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退烧後再谈。」他顺手接过林妈遮上的冰毛巾,想帮她稍微驱热。
「谈?」佩茵语调吓人的说:「谈我哥是你妹夫?还是黄教授和我有血缘上的关
系?」
「谁告诉你的?」易伟放松僵直的身躯後问。
「谁告诉我的你先别管。」她推开他敷在她额上的冰毛巾,「告诉我这件事是真是
假?」
「重要到让你不顾自己的身体吗?」易伟避重就轻,清官总是难断家务事。
「那麽是真的喽!」佩茵挤出飘忽的笑脸,「我明天搬走。」说完,立刻昏了过
去,没有看到变了脸色的易伟着急的呼唤。
※ ※ ※
「你醒了。」守在病榻前担心、害怕的易伟,见佩茵醒来,发出解脱的吁声,「你
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什麽,或者喝些什麽?」
老实说,当佩茵晕倒在他怀里时,在平常,他会非常的享受,并将它视为两人关系改
善的第一步,可这会儿,他只想揪出害她一脸病容的罪魁祸首。
「告诉我那不是真的。」佩茵气若游丝的开口,「告诉我。」
「别激动,你的身体还未痊愈。」易伟再次於心中默默诅咒那个碎嘴的人,并不正
面答覆她。
沉默的气氛笼罩,但流窜在他们之间的静谧旋即被佩茵打破,「那麽这是真的
了?!」见易伟不回答,她烦躁的吼:「回答我,我不要这件事是真的。」
「佩茵,什麽事?什麽事不是真的?不要这样,不要折磨自己,哭出来,佩茵,哭
出来,你这样会伤害身体的。」抓住不愿承认事实真相的佩茵,易伟极力安抚她狂乱的
情绪,他不明白她听到什麽,但是,只要她哭出来,多少能纾解心中的郁闷,也是当前
最实际的做法。
一声梗在喉间的啜泣,传入易伟耳中,那比刀割还让他感到疼痛,「嘘,没事了,
没事了,佩茵。」他把她轻拥入怀,低声安抚。
「妈妈不是不要我的,她不是不要我的。」
耳际听到她话中的悔意,易伟了解到过去她是如何将自己禁锢在自己的堡垒,「没
有母亲会不要自己的子女的。」
「就有,育幼院里的小朋友,很多都是爸爸、妈妈不要他们的。」她缓缓道出从前的
生活,「我原来以为我也一样。」
「你怎麽会一样呢?」他想引出长舌的「无名氏」,「谁说我们独一无二的佩茵和
别人一样的?」
「很多人。」一想起过去孤苦伶仃的生活,佩茵忍不住的泪水再次滑落,「我没有
亲人了。」
「胡说,你还有晓晓和『我』呀!」易伟知道乘人之「危」非常要不得,但是,非
常时期,得用非常手段。
彷佛被雷击中般,佩茵抬起泪痕斑斑的脸蛋问:「哓晓?」
「对,晓晓和『我』,我们是你的亲人呀!」易伟乘机再次攀亲带故。
「我要见晓晓。」佩茵可怜兮兮的说,「我要见晓晓。」
「晓晓在家,待会儿探病时间林妈会带她来。」易伟试着安抚她,「你昏睡了三
天,大家非常担心,连远在国外的黄教授都来电关切。」
「这不关他的事。」佩茵不悦的说,她不想听到那个人的事,纵使他是她的父亲,
「为什麽我会睡三天?」
「肺炎。」易伟想起她在睡梦中的呓语及顽固的悻度,他就忍不住心悸,「原本发
烧感冒的你,坚决不看医生,等到情形不妙时,已转为肺炎了。」
难怪她浑身骨头僵硬,感到极度的疲乏,「我要回家。」
「等医生决定。」易伟答道,对她所说的「家」非常的满意。
环视这间他煞费苦心所安排的独立特别病房,佩茵不高兴的说:「我不管,我今天
就要走。」
天知道在病房欠缺的大医院,他是怎麽弄到这单人特别病房的?搞不好他只稍稍露
出些许的微笑,就能要什麽有什麽,八成是他的护士影迷所帮忙动的手脚。
见她一脸坚持的顽固样,易伟投降,「我去问医生。」
佩茵疑惑的望着脚步轻快离去的易伟,心情十分低落,难道他这麽高兴摆脱她?殊
不料易伟愉快的心情是──佩茵总算撤下心防了,难得的小女孩状,撒娇、哭泣、蛮横
不讲理的风情,全展现在他面前。
※ ※ ※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去了哪里?」易伟拗不过佩茵坚持出院的决定,冒着引起
医疗纠纷的风险,签下愿意全权负责病人安危的同意书,将她带回家。
「约会,难道你忘了吗?」
瞧她看他的样子好像他有多老似的,易伟不悦的说:「我当然没忘,我只想知道是
哪个家伙害你病得如此严重?」
「我呀!」佩茵有意压抑不偷快的记忆,「你不是说我强力反对去看响生,才变得
如此落魄的吗?我想先洗个澡。」
见她避开话题,易伟也不勉强她,「不可以洗头。」
「可是┅┅」
易伟打断她,「没有可是。若不答应,我们就再回医院。」
佩茵嫌恶的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满身的汗臭味令她皱起了鼻子,「好嘛!不过我
明天就要洗。」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他举起手表,「十分钟,十分钟後你如果还没下楼来,我
就上去逮人。」
「你不敢。」
「要不要试试看我敢不敢?」易伟面带微笑的观看她脸上的表情。
由笃定他不敢,到明白他真的敢,只花了不到三秒钟,佩茵脸蛋绯红的骂道:「你
是大色狼。」
是的,大色狼。望着她飞奔上楼的身影,易伟不由得发出叹息,若不是念在她生病
的份上,除了柳下惠之外、谁能在看到体态玲珑、窈窕婀娜、未着寸缕的美女而不「
心」动与「行」动?只有他┅┅易伟再次哀唤,自己一心为病榻中的佩茵擦拭、降温,
保持「行」动而不心动,真不禁要佩服自己的自制力。但反过来说,他的悻度倒也真的
为自己省了不少麻烦,没有自找罪受。唉!回想起来,真是可惜,只能眼巴巴的在脑海
中想想眼睛吃冰淇淋的情形。
「舅,舅。」
摇晃着的裤管及稚嫩的童音,唤醒自怜自哀的易伟,「宝贝,你回来了。」刚刚到
家时,看到林妈留了张字条说他们去采购,他顺口问道:「买了什麽回来?」
「爱情。」林妈的取笑让易伟尴尬不已,「好了,不闹你了。佩茵呢?」
「洗澡。」
「你怎麽没有跟上去?」林妈忍不住再次糗他,佩茵生病时,他都霸占住她,好像
他一走,她的呼吸就会停止似的。
「林妈。」易伟告饶,「拜托你。」
「拜托什麽?」此时刚由楼上走下来的佩茵好奇他们谈话的内容。
「没事。」易伟不自在的回头看佩茵,一见她湿答答的头发便不由得大怒:「我不
是告诉你不能洗头的吗?」
接过被突如其来的怒气吓着的晓晓,佩茵辩驳:「我没有,我一向用Shower,怎麽
知道站在下面,水注不知不觉的就往头上跑,大概是嫌我脏吧!」
「哈,哈,哈!一点也不好笑,真不该给你那麽多时间的。」拉过一把椅子,易伟
命令:「坐下。」他抽出吹风机,熟练的帮佩茵吹乾头发。
林妈晒笑,虽然易伟是演员,但可从来没见过他这麽「居家」的举动,这戏得好好
的欣赏。
「你为什麽不留长发?」易伟蹙着眉问。
「我不留的原因很多,不愿满足男性自大的心理与乾净俐落好整理是主要的原
因。」
「女为悦己者容耶!小姐。」他反驳,心中惭愧的承认要求女人留长发确实与男人
自大的心悻有些 5c关连。
「我这样也不错啊!」她不当一回事。
「不像女孩样。」易伟批评。
「要你管,头发是我的。」佩茵甩开他的手,不再接受他的「服务」与「指教」。
「我┅┅」
「你怎样?」
「我是关心┅┅」
「谁希罕?」
「林你你,好吵。」晓晓走到林妈旁边说道。
「我知道。」林妈愉快的向晓晓解释:「就好像爸爸妈妈一样,对不对?他们在言
论家中的事,所以声音大了点,如果晓晓跑去跟他们说不要吵了,会很有效哦!现在,
过去,嘴巴甜一点,要叫『爸爸』、『妈妈』哦!」
模仿能力一流的晓晓,毫不客气的依样画葫芦,嗓门跟着大了起来:「『爸爸』、
『妈妈』,吵。」
吵闹声戛然而止,两人有志一同的瞪向林妈,她真的「教坏婴仔大小(台语)」
「没事,阿姨只是和舅舅在谈事情,吵到你了,阿姨对不起。」佩茵率先道歉。
易伟也蹲下,搂住他的心肝宝贝,「对不起,晓晓,舅舅又忘了降低音量。」
「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战争。」林妈顽皮的再下注解,存心搅和。
「林妈,别帮倒忙。」佩茵抗议。
「林妈,别再扇风点火了。」易伟较直接的迎视林妈,并加以警告,好不容易蠃取
佩茵的友谊及初步的信任,他可不想功亏一篑。
「好了,吃饭了。」林妈也不是省油的灯,「晓晓,洗手吃饭了。」
拉着两个大人的手,晓晓荡起秋千来,她快乐的喊:「吃饭了,『爸爸』、『妈
妈』。」
只见佩茵和易伟一脸无所适从,而林妈早在一旁笑翻了腰。
第五章
「承擎,好久不见,什麽时候回国的?怎麽没有通知我?」康复後的佩茵第一天去
上课,留下想充当司机而被婉拒的易伟望着阗黑的寒夜发呆。而多年不见的好友突然来
访,倒也多少解除些许等待的孤寂。
「我┅┅我┅┅我有些事┅┅」承擎吞吞吐吐的,他实在不敢开口询问。
「进来坐,承擎,有什麽事进来再说。」易伟有股冲动想查验他的身分证,确定一
下眼前的男子是否真的是一向风趣幽默、妙语如珠的好友。
整整十天,佩茵没有出现在校园,仅以一通生病的电话请假,承擎担忧是他的话所
造成的伤害。那天,她的神情悲伤、无助,离开时的表情更是令人心上一揪,他害怕她
想不开,「我┅┅我┅┅对不起。」
「不要那麽见外,承擎。多年的好兄弟了,道什麽歉?等你调整好时差後,我们再
谈。」易伟将他欲言又止的行为,视为时差所造成的头脑驽钝。
一股严肃的气氛弥漫着,承擎终於鼓起勇气问:「佩茵呢?她的病不要紧吧?」
「佩茵?你认识她?什麽时候的事?」易伟警觉的盯着承擎,佩茵是他的,怎能容
许他人直称她的芳名?
「她┅┅我┅┅哎呀!」承擎实在不想招貌7b他所做的蠢事。
「限你三分钟说清楚,不然,我的拳头不长眼睛飞过去亲吻你的脸时,就不要後
悔。」易伟紧绷着肌肉蓄势待发,只等待他的回答。
「嘿,Takeiteasy,老兄。」承擎离易伟远远的,先自保再说。「好歹佩茵是我堂
妹,关心一下应该是正常的。J对哦!黄教授曾经说过,如果侦探的报告无误,佩茵应
该是黄家的人,怎麽这会全给忘了?其实这也难怪,情人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更何况
他们才刚萌芽的情愫,怎能容许其他男人的关切?易伟如此自我辩解。
「确定报告了?」易伟询问他。
承擎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你怎麽会问起她?你不会是回国很久了吧?!」易伟仍心存警戒。
见易伟望着他的眼神布满慢慢加重的怀疑因子,承擎衡量轻重,觉得还是先招了的
好,避免东窗事发,再吃一顿排头。「十天前,我偶遇佩茵,认识她後,我自我介绍一
番,并将她的身世予以告之,她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好像遭受满大的打击,而且又十天
没去上课,因此只好硬着头皮上门『关切』,难道你以为我愿意自投罗网呀?」
「你这长舌公,差点害死她。」易伟骂他,「慢着,『没去上课』,老天,不会是
我所想的吧?」
听着易伟的嘲笑,承擎有一股立刻走人的冲动,但为何说他差点害死佩茵,他不禁
问道:「为什麽说我差点害死她?」
「你真是的。她听了你的话,在外游荡,隔天浑身湿透的回来,得了肺炎。」易伟
尽责的报告,却也止不住再度冲口而出的笑声。
「不要再笑了。」承擎恼怒的命令。
斜睨他一眼,易伟再次爆出大笑,「老天,你真的干了,我还以为这辈子不可能
呢!」
虽然有关佩茵的事是很重要的,但是,好不容易有取笑承擎的机会,易伟是绝对不
会错过。风流惆傥的承擎,生长在清一色从事教职工作的家族,因此,不论早晚,不顾
炎夏寒冬,不论假日平常,随时随地,四书五经、唐诗宋词、天文地理、道德伦理、科
技生态,样样牢记,随时吸取、抽考,搞得他抓狂、发疯,发誓永远不进教育界。
想不到身经百战、博学多闻、满腹经纶的他,最後还是屈服於当初家族所给予的压
力,而顺利当起教书匠。
但相对的,发出?
'7d言的同时,他也将解除誓言的诅咒给说了出口。「给你。」承擎
由皮夹抽出一张相片,递给易伟,他将脸埋进双掌,等待最佳损友的笑声,「笑吧!可
别笑到肠子打结。」
「没┅┅没关系,看你┅┅理的大光头,就足以┅┅弭补肠子┅┅打结之痛了。」
易伟再也抑不住笑声,断断续续的说。
承擎痛苦的忍耐五分钟,咬牙切齿的瞪向易伟,「笑够了吧?谈谈佩茵。」
收起笑脸,易伟有将他去出门外的冲动,「还说呢!你这大混蛋,跟她说了什麽?
害她连在睡梦中都不安稳,还差点死掉。」
「全部,包括你你赶走她妈妈的事。」承擎嗫嚅的答。
「成事不足,败事有馀。」易伟大嚷。
「她没事不是吗?」承擎半是辩驳,半是安慰自己。「伯父当初要我考虑到文大任
教时,我以为佩茵已经知道所有的真相,因此在图书馆遇见她时,我才会半路认亲,要
是我晓得她完全不清楚状况,我才不会自讨没趣,铩羽而归。」
「是哦!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她『没事』,你倒也落得清闲嘛!」易伟讥诮的
说。「言归正传,为什麽找她?」
「她是我堂妹。」承擎回答得有些心虚。
「是哦!」
「嘿,我还没有兴师问罪,你还摆架子哩!」承擎有些不悦自己最好的朋友居然怀
疑起他来。
「兴师问罪?敢情你国外住人了,脑筋秀逗了?」男子汉大丈夫,光明磊落的,有
什麽罪?
承擎气愤的来回踱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还说没有,孤男寡女,瓜田李下,佩
茵的名响会被你给毁了。」
「没那麽严重吧?」易伟轻松的说,「有监护人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