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虽然我是唯—一个在近距离与凶手错身而过的目击证人,但那根本没帮 助。我说过了,大帽子、墨镜,她显然经过刻意伪装,你要我指从她,简直难如大海捞 针嘛!」
就在这个时候,陈皓突然瞧见小林正领着白沁云自警员休息室走了出来。
他灵机一动,指着白沁云,对葛葳说道:「你看那女人,她是欧阳雄的妻子白沁云 ,一个刚遭丧夫之痛的可怜寡妇,你一定很想帮她吧!葛葳,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地 试着回想,任何你认为根本不重要的蛛丝马迹,都很可能就是日后破案的重要线索。」 陈皓试着对她动之以情。
葛葳循着他的眼光看向白沁云,怎知这一眼,却教她再也无法移开视线。
她搞不懂这是为什么?是白沁云的美丽,或是她身上散发出的高贵气质吸引了她吗 ?
不!她摇头。
是白沁云的眼神!虽然她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但她的眼神却令葛葳联想到一尾紧 盯着猎物的响尾蛇——致命而冰冷。
一股刺鼻的气味随着白沁云的接近而飘进了葛葳的鼻端……四周的空气彷佛突然降 到了冰点,冻得她寒毛耸立,浑身打颤。葛葳下意识地伸手环抱住自己,渴望留住残存 的余温,但随着白沁云愈走愈近,香气愈来愈浓,她的身体愈来愈冷、愈来愈僵。
她低头回避白沁云,但却能感觉到那眼光始终盯着她。
葛葳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飘忽感,这痛苦难捱的短短几秒之间,就如同太空漫步般 缓慢,慢得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额头上的冷汗正一点一滴地冒了出来。
「你怎么了?」陈皓专注凝视着她那异样的脸色。
葛葳对他的问话充耳不闻,她木然地看着白沁云消失于门后,但她所带给她的那一 股莫名的恐惧,却没有因此而消失。
她不断地打冷颤,一股透骨的寒意不断地自她的心底窜起,延伸至她全身每一个细 胞……「究竟怎么了?」她那雪白的脸色令陈皓忍不住急切地摇晃她。
「那味道……」她连舌头都冻僵似的,说起话来因难得无以为继。
「什么味道?」按捺住急切,陈皓紧握住她的手,冀望以此带给她一股安定的力量 。「葛葳,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告诉我!」
他的保证似严冬中的一股暖流,霎时温暖了她因恐惧而冻结的心。
「香水味!」葛葳终于自恐惧中苏醒,哑声大叫:「我在命案现场以及那乔装的女 人身上,都闻到同样的香水味!」
白沁云端坐在侦讯室黑暗、狭窄的空间,却丝毫无损于她美丽、优雅形象;她那气 定神闲的模样,就仿如她正坐在欧阳家那富丽堂皇的大宅邸一般。
「今儿个带我来这,难不成是把我当成了嫌犯?」她静静打量着矗立在自己眼前的 三名干员不温不火地开口问道。
「白小姐,别误会,这只是例行公事。」不顾太保制止的眼神,小林立刻歉疚地陪 着笑脸。
「死者是我丈夫,我理应热切配合,但对你们办事的效率,我不得不略有微辞。」 她眼中带有一丝不满。「你们现在该做的是尽快让郑秋雯俯首认罪,而不是白花时间在 我身上吧!」
「事实上,我们已经释放了郑秋雯。」陈皓缓缓地开口。
白沁云深不以为然地蹙起秀眉。「她畏罪潜逃,你们好不容易才逮到她,这会儿又 放了她?」
太保搭腔:「她有不在场证明,有人出面为她作证,我们不得不放她。」
「是吗?」白沁云冷冷地看着他们。「你们无人可查,就把我这个最无辜的受害者 ,当成涉嫌的人犯审讯?」
「白小姐,你先别动怒!」小林一运地安抚她:「我打死也不相信你有嫌疑,但有 目击证人——」
「小林!」陈皓不悦地急忙喝止他,他先狠狠瞪了小林一眼后,才转向白沁云。「 我们有一些问题请教,希望你合作。」
「我能说不吗?」她语带嘲讽。
「你和欧阳雄这十年婚姻中,他对你好吗?」陈皓问道。
「我们结婚三个月之后,他就背着我在外头找女人。」白沁云平静自若地回答:「 除了女人不断地换之外,他对我其实很不错。」
「你怎么可以这么一忍就是十年?」小林不可思议地脱口而出,与其说这是问题, 倒不如说他是在为白沁云打抱不平。
「忍——是女人与生俱来的宿命。」白沁云眼中充满哀怨。
陈皓又问:「你爱欧阳雄吗?」
「我若不爱他,又怎么会嫁给他?」
太保说出自己的观点和怀疑。「你如果真爱他,又怎么能容忍他一再地拈花惹草? 就我知道,女人表现出来的占有欲是很极端的,通常愈爱自己的丈夫,就愈无法忍受他 身边有其它的女人;你却能忍受这样的日子达十年之久?」
白沁云不以为然地反驳:「每个人处理事情的态度都不尽相同,我之所以容忍,只 因为……我不想失去他!」她眼中立刻蒙上了一层薄雾。
「他不值得你这么做!」小林义愤填膺地大叫,接着又态度十足温柔地向她致歉。 「对不起,白小姐,我不是故意对你吼,我只是为你感到不平。」
他那模样再度得到陈皓狠狠的瞪视,而太保更夸张地翻眼向天,一副恶心欲呕的模 样。
陈皓沉吟一会儿后,再度开口,一双眼神犀利如剑。「你纯粹是因为爱他不愿失去 他而忍受这一切?欧阳雄还有没有其它值得你眷恋的『条件』?」
白沁云不答反问:「你在指什么?」
「钱!」太保直言不讳:「欧阳雄拥有的可是万贯家产。」
「你们怀疑我为了独占先夫的家产,而杀了他?」白沁云为之失笑。「我有这个必 要吗?他虽然在外面始终有女人,但他一向疼我,而且大方得很,光是他归于我名下的 资产,已足够我活到下辈子了;更何况,我是他合法的妻子,又比他年轻许多,我既然 能够忍十年,难道就不能再多等几年吗?」
「是啊!白小姐说得有理,她怎么会是那种人嘛!」小林从头到尾都向着白沁云一 面倒。
她说得确实有理,但就是因为她那冷静自若、头头是道的表现,反而令陈皓心生怀 疑。
一个外表如此柔弱的女子,在面对如此的情况,竟能那么地镇定;这只有突显出她 的厉害与不寻常。
「我最后再问一个问题。」陈皓以透视般的眼神直视着她。「案发当时,你人在哪 ?有人能为你作证吗?」
白沁云毫不犹豫地回答:「当时我在『玫瑰沙龙』做定期的健身保养,欢迎你去查 证。」
「我会的。」
「我能走了吗?」白沁云以毫不闪烁的眼神迎视着他。「或者,你握有什么证据足 以扣押我?」
「没有。」陈皓接着说:「不过,我希望你能随传随到,最好别离开本市。」
「我不会走的。」她口气坚定得几乎像对陈皓挑战。「我会等着看你如何破案。」 说罢,她优雅地起身离去。
第四章
又将自由还给了她。
哦,或许,这件事根本与上帝无关,真正陷害她、剥夺她自由的罪魁祸首,应该是 陈皓那可恶的家伙!
他臭屁、自大……却又英俊得令人难忘的身影,再度清楚地浮上她的心头。
五天了!她从警局回来已经整整过了五天,但陈皓的身影却如影随形地紧跟着她。
葛葳忍不住沮丧地自责,干嘛好端端地又想起那霸道的家伙!
他害她害得还不够惨吗?
不仅让她重新经历撞见惨案的恐惧,更糟的是,为了瞒骗老爸、老妈,她谎称陈皓 是她的男朋友。这下可好,老爸。老妈一逮到她,就缠着追问陈皓的种种;老爸已经开 始—一探听宴客的大饭店,老妈则忙着替她添购嫁妆和嫁衣……弄得她实在不知如何是 好。
最后,她索性再次撒谎,说陈皓已被她三振出局了。她以为这样就能获得平静,但 事实不然一一老爸整天对她横眉竖目,唠叨她不识好歹,放弃陈皓那优秀的好男人;老 妈则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担心她会想不开地上山当尼姑去唉!搞得她将回家视为畏途, 只好老待在征信社里。
葛葳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把这一切鸟气全拋到九霄云外去,反正现在总算雨过天青 ,她矢志奋发向上,朝她的侦探梦想前进;只祈求老天爷帮忙,让第二笔生意早点上门 来,她就别无所求了。
上天似乎听到了她心底的呼唤,而且仁慈地决定立刻实现她的愿望;办公室的门突 然被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请进!」葛葳立刻起身相迎,眼见他仔细地门合上门,朝她走来。
她忍不住露出兴奋的笑容,延请他坐在自己对面,以高亢的嗓音说道:「你好,有 什么我能效劳的吗?无论任何事,我都会竭诚地为你服务。」
那男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退自环视着四周人久,他终于开口问道:「这里只有你 一个人?」
对于葛葳而言,这是一个异常敏感的问题,就因为她是个女人,已不知因此而失去 了多少机会。
她清清喉咙,强装出信心满满的模样。「是的,就我一个,但我的能力并不输于一 个大男人,无论是跟踪、监视,抑或埋伏,我都能胜任;事实上,我的性别反而是一项 很好的掩饰,因为我比较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很有道理。」
他颔首同意,令葛葳雀跃不已,看来,他是少数并不歧视女性的男人,或许这案子 成功在望!
「喝点冷饮好吗?」她殷勤地招呼。
「不必。」
「外面天气真热——」她突然打住话,终于注意到他异于平常的装扮。
摄氏三十五度的高温,他却穿著夹克,戴皮手套,进了门后,头上的帽子和墨镜也 不曾摘下;很明显的,他不想让人认出他来。
「先生,你可以轻松点,我是相当注重客户隐私的。」葛葳委婉地暗示,希望能驱 除他的紧张,搞不好他想查的是自己老婆红杏出墙,所以不希望人认出他。
岂知,他并未加以理会。
葛葳进一步开玩笑,希望能软化气氛。「至少你可以把手套摘下来,保留帽子和墨 镜,我发誓,下回就算我们在路上擦肩而过,我也绝认不出你来的。」
他笑了。「事实上,手套是最需要的,我不能摘下它。」
葛葳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为什么?」
她反而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微微扯动唇角,模样变得好邪恶;他低沉沙哑的嗓音, 则像铁刷刮过玻璃,令人毛骨悚然。
他慢条斯理地回答:「因为我不希望在杀你的时候,留下我的指纹……」
话未完,他已自身后抽出一把亮晃晃的刀子,朝着葛葳刺来——葛葳本能地屈膝一 躲,惊险地躲过那锋利的刀刃,连滚带爬地退至旋转椅后,惊悸地看着他一刀刺入她的 皮面椅中;如果不是她问得快,那么这一刀很可能已经插在她的心窝上了!
「你是不是疯了!?」她想尖叫,但喉咙却紧缩得差点发不出声音。
「我清醒得很!」他唇角透着诡异的笑意,跃跃欲试地挥舞着手中的利刃,边朝她 逼近。「别白费力气了,你绝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拜娇小的身材所赐,她从桌子穿了出来,跑向沙发后头,以此而为屏障。
她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你为什么要杀我?我跟你素不相识、无冤无仇的!」
「怪只怪你运气太差,看到了你不该看的!」
此刻的葛葳根本害怕得无祛思考,情绪混乱地低嚷:「我究竟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 西?」
「问阎王去吧!」
话一落,他已敏捷地踩上沙发,纵身扑向她;葛葳想跑,却一把被他揪住了头。他 猛力一扯,她的头皮传来一阵撕扯般的疼痛。
她那一双原本已够大的瞳眸,因强烈的恐惧而睁得更大。「不要!」
他露出嗜血的冷笑。「认命吧!」
他高高地举起刀子,刀刃森冷的锋芒令葛葳全然失控,她终于放开喉咙,发出了刺 耳的尖叫:「啊——」
就在这时候,办公室的门猛力地被拽了开来,在同一时间间进了一道人影。
「不要动!」
陈皓厉声喝令,手中的枪准确地瞄准着持刀的凶手。
「陈皓,救我!」葛葳彷佛乍见救世主一般,发出急切的呼唤。「陈皓,快救我! 你一定要救我,我不想死!我知道我们之间有过几次误会,但是……你一定要救我,一 定「闭嘴!」陈皓忍无可忍地吼她。这愚笨的小女人,她不知道这时候该闭上嘴吗?不 断尖锐的呼救和废话只会使他更无法冷静地思考。
葛葳听话地闭上嘴巴,但盈眶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滑了下来。
「冷静点,我一定会救你的!」他并不温柔的保证,却极具安抚的效果。
「不要过来!否则,我立刻杀了她!」持刀的凶手硬声威胁。
陈皓反过来恫吓他。「放下刀子,你没机会逃的。你敢动她一下,立刻会成为我的 枪靶!」
「除非你不怕她先死!」凶手拖着葛葳,笨拙、迟缓地朝门口移动,并进一步命令 :「把枪丢掉!丢掉!快——」
「不——陈皓,你千万不可以丢下枪,否则我就死定了!」
「闭嘴!」
他缩紧力道,葛葳可以明显感到森冷的刀锋紧紧贴在她脖子上,引起她浑身冷颤, 只要她稍稍一动,或者他一不小心,她很可能就会血流如注,像只被割断脖子的鸡…… 那凶手知道自己应该趁此机会杀了这多事的女人,但如此一来,那持枪的警察会毫无顾 忌地将他打成蜜蜂窝。
命,只有一条;机会,却有无数次。为了杀这个女人而赔上自己根本不值得,于是 ,他决定放过这女人,先求自保。
他再度扬声威胁:「丢下枪,否则我立刻杀了她!」
情势逼得陈皓不得不妥协。「好,我照办,但我劝你别动她石则……」
他没有说完威胁,缓缓地弯身将枪放置在地上……眼见枪一离开陈皓的手,那名凶 手立刻眼明手快地将身前的葛葳朝陈皓推去,转身朝门外跑。
一场混乱快得让陈皓防不胜防,他还来不及站直身,尖叫连连的葛葳已冲进他怀里 ,他一个重心不稳,带着她一起跌撞在地上。
「该死!」他低咒一声,放开葛葳弹跳而起,抓起佩枪追出门外,但凶手却早已不 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