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我的肚子……好痛……”
眼见她的嘴唇开始发紫,欧阳无忌;立刻将她扶坐在自己身前,贴掌在她后背,吸气运功。
刘宛柔双唇微张,感觉一股热流从他的手掌流人自己的血液中。她不停地打着哆嗦,冷如冰的小手好不容易才有勇气探向自己湿透衣裳底下的腰腹那半月形凸起竟端正地杵在她的脐穴下方!
她伸手一捺,那弯月陡然又向上移动数寸,跃上她的胸口。
刘宛柔惊跳起身,而端坐在她身后运功的欧阳无忌,因这突然之举而呕出一口鲜血。
“无忌大哥!”她惶恐地扑上前扶住他的身子。
“大哥没事。”他拭去唇边的血丝,唇色不免苍白。“妳该知道运功之际,最忌惊扰。轻则伤身,重则走火入魔--”
“你瞧我的身子。”刘宛柔打断他的话,拉着他的手,直要他瞧。
欧阳无忌双眼大睁,倒抽了一口气--
她湿透的衣裳下,那曲线毕露的纤软身段,充满了女子的媚态。
“你看……”她扯开衣服前襟,露出胸前的肌肤--
那抹浅蓝弯月衬在雪白的胸口上,有着惊人的美,及骇人的恐怖。
欧阳无忌瞪着那弯月彷佛自有生命地在她的身上起伏、滑动着……
柔儿被下了蛊!
第三章
“妳刚才在书房里吃了任何东西吗?”欧阳无忌脸色骤变地扯住她的手臂。
“只喝了一杯茶。”
刘宛柔虚弱地弯下身子,整个人蜷成一团。
他抱紧她,下颚顶在她的发际上,不让她看到他的表情。“别担心,不会有事。”
“我中毒了吗?我会死吗?”她想起玉姊姊的死状,惊吓地缩在他怀里一动也不敢动。
“有我在。”他揉搓着她的发丝,没让两人之间有一丝空隙。
刘宛柔蓦然回头,看见的却是他来不及隐藏的担心,瞬时,两行清泪就这么掉出眼眶。
“我还不想死……我会怕啊……”她揪着他的衣服,纤纤十指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柔儿,相信大哥,我们会平平安安离开这里的。”他轻吮了下她冰冷的唇,黑眸一瞬不瞬地凝睇着她。“大哥还要和妳做一辈子的夫妻,是不是?”
“可是,我……”
“妳回房休息,大哥去替妳取解药。”他说。
“我和你一道去。”她坚定地看着他。
她不要他冒险,如今她只有无忌大哥了。
“我不想让他将妳当成威胁我的利器。”他揽着她的肩,欲推拥着她走回自己的住处。
“我不会拖累你!”她固执地站在原地,任凭他怎么好言相劝,就是不肯移动半分。
“脾气怎么这么拗呢?”
欧阳无忌叹了口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点了她的睡穴。
她身子一瘫,滑落在他的胸前。
他打横抱起她回房,用厚被裹住她冷冰冰的身子,安顿在他的床榻上。
“大哥……”她在睡梦间呢喃着。
“是生是死,大哥都不会让妳孤单的。”
欧阳无忌的吻落在她的眼角,吮干那些湿润的悲伤珠泪。
没多加耽搁,他离开房间,前去书房找刘明蝠。
刘明蝠显然并不意外他的到来。
“来求我吗?”他侧身支肘倚在榻上,神态自若。
“你对她下了蛊。”欧阳无忌咬牙切齿地说道。
“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眼就看穿我的伎俩。我是对她下了蛊,那又如何?”
刘明蝠打开一筐竹篓,一大片黑压压的毒虫倏地万头钻动而出。
刘明蝠燃起一炷线香,扔进身旁的一只陶壶里--
“去。”
毒虫竟像懂人话似地,一古脑儿地又全钻人那只陶壶中。
欧阳无忌双臂猛地冒出鸡皮疙瘩,胸腹间袭来阵阵的作呕之感。他深吸了一口气,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怯意。
他不会在病态的刘明蝠面前示弱,这只会让他的气焰更加高张。
“我这群孩子啊,就是喜欢这种香木的味道。它们一闻到就会头昏,然后兴奋地开始自相残杀,经过无数次的大小争战,陶壶里永远只会剩下最后一只王者。”刘明蝠抚着陶壶,面容慈祥。
“把解药交出来!”欧阳无忌粗喝一声,抽出长鞭直指着他。
“我刘明蝠是容得你威胁的人吗?”
陶壶倏地往欧阳无忌身上砸去,他一个闪身避开了攻击,陶壶在墙上砸成碎片,成千成百的毒虫在地上奔逃。
欧阳无己心手中长鞭旋即往地上一挥,足尖一提,迅速略过地面,整个人朝刘明蝠直扑而去。
“雕虫小技!”
刘明蝠跃身一翻,避开他的攻势,手掌顺势飞射出袖间的数十根银色细针。
欧阳无忌一凛,反手一鞭,险险格开多如牛毛的银针。
“你居然躲得开‘银雪纷飞’,看来你的功力已超乎我的想象,是足以担重任之人了。”刘明蝠惊讶之余,身子猛退数步。
“解药拿来!”
欧阳无忌手腕翻转半圈,长鞭在他手中像毒蛇般朝刘明蝠咻咻吐信。
刘明蝠闪躲不及,长袍被削去半袖。
“作梦!”他快步闪至内室。
欧阳无忌疾追而人,步伐却突然有些迟滞。
线香有毒!
脑中传来一阵晕眩,他急忙撑住身躯,背倚着墙,以防备刘明蝠的攻击。
“卑鄙小人!”欧阳无忌咒骂着,暗自运气以排除体内的倦意。
“义父从未以正人君子自诩啊,乖徒儿。”
刘明蝠拿起一把蒲扇,悠闲地煽拍着,毫不在意内室有一具惨不忍睹的人尸,还有一个对他恨之入骨的男人。
欧阳无忌的目光转至人型棺木上,整个人猛然一震--柔儿方才见到的就是这般惨状吗?
“等我功力高于你的那一天,便是你的死期!”他恨恨地说道,身躯却不由自主地晃动着。
“我不怕死,你随时可以割断我的咽喉,但是你的柔儿却正值二八佳人的好芳华,死了可惜哪……”刘明蝠状甚惋惜地说。
欧阳无忌果然不愧是他看中的人才寻常人在闻到迷香的那一刻,就会不支倒地了。
“我不信在严刑逼供之下,你会不交出解药。”
欧阳无忌一咬牙,手掌紧握住长鞭上的尖刺,藉由尖刺划破血肉的痛楚来保持清醒。
“我如果怕你动手,早可以直接在你身上下蛊或是施毒,那对我来说不过是雕虫小技。”刘明蝠仰头笑道。
“为什么没下手?”他相信这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阴谋。
“这就是你这黄口小儿该向义父多学习之处。”刘明蝠看着他滴落地上的血,勾起唇角。“有时候,我也相信人性。”
“你相信人性--哼。”他恨不得一刀刺穿那双狡侩的眼。
“我相信别人的人性。”
刘明蝠哈哈大笑,笑意却仍然只停留在唇上,未人眼底。在欧阳无忌身上下毒,只会妨碍他的功力,他不会笨到做出那种不利己之事。
“除非你的柔儿比我早死,否则你定下不了手杀我。她是你唯一的亲人,也是你视为妻子之人,我的推断错了吗?”
“我会杀了你。”
欧阳无忌手里的长鞭一滑,健硕身躯不支倒地。
“我拭目以待那一日的到来。但是--现在……”刘明蝠眼一瞟,斜睐着他。
“你是不是该跪下来求我给你柔儿的解药?”
“我就不信她体内的蛊无人可解!”欧阳无忌咬着牙根,用尽最后力气撑起自己的身躯。
他不低头!
“在柔儿体内的是最狠毒的金蚕蛊,能解之人在中原屈指可数。等你找到解蛊高手时,她体内的蛊早就饿到饮她的血、咬她的肚肠……玉儿撑了三天,就是那副德性了。你忍心看你心爱的柔儿变成那鬼德性吗?哈哈哈--”刘明蝠拊掌大笑着。
“你不是人!”欧阳无忌再把鞭上尖刺往自己的手掌扎人,却已不再有任何感觉,他的眼皮正不受控制地往下垂……
不,柔儿还在等他哪!
“人?人算什么,我以成魔为志。”刘明蝠满意地看着他硕长的身躯摇摇晃晃地朝自己走来。
“解药。”欧阳无忌伸长双臂讨着。
“哪种解药?让你清醒的解药,还是柔儿的解药?”
“柔儿的解药……”他扶着墙站在刘明蝠面前,声音嘶哑地说道。
“你毕竟年少,这事着实处理得不妥。你为柔儿如此尽心尽力,只是让我更加确定她的地位--一个能够威胁你的有利之器。”刘明蝠缓缓从怀里掏出锦囊一只,在他面前摇晃着。
“拿来……”
欧阳无忌向前一扑,整个人在榻前狠狠摔了一跤,狼狈地倒卧在地上。
“爬过来。”刘明蝠在榻上挺直身子,讪笑地睨看着平素冷傲的他。
欧阳无忌不顾一切地咬住舌根,让痛苦的力量支持着他站起身。
然则虚软无力的身子终究站不直,他脚步陡然一滑,再度重重地趴倒在榻前。
“解药……”他仍然没有开口求人。
“生死攸关之际,还顾得了骨气,了不起!”
刘明蝠下榻,脚尖恶意地踢了下他的头,而他早已无力反抗。
他为什么要为柔儿牺牲到这样的地步?一个念头闪过欧阳无忌脑中,他伸出的手于是垂下。
他可以单独离开这个鬼地方,横竖他本来就是一个人。
但是,要他拋下柔儿,不啻是要他剜下心头肉啊!
而一个没有心的人,活着也等于是行尸走向……
欧阳无忌抬头看着刘明蝠,意识更加昏沉了。
“不想求我也行,‘水中月’的其它人对于这解药可是趋之若骛。”刘明蝠把锦囊从左手拋到右手。
“把解药给我……”欧阳无忌涣散的眼瞪着他。
刘明蝠昂起下颚,睥睨着他。
“求你。”欧阳无忌低头看着自己被鲜血染湿的衣衫下襬。
“义父真是不懂你们这些痴男傻女的心唷。”
刘明蝠把装有解药的锦囊往门口方向一扔,嘴角带笑地看着他爬过去,牢牢地握住锦囊。
“为什么……这样……对待所有人?”欧阳无忌爬出内室时,这样问了一句。
“为什么这样对待所有的人?”刘明蝠放声大笑,目光调向人型棺木内被蛆噬咬到只剩白骨的刘玉儿尸身。
“因为我本来就不把你们当成人。”
***
因为心有希望,所以人会努力地让自己存活在人世间。
所以,刘宛柔没有因为每月发作一次的蛊毒而自尽。
欧阳无忌也开始习惯了为她而杀人如麻的生涯。
去年,“水中月”在民间成了恐怖的乡野传奇--
一则则美色女子以残忍手段诛杀富者后,在墙上留下明月清水印之骇人听闻的可怕情事。
民间不知情的是,这此一美色女子体内那些随时要置她们于死地的毒蛊;旁人不清楚的是,主事者刘明蝠开始迅速累积的财富及势力。
这些事,欧阳无忌比谁都了然于胸,可他却无心去阻挠这一切。
他唯一悬念之事,是如何解去柔儿体内的蛊毒。这些年来,他致力钻研奇门怪术,结果却只是让他更加寒心--
蛊毒,唯有下蛊者能解。
除非他能找到比刘明蝠更高明的下蛊者来破蛊!
因此,他一直在寻找--寻找他与柔儿唯一的生路。
在这条生路出现之前,他必须保护刘明蝠不死,他和柔儿必须唯命是从。
虽然,这样的日子--生不如死哪。
这夜,月明星稀。
刘宛乘坐在溪边看着水涧里摇晃的月影。
如今明了义父为什么让她们习惯在黑夜里清醒--夜里的屠杀总是不那么怵目惊心吧。
如今明了义父为什么独独不在无忌大哥身上下蛊--因为蛊毒视人的身体状况而异,体弱时则有不定期发作之虞,而武艺高强的无忌大哥是义父手中最重要的一只棋,义父又怎会傻得伤他分毫?
这一年,江湖上出现了“滔天帮”。
凡与“滔天帮”对抗者,非亡即残。官府虽时有所闻这些江湖事,却苦无证据可办。因为想查办此事的官员,只有两种下场,一是莫名地受了刘明蝠控制,二是下场凄惨。
“滔天帮”邪恶滔天,却无人能阻止。
曾几何时,她成了“水中月”里杀人的女魔,无忌大哥则是“滔天帮”的帮主暨幕后最大杀手。
造下这样十恶不赦的杀业,全是为了她。
是谁欠了谁?谁又该还谁多一些?她已经无法明白。
刘宛柔挽起衣袖,不见天日的手臂皎白如玉,却也细孱地彷若一折即断。
谁会知道这般看似弱不禁风的手臂,竟比任何利剑都还来得毒辣呢?
她今晚杀了一对兄弟。
弟弟看着哥哥肚破肠流时,哭喊着直扑向前掐住她的手臂。
她万万没想到那样的色胚竟也知道兄弟情深,她恍了神,而那人的手就扯破了她的面纱,掐捏住她脖子。
当然,那个弟弟最后还是死在她的手下。因为她还想活着……
但是,她活着是为了什么?
只为了不想死吗?
脖子上的伤痕隐约痛着,她却无心理会,但觉得疲累地喘不过气。
她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妳受伤了。”
欧阳无忌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边,为她覆上一袭披风。
“死不了的。”
她仰头看着他,清冷的脸孔上没有任何表情--如他。
欧阳无忌挑起她的下颚,覆住她的唇。
她的气味总是清甜的,让他舍不得放手。而她勾住他的颈子,因为想从他的唇间寻找活着的证明。
早已记不起两人之间的吻是从何时开始激烈如火的,如同早已忘却从何时开始,两人皆成了不多言之人。
吻,终止于她不适的喘息问。
他扳起她的脸孔,她唇色如火,面容却惨白似雪。
欧阳无忌飞快抬头看了一眼圆月,为她拭去额上的冷汗后,掏出一小瓶无色无味的药油在她额间推按着。
那淡淡的药草舒凉沁人她的皮肤,稍减了疼痛--那是他从一个死人身上得来的膏药方子,始终为了她而带在身上。
“吃解药了吗?”他问。
“还没。”她摇头,拉下他的手。
欧阳无忌探手在她腰间取得一颗颜色斑斓的药丸,不由分说地送到她唇边。
“我还不想吃。”她侧过脸。
瞧着她在夜风中轻飘的云鬓,他竟感到一阵心慌……那么多的死难都熬了过去,谁都不许在这个时候放手!
“妳如果不想吃解药,那么就一刀刺进我心里!”
一把薄如蝉翼的银刀被塞到她手里。
欧阳无忌定定地瞧着她,不再多言。
“不!”
刘宛柔金澄的眼闪过惊慌,匕首被狠狠地挥落地面。
翩然白衣落人他的怀里,因为疼痛而扭曲的小脸倏地埋入他胸前。
“别这样……你明知道我下不了手……”她干涸的眼流不出泪水,枯涩的声音却比哭泣更来得悲切。
“既然下不了手,又何苦让我为妳担忧?”
欧阳无忌勾起她的下巴,将药丸喂人她唇间。
血腥臭味在唇间散开来,她张唇欲吐,他的手却早一步地将药丸重新送回她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