅而深,一点一滴忘情地在她口中纠缠。
他从未料想过两人间会有这种电光火石般的反应,提醒自己能忘却它可能造成一发不可收拾后果的同时,难以自制的情欲却又一一斩断他围砌在心灵四周的防卫。
“其实你对我不是完全没感觉的,对不对?”欲火烧哑了双双的粉细的嗓音,令她微微娇喘,一边想说话,一边又急着覆上另一个火热的吻。“所以你宁可把我推上床,也绝不容许其他人看我,你是想独占我的。”原来,亲吻的感觉是这么的好!
赵恭介瞪大双眼,猛地坐起身。怎么会?!
双双弹起来跪在床上,笑盈盈地抱住他。“承认吧,你对我是有感觉的。喏,你说过‘爱’字中央是‘心’字,我相信你的心一定早就因我而忐忑不安,一如我对你的一样。我爱你!你呢?”
他呢?!赵恭介心头一悸,讶异地看着她绝艳的笑容。
一刹那间,他的意识与自尊凛然被抨击得好深,他觉得仿佛他的心是赤裸裸的呈现在她面前,她简单的一句话就刺进他的内心,一种被看透的难堪刺得他又狠又痛!
“不。”他回道,脸上没有丝毫笑意。“我不可能爱你,你是这么的惹人厌,这么的以自我为中心,我赵恭介不可能爱上一个随时骑在我头上、拿我的话当耳边风的女人。”
他的脸上满是不信,怒着一张英气逼人的脸孔,倏地推开她翻身下床。
双双毫不在意,漾起粲然的笑脸,突然以飞快的速度,一个借势冷不防地趴到他背上去,在他英俊的侧脸烙下一记甜吻。
“爱的中间是颗心,但别忘了,它的头上是只爪子,你让我给抓住了,大爷!休想否认,不然,刚刚那个吻是什么?”
赵恭介两眼燃烧起怒火。“我说‘不’就是‘不’!你不要曲解我,刚才之以所和你缠绵不休,那是因为我……我……昏了头!”
他还真是吃错药,昏了头!
但,为何他心里的一角响起一个小小的声音,持着完全相反的答案?
“这……什么跟什么?”
隐约浮上台面的答案,令他不理会双双的惊呼与顽抗,急躁地要扯开她的双臂,蓦地一瞥,赫然对上十只朝这边望过来的大眼睛,当场震得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