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君』情況怎样?」
「还是不吃东西,简直是放弃活下去的念头。」哈祿懊恨自已为何要把冷魅衣关进那间该死的地牢中,如果不这么做,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至少你现在看起来比他好多了。」丹宁斯不喜欢凯利尔不疾不徐的态度。「大君」伤得那么重,他依然一副老神在在。
担心「大君」的也不只丹宁斯,前来探视的索密斯亦叹息不已。
「好端端的……他会好吗?」索密斯担忧无比。「还有他为什么一直睡?」
「医生让他服了点镇定劑,要他多休息才会好得快。」
索密斯了解地点头。「那我改天再来看他好了。」
他忍不住又多看堂兄失魂落魄的模样值得吗?为了一个女人……
是夜。
多克瑪巴宁谧得有些诡异,由于近日来发生了这么一连串事情,侍卫均不寻常的肃穆,戒备森严。
男人嗤嗤地暗笑。其实这根本是亡羊补牢,凯利尔一倒,他应付其他人綽綽有余。
不能再错失这种大好良机了,而且也不再放心将这次行动交予他人来负责。他悄悄燃下一节迷魂的香料木,闭气屏息,得意地看措手不及的侍卫毫无预警地纷纷倒下。
幔帘纱垂,蓋住满室的静悄,男人憎恨地瞇起眼,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小巧的手槍,从地上捞起一只座墊,腎上腺素急速上昇,兴奋令他的手微微一抖。
他一鼓作气冲到床榻旁,没头没脑将枕头按下去,右掌一捂,左手的槍俐落的堵上--
砰砰砰砰!
他赤着眼,胸口因剧烈的喘息而不断起伏,他用力掀掉座墊,也连带扯下那蒙头的被单。
「shit!」那竟是一具几可乱真的充气娃娃!他上当了!他毫不迟疑旋身就逃,深恐迟了一步。
嘎嚓!槍轮齒擦的声响截住男人的脚步。
「把槍放下来,索密斯。」
索密斯瞪着眼前的人,不由自主地连退两步。「你——你你你你你!」他震惊得连连口吃。
「把槍放下。」雷.萊恩.巴亚斯又重复一次,琥珀色眼珠冰冷而无情。
「你应该是要死了!」索密斯难以置信,瞄向他毫发无伤的胸膛。下午,他才看见那儿血淋淋的伤口啊!
雷咧嘴,露出一抹没有笑意的笑。「很明显,真主还不希望召我去侍奉他。」
凯利尔由门扉后面步出,示意其他早先躲在房中的侍卫持槍对准被包围的索密斯。
见大势已去,索密斯仍不甘心束手就縛。他以后肘狠击欲近他身的侍卫,用脚橫踢前头傢伙的腹部,雷立刻加入战局。他闪过索密斯的攻击,倏然回手紧紧拉住对方的手臂扭加力道,索密斯痛得五官扭曲。
「杂种!」他眸出一口唾沫,黏在雷的脸上。「『大君』的位子该是我的,我才是真正的巴亚斯,杂种!」
「抱歉让你失望了。」雷冷冷地一笑。「我这个杂种还会好好活下去,你没听过『祸害遗千年』这句话?」他手一挥。「把他带下去。」
「『大君』。」凯利尔必恭必敬走了过来。
昨天,雷.萊恩.巴亚斯在凯利尔紧急通知下返回安卡拉。「快带我去看辛。」他心急地穿过走廊,随凯利尔至另一端的寢室。守在床边的丹宁斯见到进来的两人,吃惊地瞪大眼睛。
雷无心多加解释什么。「他情況怎样?」
「伤口恢复的情況很好,医生给他开了点镇静劑。」凯利尔婉转地解释辛睡得死沉的原因。
「那个女人呢?」挥退丹宁斯后,雷问凯利尔。
「您回来前曾发生一场爆炸……」凯利尔对「大君」向来不敢有任何隐瞒,将他及金佳订的计划娓娓道出。
是街道所传来的嘈喧吵醒她的。她睁开不甚清醒的美眸,逐渐想起她昨夜所经历的大转机。
一个古里古怪的小女生夥同那个冰山保镖把她从牢中带了出来,然后说……要炸死她。
门毫无警告被人推开,蹦进来的金佳手中捧着几件衣物。「哇!你终于醒来了,快要天黑了呢,晚祷要开始了。」
回教徒一天要向阿拉祷告五次,其中一次正在日落时分。
「肚子饿了没?很抱歉只有『卡沙瓦』可以招待你,不过羊奶很新鲜哦!」小女生动作神速,来回间已端来一盘简单的膳食。冷魅衣忽然想起,第一次品尝这种食物时,是和「大君」在一起……
也对!死刑犯总有权利把最后一餐吃得饱饱的,免得做干巴巴的饿死鬼。
「谢谢。」她风捲残云刮走最后一点食物渣,意犹未尽地舔舔舌尖。
「为什么要救我?」她一小口一小口啜饮腥味甚浓的乳色液体。
「难道你真的希望被人处死?」
不,她承认。人类当在极度绝望下抓得住一线曙光,恐怕不会再度松手生命。
「但我是要刺杀『大君』的兇手,你忘了吗?」她相信这个深藏不露的小女生早知她的来历及一切。
「对呀,三次行刺未遂。」金佳的眼光往她的手腕溜去。果然--「你的胎记不见了。」不出他们所料,听说只要下命令的工具損毀,「魔鬼之令」印记在傀儡身上就会消失。搞不好索密斯恼羞成怒,把那个玩意儿给扔了。
「你怎知道我身上有胎记?」看来金佳对她的情況比自己还瞭若指掌。
「这个……」金佳真恨自己一时嘴快。喝!这位阿姨——不,这位大姐板起脸来跟「大君」有得拚。金佳干咳两声,哈哈哈傻笑三声,呼呼四声……不行,那两道刀样的眼光还是直直砍了过来。
「那……事情要从你踏入土耳其海关开始说起……」金佳开始描述她及凯利尔所拼湊出的事情轮廓,一边不时偷覷冷魅衣阴暗不定的脸色……呃,她背对着门是比较不利啦,不过她现在应该还跑得过对方吧!她安慰着自己。
「……总而言之呢,现在的『大君』不是真正的『大君』,然后他的堂弟想要暗杀这个不是『大君』的『大君』;可是又不想引起别人的怀疑,所以找人抓你,在你身上先下了『魔鬼之令』,再把你送到『大君』身边伺机行事,所以你才会有反常的、要伤害『大君』的举止。在宴会上他再次驅使你行刺,然后他受伤了、你被抓起来,最后凯利尔和我決定要来一次计中计,所以就把你救出来啦!」
金佳的长篇大论是一气呵成,语毕才喘口气、喝口水。
「计中计?」
「对呀,凯利尔要把你炸死。」呵,水是涼冰冰的,真好。
「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就炸了。」金佳回答得轻松愉快。
「……我还在呼吸。」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活人狀态」。
「噢,不,那些侍卫会在现场发现你稀巴烂的尸骨,所有人都会相信你死定了。没有你这项工具后,加上『大君』又正臥伤在床,正主儿一定会选这大好时机自行下手。」
头昏脑胀的冷魅衣没注意她接下来说了什么。那个「大君」不是「大君」?「你是说我其实不应该被带入多克瑪巴?我无缘无故落到这种地步是因为被选来当这场布局中的棋子?那么,那个『大君』其实根本没有那种权力把我扣留下来;不对,你们本来就没有权力扣留任何人,我要到国际人权协会去告你们。」
金佳笑容依然可掬,眸中光彩转为清冷。「去告是没关系,但在土耳其中,你必须先找到有『大君』这号人物才行,不然一切白谈。」
意思是说这位「大君」先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就是了,而且,恐怕她说出自己的遭遇,又会有多少人相信呢?
「这是哪里?」她打量简朴、像是旅馆的房间。
「市集呀,现在应该大家都准备收摊回家休息了。」
居然把她住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带?她不怕被人发现?
「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金佳读出她的想法,一语道破地解释。
「那你们打算拿我怎么办?」
金佳耸耸肩。「明天事情应该就可以全部解決,真正的『大君』也会来这儿,看他如何決定吧!」
* * *
「你说什么?是他买下我的,不是你?」冷魅衣瞪着这张和她朝夕相处的脸,还很难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雷.萊恩.巴亚斯轻松地笑笑。「他坚持自己付钱,本来我是打算要送礼给他的……没想到……」
「没想到?」
「没想到他说『礼物』是可以回收的,他不放心,要你从头到脚都是他的。」尽管他还是不了解有何值得之处,但辛高兴就好。
「那依照你们的……方式,只要他点头,就可以放我走人了?」
雷点点头。
「而他把我留下来当禁臠?」冷魅衣最痛恨的就是别人囚禁了她的自由,早由冷日新那儿就吃了不少苦头。
「他只要你。」雷说道。「看来他真的对你有特殊的感情,不然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把你留在身边,若不是他厉禁凯利尔不准动你,你早被凯利尔处理掉了。」
的确。冷魅衣內心真是百味杂陈,事情太复杂、风暴太大,令她只想远离。
「他……还好吗?」
「伤势恢复得很稳定,医生说并无大礙。」
她闭了闭眼,总算放下心中大石。这样就够了,她可以安心了……「但现在是你又恢复『大君』的身分,你才是老大对不对?
「我可以要求一点补偿吗?毕竟我也是无辜的受害者,就当是送我的礼物。」
雷考虑了一秒。「行。」
「送我离开土耳其。」她挺直背脊。
雷瞪着她,好半晌才摇头。「你真的是很奇怪,你不喜欢珠宝吗?钻石?琥珀?水晶?翡翠?你不喜欢榮华富贵吗?我知道你是个作家,你要写到什么地步才能賺到一千万?」雷轻佻地想去勾起她的下頷,却被她避过。
「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如果你会对辛动心,那跟了我又有何差别?我知道西方世界对女人并不娇寵,我们也相当珍惜女人。」
只等男人一日玩厌!「不,谢了。」她怎么会认为这傢伙和辛相像呢?这傢伙根本不把女人当人看,比沙猪还更上一层楼,是徹底的蔑视世界上另一半人口。
「请送我离开土耳其。」她又重复一次。
看来这女人是玩真的。雷搓搓下巴思考,他不喜欢心不甘情不愿的女人,更何況这女人虽然美得稀罕,可女人再找就有了,世界这么大呢!
「好。」
冷魅衣松了口气。
「你要不要跟辛打声招呼再走?」雷是积极的行动派,己经准备打电话联絡安排冷魅衣离境的相关事宜。
「不用了。」冷魅衣摇头。「就这样吧……让他以为我死了也好……」她低声下结论。
第十章
美国纽约
「小衣。」冷奇从厨房探出头,招呼坐在阳台上的美人儿。「吃饭了。」
她恍若未闻,静如雕像。
冷奇在心中叹息。三个月前,冷魅衣打通电话要他到机场接她时,被她落寞黯淡的表情及憔悴的面容吓到,他几乎都要认不出往昔那意气风发的女人。
「怎么会这样?你是怎么了?」他一把扶住堂妹摇摇欲坠的身体;但就算他怎么追问她就是闷不吭声……幸好自己最近没有接下任何工作,有的是时间可以好好陪她。
她回来的当天晚上,冷奇就被阵阵哭泣声吵醒。他也没问什么,只是默默躺着陪她,抚摸她的头发,像在安慰婴孩。直到她声嘶力竭入睡时,天边已露出曙光。
见冷魅衣有一下、没一下拨着盘中的食物,冷奇同情那堆搅成稀巴烂的炒蛋。
「小衣,」他清清喉嚨。「也许你想和我谈谈。」他暗示着。
她知道冷奇想「谈」什么。但那段回忆教人太痛心,她不愿追溯。
「小衣,」冷奇索性挑明了。「你在土耳其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什么事?
她被人下药,当货物一般买卖,卖到土耳其传说中神秘的家族,住进一座宫殿,还差点杀了一个令她心动的人。
「没什么,」她不晓得自己眼眶中已浮出发热的雾气。「什么都没发生……」
一週后
冷魅衣终于恢复一貫的风采。这天晚上,冷奇约她一块去一家叫「金丝笼」的酒吧喝酒。
酒红色的壁面,迷晕柔和的灯光,音乐配合气氛地轻柔悠扬,充满异国风情。
「你知道吗?『金丝笼』其实是古代回教文化中的一种产物,那时的苏丹因掌控权力,害怕他的兄弟鬩墙篡位,凡是登基者当日就会把其他兄弟囚禁在金子打造的大铁笼,一年中很少和嬪妃相会,所以他们平常是以变童、小太監啦来做性消遣,所以历代王族中,总会出现一些双性恋或同性恋者。」
「这很不人道。」
「是啊,不过都成昨日黄花,只是历史罢了。啊,谢谢。」最后一句是对送酒来的酒保说的,冷奇递过一张鈔票,将调好的鸡尾酒递给冷魅衣。
「我不要喝淡酒。」冷魅衣蹙起浓眉。开玩笑,她最近心情郁卒得可以灌下一桶俄国的伏特加了。
「不可以,你身体才刚恢复。」冷奇硬是把杯子塞入她手中,顺势在她额上敲了一记。「不乖的小孩。」
冷魅衣对地吐吐舌头,难得地露出一丝淘气的笑容。冷奇也笑了,亲爱地揉弄她恢复水润滑泽的长发,在她眉心亲了一下。
「你哦,愈大愈不乖,老喜欢一个人在世界各地乱闯,害我和炤担心你。」
冷魅衣闭目享受亲人怀中所散出的暖意。「我才没有呢,你也是啊,还敢说我!」
「你二十九岁生日也快到了,要我送你什么?」冷奇捏捏堂妹的脸颊。「送你一个老公好了。」
「好烂的礼物。」她扮个鬼脸。
冷奇又掐掐她鼻子,两人嬉笑一阵子,不久,酒吧中居然放出抒情老歌,许多人受到音乐的吸引,一对对滑入舞池。
「嗯?」冷奇显然也跃跃欲试,对她伸手邀请。冷魅衣却莞尔一笑轻摇臻首。
「抱歉,让我一个人静静。」
冷奇也不加勉强,冷魅衣含笑见他很快邀请了另一个女孩加入人群。
好累!冷魅衣无声地叹口气,揉揉开始隐隐作疼的额角,也许冷奇是对的,一杯鸡尾酒居然就能綽綽有余地应付她,如果她真的灌下一桶伏特加,恐怕就得让人扛出去了!
奇怪,她真的是很不舒服,若是以往,她会乐得在酒吧中流连一整晚,但此刻只想快快离开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
她在座位上左顾右盼找着冷奇的踪影,才刚起身,一只手臂就猛然拉起她。
「嘿!」怎么回事?这个傢伙完全陌生,肥壯有余,身上挤出的油八成和猪有得拚,而且她十分肯定自己不认识这位仁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