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冷杰只是温柔地回头低语:‘别怕呵,出来和他们打招呼,你知道该怎么做。”
“要说‘嗨’。”未来马上漾开涟漪样的笑。“嗨!”
众人微微一愣,马上被未来的笑容收买,气氛顿时比方才更加融洽,不当未来是初次见面的外人了。
婴儿的哭叫打断东一句、西一句的聊天,也让小布太太赶紧往里边的房间跑去,一会儿,未来睁大眼睛看着这名妇女——正确一点讲,直盯着那名被抱在臂弯中,未满周岁的小男婴瞧。
“这孩子最近正长了颗牙,脾气难免坏了一点。”小布太太有点歉然的解释,将孩子抱开,不想打扰别人的交谈。
未来不是很专心听他们说话,眼珠净随着那个婴儿转,最后,忍不住跟了上去。
小布太太正抱着儿子在摆满罐头杂货的架子间走走停停,绕过一个架子再一个架子,哄着孩子看那些花花绿绿的标签。
“你瞧,草莓口味的燕麦片噢。”小布太太慈爱宠溺的往儿子小小的额头吻吻,细语喝啁:“乖乖,小宝贝,别哭,妈妈唱歌给你听……”
小布太太发现正注视这边的未来,含笑点个头。
笑容不仅是共通的国际肢体语言,更是种无形的鼓励,未来马上开心的靠了过来。
“小小、小小的人,”她犹豫的伸出手,指尖轻轻碰婴儿的嫩颊。“好小哦。”
说也奇怪,婴儿霎时就止下哭啼,只是眨着泡泡泪眼,也盯着未来,嘴中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哭隔。
小布太太马上对未来刮目相看。“你对小孩真有一套。”连她这个做娘的都没这么行,真是令人甘拜下风。
未来没在注意听小布太太的话,她满股脑儿净只想着和这个这么小、这么小的人儿在一块,看他、碰他、餍足自己的好奇心。
小婴儿大大的眼笑弯,颊上酒窝也绽开了,小手小脚挥舞着朝向未来,咿咿唔唔个不停。
“他要你抱抱呢。”小布太太含笑的顺了儿子的意。
“抱抱?”
哈哈,她只知道自己喜欢冷杰抱抱,近乎镇日爱腻在他身上,却没想过自己会“抱抱”别人呢,尤其还是这么小的人呢。
冷杰回头便看见这一幕,哑然失笑之余尚有一抹温柔的感动。
未来犹颤犹巍的双手等于是平稳张铺着,很是恭敬谨慎地捧着那小小蠕动的婴孩,银蓝眼眸谨慎又严肃,略略迟疑,胳膊便很自然而然曲弯,为孩子构成一个摇篮。
小婴孩一把抓住垂散在她胸前的乌黑秀发,抬眼嫣然,开心的一迳往未来怀里钻。
“真奇怪,”小布太太为这一幕笑了。“看来咱家小宝贝真的和你有缘呢,平常这孩子可是很认生的哟。”
“阿杰,”布老先生拍拍冷杰的肩膀,眼底净是欣赏之色。“这女孩儿真可爱,你很有眼光。”
不,未来不是他的女朋友。
“谢谢。”他很礼貌、骄傲的回答。
但是,有何不可?
真的,有何不可?
☆ ☆ ☆
“不,一点消息也没有。”
经过好一阵子披星戴月的地毯式搜索,被派出来的迪,正相当沮丧往所内回报。
电话彼端的伊沉吟半晌。
“不可能啊,未来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吗?”
“Yes,Yes,No!No!”
迪累毙了,索性带着电话倒在床上,聆听凯在浴室中淋浴所发出的哗啦哗啦水声。
“没道理。”
“是很没道理。”迪跟着同意。
按照未来全身赤裸、无处可去、饥肠辘辘的状态下,不可能没有人发现她,而正常反应绝对会把这名不速之客带往警察局报案。
何况除了“历史”生态研究所内的成员,没有谁知道未来的秘密。
诡异凤骤生。“伊,”迪突然想到:“会不会是欧那个家伙先一步找到她?”
如果是那样,事情就真的大条了。
“我宁可不那样假设。”
第三章
欧终究还是做了傻事,现在,我也保不了他了。
昨晚,逃出“历史” 的他偷偷打了电话给我。
我哭着问他在哪里。
他不肯说,只是说会再和我联络,并再三对我乞求着原谅。
他说,“未来”实在是太诱人,他只是依着本性不知不绝上了当,不是他的错。
他说是我的错,是我把“未来”创造得太完美。
是那样吗?
为了这个问题,我彻夜失眠。
我明白了。
太过完美的“未来”,容易引诱着人,是否也容易被人所引诱?
皎月银盘,万籁俱寂。
这里不比纽约的大都城,轮码镇的灯火早早在入夜后便盏盏关灭,恬然休息。
夜晚对冷杰来说是最好的工作时段及灵感泉涌时分,目前他正打算开发“午夜怪谈”第五代电脑程式。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忙碌着,翻飞如舞。
略略稍事休息的片刻;他不由得想到未来。
今晚的她有点奇怪,很乖很静,一声也不吵闹。
她也没有去看她的百科全书,直勾勾的眼就看着无垠的天际发呆。
问不出她究竟在想什么,冷杰也只能任由她去。
钟敲十一响,他哄着未来上床休息,见她合上眼皮才心安,得以重拾进行中的工作。
从事电脑这一行最大好处,也是最大坏处就是:职业和兴趣是一体的。
老实说,他真的就有因工作过度而在电脑前“挂”了,面对著电脑萤幕呼呼大睡的记录。
早早以前,冷杰承认自己对着电脑卯起来,真有所谓日本工作狂,那种至死方休的武士精神。
沏了一壶热咖啡,重新回到电脑前,原本该在床上休想的人儿却无声无息出现在书房门口。
“未来?”他顿时忘却手中的咖啡。“你怎么还没睡?”他将椅子转个方向。
“睡不着。”未来很习惯地走近,在冷杰的膝盖上坐定。
“你哪儿不舒服?”
“没有。”
未来将头摇得像波浪鼓,她举目望向窗外,隔着玻璃,冷杰发现到她注意的方向正挂着一轮圆圆满满的月。
“哇,是蓝色的月亮呢。”冷杰含笑着,为她转过来的疑惑目光解释:“这是我们家发明的说法,圆月即是蓝月,蓝月的午夜许个愿,任何事情都会实现。”
“蓝月……”未来觉得这个名字好好听,只是不明白月亮明明是银的光芒,怎么会说是蓝的?
冷杰轻轻撩梳抚顺她的发,被她伤脑筋的表情逗笑:“不必想太多,那只是一种说法。”
她又摇头,表示不同意,眼光落至桌上的一只黑色皮夹,好奇的拿到手中把玩,打开看个究竟。
“谁?”未来指向皮夹中放的一张护贝照片。“有杰哩?”
“这是我的家人。爸爸、妈妈,还有我的两个妹妹映析、月方。”他解释着,比点着人物给她看。
“家人?”
“嗯,就是住在同一栋房子里,很亲密很亲密,有血缘关系的人。”冷杰尽量用她能明白的方式说明。
“未来,和很多人很多人住一起,在同一栋房子里。”她微求颔同:“是家人喽?”
“对。”是可以这么讲。老实说,冷杰对育幼机构的印象也的确是人满为患。
“那,未来和杰住一起。”她以此推论:“——也是家人喽?”
“聪明。”他奖赏的亲她一下。
没关系,她一点也没说“错”,她很快会变成他的“自家人”。
身分证和护照、甚至户籍出生证明,他都能轻而易举弄来一份,只是——
“未来,”他小心的问;“你以前有没有认识的人——在和杰是‘家人’以前?”
“有哇。”未来倒是出乎他意料外的爽快点头。
“谁?”是女人还是男人?想像一张不知名的男性空白脸孔,心底居然泛起涩涩的酸意。
她张嘴欲言,又困惑了:“不知道。”
“不知道?”
“杰是杰,以前的人不知道。”
噢——他明白了。“你不知道他们的名?。”
“对!”她因为他的说中而开心地直点头。
“为什么不知道?”
未来因为这道看似简单、实却复杂的问题困扰了,黛眉一锁。
“不知道,未来不喜欢。”
冷杰当下决定,那不重要。
“那么——未来想不想和杰一直住一起?”
“想!”未来的眼睛在发亮!
“想不想和杰结婚?”虽然这样有点像在骗两岁小孩——算了,达成目的的过程不是重点。
“结婚?”
“这样未来就能一直和杰住在一起。”他忍不住啄一下她柔嫩的颊。“和杰亲亲。”
“好!”未来头点得非常用力。
“未来,你几岁了?”
希望她是真的成年,这样可以省下很多麻烦,他也不会有诱拐未成年少女的嫌疑。
这一点她不会连自己本人也不知道吧?
“未来几岁?”低下脑袋瓜子想了好久,她终于“不耻下问”。
她还真的是不知道——唉,真想一头撞墙壁。“怎么可能呢?”他喃喃自语。
未来急了。“未来是真的不知道!”她眨动的眸中,含着可疑的水光。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冷杰忙着安抚她。
夜,更深了,吹过树梢的风是否发出顽皮的笑声呢?
☆ ☆ ☆
马丹樱绽出红红的芽蕾,早晨的空气清新的不得了,连闪闪发亮的露珠都在微笑。
美好的早晨。
美好的一天之始。
——对未来而言。
可是对冷杰来许,早上是生理空白期——他好眠的时光。
尤其是在他和电脑厮杀了一个晚上之后。
他认为设计程式和写诗作文、编曲填词一样,都需要Feeling,一个九十九天都打不开的死结,也许就在一分钟之间就豁然开朗、海阔天空。
冷杰很没情调的扁扁嘴,湛湛蓝眸下,是两团媲美麻才那么肿的乌青;睡眠不足,不,是一夜无眠换来的代价。
“杰,快点快点。”
身着白色的牛仔布装。青春的未来动如脱免,又跳又叫。
“来了、来了。”
反观之,冷杰走起路来倒有凡分“老态龙钟”的味道,令人无端怀疑他的实际年纪。
“杰,去吃薄饼。”
“我知道。”冷杰轻轻接住她伸过来的小手,揉弄着她白玉羊脂的肤纹,喜爱地享受着那种柔滑的触感。
轮码镇的薄饼节源不可考。每年的今天,一大清早开始,家家户户自制一种糠麦磨薄的酥皮,上洒任人选好的各种口味,起士、洋葱、牛肉丝、鱼虾、鸡肉切片、猪肉条等佐料,拿去镇上特别盖砌的石造大火炉,排队等使用,烘出盘盘美味的餐点。
少女在此日大半会在胸前别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个个笑语如珠,满心期待的寻觅自己的情郎。
据说,在今天请心仪的男方吃自己烤出来的薄姘,将会和他心投意和,每个人都跃跃欲试呢。
宽敞的棚架搭了起来,中间简单的放置一张又一张排起来的木桌,排成长龙阵,而桌子两旁是恭迎入座的椅子。
各家小型店商统统自动放一天假,威舍斯菲德校园亦选定今日当成校外教学,好放老师学生一天的假。
小孩子一大早就兴奋地跑来帮忙布置,贪玩的跑进跑出,手中拿着庆祝用的汽球,红、紫、黄、蓝、绿、粉,煞是五颜六色,凭添缤纷。
“好好玩。”未来很贪心的要了许多汽球,每个颜色都不一样。
“杰小子,好久不见了。”一名胖胖的长辈过来和冷杰打招呼,“咻”一下子,他身旁就围满了人,个个热络十足。
冷杰像是发光体,人如潮水,飞蛾扑至,争先恐后。
未来愣愣的被排挤外圈,急得一蹦一跳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敢叫他、唤他,总觉得现场气氛很重要,没有她插嘴置喙的余地。
声音在她的四周滚滚作响,男人的高谈阔论,女人的吃吃笑声,小男生小女生满场的跑,绕来追去、嘻嘻哈哈,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已经捧着烤好的薄饼坐下,大快朵颐之余闲话家常。
一辆白色的旅行车在路边停靠,车身上漆有某某电视台字样,叽一声的刹车声响让未来转身,看着几名穿T恤的年轻人从车上下来,搬下一些她在百科全书的图片上见过的东西。
录影机、耳机、还有那个圆圆的……对,麦克风。
未来兴奋的跑了过去,想看更清楚点。
冷杰虽然是被层层的人潮包围住,但并不是很认真地应付着七嘴八舌的话题,仍尝试将注意力分给来来。
才在心中对自己暗暗保证,待会儿就会去找她,但是冷杰在下一秒看见她无厘头的跑开,便情急的不顾一切,企图挤出人潮。
“未来!”
“这支麦克风是和那边的音箱及录影机连线作业,只要对这里讲话,就可以录起来。”出外景的电视台男主持人一见到未来,可称得上惊为天人,以不必要的“大方”嫌疑靠近她。
未来习惯性的咬着手指,很专心地倾听他的解说,不时颌首的表示明白。
她着迷的接过男主持人的麦克风,男主持人很“热心”的指点她。
“喂、喂、喂,”未来做起发言Test:“我是未来、我是未来。”
未来?男主持人差点失笑。
怎么会有人的名字叫未来?他还“过去”和“现在”哩。
美美的一个人儿,名字却这么奇怪。
“小姐,”男主持人趁机对她说:“我们正缺少镜头模特儿,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她没有。”冷杰的拒绝中途切入,吓了背对的两人老大一跳,麦克风也“咕咚”一声掉在地上。
冷杰素以冷静着称的蓝眼,此刻是波涛三千高丈,却又像靛青的窜焰,足以焚烧一切。
“明白吗?”
见识丰富的主持人被冷杰气势磅礴的独断唬得失去临场反应,只能机械性的点头。
“杰?”他生好大的气哪。未来对他淡下峻色的脸孔产生几分畏怯。
如果这就是吃醋,那就算是了吧!
冷杰并不想费心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想向别人彰显未来对他的重要性,在她身上张贴他的标签。
他抓着未来的手腕调头就走,不睬别人对他投注的注目礼。不知道生了几公尺长的闷气,直到怒火稍降了,才赫然一觉后面人儿的泣声。
“怎么了?”峻色转了三百六十度,全面改观,他手足无措地像个小男生,对小佳人频频滴下的泪惊得像只无头苍蝇。
“未来,怕——”当真是一字一泪呀。“杰,生气。”
冷杰才不管有多少观众在看呢。“对不起,”他亲亲她的额。“对不起,”再亲亲她的鼻尖。“对不起,”第三次他亲亲她的脸颊。“对不起……”他全心全意表达自己的忏悔。
终于,他覆上她花样的柔软唇瓣……
☆ ☆ ☆
“凯,长老们希望能尽快找回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