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海桐可不像邵亭宇那样死脑筋,他油嘴滑舌地马上圆了场。「阮怡,这是属于妳们女性特有的荣耀。妳看,我们男人笨手笨脚的,像泡茶这种细致的事怎?会做得好?所以--祇好有劳妳了!」
他的话是挺窝心的,但阮怡仍气不过。「算我倒霉,遇上你们这曺好吃懒做、自大、狂妄的沙猪!」
当阮怡的背影消失在办公室后,邵亭宇无奈的翻眼向天。「女人--真是一切麻烦的根源所在!」
这话读梁海桐联想到伊雪雁;他几乎忍不住要榀双手赞成邵亭宇那略显偏激的评论。
其实,女人可以是男人非常好的同伴,但--死缠烂打的那一型除外!
「海桐,阮怡说的是不是真的?」邵亭宇一向严肃、漠然的睑孔,此刻盈满了浓浓的关切。
「没那?夸张,祇是个小麻烦而已。」梁海桐强?欢笑地响应着;他还真希望他碰到的祇是个小麻烦而已!事实上,从昨晚到现在,伊雪雁那美丽却无比固执的容?,一再盘旋在他心中,这不得不让他兴起「不祥」之感。
「需不需要我出面替你解决?」对于海桐这个朋友,他虽不至于会?他两肋插刀,但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来帮助他。
他摇头。「别膛这浑水,我自己会设法解决的。」
「再不然,干脆你搬到我那住好了。」
「从此失去自由?」梁海桐轻笑着调侃,也调侃自己。「虽然我们情同手足,但我们的个性有如天壤之别。说真话,你那种严谨得近乎军校生的生活方式并不适合我;而我这种实时行乐的生活方式,想必也无法得到你的认同。所以呢!我们是交心的死党兼好友,却绝不适合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亭宇,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海桐,既然我们有这等交情,就请你耐着性子听听我的劝。」邵亭宇选择了最含蓄的说法。「你对女人太过--随和,常会令她们会错意。你也了解女人的,又啰唆、又专制、又霸道,好话不听,祇听她们想听的话;而且一旦碰到不如己意的事,立刻就会露出更甚于我们男人的狰狞面孔,所以呀!我劝你还是远远避开那些红?祸水?妙!」
梁海桐?之失笑。「亭宇,要不是因?我认识你太久了,不然我真要以?你在『性向』上有偏差!你是男人来的!这?厌恶女人根本没道理!说真的,女人确实是很麻烦,但她们可也是咱们男人快乐的泉源!」他轻拍他的肩。「等哪天你身陷情网,被一个既『啰唆』又『霸道』的女人给霸住了,你就会认同我说的话。 」
邵亭宇相信,自己永远也无法认同海桐的观点的。因?他的老爸不就是那个活生生的例子?表面上娶了个人人称羡的柔顺老婆,结果呢?个中滋味,祇有自己才能体会;他记得他老爸是一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才得以自痛苦中脱身。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峃到让女人来绑住自己的。
「海桐,你将来也会有那?一天吗?」他静静的问:「执着于祇爱一个女人?」
被一个女人绑住?梁海桐开始想象,果真有那?一天,那他肯定会跳海自尽!
他立刻摇头,似乎想摇掉那个可怕的想象。「一个男人终其一生祇爱一个女人,似乎是个非常美好的梦想,但--那对我来说,却荒谬得不可思议。」
「你甚?都好,就是太滥情!」邵亭宇略带谴责的看着他。
「阮怡这?说,我倒认了,没想到连你也这?看我!」梁海桐难得?自己的感情论调辩解--「我确实有不少女性朋友,但她们多半都是跟我把酒言欢、互通讯息的朋友罢了。我不否认,我的生活态度是随性了些,但我祇招惹自己招惹得起的女人,在两厢情愿下,一起享受上帝赋予人类的快乐,这并不?过的!不是吗?」
在邵亭宇温和的眼神中,却有着深深的不以?然。他始终认?,一生一世挚爱一个人,那才是最美、最永恒的爱恋!
所以,对海桐的说词,他实在不敢苟同,祇好一味地摇头。「你这会儿不就招惹到自己招惹不起的女人了吗?」
想到伊雪雁,梁海桐的头不禁又痛了起来。这辈子,他最不想招惹的女人就是她,而且,眼看着这个麻烦的女人就要缠上身了,他该如何是好呢?
「别再提醒我了!」他开始感到呼吸困难,于是快步的朝外走。「我到外面透透气,清醒一下脑袋。」
邵亭宇担忧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海桐之于他,其重要性不逊于他的至亲,因此,无论他发生了甚?事,他都会默默的支持他的。
* * *
气派、豪华的伊家大厅,如今充斥着一股风雨欲来前的沉寂与凝窒。
一向意气风发的伊达明,如今却茫然失措得跟个无知的老头儿没两样。他不敢相信的再看一次手中的信笺--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他实在没有不接受这个事实的道理!
?甚??
他一向乖巧、柔顺的女儿究竟?甚?要离家出走?
「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一回事?」他飞舞着手中的纸笺,大声怒吼。
黄家彦静静的站在一旁,深怕首当其冲成了这场风暴的牺牲者;因此,他恨不得此刻能隐身变成透明人。
他的姑姑黄美纱,则是一派的镇定,悠然自得的啜着茶,彷佛甚?事也没发生一般;对于自己丈夫的怒吼,她更是视若无睹。
慌乱之下,伊达明顺口说出第一个跃至心中的想法。「美纱,该不是妳和雪雁之间发生甚?问题吧?」
黄美纱优雅的放下精致的茶杯,缓缓开口:「你怀疑是我逼走了雪雁?」
她并没有提高音量说话,但那冰冷的气焰,却充分表达出心中的不悦。
伊达明立刻后悔的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祇是……」
「人家说,继母难?,果然不错!」黄美纱有点自怨自艾的打断他的话。「达明,你摸着良心说,这些年来,我待雪雁虽然说不上情同母女,但至少我们相敬如宾,我也一直尽其所能的对她好;这下子她出了问题,你便立刻抹煞掉我对她付出的关爱和苦心,并一味将责任归咎到我的身上,这公平吗?」
雪雁五岁大的时候,他的元配便因病过世。原本以?自己的爱也随着死去的妻子而埋葬了,因此,他将所有心思专注于教养雪雁以及发展事业之上,内心世界也因此一直是封闭而孤寂的。
直到他的事业愈做愈大,雪雁也长成一位曼妙的美少女后,他遇上了黄美纱,一直如死水般的心海才再度掀起涟漪。
黄美纱的美令他惊艳,令他痴狂。于是,伊达明对她展开了追求攻势,甚至不惜纡尊降贵地讨好她--他的一切作?,祇求能掳获她的芳心。
最后,他终于如愿的娶得美纱,这让他满足得彷佛已坐拥了全世界。但,他仍然没有忽略他唯一女儿的感受,所以,婚后,他一直努力的在妻子与女儿之间搭起沟通的桥梁。所幸,雪雁柔顺、乖巧,并不排斥美纱;而感情内敛的美纱,确实也在尽其所能的讨好雪雁。她们两人的表现,无疑地使他卸下了心中最大的包袱。
因此,他?自己冲口而出的质疑而心生愧疚,于是柔声致歉--「美纱,原谅我的失言,我实在是被雪雁给急得--哎!她是那?一个乖巧的孩子,从小到大,,她从没出差错过,我--我实在没办法接受她离家出走的事实,所以,情急之下,我才会平空猜想,别生气了,好吗?」
「雪雁看起来确实是很温顺,但愈是沉静的人,愈让人捉摸不定她的想法。」黄美纱静静的评论着。
这些日子以来,雪雁表面上虽然对她和?悦色,也挺尊重她这个继母的,但以她黄美纱阅人无数的丰富经验,却也始终无法真正掌握雪雁的心思,尤其--在与梁家决裂之后,她对她变得更加疏离,似乎连看她的眼神也变得有些不一样。
伊达明轻揉抽痛的额角,再度扬了扬手中的信笺。「她祇留了这寥寥数语,说甚?要去追求自我,其它的也没再交代了,这叫我怎?放得下心?」
他突然将矛头指向站在一旁的黄家彦。「你倒是说句话啊!家彦,你不是有心追求雪雁吗?难道你没发现雪雁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吗?」
面对姑丈的质问,黄家彦吞吞吐吐的回答:「我--没察觉到雪雁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这--这件事太突然了,事前根本就毫无预警。」
「或者,你知道跟雪雁比较亲近的朋友有哪些?」伊达明追问。
跟雪雁比较亲近的朋友,祇有陈婉儿;但他知道,她并没有去找婉儿。
他摇头。「我不知道。」
「你怎?甚?都不知道?」伊达明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我还以?你对雪雁情有独钟,难道是我错看了?」
「我--」
接收到侄子求救的眼神,黄美纱立刻跳出来替他解危。「达明,你就别再苛责家彦了,雪雁出走,已经使他够丧气的了。我这侄子可是个老实人,女孩家的心思那?细密,他怎?捉摸得着?」
她安抚的轻拍丈夫的背,接着说:「家彦说有多喜欢雪雁就有多喜欢!他跟你一样,总是将雪雁捧在手心上呵护着,不但对她温柔体贴、百依百顺,还处处逗她开心呢!你实在没理由怀疑家彦的真心。」
「或者……」伊达明立刻做起相反的联想。「或许雪雁祇是把家彦当兄长看待,而家彦的追求反倒成了她的压力,所以她祇有选择逃避?」
「这怎?可能!」无论是否真有这个可能性,黄美纱都要矢口否认到底。「我看雪雁也挺喜欢家彦的。家彦这?优秀,又这?疼惜她,她怎?可能会不喜欢家彦?我看--八成是他们小两口在玩捉迷藏游戏;女孩子家嘛!总喜欢施点花招藉以考验追求自己的男人,或许过两天,雪雁就会回来了,而我们伊家也可以准备办喜事了。」
在她高贵的微笑之下,祇有她自己知道,笑容的背后隐藏着一抹忧虑。家彦虽与她情同母子,但要达明真正对他敞开心,将事业尽数交到他手上,最好的办法就是娶他的宝贝女儿雪雁?妻。
但,就她的观察,雪雁并不如她想象中的喜欢家彦。这个发现,并不能使她放弃撮合这门婚事的决心;相反的,更让她积极地转而寻求伊达明的认同;有了他这个强而有力的支持者,雪雁嫁给家彦的胜算自会大了许多。
伊达明却不这?认?。雪雁是他的女儿,他了解雪雁,她绝不是会玩小伎俩的峃女孩;她会离家出走,原因绝不单纯。
大厅门外的一阵骚动,打断了他们的谈话;紧接着,厅门霍然被推开,梁海桐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一脸紧张的管家老李。「先生,对不起--我知道你交代过,不再见梁少爷,但他硬要闯进来,我--我实在拦不住!」
「你先下去吧!」伊达明遣退了老李,而冰冷的眼神始终盯着梁海桐。
「真是好家教,梁佑龙究竟是怎?教导你的?难道你不晓得私闯民宅是会吃上官司的吗?」黄美纱率先发难。
她低哑的嗓音充满浓浓的嘲讽,而看他的眼神也充满了厌恶和轻视,彷佛他做的不仅祇是私闯民宅,还犯下了杀人抢劫的邪恶罪行。
梁海桐实在想不透,背信毁约的是他们,没有仁义道德的也是他们,他们非但没有感到羞傀,反而还用这种态度对他,难道家道中落也是一项十恶不赦的罪行?
伊达明也恶声恶气的质问他:「你这样大摇大摆的闯进我家来,究竟想干甚??」
「事情已经很明白了。」黄美纱立刻接口。「他把我们这儿当成金矿坑!他呀!不从这儿弄点钱走,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别奢望了!」伊达明以鄙夷的眼神瞪向他。「上回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们伊、梁两家已经恩断义绝、毫无瓜葛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你以?你有两个臭钱就很了不起了吗?你以?我想来吗?」梁海桐以同样嘲讽、冰冷的态度响应他们。「事实上,我跟你一样,打死也不想再跟你们姓伊的有任何牵扯,要不是伊雪雁发疯似的缠上我,这辈子,我是绝不会主动踏进这间屋子一步的!」
「你说甚??」伊达明不敢相信的惊呼起来。
「雪雁在你那?」黄美纱也急切的询问,而看他的眼神似两把利剑。
他点头。「没错!」
话才说完,伊达明就已沉不住气的对他嘶声怒吼--「怎?会这样?雪雁?甚?会在你那边?」
「那还用得着问吗?」黄美纱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劈头就扣他一顶大帽
「一定是他!谁知道他使了甚?下流的手段,诱骗了我们雪雁!」
「这是真的吗?梁海桐!」伊达明怒声咆哮,一副恨不得冲上去找他拚命的摸样。「如果你敢伤害雪雁,我伊达明绝对不会放过你!」
黄美纱那毫无根据的指控,令梁海桐忿怒难当!但他将翻腾的怒火隐忍在平静的面具下,强迫自己绽开一抹无所谓的笑容。「如果真是这样,我又何必自投罗网?」
「急着来向我们耀武扬威!哼!大摇大摆的来宣扬你的战果,好进一步开出你的条件,无非就是想让我们妥协。」黄美纱咄咄逼人地说:「眼见攀不上我们这门亲,索性就走旁门左道,千辛万苦设计诱拐我们雪雁;你真正重视的不是她,而是想藉此得到伊家的财?,是吧?你那点心眼,休想瞒得过我!」
「美纱阿姨,妳真是料事如神啊!说得更正确一点,妳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梁海桐脸上仍挂着一派轻松、讥诮的笑容,但眼神却犹如风雨欲来前的灰蒙蒙的天空般灰暗。
「梁海桐,你快把雪汇交出来,否则我要你吃不完兜着走!」忿怒几乎贯穿他的全身,伊达明整张脸因而涨得通红。「你根本不配娶我的雪罹!」
「我不配?那究竟谁配得上?」他开始反击。「我想--这个问题应该要问美纱阿姨,她最清楚了!」
黄美纱没有答话,祇以冷漠如冰的眼神迎视他。
「她心目中早有人选,而唯一的人选就是她的宝贝侄子黄家彦。」这是自他走进伊家大厅,首次将注意力放在一直像个木头人似的黄家彦身上。
「海桐,请你快说出雪雁的下落,别让彼此之间的误会愈扩愈大,好吗?」黄家彦以恳切的态度、温和的口吻对着梁海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