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就好,麻烦你到大厅通知大家,魏夫人急得不得了。”
“最,可是夫人您……是不是我没回来,让您心急?让您不放心这孩子?”春儿看着她湿润的眼睫。
“没事,只是我突然想瞧瞧这孩子,看着看着,心中突然百感交集。”公孙夫人如常的温柔语气。
“夫人……”春儿不懂是自己,还是婴儿意夫人难过。
“春儿,快到大厅吧!大伙儿正准备出发寻你呢!”公孙夫人转开话题。
“是!”夫人不愿说,春儿也不好多问。
转身快步行至大厅,她就碰上刚进门,一脸憔悴的魏夫人。
魏夫人一早就过来探问消息,一见着她,激动地捏着她的手,连话都说不出来。昨日以为春儿被歹人绑走,她担心的无以复加。
“夫人,我迷路了,昨儿循着路回来,累了就睡了,忘了通知您,对不起!”春儿搂着魏夫人安慰。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回到这里,只好云淡风轻的几句话带过。
“没事就好!”
魏夫人平复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后,接口说道:
“听说今日一早,皇家猎苑发现一具男尸,还在北边发现两件女子的亵衣,我还以为是你发生……”
春儿当然知道那两件小衣是自己的,却打死也不好意思承认。至于那男尸的事,该说吗?有人会信她这个丫环所言吗?还是暂时不说吧!
“来,我瞧瞧,你果真好好的。”才说着,魏夫人眼眶又泛红。
“夫人……”
“既然你平安在这,今天开始你得随我出门拜访,我一定要让你嫁个好人家,我才能安心。走,打扮去!”才说完,她已拉着她往后院寝房而去。
就这样,接连数日,春儿被魏夫人拖来拉去,只为让她挑个中意的夫君。
为了不伤魏夫人的心,春儿只得随着她四处应酬。
这日,她在大户人家接受招待,一位丫环带着她到后院赏花,却意外听到两个老妈子的闲谈
“鸡穿上风凰的衣服仍是鸡,还妄想着真能成风凰啊!”
“就是啊!让我们伺候一个丫环喝茶,可真窝囊啊!”
春儿当然知道她们说的是谁,不动声色地回到大厅,从此婉拒了随魏夫人到处串门子。
恢复原先的生活,再次怀抱可爱的小娃娃,她的心再次回到宁静。
小娃儿已决定取名为“盈”,也就是公孙盈,母亲是谁则是谜;知道的人缄口不说,不知道的人,则把小娃儿当成公孙夫人所出,大家有着不猜测“谜底”的默契。
“小小姐,你来自哪里?是遥远西域吗?我听说西域最美的国家就属楼兰,你这般可爱,应该是来自哪里吧!如果你会说话就好了……告诉你一个秘密喔,这个秘密只有你可以知道。”
小娃娃酣睡未醒。
亲一下她的小粉脸,春儿继续说道:“我调戏了一个男人!”
看看左右,她放心继续说下去:“他生得””—怎么说呢,不是很好看,也不难看;可是一看到他,我的心儿就蹦蹦直跳,好像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对。
我在树林亲了他一下,虽然只是亲了一下,不过滋味让人难忘呢!
魏夫人一直问我想要什么样的夫婿,我好想说,就是他,我只想嫁给这样的男子为妻。
小小姐,如果世界上真有缘分的话,我的缘分,是他吗?”
小娃娃继续沉睡,春儿小心的将她放回小床,拉好被褥,继续诉说她的心中事。
“其实与其嫁入豪门当妾或填房,我宁愿嫁入平常百姓家,过着平凡的日子。
身为女子的最大幸福,不是嫁得一个富贵逼人的夫婿,而是一个能够珍惜敬重自己的良人。
小小姐,你知道吗?在我偷吻了那个人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只要一想到他,我的心就会不自在的狂跳,脑子里都是他的影像。
唉,不知他有没有同样的感觉?还记得我吗?”
说了一大篇,倦了,她轻叹一声,熄了烛火入睡。
屋上的伟岸人影,将她的话语听得一字不漏。
头一次,一颗心为着一个女子无邪的告白,漏跳了好几拍,冷凝的嘴角,微微上扬,这个女子的一颦一笑,不着痕迹的进驻了他的心底。
这时,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落在他的身边。
他微微抬眉,依旧隐身屋檐间,动也不动。
“头子,我来啦!你歇着吧。”黑影悄声说。
男子摇摇头。
“我知道你中意那个姑娘,可是我们楼兰国的第一美女,还在等你回去成亲呢!”黑影急急说着。
男子连动也不动。
“你也知道我们这趟的任务即将结束,只要确定小公主的安全无虞,我们就得立刻回楼兰啊……”黑影见头子冷眼扫来,立即噤声不语。
静了半晌,听得屋内的人儿呼吸已清浅规律,男子一跃而起,消失了踪影。
望着远去的背影,黑影咧出个大大的笑容,想着:头子果然动了心……嘿嘿,这个奇闻说给弟兄们听,一定会大大的轰动。我耶律雄如果判断错误的话,我的头剁下来给他们当球踢。
★ ★ ★
“春儿!春儿!”是魏夫人的声音。
“夫人,我在这儿。”春儿纳闷魏夫人最近不知为何,常常天一亮,就往公孙府里钻。
“春儿,你闯祸了吗?”魏夫人焦急的拉住她。
“我?”春儿指着自己,满眼疑问。
“你的小玉坠儿呢?”
“不见了。“
“在哪儿不见的?”
“我一直想不起来,想说丢了就算了,反正都已经过了这么久,我早已不想用它来寻回亲人了啊!”
“可是,我听夫婿说,几日前在皇家猎苑发现的男尸附近,发现一块小玉坠儿,那块玉坠儿的公告图样,就是你那块啊!”
“我……”春儿心一惊,考虑着是否该将当日林中所见,“告诉魏夫人。
“春儿,有事可别瞒我,难道是那个人想欺负你,让你给杀了?”
“回夫人,绝无此事,其实,事情是……”她知道瞒不了了,索性一五一十的说出她那日的遭遇,只略过遗失亵衣的那一段。
“那个救你的男子,应是武林中人,改日若能相遇,定要好好谢他。倒是那李夫人,怎会跟这事有所牵扯?
死的那人是个追捕十余年的强盗头子。若我没记错,十余年前,他们抢劫了当时的李夫人,李夫人为保清白,当场自尽。
那个时候只有奶娘带着李家小姐逃脱,后来,还是奶娘提供情报,朝廷派兵剿灭了整个山寨,只有强盗头子脱逃了!他们应该是仇人,怎会寻她,和她作乐,又说什么孩子的?”
“夫人……”春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知道她又在天马行空的乱猜了。
突然,魏夫人直瞪着她,“难道,你才是……”
她从春儿小时候就怀疑,她才是正牌的李家大小姐,这下该不会真被她猜中了吧?
“夫人,这事可别乱猜。也许是我小时候拾到玉坠儿……”春儿从来就不相信她的推测,期望越大,失望越大的道理,她打小就懂了。
“你的小玉坠儿,有谁见过?”
春儿摇摇头,这个玉坠儿一直是贴身之物,除了魏夫人还有公孙凤之外,没有其他人见过。
“那好,你可别出面承认,我们静观其变吧!”
★ ★ ★
才过一日,事情就有了出人意表的发展。
有人向朝廷密报,玉坠儿是李尚书的大干金所有,李小姐也承认遗失玉坠。
朝廷因此将整个事件从京兆尹移往刑部调查。
案发当日,李夫人携女至渭河边贷春,有证人数人;至于李大干金一直与妹妹、丫环们处在一处,从未单独离开过,也有数人可以作证。
虽然案发的树林与她们歇脚处,相隔不远,可却无法证明她们曾进入林子,更不能证明李大干金杀了那个男子。
这事关尚书千金的清誉,奉命调查的官员也不好再继续深入,只得草草结束追查,造书言明尚书千金的玉坠早已遗失,可能被凶手拾去,丢在现场故疑阵。
当然这事并没有对外公,魏夫人身为御史夫人,自然可以从夫婿那儿得到消息。
“李家小姐怎么也会有这么一块玉坠?弄丢的人明明是春儿,她怎会承认是自己的?这事的古怪,待我来查!”魏夫人早想证明她的怀疑,她当然不能放过这大好机会。
她私下找来夫婿最得力的助手调查这事。
★ ★ ★
日子匆匆而过。
春儿看看事件日渐沉寂,刑部已不再追查玉坠儿的主人,遂放下心上的重担,上街采买小小姐的东西,顺便让自己透透气。
光禄坊的高官宅邸围墙一座比一座高耸,平日来来去去,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可是,今日才出门一会,一种强烈的不安袭上她的心头。
她急急穿过平日甚少人走动的围墙角落,宅邸的大门都有人守着,只要通过屋宇两旁的小径,她就安全了。
她几乎是小跑步着前行,眼见就要到达大街,蓦然,后脑一阵剧痛后,她昏了过去……
第四章
春儿悠悠醒转,尽管后脑还是剧痛无比,她还是忍痛打起精神,仔细判断自己所在之地。
房里净是精美的花梨木家具,空气里飘着薰香,淡淡的绯红色上等帷幕,眼前一张矮几上搁着一把象牙瑶琴,看来这是个千金小姐的闺房。
她小心的动动手脚,起身坐在地板上。
手脚并没有被缚,让她稍稍放下心,想必绑她来此的人,并无太大恶意。
“你果然长得像我!”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响起。
春儿猛一回头,压下晕眩感,仔细瞧着眼前的女子。
弯弯的淡眉,暗黑明眸,瓜子脸儿,小巧瑶鼻,像花办一样微微獗着的红唇,果真和她长得七八分神似。只不过在这人身上,有股受尽宠爱呵护的骄纵味儿。
春儿一眼就认出,她就是李尚书干金。
“您一看就是个千金大小姐,小的只是一个小小的丫环,怎配和您长得相似?”春儿讨好的辩解着。
“哼,还知道自己卑微,不错嘛!那些三姑六婆乱说,我治不了她们,只好治你!我堂堂一个千金,你一个丫环拿什么跟我比?”李小姐气焰不小。
“小的哪敢跟您比?”春儿更加小心的戒备着。
啪!蓦地响起鞭子拍打在地上的声音。
接着李小姐手中的鞭子,毫不留情的往她门面挥。
“这位小姐,我们根本不认识……啊!好痛……”春儿马上用手护住自己的脸,她知道,李小姐要毁了她的脸!
她把自己缩成一团,承受那没头没脑落下的鞭子,才一两鞭,她已感到浑身刺痛、伤口犹如火燎。
她咬唇忍痛,心知对付这些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惟一的法子就是等她气消,或者打不动了。
见她一动也不动,吭也不吭一声,李家小姐更是愤怒的猛挥鞭子。
“你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丫环!凭什么一个丫环可以挑三捡四的挑夫婿,我却得嫁一个瘸子!这不公平,我……”这时,鞭子似被某种东西缠住。
李小姐猛地回头,一看见来人,大吼:“你凭什么阻止我!”
春儿假装昏厥,伏在地上,只听见一个妇人的声音低吼:“探春,你怎会做出这种事?绑架人不说,还想打死人!”
“奶娘,请管好你自己生的那个就好,你没有资格、没有身份管我!”李小姐加重“奶娘”两字。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你凭什么打我?说啊,你凭什么?”
接着,两人扭打成一团。
“我打你,是打你不知感恩。哼!没有我,你只是一个强盗窝里的小姐,嚣张什么?”
不晓得谁狠狠踹了春儿一脚,春儿虽然痛彻心肺,还是忍痛假装昏迷。
“看来这丫头果真昏了。好,既然你这么看不起我,我就把真相说给你听。”听来是李夫人的女人,一字一咬牙的说:“你!可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
“李夫人,说谎请打草稿!”李小姐语带讽刺。
“信不信随你,我自有证据。当年我出嫁途中,被强盗劫了去,被土匪头子强占身子,怀了你。无可奈何之下,我委屈忍辱的当了押寨夫人。
在你三岁的时候,李夫人到山寨附近的寺院还愿,被他们劫回山寨。
我看见李夫人同样也有个三岁的孩子,而且你们两个娃儿,只要穿起一样的衣服,几乎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
我好恨,同样身为女人,我不但比她年轻美貌,诗书也没少读,凭什么她的夫婿在京城任职,我却是个没名没分的押寨夫人!两个孩子生得这么相像,身份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当晚,我假意救她,然后将她带到崖边推落而亡。她随行的家仆丫环,全被山寨兄弟们诛杀殆尽。而我趁隙带着你们两个娃儿逃下山,一路直奔京城。
我看李家那娃儿跟你长得一个样子,所以下不了手,就把她一路带回长安。”
“哼,编得真精彩!这样我的亲爹会不认得我?而且两个不相干的人会无缘无故长得相像?更好笑的是,你若是我的亲娘,为什么到现在才说?”
“我是怕你年幼,不小心会露馅,干脆不提。而我后来才知道,李夫人其实就是我那个嫁入京城的表姐,见过她的人都说我们长得相似。
她被掳到山寨时,因为回娘家省亲,又绕路到寺庙还愿,已经离家半年多,所以我才想到,李大人许久没见过孩子,你们如此相似,孩子又时时在变,他怎会知道真假?所以我就决定假扮成李夫人在家乡新聘的奶娘,趁机接近李大人。”
“你若是我的亲娘,那玉坠儿的事怎么说?这事我虽然听你的,承认凶案现场那块玉坠儿是我的,可那个玉坠儿又是怎么回事?”
“小玉坠当时挂在走失的小女娃身上。当时匆忙之间,我没有扯下她身上的玉坠,心想就那么丁点大,应该也不慎钱。
到长安之后,听李大人偶然提起,才知道是大食艺匠所制,价值不菲,只好偷偷托金匠照我的印象,另外打造一个,挂在你身上。
虽然李大人从没仔细看过你身上的玉坠,可是这次在树林里出现的万一是真晶,你爹不就发觉你是假酌。所以我才会求你说,玉坠儿已遗失。”
“不可能,你这个骗子!”
“你说我是骗子?亏我还为你解决掉一个大麻烦。”
“你说什么?我不懂!”
“树林里的男尸,是你真正的爹。不知他怎样寻到了我,为了杜绝后患,游春那日,我约他到树林一叙,亲手杀了他。”
“我不相信!我是爹的女儿,你是看爹疼我眼红,才这么说!”李小姐毫不掩饰她的音量。
“好,那你翻开衣服看看,你的肚脐附近有没有一个花形的胎记。三岁之前,在山寨,大家都叫你花儿的记忆,全没了吗?”李夫人冷静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