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腌黄瓜、腌嫩姜、腌青葱、腌小花豆等等。”
这会儿全都是腌渍物?难怪无法正常排泄,他摇头。
“水果呢?吃不吃新鲜的水果?”
问完话,他心想茶难喝,一口灌进去好了,别浪费。明天再上市集去买斤新茶叶好了。
“水果的话我偏爱香蕉、甘蔗,举凡甜度比较高的水果我都喜欢,可是因为最近一季出的水果都不够甜,所以个把月没吃了,为此,我还清瘦了不少!赵师父,你问了这么多、说了这么多,我到底要不要紧啊?”她好生担心。
“要不要紧……”手中的茶杯重重落桌,赵恭介拧起了眉头,顿了顿才开口:“你的身体很健康,我……”他蓦地眨眨眼睛,摇晃起头部,觉得视线有点模糊。
“赵师父,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头有点晕。”他试着坐正,直视她。“姑娘……我开几帖药让你带回去服用,六、七个时辰就会有效果,但你一定得多吃蔬菜水果,从饮食上改善,不然治标不治本──”话才说了一半,他霍然失去意识,伏倒在桌上。
“啊!赵师父!”这突发的状况,活活将胖姑娘吓得花容失色,身子一翻轰然跌倒在地。
“救……救命啊……失事了!”
她怕得两腿发软,想要放声喊叫,偏偏声音全卡在喉咙出不来,呜呜咽咽根本听不清楚她在鬼号什么。她实在不敢相信,大夫医治病人,医到一半自己竟奄奄一息地昏厥了过去,万一她被当成谋财害命的女杀手,跳到黄河都洗不清。
“来人呀……快来人啊……赵师父昏死过去了……”她已经爬到门边,就快能开门出去了。
“咦?啊啊啊!”冷不防的,她被人由肩膀抓住倏地抬站起。
“你想上哪儿去,小美人?”眼前站的人正是刚才昏过的赵恭介,这……这怎么一回事?
“赵师父,你……你没事了?”
“我怎么会有事呢?”他嘴角漾着一抹邪邪笑意,手指轻佻地抚了她肥嫩的脸蛋一下。
胖姑娘当场呆若木鸡,僵成一尊木头人,错愕地看着他。只见他笑容潇洒,微含邪气、略带轻浮,尤其是那双眼睛,魅惑得仿佛只要多看他一眼,就会被他摄走灵魂!
这人真的是赵师父吗?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我要回去了,天、天、天色已暗,不、不、不快点回去,我娘会担心!”
赵恭介凝视着她惊恐的面容,哼声一笑,出手就托起她的下巴。“回去?进了我的地盘,就是我的猎物,怎么能让你就这么走呢?”他哼声低笑,故意再贴近她一些。
“不要!”她吓得尖叫出声。
卑鄙!这个人面兽心的无耻之徒!他平日威严有礼、气宇非凡的形像全是谎言,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赵恭介斜着嘴角,轻佻调侃地道:“你的尖叫声倒还满好听的,真能撩拨人心啊!”
“变态!”啪!一记大巴掌。
赵恭介的反应像被蚊子叮了一口似的,不痛不痒,反而咧出更加深沉的魔魅容,结实的长手突然向她两腕袭去,作势要将她的双手高举过头困住她。
“你!非──非礼啊!”
喊叫之际,她很大力地朝赵恭介肚子一推,急速地转身拉开房门,没命逃出看诊室,一路奔出莆子堂,委屈受辱的泪水就像黄河氾滥成灾一样,哭得涕泗纵横。
她再也不要来了!龌龊、肮脏的坏东西!
赵恭介慵懒的嘴角微微勾起。“唉,可惜。”
“咳!”早在门外恭候多时、来得及在他的茶水中动手却,却来不及进去让他“非礼”的双双,这会儿正站在门边,故意装出那种娇滴滴的模样,低咳一声地说:“赵师父,今天我的头有点疼,能不能麻烦你替我诊断一下?”
她的脸颊微红,低着头,纯美得像朵小白花。
“进来吧。”他以下巴比比房间里头。
“是。”
现在的赵恭介绝对是恶魔,甚至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还要风流狂放。虽然她尚是完璧之身,对男女间的事似懂非懂,更甚至有种莫名的不安,不过有他引导绝对没问题。
然后,等明天一早时,她就可以揪着自己衣衫,微露香肩,侧坐身躯,万分娇嫩地说:赵师父,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你一定要好好对我,把我迎娶进门。
哎呀,不来了!光用想的,她就已经心猿意马,等会儿真开始时,她该怎么是好?咬着下唇,她愈想愈快乐,一股期待隐隐由心中升起。
赵恭介关上房门,倾身凝视她,优美的双掌滑过她的脸颊搁在她的肩上。
“赵师父……”她迎上他,露出很美、很美的神情。
他对她浅浅而笑。“我……”
“怎么样?怎么样?”
“不行了!”宣告一句。他霍然倒进她的肩头,高大的身躯瞬间压在她身上。
他太重了,双双哪堪支撑得住,尖叫一声,重心一失,两人就这样摔落在地。
怎么会这样?!别逗了!
“赵师父!你醒醒啊!”她抱住挨在她身上的人,急切地拍着他的脸。“起来!别睡啊!”
重如巨石的身躯睡得死沉沈,一动也不动。什么“微露香肩”?什么“侧坐身躯”?再等个一百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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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州的市街上,一如往常人来人往,摊贩人潮交会其中,闲逛买卖串门子,一片繁荣热闹。赵恭介身着一袭白罗衫,头戴乌纱帽,一般读书人的标准打扮。
“张大娘早。”
沿途经过缎子楼,他便十分客气地向老板娘打招呼,正在向老板娘购买布料的三姑六婆们,一见到他出现全部惊呼起来,不约而同全将视线撇到一边去,故意挑选布料。
“呃……早!上街买东西啊?”张大娘有些不自在地寒喧着。
“出来买茶叶,家里的茶叶坏了。”
“呃……是吗?那你请慢走。”
赵恭介有礼的拜别后,便往茶庄走去。不料他一离开,缎子楼那一窝女人马上叽叽喳喳、窃窃私语,轻视的叹息声此起彼落,一声大过一声。
“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你们看看!你们看看!穿起衣服来人模人样,没想到居然是个好色之徒!亏我还一直当他是正直的好青年,成天念着我家那口子要学学人家,没想到,哎哟!”
“可不是吗?如果不是东街胖妞勇敢地把她昨晚的遭遇讲出来,我们还不知道要被他骗多久!”
“对呀,竟然巧妙的以外表遮掩,让人察觉不出他的恶行。”另一名徐娘半老的妇人加入阵容。“真是不知羞耻!做出那种事情来,今天还敢一副天下太平的模样上街买东西,就只有他做得出来了。”
“就是嘛,没有廉耻……”
“令人难以想像……”
“想不到……”
街上每个人都在对他诋毁慢侮,特别是老一辈的人更是正大光明指着他的背影就责骂了起来,俨然已当他是下三滥的伪善者。
赵恭介多少感觉到了,可等他一回头,要看清楚、听明白时,大伙儿又一副没事样的,这真令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就在他买茶叶走出茶庄,身后又是一阵指指点点时,昨晚去看病的胖姑娘正好与他面对面遇上。
“是你?!”胖姑娘按住胸口,心差点停住。
他自然而然地伫足她跟前,好整以暇地问:“姑娘,昨晚你的药方子没拿,怎么就走了呢?”他记得今早起来时,昨晚为她开的药方子就放在桌上。
“不……不要靠近我,你要是敢再越雷池一步,我……我就叫救命!”胖姑娘始终警戒着,恐惧地拉开后脚,一副随时要逃逸而去的架式。
“姑娘?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赵恭介关心地问。
“走……走开!昨晚你在我身上占的便宜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在大街上拦阻我的去路?”她哀号地斥责着,用不着他进犯,她已经一止一步往后退。
“我占你的便宜?”怎么回事?
“你休想否认!各位街坊邻居,昨晚他趁着四下无人,看诊室里只有我跟他两人,便对我调笑戏弄,现在却有胆做没胆承认,你们快来替我评评理呀!”
赵恭介立时也不禁恼火起来,事关他的名誉,岂可遭她胡乱抹黑。
一个背身挥袖,他悻悻然地将手盘于后腰上。“姑娘,赵某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行得正、坐得稳,从来不做昧于良心之事,说我占你便宜,你简直在污辱我的人格!”
他的脸色难看至极,平时对病人的泰然仁和,此刻全消散得无影无踪,就剩一对竖得快倒插的眉毛,这正是他私底下的个性。
“你还否认?我不管了!我要回去告诉我娘,让她替我作主!”
胖姑娘含泪地猛一跺脚,不顾三七二十一转身就要跑,岂料此时,脚板踩滑了一只小石头,一阵踉跄地就要后翻去。
“哎呀!”
“小心。”赵恭介冲上前拦住了她的腰身。
“你!啊!不要脸──”
啪!啪!两个清脆的巴掌声,震骇到街上每个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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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包不住火,赵恭介失态的原因起由,在莆子堂人多口杂的情况之下,罪魁祸首──月双双耍奸计的事儿,在他挂着两个红巴掌印,怒气冲冲从市集回来后,马上被拱出来。
当下这一刻,他是又羞又气愤,红着脸怒瞪着“罪魁祸首”,而“罪魁祸首”──月双双则捧着参茶,歪着头看着他,一副纯真的模样。
“赵师父,喝茶,这是厨房大婶教我泡的,喝喝看,很提神的。”她眉开眼笑捧着茶到他面前,样子非常婉约。
突地,赵恭介大声怒道:“月姑娘,请你交代清楚,为何要这样做?”
双双呆立跟前,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啊?!”
“不要跟我打哑谜!月姑娘,你的行径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我待你不薄,你究竟为何要恩将仇报,陷我于不仁不义之中?”赵恭介不接茶,一迳严厉地指责她。
她可知道今早在市集时,他有多丢人现眼,全州镇的人几乎全误会他是假仁假义的好色之徒!这辈子,他还从未如此窝囊过!
“如果……你指的是昨晚那杯‘大有文章’的茶……”她小心地说。“那你就大大的误会我了,我才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
“不是你?”他冷声问。
你笑得明媚动人。“是我,没错。”
“那你还否认!”他会气死。
她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拍拍胸口,赶紧解释。“我是否认我不是恩将仇报的人,可没否认茶水不是我弄的。”
“还不是一样!”
“不一样,赵师父,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要以身相许!”她以娇美的声音告知。
赵恭介眼睛倏然大瞪。
身后的院落一堆杯盘摔碎,路过的徒弟则跌了个踉跄,险些摔死。
“你……你说什么?”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一张俊容震得苍白无比。
“我不是知恩不报的人,你救了我,对我有恩,我自然得以身相许。”
“月姑娘,我救你并不是为了要你报恩──”
“叫我双双。”
“双双姑娘,当时──”
“双双,双双就好了,别再补上姑娘二字。”
“双双!”赵恭介脸色暗得跟黑夜一样。“当时你倒在路边,整个人昏迷不醒,不论是谁经过都会出手搭救,况且我是位医者,更不可能见死不救,你实在不必对此耿耿于怀。”
“艳遇喽!艳遇喽!”一狗票人在后头窃笑缩头。
“既然……已经露出马脚,那我就说明白好了!”她老实不客气地笑云:“我喜欢赵师父,不管你说什么,我已认定了你,我要嫁给你!”
“你!”他一股怒火直冲而上。“够了!多谢你的厚爱,但在下实在难以接受,你可以留在莆子堂,可以自由出入,当这里是自己的家一样,但有些话必须说明白,虽然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但我没空陪你玩儿女情长的游戏,你最好快忘了那荒诞的想法。”
什么嫁不嫁,他可从没想过要娶她,荒唐!
双双突然笑了出来,赵恭介寒毛立时竖了起来,才觉她的眼光让他害怕时,她倏地喝下一口□茶,在他来不及闪避之前,捧住他的脸一鼓作气地就给他灌了下去。
“酒?!”他惊讶望向她,只见他撂下这句晴天霹雳的话,再也没看她一眼,一张脸胀得通红,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双双目送他的背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地说:“可惜,又错过一次好机会了,这次下的可是高粱。”
第三章
北凉客栈,一片闹烘烘,一大群人泡茶聊天。
“仁兄,你听说没有?前几天南边那片竹林子里出现了一名采花贼。”
“我没听说耶,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这位仁兄凝神反问。
呸的一声,吐了片瓜子壳。“我们那条胡同,几个姑娘一起经过竹林去溪边洗衣服,其中一个动作特别慢,落了单,结果被一名男子拖进竹丛中。”
“结果呢?结果呢?要不要紧?”
“被戏弄喽!那男人一下夸她脸蛋美,一下夸她身材标致,还要强吻她!”
“无耻!这种人捉到,就该一棒打断他的腿!”一口饮尽茶水,正色问:“那姑娘可看清他的长相?”
“听说……”来回张望一下,低声回应。“长得很像莆子堂的赵师父!”
背对他们隔桌的赵恭介,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赵师父,难得你肯赏光走这一趟,咱们就开门见山来谈!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处理?”一位年约五十的中年汉子和那位胖姑娘兴师问罪地与他同桌对坐。
“伯父,这件事是误会一场,当天晚上我因不小心喝错东西,以致于失态吓坏了令嫒,实在对不住,尚请老伯高抬贵手,不要与晚辈一般见识。”赵恭介展露惯有的正气凛然,拱手作揖道。
“爹,他根本无心道歉。”胖姑娘板着一张委屈的脸,不依地说。
“姑娘,我是诚心诚意在道歉。”他重申。
“赵师父,咱们是多年的邻居,你的品行为人,在咱们这州县里,向来被人十分尊崇。今天你对小女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岂是一句‘对不住’就能了得?”汉子的态度很强硬。“你玷辱了小女,请负起责任娶她!”
“我承认自己在言语上对她做出逾矩的事,但赵某否认污辱她的贞节。”事情他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
“爹!”胖姑娘一颗心顿时跌到谷底,着急又惆怅地猛摇父亲的手臂。
“就是,就是,这种事绝不可栽赃硬要人认帐的,老伯!”
赵恭介身后一阵清吟嗓音响起。“事情发生的前前后后,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你家的胖姑娘光一掌就把赵师父推得兵败如山倒,何来玷辱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