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的话令冷傲霜心中燃起希望,会不会他真误会桑慕绮了?
他不禁回想起与桑慕绮相处时的种种……她曾收容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男子,供他吃穿,甚至舍身相救;这种种,令他因失望而空虚、冰冷的心,霎时涌出一股暖流.
博士说的没错,桑慕绮确实是个率真的性情女子,当初不就因为她这些特质才吸引他的吗?或许……他该去找她好好问个明白.
正当他犹豫不决的当儿,一名家丁进来通报:
「禀告堡主,门外有一住叫柳如嫣姑娘求见.」
月红楼的如嫣姑娘?她找他何事呢?他暗忖.
略为迟疑,他终于说道:
「快请柳姑娘进来吧!」
家丁衔命而去,叶千雪忍不住嘀咕:
「她竟然大剌剌地找上门来,究竟想什么呢?」
很快地,柳如嫣在家丁的带领下,走进了望月堡宽广、庄严的大厅.
本是满脸敌意的叶千雪,在见到她的剎那,强烈的惊讶迅速取代了原来的敌意.
柳如嫣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了;她白晢的脸庞上没有半点胭脂水粉,身着一袭鹅黄色的素衣,活脱脱像个朴实无华的村姑,没有在月红楼时艳丽眩目的装扮,却多了一分脱俗的清新气质,无异更加地可人.
「如嫣见过堡主.」她屈膝行礼.
「柳姑娘别礼,快请坐.」冷傲霜和颜以对.
她摇头,以充满感激的眼神望着冷傲霜道:
「堡主宅心仁厚,如嫣无以回报您的大恩大德,只愿终生在望月堡为奴为仆,以报点滴之恩.」
「姑娘何出此言,在下并未有恩于妳啊?」
冷傲霜闻言一惊,其它人也同样面面相觑、疑惑不解.
「堡主同情嫣的遭遇而慷慨解囊、出手相助,更可贵的是「为善不欲人知」的情操,但我怎能平日接受堡主如此的大恩呢?恳请堡主成全,让如嫣留在堡里为婢吧!」见冷傲霜还想否认,她很快又接着说:「桑公子受托至月红楼替如嫣赎身时,已说明了一切.」
「慕绮替妳赎了身?」冷傲霜讶异地追问.
她点头道:
「桑公子说了,冷堡主您同情如嫣为治父病而沦落青楼的无奈,特托桑公子取了银两替如嫣赎身,这一切都该感激堡主的仁心!」
她的话彷佛乍现的朝阳让冷傲霜看清了一切,并扫尽他心中重重的阴霾.
释然的喜悦排山倒海般的朝他袭来,沉寂已久的他彷佛重注了一股生命力,教他显得生气勃勃.
「千雪,先暂时安顿好如嫣姑娘,一等我回来再作打算.」
拋下话,他便阔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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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到叩门声,桑慕绮忙从那摇摇欲坠的窄床上爬起来.
一定又是那抠门的掌柜来催讨房钱了!她奈地呻吟,勉强堆上笑脸,硬着头皮将门拉开,却意外地看见冷傲霜站在门外.
「你来做什么啊,冷大堡主?」
她立刻冷冷地质问.想到当日独自落寞离开望月堡时的情形,她便怒气难平.「咱们不是恩断义绝、毫无瓜葛了吗?怎么?难不成你心有不甘,后悔让我带了一大笔银子走,现在想来要回去?」冷傲霜根本还来不及开口,她很快又凶巴巴地接着说:「只可惜本姑娘已经花光了那些钱,要钱没有,大不了命一条!」她一副誓死如归,全豁出去的模样.「我知道你冷大堡主武功高强,要不高兴,你就宰了我算了!」
瞧她那撒泼的模样,才是真正想将他生吞活剥的一个.
冷傲霜无奈地摇头,明知他舍不得,她这分明是……「恃宠而骄」嘛!唉,只可惜自己就是拿她没辙.
「慕绮,如嫣姑娘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心疼地柔声数落:「妳为什么早不说?反而宁愿让我误解妳呢?」
沉冤得雪了,要换作他人,早喜极而泣,但她可不是普通人,她是与众不同的──桑慕绮.
她毫不淑女冷嗤,故意轻描淡写地曲解自己的善行:
「替如嫣赎身只不过是我有钱没处花,没什么好提的;再说以你的名义送钱嘛,也只因为那些确实是你的钱罢了!我桑慕绮可不是那种借花献佛、强要居功的小人.告诉你吧,冷傲霜,我现在不但荷包满满,最重要的是有「自由」,就像只冲出围笼的鸟儿一样快乐.你请吧,别再来烦我!」
「是吗?」冷傲霜不禁为她那明显的谎言而失笑.「既然如此,妳又怎么会住进这老旧的吉祥客栈?而且,方才掌柜还告诉说:妳这两天的房钱和菜钱可全是赊来的.」
「大嘴巴的死掌柜!还有你!」桑慕绮恼羞成怒地斥骂,却仍不肯示弱,非要嘴哽地气他.「哼!这都是暂时的!凭我桑慕绮招摇撞骗的本事,很快就能吃香喝辣的,不劳你冷大堡主操心啦!」
冷傲霜无奈地摇头,真不知该拿这倔强的小妮子如何是好.
「慕绮,当我不该对妳大发脾气,但妳知道吗?我之所以失控,也是因为我太在乎妳,我无法相信妳会是个贪婪成性的女子.」他凝视她的眼中充满了柔情.「但我庆幸自己是对的,因为妳不是,相反地,妳心地善良、热心助人,只是方法不对,如果妳早开口明说,这一切误会就不会发生了.」他赶在她开口打岔前,又很快接着说:「现在总算真相大白,妳快跟我回望月堡去吧!这几天担心妳,我食不下咽、睡不安枕,根本无心理事,妳还忍心继续折磨我吗」
听到如此诚心、动听的话,就算顽石也要点头,更何况是她桑慕绮,强硬的也只有那张嘴,她的心却像豆腐一样软.
她强压下那抹差点忍不住迸出唇际的笑意,故作淡漠地问:
「你来求我回去,难道不怕凌翠儿吃醋吗?」
「我想翠儿应该了解,妳在我心中的地住与意义不同.」
「真的?」冷傲霜的话教她听得窝心极了,竟像个爱争宠的平凡女人一样缠着他追问:「好!那你说,在你心目中的我和凌翠儿,究竟哪一个重要?」
桑慕绮对他的重要性已无庸置疑,但凌翠儿……
略为沉吟,他终于说道:
「至少目前她与妳同样的重要,毕竟她可能是我解开一切谜题的关键.」
桑慕绮没有听出他话中深具的含意,只听见他说凌翠儿跟她同样重要,不禁打翻了醋坛子,又再度引燃了怒火.
「冷傲霜,你好样的!说穿了,你就是想「享齐人之福」嘛!你给我滚!就是我桑慕绮会饿死在这,也绝不跟你回去!」她活像刚咽下十斤大蒜似的,冲得很.
他知道桑慕绮误会了他的意思,却不急着解释.心想把她蒙在鼓里也好,倒不是怕她守不住秘密,而是怕她太冲动,怕她的冲动足以破坏他的计画.
「妳真不跟我回去?」
「不!」她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
「好,那么我就不勉强妳了,不过,我原本打算应如嫣姑娘所求,让她留在堡内与妳作伴,但既然妳执意不肯回望月堡,她留下来也没意义了,反正她又不肯平白接受帮助……看样子,我只好收回那一大笔银两,将她送回月红楼去了.」他轻笑着说出威胁的话,或许是跟桑慕绮在一块久了,他也变得「精明」多了.
「冷傲霜,你……你敢!」她急得跳脚.
「当然敢!」他强调地点头.「俗语说:送佛送上天,妳救人也该救到底.如嫣姑娘的去留就取决于妳了,妳自个斟酌吧!」
她拿一双几乎喷火的双眸瞪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竟会栽在他手上,栽在那个刚正不阿的冷傲霜手上!?
看样子,她是被骗了,这根本就是「扮猪吃老虎」,贼得很!不过呢……她心念一转,其实这也顺了她真正的心意,在这充满霉味和老鼠的破客栈跟望月堡比起来,简直可得像地狱,除非是白痴才宁愿待在这,因为事实上,她想念极了望月的温暖和舒适.
怒气转眼消逝,她不禁窃喜起来.冷傲霜这摆明是给她楼梯下,她岂有不顺着楼梯往下爬的道理.
她故意装出一脸勉强、无奈的模样道:
「好吧!既然你软硬兼施,为了如嫣,我只有妥协了,不过,当时我走时曾跨下海口,除非你用八人大轿来抬我,否则我绝不会回去,你现在该不会要我自掌嘴巴吧?」
冷傲霜毫不犹豫地应允:
「好,我立刻安排──」
「不、不!」桑慕绮摇头打断他,双黑白分明的瞳眸骨碌地转了转,漂亮的唇际缓缓绽开一抹贼贼的笑意.「不必八人大轿,只要你一个就够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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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材民们眼见最受大家敬重、爱戴的望月堡堡主冷傲霜,放着好好的马儿不骑,却交由身后的随从牵着走,反而亲自背那个平日言行不良的桑慕绮,自村头走至村尾.村民们莫不面露讶色,尤其少数几个知道桑慕绮其实是女儿身的人,更是惊讶得不知该说什么.
冷傲霜虽然仍装不在意地沿途朝村民们点头寒喧,其实他一张黝黑刚毅的脸早已涨得红,甚至连耳根子都是红的.
桑慕绮舒服地趴在冷傲霜宽厚的背上,心情亢奋地朝讶异的大众挥手招呼,很显然地,她是唯一自这件事上得到快慰的人.
她这会可真的露脸啦!她要让大家知道是冷傲霜舍不下她,可不是她死皮赖脸死缠着冷傲霜不放;当然,她真正想示的不是别人,而是凌翠儿.
一路走至望月堡,她果如预期中的又在堡内引起一阵骚动,尤其是看到凌翠儿气得涨红了脸,以妒恨交加的眼神瞪着她时,她更是乐不可支.
她故意要冷傲霜背着她朝凌翠儿走去,露出一脸陶醉的模样好进一步剌激她.
「凌翠儿,我向妳保证,冷傲霜宽厚的背比起那八人大轿,可要来得舒服多了!」
气得凌翠儿杏眼圆睁,不依地跺足离去.
冷傲霜无奈地摇头道:
「好了,这下妳可如愿以偿了吧?」
「嗯!」桑慕绮坦然地承认,挣扎着从他背上跳了下来,促狭地笑道:「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我现在要去找如嫣,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拋下冷傲霜,她直趋柳如嫣暂时被安置的客房而去.
轻叩门扉,她便迫不及待地推门进去;一见是她,柳如嫣立刻漾开如花般璀璨的笑靥.
「桑公子!」
「如嫣?」她奇地打量着脂粉未施、一身素色的她,掩不住几分讶异.「哇好个清秀佳人!」她赞地轻托起她小巧的下巴,露出一派风流倜傥的潇洒模样.「在月红楼的时候,妳娇艳得像朵盛开的玫瑰,如今尽铅华,倒像朵清新脱俗的莲花.反正总而言之,如妳天生就是个美人胚子.」
「公子过奖了!」他的赞美令柳如嫣颊生芙蓉、樱唇含笑.
桑慕绮拉着她坐进椅中,迫不及待地透露:
「告诉妳一个好消息,冷傲霜已经答应让妳留在望月堡了,而且还要将妳爹也一起接进堡里住,好方便妳照料.我还打算请博士替妳爹治病,或许能药到病除也说不定哦!如嫣,妳说好不好?」
柳如嫣兴奋地直点头,感动的泪水却已沿腮而下,抑不住激动地说道:
「堡主真是它心仁厚,而桑公子你对如嫣更是恩重如山,如嫣不知该如何报答两住的大恩大德,只愿今生今世做牛做马以回报你们.」
「傻瓜!」桑慕绮体贴地替她拭净泪水,故意露出色迷迷的笑来逗她.「谁要妳做牛做马了?望月堡有成群成队的奴仆,才不差妳一个呢!妳冷大堡主已经把妳赏给我了,而且专属于我,今后妳谁也不必伺候,只需要伺候我一个.」
桑慕绮不经意地说了这玩笑话,柳如嫣却当了真,一张粉脸霎时嫣红似火.心想,敢情冷堡主真将她给了桑公子?
即使曾身陷青楼,她却仍守身如玉,不就为了等待有缘人的出现吗?桑公子对她有情有意,不就是她始终一心等待的人吗?
她早已对桑慕绮暗藏愫,这会他的话无疑已在她不平静的心湖里激起了阵阵涟漪;汹涌的情潮教她忘了一切矜持,认定桑慕绮就是她今生唯一想要的男人.
柳如嫣雪白如玉的脸庞满含着爱意,灿若星辰的双眸眨也不眨地直视着他,情意切切地倾诉情衷:
「公子对如嫣情深意重,如嫣有幸得公子垂青,甘愿委身于公子,伺候公子辈子!」
桑慕绮脸上的笑容迅速冻结,惊疑不定地看着柳如嫣那娇羞却又无比认真的模样,不禁暗叫不妙.
敢情她这是……是在向她献身吗?
天啊!她们可同是女人啊!桑慕绮实在哭笑不得,看样子她戏演得太逼真,玩笑闹得太过火啦!
她这才想到该避嫌,赶紧放开原本紧拉着她的手,急急解释:
「如嫣,我无法接受妳的「好意」,因为我──」
柳如嫣摇头打断她,轻柔却坚决地说道:
「如嫣知道自己出身卑微,不敢高攀,只要能常伴公子身边心愿已足,绝不奢求名分,只盼公子能疼惜……」
放弃一切矜持,柳如嫣柔情蜜意地偎进桑慕绮怀里.
「不……」
桑慕绮差点把自己的头给摇掉了,这是她长那么大以来,第一次惊慌得说不出话来,无措之下,只能一把推开柳如嫣,猛然跳了起来.
「桑公子……」柳如嫣以受伤的眼神惊讶地看着他.
「不……」
她依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像惊弓之鸟转身冲出厢房,逃之夭夭.
柳如嫣追出门口,却意地看见叶千雪手上捧着一床薄被站在外头,显然已将方才房里发生的一切听了进去.
「妳可真傻!」叶千雪率直地说出心里的感受,那张刚毅的脸庞依旧冷冰冰,不见点的软化和同情.
柳如嫣潸泪下,羞得无地自容.
「我知道你很讨厌我,这下你心里可高兴了吧……」
她眼中的责难和哀怨,不知怎地剌激了他,让他更加冷漠地说道:
「妳竟然会傻得爱上桑慕绮,实在既可笑、又可怜!」
羞怒交加的柳如嫣想也没想,一扬手便狠狠掴了他一记耳光.
桑慕绮的拒绝早已让她的心碎成片片,叶千雪的嘲讽更等于是在她伤口上抹盐巴,令她痛彻心扉,痛得失去了理智.
叶千雪一动也不动,只是以燃着怒火的双眸看着她.
柳如嫣显然被自己激烈异常的行为吓呆了,哭着朝客房里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