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让她忍不住怀疑,莫非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着了冷傲霜那家伙的道,而悄悄地……爱上了他?
「不谈这无关紧要的小事了.」她刻意岔开话题,双眼圆睁地盯着柳如嫣直瞧,小心翼翼地问:「倒是妳,终于肯理我了,不生我气了吧?」
「当然气!气妳骗人……骗了人家的感情!」柳如嫣红着脸,软软地白了她一眼后,才接着说道:「可是当我仔细想过后,也只能怪自己太一厢情愿;再怎?说妳对如嫣有大恩,那是绝对假不了的,我怎?有脸责怪妳呢?」
「是嘛、是嘛!」桑慕绮讨好地直扮笑脸.
「其实,我早不气了,只怪我自己有眼无珠,傻得爱上了妳这个「假男人」,羞得无地自容,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妳,所以只好避开了.」柳如嫣娇羞地一笑.「这两天瞧妳心情不好,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哪还忍心不理妳呢?」
「我的好如嫣,总算「桑公子」我没有白疼妳!」桑慕绮调皮地捏了捏她小巧的下巴,又装出风流倜傥的俊美笑脸.
「妳瞧,妳又来了!」柳如嫣不依地娇斥.
「好、好!再也不敢了,我发誓!」她敛住笑,认真地看着她.「如嫣,咱们虽然做不成爱人,但可以做对好姊妹啊!」
柳如嫣摇了摇头,眼里溢满了欣慰.
「虽然妳不嫌弃,但我怎高攀?算来我是妳的侍婢,怎可以「姊妹」相称 ?」
「以后不准妳说这种话!」桑慕绮板起脸来命令,随即又缓下脸色和声说道:「如嫣,打我见到妳就觉得特别投缘,我桑慕绮这?多年来都是孤家寡人一个,早学会如何照顾自己,才不需要人服侍,我只想要一个可以陪我说知心话的好妹妹,妳懂吗?」
她眼中的落寞,立刻激发出柳如嫣丰沛的感情,她毫不犹豫地承诺道:
「我懂!我不就是妳的好妹妹吗?以后我会陪在妳身边,分担妳有烦心的事.」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桑慕绮兴奋地笑了开来.
「嗯.」柳如嫣感染了她的活力,笑着附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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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嫣站在草棚下,细心地将博士采收的草药分门别类地装成一盒一盒,忽然听见博士唤她的声音,并急急朝她走了过来.
「博士,怎?了?」
「如嫣,我已经查出妳爹的病因了,而且也找到了治病的良方……」
「真的吗?博士?」
柳如嫣喜上眉梢,因这希望而焕发出欢喜的光采.
但汪富贵却若有所思地微蹙着眉头;他缓缓地点头,终于说出问题的关键:
「只可惜,我遍寻了城内的药店,甚至附近的山里,却独独缺少了其中的一味药.」
柳如嫣心一沉、脸色一黯,但随即又强振作起精神,急切地询问:
「博士,是什?药呢?我去找,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找到它!」
「那是一种酷似牡丹的白色药花,终年生长在阴寒的山里,我想必须往更北方的地方去寻找才找得到.」
「好!」一向娇弱的她,此刻却露出绝不动摇的决心.「就算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它?爹治病.」
汪富贵赶忙劝阻:
「如嫣,妳先别急!那种深山峻岭、俨寒无北、地形又险要的地方,妳一个弱质女子可千万别独自去冒险;再说妳这一走,不知要去多久,放下病中的老爹,妳可安心吗?」
「可是……」柳如嫣进退维谷,不知该如何是好.
汪富贵进一步劝说:
「这事咱们得从长计议,我会告诉傲霜,我想他一定会帮妳的,好不好?」
柳如嫣只好按捺住急切,感激地致谢:
「博士,谢谢您!您和大家对咱们父女俩的好,如嫣终生感激!」
「傻丫头!像妳这?一个孝顺的好女孩,谁忍心不帮妳呢?」
「博士──」叶千雪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打断他们的谈话:「有位村民前来求诊,现正在侧厅等您.」
「好,谢谢你,千雪.如嫣,耐心点,这事就让博士作主,好吗?」
「是.」
见她承诺,汪富贵这才放心地转身离去.
博士一走,柳如嫣又继续她手上未完的工作,埋首整理着药草,却分神地注意到叶千雪并没有随博士走开,而且隐隐发现他的视线始终胶着在自己身上.
她终于转身衔接上他专注的凝视,鼓起勇气开口说话:
「很抱歉那日动手打了你,我……」
叶千雪那一无表情的峻脸,让她无以?继.
短暂的沉默后,他终于开口:
「桑慕绮把妳当傻瓜似的捉弄,亏妳还理她.」
他原本只是在陈述一项事实,没想到柳如嫣的反应却像硬生生挨了他一巴掌似的脸色骤变.
他再次重揭她的疮疤,令柳如嫣羞辱交加,黯然地说道: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讨厌我,但我留在望月堡?的只是报恩,绝非你所以?的另有所图;你可以漠视我、冷淡我,但只请你别以言语伤人!」
眼中含着薄雾,她很快地拾起药盒转身离去,只求能暂时避开他那鄙夷的眼神.
「妳……」
叶千雪举起手,本想唤住她,最后却又闭上嘴巴,颓然地放下手.
其实他并非有意剌激她,实在是……实在是不知该跟她说什?才好啊!
他无奈地轻叹,直到此刻他才不得不承认,自己原来是这?一个拙于言辞的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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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天过,凌翠儿跨进厢房,身后则跟了一名怀里捧满丝绸布料的丫鬟.
丫鬟小心翼翼地将丝绸收好,转身询问:
「小姐,时候不早了,让我帮妳更衣就寝吧!」
「不用了,我还想多坐会,妳先下去休息.」
「是.」
丫鬟一走,凌翠儿立刻走向窗边,开?了窗户并朝窗外泼了杯水,再带上窗户走至室中央等待,很快地,房门悄悄被推了开来,并闪进了一条黑影.
凌翠儿谨慎地上紧了门栓,才转身面对福伯.
这在人前总是卑躬屈膝、唯唯诺诺的凌家老仆,此时却昂然挺立,脸上孤傲严厉的神情,隐隐透着一股邪恶冷酷的杀气,令人望之生畏.
「赵护法!」凌翠儿十足恭敬地唤道,显然震慑于他的酷之下.
「今早我与接头的人碰面了.」赵成缓缓地说道:「头儿显然相当不满咱们两个办事的效率而颇有微辞,他要接头的人转告咱门,务必尽快将事情办妥!」
「我知道,我也始终在努力,只不过……」
只不过她实在没想到望月堡戒备得如此森严,更没想到冷傲霜是这?一个刚正不阿的正人君子,还有那阻挡在他们之间的桑慕绮……这种种因素,无疑让她的任务更形艰巨.
「我倒觉得妳可以努力点的……」赵成语气上有一抹未经掩饰的剌探和指责.「该不会是在这的日子过得太安适,而让妳乐不思蜀了吧?」
「赵护法你自始假装成福伯,跟我一起混进望月堡,你不会不清楚我是如何尽心尽力吧?」凌翠儿十足委屈地替自己申辩:「我不但得忍辱负重,处心积虑地讨好冷傲霜,最后甚至不惜牺牲色相,以献身作饵来诱惑他,我做得还不够吗?」想起这些羞耐,她便气不过地咬牙切齿道:「要怪,也只怪那坏事的死丫头桑慕绮!」
赵成一双冰冷的眼睛,带着满满的怀疑紧盯着她看.
「我知道妳恨那姓桑的丫头,但我不确定妳是恨她坏了咱们伟大的计画,还是恨她坏了妳和冷傲霜的好事.」
「赵护法,你这话是什?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的眼神更加冷硬,充满了威胁.「妳该不会是爱上了冷傲霜那小白脸,妄想将错就错,打算以凌翠儿的身分嫁给他吧,季筱冰?」
他的话就如同引火的种,教她听得五脏六腑全沸腾了起来.
她以同样冰冷的眼神迎视着他,口气不善地回道;
「我想赵护法不会不知道我与冷家有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吧?想当时我自动起缨效力头儿,?的不是金银珠宝或者其它,?的只有报仇!」她姣美的容?上,闪现出坚如铁石的决心.「我答应替头儿取得他一心想要的东西,头儿也答应替我歼灭望月堡,这就是我季筱冰所要的一切!若非如此,我何必假冒已死的凌翠儿,来到仇人窝以身涉险呢?」
看她燃火的双眸,赵成满意地笑了开来.
「最好如此,否则……」他没有说完话,但其中的威胁却不言可喻.
不再给她回话的机会,赵成身形一闪,就像来时一样悄然又消失了.季筱冰颓然地跌坐在椅中,激动的心情一时无法平静,脑海中浮现的净是当年爹惨死后,小小年纪的她所历经的一切苦难……
迷失在痛苦回忆中的她,直到床幔后走出了个身影才震醒了她.
「是谁?」
谷扬僵硬地走了过来,指责地瞪着她,但他看起来反倒像只斗败的公鸡,脸上的失望更多于忿怒.
「你……你怎?会在这?」
他是专程而来的.他自那天大胆地表白情愫后,她便刻意地躲着他,于是今晚他下定决心,将利用夜深、避人耳目之际来她房间与她深谈.方才见了丫鬟随行,?了不招人非议、徒增困扰,他一时情急藏身于床幔后,没想到却因此而听到这椿阴谋.
他不敢相信地问:
「原来傲霜遇劫、凌家惨遭灭门,这一切全与妳有关……」
「你全听到了!」她的一颗心沉重如石.
「翠儿……不,妳真正的名字该叫「季筱冰」吧」这陌生的名字、这无意中发现的事实,此刻就像把利刃一寸寸地剌戳着他.「我只想知道,望月堡和傲霜到底与妳何怨何仇?」
略?沉吟,她终于说道;
「十年前,我爹北岳刀王──季天鹏与冷傲霜他爹比武,没想到竟惨死在冷威刀下.父仇不共戴天,我季筱冰曾发誓定要?父报仇!」
「妳想?父报仇并没有错,但比武这种事论的是功夫高低,况且刀剑无眼,生死本来就是各安天命──」
季筱冰恼怒地打断他:
「你别说了!父仇不报,愧?人子.冷威既死,父死子还,我要冷傲霜还我这笔血债!」方才说话时,她便悄悄地往床的方向移动,这会她猛然从床褥下抽出了一把亮晃晃的匕首对着他挥舞,咬牙说道:「没人可以妨碍我的报仇大计,虽然我不想滥杀无辜,但你既然知道了一切,就得死!」
谷扬的心一阵揪痛,即使她的匕首还没剌中他,他却觉得自己彷佛已死过了.
「动手吧!」季筱冰生涩地舞着手中的匕首,微颤地说道:「我知道自己的功夫和气力都比不过你,但事到如今,我也只有放手一搏了!」
谷扬依旧木然地站着.
「我不会与妳动手的!这样也好,我并不想?妳而背叛傲霜,但我更不忍心伤妳,或许死对我来说是最好的抉择,妳杀了我吧!」
他似乎看开了一切,神情充满了豁然,认命地闭上了眼睛,随时等着她手中致命的匕首插向自己的心窝上.
这是杀他的最好机会,但季筱冰却迟疑地伫立原地,痛苦地挣扎、恼怒地低嘶:
「你别再耍花招,我不会上当的!」
谷扬张开了眼睛,眸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妳下不了手吧?翠儿,我知道妳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别让仇恨蒙蔽了妳,忘了一切吧!」
「不!」她一径摇头,藉此摇去她满心的矛盾,并努力寻回那满满的仇恨之心,她恨恨地说:「我知道你想玩阴的,我也知道你以?我不会真的下手杀你,谷扬,你错了,无论你还不还手,都得死!」
说罢,她便持着匕首剌向谷扬──
她以?他会还手,他会的!直到手中的匕首毫无阻碍地剌进他的心窝,季筱冰才终于幡然醒悟……她竟错看了他!
谷扬踉跄了几步,终于因这难忍的痛楚而颓倒在地,但他愈见苍白的容?却没有一丝的埋怨,有的依然是对她满满的关心和爱意.
「翠儿……只希望我的死能让妳忘了一切仇恨……重新开始妳的人生……」
季筱冰茫然地盯着他,脑中一片空白,就像个一不小心犯了错的孩子般,不知所措地望着他,浑身颤抖得犹如风雨中随时可能飘零的树叶.
「我不能死在妳房里,那会拖累妳的……」
即使身负重伤,谷扬依旧处处?她着想,努力撑起他痛得几乎已失去知觉的身子.跌跌撞撞地夺门而去.
季筱冰木然地追至房门口,只见他脚步踉跄,隐身于黑暗中,朝着安静的后花园走去,显然打算一个人躲在那儿静静地等死.
感动夹杂着自责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沿腮而下,湮没了一切,甚至包括了她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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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兄,好多了吧?」冷傲霜关切地望着半靠在床塌上的谷扬,殷殷地询问.
「好多了,有博士全天候的照料,我复原得很快.」谷扬强挤出一丝笑意.
在博士细心的照料下,他的伤口已开始愈合,但可惜的是──博士无法同时医治他的心灵上的创痛.
「谷扬也算命大,只要匕首多偏那?一寸,恐怕连神仙都救活不了他喽!」汪富贵一脸的庆幸.
桑慕绮凑了过来,率直地调侃起仍负伤卧床的谷扬:
「我说谷扬啊,你也实在有够笨的!怎?会有人练个武,练到把自己手中的刀子往肚子上插嘛!你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可以列入金氏纪录了!」
谷扬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只能搪塞以对:
「都怪我自己学艺不精……」
「你啊──是拜错师父了,谁让你老跟叶千雪那木头学功夫的,难不成他是这?教你的?」她奚落完谷扬,突然转话锋:「对了!傲霜,我好象有好多天都没见过叶千雪那木头,他到底跑哪去了?是不是你派他去办什?事?」
冷傲霜静静地说道:
「千雪出堡去办些私事,至于是什?,我也不知道.」
事实上,就连清叔也不知道,叶千雪这不寻常的举动,还真教他费疑猜.
桑慕绮不以?然地嘀咕:
「他一定是借故开溜、旷忽职守,出堡逍遥快活去了!」得不到响应,她又调皮地捉弄起谷扬:「我看你以后敢不敢学人舞刀弄枪的,这回在自己心窝边剌了个洞,下次恐怕连脑袋瓜都给砍下来喽!」
谷扬终于受不了地露出生不如死的表情,央求道:
「傲霜,求求你快把慕绮带出去,否则我没死在自己的匕首下,也会被她那尖酸刻薄的叨给活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