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即使在这么一个富裕繁荣的朝代里,蓄奴风气仍然是相当的鼎盛。
“大爷,大爷,您瞧瞧这娃儿,生得灵巧优秀,您一定会喜欢的,如何?买下他吧!只要二十两便可。”
说话的中年男人,生得一脸的獐头鼠目貌,见了即教人生厌。而现下他正一脸谄媚地对着身穿蓝褂的老人家游说着。
老人家抚着雪白的长须,目光中透着一丝不屑地睨了中年人一眼,便转向那面目清秀的男娃儿。
男娃儿看似已有七、八岁,黑亮的大眼,毫无一丝惧意地回视老者,清澈的眼眸里带有一股冷傲。
绝对的自信!
好眼神!
倏地,老者转向中年人,但眼睛却极为厌恶地望向他方,好似看见眼前的那张小头锐面的脸,会脏了他的眼似的。
“他可是你的儿子?”
男人一听,脸随即堆满了虚伪的笑容。“是的、是的。爷,您可满意?”
男人鞠躬哈腰地绕着老者转,逼得那位老人家不得不把目光移到别处,只求不要看到那令人作恶的嘴脸。
“二十两是吗?”
中年男人马上点了点头。
“好,这是一百两!”老者将银两扔给那男人后,便牵起男孩的手。“娃儿,随我来吧!”
那男人一接到银子,早已喜出望外地跑得无影无踪了。
小男孩不曾回头看生父一眼,毫不眷恋地、默默随着老者走。
突地,小男孩冒出了一句话:“您很有眼光!”
自傲!
“哈!哈!哈!好样的,娃儿,我欣赏你!相信我们会相处得很愉快。”
老者像发现一块瑰宝般的兴奋,他欣赏这男娃儿,已多久不曾遇到这么令人倍感快意的事了?他真是太高兴了。
小男孩沉默不语,不过水漾的明眸里却也闪着笑意。
第一章
“爹爹,您还在忙吗?”身着粉衫的小女娃,气喘吁吁地由门外跑进药堂里。
药堂里,一身蓝袍的翩翩秀逸男子放下了手中的医册,宠溺地替小女娃理了理乱发,并拭掉她额上的汗珠。
女娃撒娇地趴在男子的腿上,脸上挂着甜笑,仰着小脸望着他。
“爹爹,您可忙完了?我有事同您说。”
“嗯!是告一段落了。不过,等会儿爹要去替勇伯看病。”
“勇伯?那表示会经过市集NB462!谕儿要随爹爹一起去。”
谕儿兴奋地拉着男子的手,讨好地摇晃着。
“你喔!真拿你没办法。”男子溺爱地揉着谕儿的头发。“谕儿,你还未说明你的来意喔。”
“啊!差点忘了!爹爹,方才我与少三在药铺那儿玩耍,不知怎么地,小三突然‘睡’倒在地,叫也叫不醒……”
谕儿说着说着便感到口渴,喝了一杯茶后,才又继续说道:
“今儿个的太阳真是大得热死人了,我又怕小三会被‘晒’伤,所以便叫小白替他挡挡阳光。”
“小白?”
谕儿何时有这么一位新朋友,他怎么不知道。
“小三的狗啊,它块头很大哦,我让它跨在小三的身上替他遮阳。爹爹,您说我是不是很聪明呀!”
谕儿沾沾自喜地说着。
“聪明?”男子不自觉地提高音调,“你这小鬼灵精,还不快带我去救人。”
???
走在市集中——
“银大夫,您早啊!”卖菜的张大婶欢喜地打着招呼。
“银大夫,这么早就要去看诊啦?”卖布的大牛热络地寒喧着。
银大夫长、银大夫短的,此起彼落地问候着一身青蓝马褂的玉面男子。
他——就是谕儿口中的“爹爹”。
银羽书,自十二年前被他那好赌成性的父亲卖给当代的神医——银中语后,他便一直随着他习医,直至三年前,银中语去世。
银中语一生救人无数,却也孑然一身,唯一留下的是他盖世的医术,与数本自创的医学神典,而这些仅传于银羽书。
想当然耳,这也为银羽书带来了不少无谓的麻烦。
因为有不少不肖之徒妄想得到银中语所著的医学宝典,这几本医书中,举凡一切的一切都有记载,甚至江湖上还流传着书中记有长生不老的药方,吃了能功力倍增,并使人永保年轻之躯……
这个以讹传讹的流言,很快地便教银羽书的麻烦不减反增,抢夺医书的人更是趋之若鹜,令人烦不胜烦。
试问,要是真有长生不老的方子,那么银中语为何还是免不了一死?
银羽书虽然在心里讪笑着那些无知之辈,但他还是努力地保有师尊的医书,不让宵小有机可夺。
个性淡泊、随遇而安的他,自三年前足迹就已遍布大江南北,四处行医是他最大的乐趣。
他尊敬银中语,他更敬重他无可匹敌的医术与仁心。
所以自银中语死后,银羽书便以发扬他的医术与医德为己任,也视医治病苦的人们是一大乐事。直至一年前,他自一位懦弱的老父手中,救回长期受后娘凌虐的谕儿。
为了谕儿,银羽书情愿自浪迹天涯的生活中安定下来。只为给幼小的谕儿一份稳定的生活。
???
蓦地,谕儿拉了拉银羽书的手。
银羽书低头看着谕儿。“怎么了?”
“爹爹,您看!那位‘猪’少爷又当街调戏良家女孩了,我去教训、教训他,可好?”
银羽书依言望去,便看到那位“猪”公子对一位卖花的姑娘上下其手地骚扰着。好几次,银羽书都巧妙地替几位姑娘解围,但他这次似乎是过份了点,或许真该给他一点警惕才是。
谕儿见银羽书不答话,便当爹爹是默认了,随即兴冲冲地往猪公子的方向跑去。
“谕儿。”银羽书的叫唤声教谕儿止了步。
“多少留点颜面给那位朱公子。”他不放心的叮咛着。
“遵命,爹爹!”得到银羽书的许可,谕儿的笑颜益发灿烂。
不一会儿,谕儿便停在猪公子的面前,大大的眼睛里净是嘲弄的笑意。
“哎呦!大家快来看,有只好色的‘猪公’自猪圈跑出来了,还当街发情呢!没看过猪公发情的人快来看喔!”
“哪里?在哪里?”那位朱公子还不明所以地举目四处张望。
谕儿嘴角噙着笑意,“说猪笨,猪还不相信。我眼前不就有一只了。”
本来不敢靠近的百姓,不知何时已环绕在他俩的四周,听到谕儿的妙语如珠,更是哄堂大笑。
朱公子犹是愣了好一会儿,才领悟出谕儿语话中所指的是谁。
“你……你……”朱公子气得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不知死活的小丫头,你可知我家公子是何许人也?”一直跟随在侧的仆役连忙在一旁怒喝道。
“何许人也?干我何事?”
朱公子听到谕儿的话后,更是气得面红耳赤、全身颤抖,恶狠狠的目光直射向她。
谕儿却丝毫无惧意地回瞪他一眼,便转头蹦蹦跳跳地跑到那位姑娘身边。
“姐姐,你可有哪儿受伤?”
卖花的姑娘感激地注视着谕儿,摇了摇头。
“姐姐,我这儿有包药,你回家用来洗净身体,不然,不知这猪公是否有病,要是传染于你,那可就糟了!”
谕儿意有所指地望了朱公子一眼。
卖花的姑娘感激地说了声谢谢后,忙不迭地跑走。
朱公子略圆的脸上先是一阵红,接着是一会儿青,顷刻间又转白,在在地显出他已怒火攻心,只差没当场吐血罢了。
谕儿瞧也懒得瞧他一眼,转身便想走。
气得直发抖的朱公子,拿着摇扇猛地指向谕儿。
“给我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打死!”
一听到主人的命令,一群壮汉顷刻间便将谕儿团团围住。
本来围观看热闹的百姓,这时也跑得无影无踪。
谕儿小脸上还是挂着从容的甜笑,一点儿惧怕之色也没有。
“打死我?”谕儿的语意中透出了讥诮。
“喂!猪公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尊容、秤秤自己几两重?想动我,你没听过‘打狗还需看主人’这句话吗?”
谕儿不屑地睨了他一眼。
“哦!是吗?在这里有谁的财势比得上我爹,你倒是说说看啊!”朱公子颇得意且不以为然地说道。
“猪脑!说你笨还不承认,你自己不会回家问你爹去啊!我可不想当笨猪的老师。”
倏地,谕儿更是不耐地挥了挥她的小手,当着朱公子的面道:
“跟你说了这么多的话,等会儿不知要漱口多少次,真是脏了我的嘴……”
朱公子气得不经大脑便狠狠甩了谕儿一记耳刮子。
响亮的声音与嫩颊上传来的红辣刺痛,不禁教谕儿瞪大了眼,骨碌碌的亮眸里霎时便蓄满泪水。
“疼吗?”
不知何时,银羽书已蹲在谕儿的面前,抬手轻柔地抚着她红肿、指印清晰的小脸。
“爹爹,那只猪打我!”谕儿的小脸上净是委屈,眼眶也红红的。
“朱公子似乎是肝火旺盛,是否需要在下开些方子去去你的火?”
银羽书站起身转而面对着朱公子,脸上挂着微笑的问道。
虽说是挂着笑,但笑意却未传进他的眼里,明眸里净是一片冷然,瞧得朱公子心里起了一阵寒意。
不过,想到自己的父亲是地方上最有钱有势的人,朱公子胆子便大了点。
“银羽书,你好大的胆子,敢三番两次破坏本公子的好事,怎地?难道这档子事你也要管?”
“不敢,但很不巧,你打的正是不才的宝贝女儿。”
朱公子一脸错愕,张大了嘴看着银羽书将谕儿抱进臂弯里。
“你的女儿?”
朱公子先是一阵讪笑。
“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好骗啊!”
“岂敢,但阁下也应该知道在下从不打诳语。”
突地,四周笼罩在一股浓烈的药香中。
“爹爹,您身上的香味变浓了,您当真生气啦!”谕儿有些心惊地望着银羽书。
银羽书仍是一脸微笑,自始至终未曾变过。
“谕儿,你可曾看过爹爹生气?”
“不曾。”
是不曾,但您不生气比生气时还要教人胆惧。谕儿在心里暗忖道。
朱公子听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心也不由得漏跳一拍。
虽然银羽书总是态度谦和、煦然,总是满脸笑意,但他不怒反笑的态度却教人倍感压迫。
现下的朱公子脸色微变,但仗着人多势众,便也壮大了些许胆子。
“来人啊!给我打死那丫头,要是这厮想阻止的话,一并打死。”朱公子话一说完,人也退得老远。
蓦然,四周的药香味不见了。
谕儿不禁同情起猪公来,怜他不知死活地撩起银羽书的怒火。
浓烈的香气表示还有商量的余地;要是香味全失,即表示银羽书已然怒极。以前也有过一次,那是他在救谕儿时,她的后娘所引起的。
银羽书仍是一脸笑容,他冷眼睨了四周后望向朱公子……
他的这一眼,教远处的朱公子自脚底窜起一阵寒颤。
银羽书抬手一挥,眨眼之间,围绕在四周的仆役们纷纷倒落在地,而他的身形也倏地飘至朱公子的面前。
“你……你要做什么?你要是敢打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朱公子吓得直打哆嗦,但他仍不示弱。
“哼!是吗?我倒不这么认为,我相信朱老爷反倒会感激我替他教训你这个不肖儿,免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他的清誉。”
朱公子张口结舌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银羽书见状,顺势将一颗药丸丢进他的嘴里。
“你这混蛋,你丢什么东西到我口里?”
“朱公子,你要是再如此出言不逊,我定教你一辈子开不了口。”银羽书一脸笑意地警告着朱公子。
殊不知他的笑脸更教朱公子毛骨悚然,令朱公子迅速地捂紧了自己的嘴。
“这药是对你的小小惩戒,半年内你将无法再逞雄风,你可知我的意思?”
朱公子摇了摇他的头。
“摸摸你的鼠蹊部。”
一声刺耳的尖叫声猝然冒出。
“我的宝贝,我的宝贝不见了。”
“奉劝你心中千万别再有歹念,也别再妄想欺凌良家姑娘,不然我定教你永远都保持这副模样。朱公子,好自为之。”
“你没人性。”朱公子尖声地咆哮着。
“没人性?朱公子你言重了,要说没人性,我哪比得上你。”银羽书的语调依然是毫无起伏,但嘲讽之意尽在其中。
“听见我爹爹说的话没有?猪公,你要是依然死性不改,小心变成太监哦!”
银羽书怀中的谕儿见到朱公子那副狼狈样,更是落井下石地取笑。
???
“爹爹、爹爹,‘百花楼’那只狐狸又遣人送信来邀您了。”谕儿手上拿着一封邀请函,气喘如牛地跑进房里。
“谕儿,不可如此无礼,怎可称人家为狐狸呢?人家也是有名有姓的。”
银羽书自医书中抬起头,百般无奈地望着眼前的小鬼灵精;当他看到谕儿满头大汗时,便自怀中取出了丝绢替她拭去满脸的汗水。
“那爹爹您道是怎么办?”谕儿不满地嘟起小嘴。“自从您救了她后,她就死缠着您不放,真是羞羞脸。”
“好了,嘴巴不要翘那么高,不然爹要拿猪肉来挂了哦!”银羽书点了点谕儿红润的小嘴。
“爹爹最坏了!”谕儿撒娇地扑进银羽书的怀里。
银羽书的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他将谕儿抱坐在他的腿上。
“爹爹,那狐……那苗可依已捎来不下十封信了,今儿个这封,您要怎么处理?”
“或许……该去赴约。”
“不行!”谕儿发出抗议。
她跪坐在银羽书的腿上,与他眼对眼。
“不管、不管,谕儿不准爹爹去,那苗可依定是迷恋上您了,她凭什么跟我抢爹爹,爹爹是我一个人的。”
“小醋桶!”银羽书点了点谕儿微皱的鼻头。
“你可知爹为何要去赴她的约?”
谕儿不明所以地摇摇她的小脑袋。
“爹爹并不是不懂苗姑娘心里在想什么,但不当面与她说清楚,她的痴缠肯定是不会停止的,所以我想借此机会与她明说。”
“那爹爹,谕儿是不是您最重要的人?”谕儿战战兢兢地凝视着银羽书。
“傻谕儿,你当然是爹最重要的宝贝。”银羽书轻抚着谕儿的头发微笑。
“谕儿最爱爹爹了!”谕儿在银羽书白皙的脸颊上大大地香了一记。
“我也很爱你。”银羽书不再是浅浅地笑着,而是笑开了脸。
“爹爹,您笑起来好好看、好漂亮……”谕儿有些痴傻地直瞧着银羽书那使人炫惑的迷人笑容。
好好看?好漂亮?这是用来形容一个男人的吗?
“傻丫头!”
“我说的是真的!”谕儿很笃定地猛点着她的脑袋瓜子。
“光看爹爹的笑容,我就觉得自己好幸福,不是只有我这么说喔!连小三、张大叔、李大娘、阿牛哥哥……都这么说喔!”
“是吗?”银羽书微哂地问道。
“当然!虽然他们不说,但他们都很感激您喔!因为您的慈悲善意让所有的人都如沐春风!每次爹爹经过稻田旁时,都会逼出自己身上的药香让那些正在大太阳底下辛勤工作的人们,顿时疲劳全消,精神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