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彤,你在嗎?語彤?」
她原本虛弱得幾乎停擺的心,瞬間瘋狂地跳動起來。
她猛然拉開大門,而他就像是駐守在天堂門口的那尊金碧輝煌、全身透著奇特光暈 的天使……向書祁衝了進來,欣喜若狂地將她擁進懷裡,以感性的嗓音在她耳邊輕訴: 「我好想你!」
他溫暖的懷抱無異就是她尋找已久的天堂,充滿了馨香和夢幻,填滿了她空虛的心 靈、撫慰了她痛苦的身軀。
但她卻在下一秒中使力推開他,以濃濁的鼻音埋怨:「我鼻塞得幾乎無法呼吸,你 這樣緊緊抱著我,是想加速悶死我嗎?!」
向書祁焦急地□尋她臉上那不自然的紅潮,伸手探向她的額頭。「你在發燒!」
「是啊!既然有病魔折磨著我,你就行行好別吵我了,行嗎?」
他的回應竟是一把抱起她,輕易得像是抱個洋娃娃一般,毫不費力直走向她最隱秘 的臥房。
「你在幹什麼?放我下來!」她的抗議相當薄弱,甚至沒有浪費一絲力量掙扎,因 為她已經虛弱得沒有力量與他抗衡——當然,這是她在替自己找借口。
向書祁輕柔的將她放進舒適的大床裡,仔細地替她蓋上溫暖的被子。「你吃藥了嗎 ?
看過醫生了嗎?」
「看了。」她扯謊。他的關懷宛如一股暖流,溫暖了她發顫的身軀,但她卻刻意不 悅的埋怨:「男女授受不親,你怎麼可以進我的臥室,而且這麼親密的……照顧我,你 到底有沒有一點羞恥心?」
向書祁不理會她的埋怨,委身坐在她的床邊,眼裡滿溢著擔憂。「我看你把屋子裡 所有的花都照顧得生意盎然,除了你自己。你不怕我難過嗎?我寧願那些花全枯死了, 也不要你有丁點的損傷。」
他的柔情有如潮水般淹沒了她,語彤在沉淪前企圖作無謂的掙扎。「你能不能別像 個老母雞似的在我身邊叨念不休?難道我連安靜養病的權利都沒有嗎?」
「好吧。」他溫柔的輕輕拂開她臉上的髮絲。「我不說話,就靜靜坐在這裡陪你。 :』然後趁她如此虛弱的時候,一點一點偷走她的心——她搖頭。「你走,我不喜歡人 家盯著我看,尤其在我生病的時候。」
「你需要我的。」他突然抱起她,趁她還來不及開口抗議前,將溫熱的開水灌進她 乾渴、灼熱的嘴裡,又溫柔地將她放回去。
「不需要。」她嘴硬,卻差點抑不住發出舒服的呻吟聲;那種感覺就像在沙漠中跋 涉千里,終於找到綠洲一般令人滿足。
「不要白花力氣跟我爭辯,我不會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的。」
他輕輕按摩著她抽痛的額,帶來另一波舒適的感覺,但他窩心的話卻更有效的減輕 了她身體上的疼痛。語彤強裝出木然的表情。「隨便你,反正我現在也沒力氣抓起掃把 趕你出去。」
她臉上的紅潮更加深了,但不是因為高燒,也不是因為憤怒,而是一股超乎想像的 愉悅。她太高興,高興他固執得不肯離去,高興他像個老母雞似的忙著照料她!
原來,有人關心的感覺竟是如此美好……實在無法不讓自己沉陷於他那深如大海般 溫柔的情潮中。
語彤緊緊閉上眼,不讓他看見她的雙眸中自然流露出的渴望和感動。
在她額際輕探的手漸漸停了下來;即使她閉著眼睛,也感覺得到他的臉和她的只有 咫尺之隔!因為他溫熱、清親的氣息輕吐在她的鼻間,在語彤睜開眼睛的剎那,他溫暖 的雙唇正吻上了她的……她融化了!他那飽滿。柔軟的雙唇彷彿通過了電流在瞬間即溫 暖了語彤冰冷的身軀,進而要將她整個人化成一攤水……當他企圖加深這個吻,語彤終 於恢復了自制。她猛然彈坐而起,使盡吃奶的力氣狠狠摑了他一巴掌——「對於一個發 著高燒的病人而言,你的力氣實在不校』臉頰上的灼痛卻掩不去他眼中款款的柔情,一 巴掌換一個令人心悸的香吻,值得!實在太值得了!
「你是個小人,你竟然趁我病弱得無力抗拒之時佔我的便宜……』裙彤如銅鈴般的 眼眸中淨是一片迷侗,而非憤怒;她應該聲嘶力竭指控的,但她顫抖的嗓音卻比耳語大 不了多少。她顯然還未自這個教人激動的深吻中恢復過來。
她的指控燃起了他的愧疚感,但更多更深的柔情很快的取而代之。他以熾熱的眼神 凝視著她。「情難自禁,真的!即便是挨了你一耳光,我也不後悔。」
她那迷濛的雙眸無法自主地盯著他看,而且將目標鎖定在他那可惡卻又性感得令人 無法抗拒的雙唇上。她的心思像拔河般展開一場拉鋸戰。那是她的初吻,最珍貴的初吻 !
她應該將這個鹵莽冒失、奪走她初吻的男人劈成兩半?還是該為他所帶給她這種美 好的感覺而感謝他?
「語彤,你不要繼續拿這種夢幻般的眼神看我,否則我又會再度失控。」向書祁極 力壓抑自己如潮般狂熱的情潮。
她迅速移開視線,感覺自己臉紅得似乎快要著火。
「為什麼?」
向書祁不解的柔聲反問:「為什麼會再度失控吻你?」
「不!你為什麼喜歡我?」她迅速改口:「不,你為什麼故意這麼熱烈的追求我? 」
「不,不是故意。」他輕聲反駁,眼裡的溫柔似三月的春風。「而是情不自禁,我 說過了,你就像塊磁鐵,緊緊吸引住了我。」
「怎麼可能!」她飄浮不定的心緒像大海中的一葉孤舟。「打從我們初次見面的那 一刻起,我表現得一直很……不友善,我們兩個總是針鋒相對、明爭暗鬥,你甚至以惹 我生氣為樂,不是嗎?怎麼可能會情不自禁的喜歡我?難道……難道你是故意想讓我陷 進去,再甩掉我?」
「絕不是,我向書祁絕不是那麼卑鄙的男人。」他以堅定無比的眼神鎖住她的,濃 濃的深情盡在不言中。
「剛開始,我對你確實只感到好奇,甚至以挫你的傲氣為樂。但愛情就是如此奇妙 ,在與你針鋒相對中,愛苗竟悄悄滋長,而且速度之快連我自己都感到驚訝;我真的深 受你的吸引,我喜歡你真實率性的情感流露,帶點倔強、傲慢、犀利,卻掩不住你的可 愛、神秘……甚至——一種吸引人的脆弱。」
語彤只能傻愣愣地盯著他看,久久無法反應。她可以相信他眼中真摯無欺的告白, 卻很懷疑他口中所形容的那個人會是自己嗎?她不是一個諏嵉礁颐鎸Ω星榈呐耍挥� 時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要的究竟是什麼!
「語彤,我真的覺得我們倆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衷心感謝上天巧妙的安排。」
他露出耀眼的笑容。「當然,我更該感謝婉婷阿姨居中的撮合。」
向書祁一腳踩上地雷,無心的一句話卻讓自己被炸得粉身碎骨!他愚蠢的提起朱婉 婷,就等於是宣告了自己的死刑。環繞在方語彤身邊如霧般的迷惆盡數散去,她彷彿被 兜頭澆了盆冷水,整個人完完全全清醒了!所有的感動和軟化在眨眼間如泡沫般消逝無 蹤!
「誰跟你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語彤用力推開他,像只刺謂般再度武裝起自己。
「我告訴你,我跟你就像兩條平行的直線,永遠不會有交集!」
「你總是不肯傾聽自己心底真正的聲音。」他輕輕歎了口氣,無奈地輕扯唇角;他 看起來有點失望,卻沒有絕望。「時間和真情會讓你有所變,我們拭目以待。」
「我沒有力氣跟你耍嘴皮子,請你走吧,我要休息了。」語彤仰起下巴,努力對他 築起心中差點倒塌的冰牆。
「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我就讓你一次。」不理會她冷漠的拒絕,向書祁執意地扶她 躺下,細心的替她蓋好被子,嘴邊綻開一抹調皮的笑容。「為了遏止我自己再度情不自 禁的偷吻你,我決定到客廳去冷卻一下。你好好休息,有任何需要,只要喊一聲,我馬 上過來。」
「即使天塌下來,我也不會喊你!」語彤將嫣紅似火的雙頰藏在棉被裡,企圖借此 隔絕他那挺拔而惱人的身影的糾纏。
但她心裡比誰都明白,那一點用也沒有!向書祁的一切早已深植在她的心靈深處… …******「爸!」方語彤忍不住發出愉悅的尖叫,飛奔進父親的雙臂中。「爸, 真的是你!我好想你——」忘了長途跋涉的疲累,方昱文滿足的緊抱著懷裡的女兒。「 我的寶貝!」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不通知我去接機?」她興奮的話語像連珠炮似的,一邊 拉著父親往屋裡走。「你還要回美國嗎?什麼時候?我可不依……爸,我好想你,你能 不能不要再回去,留在台灣……」被冷落的曾瓊雅只得無奈的替她關上大門,像個毫不 起眼的隨從般尾隨他們父女倆進屋。
語彤將父親安置在舒適的長沙發裡,自己則像個小女孩似的膩在他身邊,貪婪的渴 求父愛的慰藉。
方昱文輕擁著女兒;溫文儒雅,依舊英挺的臉龐帶著同樣的笑容。「臨時決定的, 來不及通知你。突然給我的寶貝女兒一個驚喜不好嗎?美國那邊的研究已經暫時告一段
落,至於什麼時候回去、或者不回去,都還是未定的變數。」
「爸,我不相信您真能適應美國的生活步調。」語彤黑白分明的瞳眸中閃動著愉悅 和調皮的笑意。「像您這麼具中國傳統風味的男人,怎麼忍受得了美國那種生活環境?
光說吃的東西,您喜歡清粥小菜之類清淡的口味,吃得慣熱狗、漢堡、牛排那類高 熱量的食物嗎?」
「剛開始確實頗難適應,我的胃腸本來就不好,水土不服之下更是三天兩頭問一次 毛病;所幸瓊雅來了!
她對我而言無異就像個救星,每天不嫌麻煩的親自下廚替我張羅吃的,讓我在遙遠 的異鄉還能不時嘗到家鄉道地的口味。」方昱文輕撫女兒的髮絲,柔聲輕責:「瞧你這 個丫頭,見到爸爸太過高興,卻忘了禮貌!」
語彤循著爸爸視線看向一旁的曾瓊雅;她的臉上仍掛著微笑,一抹有保留的微笑。
「對不起,瓊雅阿姨。」
並非她不喜歡曾瓊雅,相反的,她應該為她照顧爸爸而心存感激;但不知道為什麼 ……她卻無法真心接受她與爸爸如此親近的事實。或許,她是在吃醋;或許,她心底深 處仍藏有一絲希望,希望……有一天,爸和媽能夠再復合;即使這個願望成真的可能性 微乎其微,她卻始終無法完全捨棄。
「語彤愈大愈漂亮、愈來愈像爸爸了!」曾瓊雅毫無芥蒂的露出慈藹的笑容。
她和朱婉婷是兩種截然不同典型的女人。她沒有朱婉婷的耀眼和自信,朱婉婷卻也 不及她的溫柔和平易。
「我倒覺得語彤比較像媽媽。」方昱文臉上滿溢著驕傲。「母女都是標準的美人胚 子。」
曾瓊雅強擠出短暫的微笑,垂眼以掩飾其中無法壓抑的妒意。
語彤自覺不及媽媽出色,但顯然在爸的眼中,她是無與倫比的。她更緊緊的偎在父 親的身邊,享受著被嬌寵的幸福;在她茫然。掙扎的成長歲月中,在她努力鞭策自己以 符合母親期望卻受挫時,是他無私的愛支持著她度過一切難關。
「爸,我希望您別再到美國或其他任何地方去,留在我身邊,我才不至於這麼孤獨 無依。」
「小女兒撒嬌了?」曾瓊雅微笑的取笑她。「這話要讓你媽聽到,她準會抗議,她 可是自詡是個最善盡責任的好母親呢。」
她的話無意中刺痛語彤心底的傷感。太多的約束對她而言只是一種壓力,造成她們 母女無法和平相處的一種壓力。但她不會把這種內心感受告訴瓊雅阿姨,就當是對媽媽 的忠貞感吧。
「語彤,你媽好嗎?」方昱文的眼中自然流露出一抹柔情。
「當然好。」語彤暗暗替父親感到不平。媽霸道的決定了他們之間的婚姻關係和未 來,爸非但毫無怨言,還一心牽掛著她。「一樣忙著追尋目標,一樣的朝氣蓬勃、永不 倦擔」「昱文,你何必擔心她呢?在我以為,婉婷是那種不需要任何男人也能活得多姿 多彩的女人。」曾瓊雅的神情複雜難解,似乎帶有讚美、羨慕,卻又有一絲嫉妒和嘲諷 。
「大概是吧。」方昱文的笑容裡蘊藏著一抹失落。
語彤靜靜地打量著父親。他實在是一個愛家、愛妻子、愛孩子的好男人,放棄他, 恐怕是媽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吧!她知道爸爸曾因婚姻失敗而深受打擊,離婚後不到一個 月的時間,他便拋下一切隻身赴美……她懷疑,他心中的傷痕痊癒了嗎?是瓊雅阿姨為 他療傷止痛的嗎?
不忍見父親陷入自憐的情緒中,語彤岔開話題:「爸,我先把您的行李拿到我的臥 室安頓好,然後我們上街購物,看我們這個家還需要添購戰什麼。」
她不知道爸媽如何分配財產,只知道爸將他們共同居住二十多年的大房子留給了媽 ,自己這會倒成了無殼蝸牛。
「不了,語彤。」方昱文柔聲婉拒屬出瞭解的笑容。
「我知道你真心想攸留我這個老爸,但你這裡對我們而言太小了點。更重要的是, 我不想自私的干擾你目前獨立的生活。我在美國常擔心你……擔心你無法適應我和你媽 離婚後的生活,但現在看到你這麼精神奕奕,看到你替自己佈置了這麼一個舒適的小窩 ,爸覺得相當欣慰。」
「可是爸……」
「語彤,別操心。」曾瓊雅輕輕地打斷她。「我和你爸已經決定,我邀請他搬進我 坐落在天母的家。在美國期間,那房子一直有按時請人打掃,這會隨時都可以搬進去, 而且我那房子非常大。」
語彤想開口反對,卻找不到反對的理由。他們在美國相互扶持生活了一年多,沒道 理回台灣就必須改變,況且……或許爸和瓊雅阿姨之間的關係早已超乎她所知的?
「好吧。」她只好同意。「不過,爸,您一定要常常來看我。」
「當然。」方昱文寵愛的摟著她,朗笑道:「這會我們父女之間隔的只不過是幾條 街。而不是太平洋。」
曾瓊雅也跟著綻放出輕脆的笑聲。「是啊!在美國的時候,他一提起你就恨不得插 翅飛回來,這會還有什麼能阻止他來探望你這唯一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