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越用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心里直满意地暗忖,她总算也有如此小鸟依人的时刻。但脸上依旧佯装出面无表情地拉着她的手大步走向首座,直到他落座之后,所有人才敢陆续坐了下来,但仍不敢开口。这时的柳云儿却只能像鹤立鸡群般,直挺挺地站着,公然地任由他们打量。
公孙越察觉出柳云儿的紧张与无措,回头对张和使个眼色。
“看座。”
“是。”张和连忙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将它紧挨在公孙越的椅子边。
一等柳云儿坐下之后,公孙越懒洋洋地斜靠在椅背上,慵懒地开口。
“这次轮到谁先报告啦?”
这话才落下,所有人好似醍醐灌顶般全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眼光也不再好奇地打量着柳云儿。
“这次由我们青虎堂首先报告。”青虎堂堂主战战兢兢地起身。
随着青虎堂分布在九五省的各个香主冗长的报告中,柳云儿原先还颇有兴致地听了听,但没多久她就无趣地猛打呵欠。
真不晓得这些人为什么死命地要爬到最高位?
要是让她每天听上这些叽理呱啦一大堆什么人犯了什么错,又是什么人有密谋造反之嫌啦,光听这些废话,她早晚会死很多细胞,说不定不等那些细胞死完,她干脆自己拿把刀杀了自己还比较痛快些。
她瞄了眼依旧斜靠着椅背,单手支颔,脸上还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公孙越,瞧他对这一切好像还乐此不疲,真不知他是不是有病啊?而且还将北虎庄搞得人心惶惶,让每个人都怕他,还想在暗地里搞垮他,这……这到底有啥乐趣啊?
如果是她,她才不要将事情搞成恨不得人人想杀了她,好篡位呢!蓦地,想法一窜进脑海里,她立刻惊骇地差点跳了起来。忽然忆及,她可是来找仇人的,没事还跟他们一本正经地开会,还替公孙越悲春伤秋的,真是有够神经了!
霎时,她精神一振,眼睛一亮,便张大了眼,从左至右,一个个聚精会神仔仔细细地打量过去,就深怕有了疏漏,教那三个坏蛋逃了过去。
靠着师父上次画的图像,柳云儿一直将那三个坏蛋的影像强记在脑海里,这时她靠着记忆一个个地认,就在她认到红虎堂时,那三个坏人登时出现在她眼前。
她脸色一变,神情激愤地站了起来,霎时就想冲了上去。
“你怎么了?”公孙越一把拉住她的手。
“放开我!”柳云儿怒不可遏地想甩开他的手,却甩不开,她转头怒瞪着他,眸中有簇小小的火焰在燃烧。一见他的脸霎时领悟到自己尚站在北虎庄的地盘上,而此刻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随即垂下修长的睫毛,掩去眼中野蛮狠酷的寒光。
“你到底怎么啦,见到了仇人不成?”他捧着眉头,漫不经心地问。
“我……”他无心之语却教柳云儿霎时哑口无言。
她到底怎么了,每次都提醒自己见到仇人要冷静,千万别意气用事,现在她居然差点就……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但好难呵!明明仇人就在眼前,她却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她眼鼻蓦地一阵酸楚,抬高了头硬是吞下满腹苦涩,也将眼眶中的热泪硬逼了回去。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公孙越关心地站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她真的很不对劲!
“有一点。”她猝然别过头去,梗着声音说。
“那回房休息好了。”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转而以眼神暗示张和。“带她回房。”而眼角余光似有若无地瞟向刚刚柳云儿所看的方向。
柳云儿黑眸闪了闪,半晌才不情愿地掩去眼中的悍戾精光,嘴里又干又苦又涩地哼了声。“嗯。”才握紧拳头,跟着张和走出议室堂。
她一直暗暗地警告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儿毕竟是北虎庄的总堂,在这么多人面前她讨不了好。何况凭那三个人的能耐,她都没办法打赢他们了,若再加上这所有人,就算陪上她一条性命,恐怕也动不了他们一根寒毛。
她压下心里的恨意。她有十天的时间可以查出他们在哪儿落脚,到时看是要用什么手段害死他们。虽然她没杀过人。但,她眯起了眼,恨恨地想着,今天可是她等了十多年才等到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等柳云儿退出议室堂后,公孙越才又重新入座,单手支颔,心思老早就飞的好远。
他瞟了眼柳云儿刚刚所注视的那三个人,他蹙了蹙眉。那不是在他老头刚死的时候,便打算乘机混水摸鱼想坐大飞虎派的那三个家伙。他们跟柳云儿有什么仇恨吗?不然她刚刚怎么以充满恨意的眼光瞪着他们。
据探子回报,柳云儿是南龙庄银龙的夫人的师姊,照说南龙庄根本不可能派她进来做卧底,而是应该跟着她的师妹去南龙庄享福才对,但她却独自一个人跑到北虎庄来,还混了进来。若说她跟以前飞虎派的林虎他们三人有仇的话……以前想不通的事,此时顿时醒悟。
原来她是为报仇来着!他心情豁然开朗,嘴角也不禁挂上一抹笑意。
他睨了林虎三人一眼,炯然的双眼闪了闪,四射的精光,忽地收敛起来。这三个家伙当初虽败给了他,但这十多年来明着归顺北虎庄,暗地里却在搞破坏,还想四处招兵买马扳倒他。
他们还以为他不知道。哼!其实他只不过是想看看他们能搞出什么名堂,再加上当初绿林道上各大大小小的帮派都想来瓜分北虎庄,而那时他的势力还不算巩固,不得不接受他们的诈降。
如今他的羽翼既已丰满,势力也早在几年前就部署妥当,只等着他们露出马脚。原以为他们若肯相安无事便罢,那他还能让他们落个善终,如今瞧他们那副蠢蠢欲动的模样,看来不久他就需要来个釜底抽薪,将他们来个一网打尽。
耳里听着青虎堂的报告,公孙越全拿他们当马耳东风。哼!青虎堂也就是刑堂,怎么可能将暗地里真正在搞造反的人说了出来,说穿了,那不过是他摆的一个局,继续让那些人作些春秋大梦,让他们以为他什么也不知道。
如今他得下个令,教蓝虎堂的人好好去挖出柳云儿与林虎他们有何瓜葛。这样他才能将她留在身边。
毕竟他最近已经习惯了她睡在身边,而且她抱起来又柔柔软软的挺舒服,再加上她身上飘着淡淡的莲花香味,闻起来也满令人心旷神怡。
他脸上条然闪过一抹狡黠又诡异的笑容。既然如此,他何不拿这件事当个顺水人情,给她点甜头,教她好好乖乖地待在他身边呢?
“事情查得怎样?”公孙越清冷低柔的嗓音微荡在书房中。
蓝虎堂堂主边遮上他们详查的报告文件,边报告说:“禀庄主,据调查柳云儿很可能就是十多年前被飞虎派所灭门的柳家庄柳大善人的女儿。因为我们根据她所走的路线,发现她不是直接往北虎庄而来,而是先去了柳家庄,而且还曾多次在晚上提着祭祀用品,祭拜柳家庄所有死亡之人。”
公孙越翻了翻文件,抬起眼问:“十多年前为什么飞虎派会灭了柳家庄呢?”
蓝虎堂堂主深吸了口气说:“十多年前我们蓝虎堂得到消息说,柳家庄的柳至铨得到一幅字画,那幅字画其实是一幅藏宝图,因此引得许多人觊觎不己。白道人士倒也不敢抢夺,但我们绿林道上倒是闹得沸腾不已,但又忌讳柳至铨是地方上有名的大善人,因此倒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抢夺。但飞虎派就不同了,他们选了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一口气灭了柳家上上下下三十余口,却偏偏少了柳家小姐,因此——”
“我懂了。”公孙越伸手制止他。又问:“既然当初你们得到消息,为什么没有报告呢?”
“当时刚好老庄主受伤,我们消息递了上去,但……”蓝虎堂主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嗯,我知道了。”公孙越点了点头。
当时可真是多事之秋,明忧着父亲的伤势,暗地里却又忧愁飞虎派及其他帮派的吞并。幸好!他们最黑暗的时期总算平安度过,哼!还让他们吞了飞虎派及其他小派呢!
“庄主……”
“什么事?”公孙越疑惑地瞟了他一眼。
“当时飞虎派归降我们时,属下曾派人仔细清查他们的宝库,但并没有什么发现,可见当时他们并没有得到那张藏宝图。”
“他们是没得到那张藏宝图,但肯定绝对得到柳家庄的一切金银珠宝。”公孙越冷冷地笑着。
“庄主为何知道?”蓝虎堂堂主不解地问。
“当时他们要归降之时,林虎他们三兄弟中却独独少了林标,林标那家伙可是飞虎派的军师,他负责统筹一切,当时他很可能去埋了那些金银珠宝。”那些人怎么甘心将金银珠宝双手奉上呢。
“那么当时他们归顺就并不是心甘情愿的,也难怪——”他忽然警觉失言,瞄了公孙越一眼,随即闭口。
“无所谓。当时我早就知道他们的心态,我让他们归顺只不过是不想让他们狗急跳墙,否则当时兄弟们一定死伤过多。”
“是啊。”蓝虎堂堂主心有余悸地点头。
当时要不是现在庄主明智的决定,说不定他们北虎庄这时只能是北方绿林道上的小帮小派罢了,哪能真的坐上北方绿林道上的龙头老大位置呢!
“好,这件事你做的很好。接下去那些有心想造反的人,你可得盯紧些,别让他们逃了。否则又得费一番工夫了。”
“属下知道。”
“叫青虎堂的准备收网,我希望能将他们一网打尽。而你们这些人也待在暗处太久了,该是让你们出来活动活动了。”他嘴角擒着一抹笑意。
当初他让那些诈降的人位居香主或堂主,以笼络他们。若他们知进退得失,肯乖乖安逸地为北虎庄尽忠职守也就罢了,他还能让他们有个善终;既然他们犹不知悔改,还想扳倒北虎庄,那就怪不得他心狠手辣了。
而原先让出堂主或香主位置的忠心干部,他故意将他们安置在他处,另行培训一批人手,让他们渗透在那些有心造反的人身边。没想到十多年下来,这批人反而一步步走入那些人核心中,让他知晓他们全盘的计画。而今已是水到渠成,也该是他将那些有心人全揪出来的时机了。
“是。我们可等这天等得好久了。”蓝虎堂堂主笑着说。
“是啊!”公孙越也笑着回应。“可是我看你们演戏也演得挺高兴的嘛!”五堂堂主除了蓝虎堂及青虎堂这两堂是北虎庄的旧干部外,其他三堂全由那些诈降之人当上。而这两人这十多年来演戏好像演得愈来愈逼真了。
“呃……哪有。”蓝虎堂堂主干笑地否认。不过,私底下他可是跟青虎堂堂圭在比较两人谁将唯唯诺诺的角色诠释的最好。
“好了,你先下去办事吧。”
“庄主……属下还有一事……”他支吾地说。
“何事?”他挑高眉。瞧他脸上那种表情,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嗯……庄主您今年也三十二岁了……”他思索着该如何婉转表达。
“那又如何?”
“是否也该讨房妻妾了?”他大胆的进言,可语气却是小心翼翼深怕说错话。
“谁说的?”他抿着唇。
“庄主……呃……属下等是认为您也该娶房妻妾,好为您生下子嗣,将来北虎庄才后继有人啊。这样老庄主在泉下也可以安心瞑目了,当初老庄主临死之前一定要属下等好好照顾庄主的生活起居,以及子嗣等问题。”他还特别强调属下等,免得庄主只怪罪他一人,而且还抬出老庄主,希望庄主能看在他死去的父亲份上,早早娶房妻妾完成终身大事。
“啰唆。”他不悦地板起脸。
“呃……庄主您别怪属下等“啰唆”,属下等也不喜欢这样啊,可是这是老庄主死前交代的,属下——”
“下去。”他冷着声打断他的话。
“可是……”
“我、说、下、去。”他蹙眉瞪着他。
“是,那属下告退了。”唉!真是吃力又不讨好。
一等蓝虎堂堂主离开后,公孙越烦躁地起身。每年总要听那群家伙在他耳边叮咛,叫他早点娶妻生子,真教人厌烦不已。难道他们不知道他早有打算了吗?
忽然忆及那个有可能是他儿子的娘的女子,他脸色一敛,心情登时好了许多,接着转往寝室走去。进到寝室内发现柳云儿正心烦地咬着手指头,双眼视而不见地瞪着窗外的景色。他挥手遣退张和,悄悄地靠近她身边,伸手搂住她的细腰,将她抱个满怀。
“你在想什么?”他有点明知故问。
柳云儿没发觉他的到来,直到他搂住她时,乍然吓了一跳,她拍了拍胸脯定了定心。
“你吓了我一跳。”她娇嗔地回眸瞥了他一眼。
突地发觉他的神情与以往不同,说不上来是什么,但他的举止……她低头瞧瞧她腰际上的手,可以感觉得出那股占有欲很重,但却又不会太过粗鲁,反而是霸道中带点温柔。
“是吗?”他俯下头,鼻尖轻轻地摩挲她洁白如玉的颈项。
“没错。”她羞赧地伸手推开他的脸。“你别这样!”他湿热的鼻息令她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别怎样?这样吗?”他微扬起嘴角,顽皮地伸出舌尖轻舔吸吮,引得她一阵战栗。他自得地绽放出一抹笑容。
“大白天的……”她全身一阵哆嗦,心跳不自觉地加快,半推半就,犹自挣扎地想推开他。他的吻是这么甜蜜,但她怎么可以沉迷呢?她还有大仇未报啊!她甩了甩头,似想甩去他的诱惑。
“有什么关系?”他低沉的嗓音蛊惑地在她耳边响起,边抱起她往床上走去。
这几日他可是忍得很痛苦,明知道她就睡在身边,偏偏自己又自我设限要让她习惯他,甚至爱上他。但,她要是拖很久才爱上他,他岂不憋死?因此他决定不等了,反正这女人他是要定了,管她什么时候才爱上他。
“不可以!”她大声地说,似在告诉他也在提醒自己。
“谁说不可以?”他不理会她,一把将她丢到床上,人也随即压下。
被他丢在床上,她有片刻恍惚,随即他的重量却教她惊醒。她拾回理智,用力地推着他的胸膛。
“我说不可以啦!”她生气地重重捶着他胸口。这人太不尊重她了!他当她是什么女人?想要就随手可得吗?
他不理会她的抵抗,牢牢地捉住她两只手,将它高举过头,低头笑谑道:“如果我偏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