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背起球具,转身要走之际,他始终沉不住气地打破静默。
「你的倔强真教人无法忍受!」他挡住她的去路。
她没有回答,想绕过他身旁离去。
「该死的!」他终于爆发!她这等于是在挑战他的尊严,令他不觉强硬起来。「我 跟你说话的时候,看着我!」
梁雨冰的反应同样火爆且迅速。「我以为现在是下班时间,难道我该二十四小时, 全天侯将你当神祇般膜拜?以前在警界,我已经受够了你们这种自以为是的大男人主义 ,现在是属于我自己的时间,我不想忍受任何男人,即使是我不可一世的大老板也一样 !」
「你知不知道我可以为更小的错误,而开除一个人?」他威胁地瞇起双眼。
「请便!」梁雨冰丝毫不畏缩。「你可以开除我,但我绝不会因自己没犯错而自动 请辞。』
她太骄傲,不可能叫自己像只被人围捕的兔子般落荒而逃。逃避不是她的行为方式 ,她早已学会战斗,勇敢迎战逆境,以此来证明自己。
「梁雨冰,你真是大胆!即使一个大男人,也未必敢以这种态度对我说话。」
「或许就因为如此,所以你才会自以为该高人一等。」她的指责,毫不留余地。
梁雨冰的冷傲令人气绝,但高御风除了生气之外,欣赏之情却不禁油然而生;内心 深处,他还是相当欣赏她这种大无畏的勇气。
他缓下语气。「我并不需要人膜拜,但我也同样不希望被人仇视。」
「我没有!」她确实生气,但还不到仇视的地步。高御风虽然自大、傲慢,但至少 他不是个太糟的老板,起码,在薪水方面,他是非常慷慨的。
「没有吗?」他淡淡地一笑,略带调侃。「只是把我当陌生人一样忽视?」
微微一顿,他又接着说话,但这次不再嘲弄,而是十足认真且温和。
「如果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又如何能保护我呢?我忍不住怀疑,如果有歹徒想攻击 我,你还能心甘情愿地挡在我身前吗?」
梁雨冰应该为高御风怀疑她的专业素养而动怒,但她却无法。
这次,他说的是事实。她所从事的工作,必须常保有客观、冷静的头脑及态度,而 她的表现却像极了一个闹别扭的小孩子。
「我一定会克尽职责,不让任何危险靠近你。」她信誓旦旦地宣称,神情却缓和了 许多,不再有方才剑拔弩张的气势。
「很好。」他感到释然,嘉许地对她绽开迷人的微笑。「虽然你很倔强,但也相当 明理。」
梁雨冰忍不住脸红,庆幸在昏黄的灯光下,能隐藏自己的赧然。
「我只是公事公办。」她坦承自己的错误。「我不该将自己私人的情绪扯入公事里 ,我一向知错能改,绝不再犯。」她保证。
高御风情难自禁地凝视着眼前这复杂难懂的小女人,感到满心好奇。「我真想知道 美国警方是如何训练你的,在你那冰冷的外表下,究竟还隐藏着甚么?」
她的防备心又再度升起。「你只需要相信我保护的能力,至于以外的并不干你的事 。」
「我相信,你一定曾经是个极为优秀的女警。」
这是他的肺腑之言,却意外地发现梁雨冰因这称赞而变得黯然。
他忍不住刺探:「你为甚么离开美国警界回到这里?据我所知,你的家人全在美国 。」
她的第一个反应是想叫他闭嘴,疾言厉色地告诉他,这根本完全不关他的事,但在 下一秒又及时打住。她已经开始了解,她反应愈激烈,高御风只会更加好奇,更有兴趣 去挖掘一切。
事实上,他已将此当成是一项挑战。
「我只是想换换环境。」她随口搪塞。
「是吗?」不知怎么地,他就是不相信。「失去你,美国警方一定大感惋惜!」
她不觉流露出一抹苦笑,事实完全相反,想当初她递出辞呈时,她的那些上司个个 就像中了乐透彩券一般,几乎可以用「欢天喜地」来形容。
她忍不住有感而发:「即使是美国,号称最讲自由、平等的国家,依然有着重男轻 女的事实存在。我根本不如你以为的受欢迎,就像在这里一样,我知道公司里其它的男 性主管,都把我视为麻烦人物,甚至包括你。」
他没有,但他也必须承认,对梁雨冰的过去和内心世界的好奇,犹胜过她在工作上 的表现。
他想到另一个方向,且决定直接切入主题。「男人?你该不会是为了遗忘某一个男 人,而决定离开伤心地,回到这里?」
他的话,立刻使她脑中浮现出一个男人的影像。
她回国已两年,J的身影还常常在她梦中出现。但这记忆并不甜密,而是充满怨恨 ,怨恨使她无法将他完全逐出心底。
她曾经跟他有过短暂的交往,她曾经相信及尊敬他,甚至自以为爱上了他,事实上 ,她错得离谱,J根本不配!
「在我生命中,男人根本无足轻重!」她意有所指地直视着他,美丽的容颜上带着 浓浓地揶榆。「如果我是为了躲避男人,那显然回来这里的决定,实在错得离谱。」
说完,她便径自转身而去,只留下高御风一脸哭笑不得地伫立在原位,望着她的背 影直至消失。
@@@@@@@@@@@@@@@@@@梁雨冰看着臂弯中熟睡的仔仔,温柔地放 低嗓音。「蓝霓你看,他睡得真熟。」
「仔仔一向很怕生,不过对你例外,他好爱黏着你。」蓝霓充满慈爱地凝视着睡梦 中的宝宝轻轻地说,眼中却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愁绪。
梁雨冰小心地将仔仔抱到她的床上,才又挨着蓝霓坐在她舒适的客厅中。
梁雨冰很高兴,蓝霓和仔仔能进入她稍嫌枯燥乏味的生活之中;蓝霓跟梁雨冰相当 投缘,短短的时间,她们已成为贴心的好友,而仔仔则激起她所不自知的母性本能。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爱小孩,仔仔就像个小天使,把我的心都给偷走了。」在 蓝霓眼前,梁雨冰卸下所有伪装,流露出轻松、温和的一面。
「你的家族里,没有小孩吗?」蓝霓进一步解释:「我知道你有一个哥哥,他未婚 吗?』
梁雨冰抓起桌几旁的全家福照,笑着说:「这几年来,我爸妈逮着机会就催他,但 他自个儿显然一点都不急。」
蓝霓凝视着照片中那身着警服的年轻人:「他还在警界服务?」
梁雨冰之所以会进警校,多半是受了梁雨辰的影响。她从小就崇拜自己的大哥,凡 事都以他为圭臬,只可惜……她放弃了这个梦想,而梁雨辰却不。
她缓缓地点头,眼中有抹掩不住的傲色。「雨辰是个很捧的警察,不但能力强,更 有一颗嫉恶如仇的心。」
「是吗?」蓝霓露出一抹苦笑。「听起来,他像是那种会为了工作,而拋下一切的 人,就跟大多数的男人一样!」
「爱情」是女人的全部、甚至是生命,但对男人而言,它永远是次要的选择。这是 蓝霓亲身的体验。
「我不知道,雨辰热爱他的工作,但……」梁雨冰笑了。「就我昕知,他的感情生 活也相当丰富。」
蓝霓直视着照片中那挺拔的身影,静静地评论。「他长得非常好看,一定很受女孩 们的青睐吧!」
梁雨冰附和:「他是!从小到大,常有不少女孩们主动对他示好,甚至投怀送抱。 」
「他有要好的女朋友吗?」蓝霓又问。
「并不固定。」梁雨冰顽皮地扮了个鬼脸。「虽然我并不认同,但必须承认,我老 哥在女人方面是挺吃得开的。」
「却没有一个真正拴得住他?」柔柔的笑意,淡化了蓝霓话中的嘲讽。「自由还是 胜过一切?这就是男人!」
「我想他总有一天会定下来的……」梁雨冰沉吟地回忆着:「其实,大约三年前我 老哥似乎真的陷入情网过,但最后又无疾而终,那时候,他还曾经落寞过好一阵子呢! 」
「是吗……」
梁雨冰终于注意到蓝霓沉郁的脸色。她直视着前方,眼神却显得茫然,彷佛早已遗 忘了梁雨冰的存在,而掉入自己的回忆中,而那回忆显然并不是快乐的。
「蓝霓,怎么了?我说错了甚么吗?」梁雨冰小心翼翼地询问。
「你没有,我只是想起一些往事,想起……仔仔的爸爸……」
不给梁雨冰有追问的机会,蓝霓特别绽开比平时更明亮的笑靥:「好了,不谈这些 了,厨房借我吧,我做八宝鸭给你吃。」
「你会做『八宝鸭』?」梁雨冰抑不住愉悦地笑了起来。「那也是我老妈的拿手好 菜啊!」
「真的?」
「蓝霓,我终于明白为何我们会一见如故。有时候,我觉得我们似乎早就认识很久 了,当然那是不可能,但那感觉就好象你早透过别人而认识我了。你知道我的爱好、偏 好的食物,甚至我老妈的拿手料理,你都正好会做!」
蓝霓的心不觉一抖,梁雨冰怀疑她了吗?看出她接近她的目的了吗?
但梁雨冰继之绽开的朗朗笑容,又教她放下心中的大石。
「蓝霓,这大概就是别人所谓的缘份吧!你说是不?」
梁雨冰诚挚的话,和喜悦的笑容,令蓝霓惧意尽扫,但歉疚立刻取而代之。
如果梁雨冰发现真相,她会知道这一切根本无关乎「缘份」,而是「仇怨」将她们 绑在一起的……但,她极其无奈的发现,要恨梁雨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三章
昏暗而占地宽敞的停车场,无异是蕴育着混乱及犯罪的温床。
梁雨冰一向不喜欢这里,但这几天她都特意留下来加班,并在人迹已逐渐稀少的停 车场逗留。
为了等待「猎物」现身,梁雨冰不惜以身陷险。
今晚,这股不安显得特别强烈,强烈到她几乎可以确定,就要有事情发生了。
梁雨冰缓步走至车道上,冷不防地在她身后出现了一只粗糙的大手摀住了她的嘴, 并且在同一时间,感觉到森冷的刀刃正抵在她的喉头上。
梁雨冰激烈地挣扎,其实她一点不觉得害怕,只有满心的愤怒,但她必须假装恐惧 。因为他愈是以为她害怕,便会放松警戒,而梁雨冰想制伏他的机率便相对地大增。
「乖一点!美人,你知道……我是不会伤害你的!」他淫邪地嘎笑声,自她耳畔响 起。
梁雨冰停止挣扎,努力按捺自己的急切,她很高兴这该死的事情很快就要告一段落 了。
「走!」
在男人的胁迫下,梁雨冰合作地朝僻静且更幽暗的角落走去,直至她面对墙壁已无 路可走。
那男人一言不发,突然使力地将她整个人扳了过来,粗鲁地将她推靠在墙壁上,冰 冷的刀锋仍威胁地抵住她的喉咙。
梁雨冰直视着他,凭良心说,那家伙长得人模人样,甚至西装革履,一点也不像坏 人,教人无从防备;只除了他狂乱的眼神,急切的喘息声,以及狰狞的淫笑。
「小美人,我会让你快乐似神仙……」
他显然已因想象而兴奋不已,迫不及待地丢下刀子,扑向她——就在这电光石火的 瞬间,梁雨冰猛然弓膝,使力朝他的下体撞去,随之响起他如杀猪般的哀嚎,痛得跪倒 在地上。而粱雨冰继续朝他逼近之际,他强忍住蚀骨的痛楚,抓起地上的刀子,反而逼 向她。
梁雨冰很高兴他试图反抗,这给了她继续痛惩这淫魔的机会。她利落地以手撑住两 边的车尾盖,一个漂亮的踢腿,那家伙立刻呈拋物线般的飞了出去,硬生生撞上停泊在 对面车辆的车尾盖上,继之跌落在坚硬的水泥地上。
「再来啊?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梁雨冰忍不住挑衅。
而那家伙却只能像摊烂泥般软趴趴地瘫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梁雨冰走向他,毫不淑女地一把拽起他,恶狠狠地将他的双手牵制在背后,押着他 往外走。
「你才给我乖一点!别耍花招,否则,我会很乐意继续修理你!」
@@@@@@@@@@@@@@@@@@@@拖着疲累的身躯,走出警察局,却正 巧看见高御风神情严肃地急步朝她走来。
「我刚接到消息,立刻就赶过来了——」
她一言不发地越过他,继续往前走。
他跟了上来。「事情都解决了?」
她随意点个头,当作回答,始终不曾稍停过。
高御风继续跟着她走,他知道她在生气,而她显然有足够的理由。因这项认知,让 他变得耐性十足。
「你有开车来吗?」他始终跟着她。
梁雨冰终于不胜其扰地停下脚步,没好气地嘲讽:「真好,我是坐警车来的,我已 经两年多没坐过警车了,有机会回味一下,真是太好了!」
「让我送你回去?」见她想拒绝,他立刻低声下气地请求:「拜托!」
她所知道的高御风一向是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这样「谦卑」的他,反倒教她不 知该如何应付。
终于,她坐上了他的车。一路上,他们并没有交谈,直至车在梁雨冰的公寓前停了 下来,高御风熄掉了引擎,显然没打算立刻离去。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他疲累地问。
「坏蛋也可以是衣冠楚楚、人模人样的,他不知打哪里弄来了一张职员证,谎称是 公司新进人员,就这样轻易地骗过了守卫。」梁雨冰仍因满腔怒气而僵硬。「只可惜他 运气不够好,遇上了我。」
他因这不幸中的大幸,而庆幸不已:「我应该谢谢你!」
他满心地感激,不意却激起了她压抑已久的怒气,她宛如一座毫无预警的死火山, 瞬间猛烈地爆发了。
「谢我?谢我甚么?」她的怒吼声如春雷般响起,而其中的讽刺意味,则像刀刃一 般锋利。「谢我没让今晚的事,成为明天各大报的头条新闻?谢我没让一大堆好事的记 者对你大加声讨、挞伐?」不给高御风开口的机会,她像连珠炮似的爆发。「想想这种 新闻对你或『富星』的形象,将会造成多大的杀伤力。堂堂『富星集团』,竟有女性员 工在自个儿公司的地下停车场,惨遭歹徒的强暴、甚至谋杀!高御风,你不怕你不可一 世、冷静睿智的虚伪形象,就这么毁于一旦吗?」怒气已凌驾于一切,梁雨冰气得连名 带姓地辱骂他。
不!她说的都对,唯独这点错了。他并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会因此而被毁灭,他只在 乎是否有人因他的疏失而受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