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雁怕怕啊……”另一方面,红雁被他突来的拥抱抱得差点喘不过气,她愣了一会儿,好像想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立刻对他鼓起胀胀的腮帮子。
“不要!”红雁忽然推开他,白奇哲仿佛从云端坠落,错愕地望着她。
“为什么?”如果他没记错,她可是比他更爱这种搂搂抱抱的肢体语言喔。
“红雁怕怕。”她气呼呼地回答。“奇哲开、开开开玩笑,红雁不笑笑,红雁很生气。”
“红雁很生气吗?”这下子疑惑大解,他却想逗逗这个小女娃。“为什么?”
这句问话暂时成功地驱走她的怒气。是哦,为什么?歪着脑袋想了老半天,末了她依然摇头。
“红雁不肯告诉奇哲啊。”白奇哲一副非常委屈的小媳妇样。“红雁讨厌奇哲吗?”白奇哲这种撒娇似的语气,真的是开天辟地以来头一遭。伦哈卡贝草原上的人打死也不会相信,白二少有如此为女人折腰的一面。
“不不不。”红雁急忙摇头。“红雁喜欢奇哲,好喜欢好喜欢。”
“那红雁为什么生气?”
“红雁……红雁……”她努力想表达内心的感受。“因为奇哲、奇哲,红雁不喜欢奇哲这样跟红雁玩。”红雁认真地颌首。“这样红雁会怕怕。”
白奇哲在那双蓝眼睛中看到了无邪的真诚。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红雁只是不懂得人类谈情说爱的方式,但并不代表她不懂得爱的真谛……
第七章
日复一日,白家又恢复了以往的安宁;今天是祭祀祖宗的日子,所以一早白氏兄弟就打点了香火钱,准备往宁江寺祭祖。
“红雁也要去。”她依然像麦芽糖一般紧紧地黏着白奇哲。
“不行。”他轻声地否决,但语气中自有一股命令性质。“留在家中,乖乖的,不吵不闹。”
“可是——”
“嘘,帮我一个忙。”
“什么什么什么?”听到自己居然可以帮上白奇哲的忙,红雁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帮帮大嫂的忙,照顾云开,这很重要很重要哦。”刘清姝怀孕已至末期,若非祭祖也算年度大事,而且只去一日便回来,恐怕说什么也说不动白家长子离开他亲爱的妻子呢!
白奇哲一向认为女人怀孕生娃娃是天经地义的事,从黄帝嫘祖即便如此,不了解白奇威怎么还害怕成那样?白奇威哼哼笑了两声,只告诉他:等自己的太座怀孕时就知道。
白奇哲试着想像红雁纤平的小腹中孕育着一个小生命的模样,想像她日渐丰满、成熟;隆起的肚皮下藏着两人共同孕育出的心宝贝,想像自己会成为一个何等快乐、骄傲的父亲……
“红雁知道了,红雁要帮忙大嫂,红雁要照顾云开。”红雁十足的好学态度。
“对啦。”白奇哲由思潮中回神,微笑地捏捏爱妻的鼻尖。“我会尽快回来,好吗?”
全场的人现在对白奇哲这种公开亲匿的小举动已见怪不怪了。虽然二少奶奶只进门一个月,但是已令所有的人大开眼界……亲眼见到白二少如冰雪般的冷峻顿时化成朝日般和煦。当然,这也是只限于在二少奶奶面前。
“红雁会等奇哲。”她认真地点头。“红雁也会帮忙大嫂,红雁也会照顾云开,红雁会在家里乖乖地等。”
和以往一样,兄弟俩到达宁江寺时已到晌午。由于春季赶集已过,所以宁江寺里里外外都非常安静。
上完香后,白奇哲忽然想起一件事。“哥,你先到外面等我,我去去就来。”
他想起上回和红雁一起碰到的小喇嘛——他太神秘了,白奇哲始终末能将他忘怀,尤其是他所说过的话
……方才见到施主时,算出两位共有三次劫难。
有很多事需用眼观,更须心观。
这位女施主出身不凡,一直在等有缘人出现。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现在想来,小喇嘛果然是铁口直断。
一开头,他就看出自己方才遭逢过一回侥幸的大难,又提及那句颇富深意的话——两位共有三次劫难。他不说“各有”而说“共有”,这是否代表那名小喇嘛已看出他及红雁的夫妻缘分?所以才会说“共有三次劫难”?
如果第一次大难是指自己身陷猿谷,那么第二回呢?第三回呢?又是指什么样的情况呢?
此外,白奇哲还惦念着另一句话:这位女施主出身不凡。难道他知道红雁是何方人氏吗?自从在猿谷遇见她后,白奇哲始终想知道她的来历,那位莫测高深的小喇嘛能为他一解疑惑吗?
他在寺殿里里外外找了老半天,终于拦下一位路过的年老喇嘛。
“那是了世喇嘛。”那喇嘛听罢白奇哲对那名小喇嘛相貌的描述,立刻极为肃穆地答道。他揖手为礼,虔诚而恭敬的态度,令白奇哲觉得事有蹊跷。但接下来的话却出乎他的意料。“他已圆寂了,不知施主何故找他?”
死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五号。”喇嘛好奇地端详眼前的年轻人。“您和了世喇嘛是……”
“一面之缘。”白奇哲回答。
“一面之缘?您可是姓白?”
白奇哲连诧异都来不及,老喇嘛就摆出恭请大驾的姿态。
“请您稍等……”
白奇哲觉得全身忽冷忽热。他知道世界上有许多常理无法解释的事,可是……
“这是了世喇嘛在二个月前便口述嘱我写下的留书,他交代要交给一位问起他的白姓施主。”老喇嘛将一只信封交给他。
迟疑了一会儿,白奇哲仍将信纸抽出,继而展开。
还剩一回。
这句简单的话骇得他当场倒退两步,他一直瞪着那几个字,仿佛那几个字会化成毒蛇咬死他。
“我不知道了世喇嘛这样交代我是什么意思,请容我先告退。”老喇嘛已准备离去。
“等一下。”他喊住了他。“了世喇嘛……他是什么样的人?”白奇哲已意识到那名小喇嘛果真有非同小可的来头,迫切需要他来解疑。这名老喇嘛一提及他,态度竟然急遽转变!按常理而言,这名老喇嘛可算是他的同门师长,怎地却以那名小喇嘛为尊?
“了世喇嘛自五岁起便借寄于本寺,他乃罗金长老之转世,七岁时便曾预言自己的圆寂,并要求天葬于天仑山顶,我们已然照办。”
他曾听闻在喇嘛教派中有“轮回”这种说法。每当一代领导者逝世后,门下信徒必在一年后开始寻找其转生的后世,证明其身分后便会带回继承其位。
“了世喇嘛说他此生投胎乃为偿谢恩情,前后只需十三年时间,上月五号乃他生辰之日,刚好正满十三年。”老喇嘛低声道歉“失礼”,便静静退下。
还剩一回。
白奇哲似乎又听见了那名小喇嘛清脆又稳重的童音。
“奇哲,你看。”红雁兴奋地指向草原地平线那一端。“花!”
朵朵娇红清艳的野玫瑰盛开着,在风中摇曳生姿。
白奇哲含笑看着她跑向前,长长的金色发辫飞在空中,像跃在风中的小精灵。她扑倒在花丛中,高兴地欢呼起来。
“花耶!”红雁兴奋异常地叫着,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他却可想像她绽放的笑靥,一定比花更娇。
“奇哲。”红雁摘了朵花,半转过身来,对他用力地挥动手臂。
白奇哲才往前举步,整片大地却轰隆隆地发出巨大的声响,他整个人开始左摇右晃。地震!待他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时,地面已经震得四分五裂……
“红雁!”白奇哲大声地呼叫,却只来得及看到她吃惊地张大嘴巴,宛如纸鸢般往地缝中掉坠
不!白奇哲惊出一身冷汗。原来是一场梦!或许是胸膛突然的震动惊动到她,依附在他身旁的红雁发出咿唔的梦呓,磨蹭了几下又沉沉入睡。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是指这种情况吧?从宁江寺回来后,他心中总惴惴难安,身上有某根神经总绷得紧紧的,杯弓蛇影,一点小事总惹得他疑心病大起,他怀疑自己快要疯了。
其他人也渐渐发现他阴鸷的态度。“你有什么困扰,说来听听?”最先提出疑惑的人便是钟绮,接下来是白父、白奇威、刘清姝、银婶,最后连红雁也发觉他不对劲。
“娘说奇哲好——”红雁偏着头想了一下。“好紧张。”
他无法不紧张,红雁对他太重要了,她在他的生命中已无法被任何事物所取代,他不能没有她。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将她静静搂在怀中,享受宁谧的温存。
“红雁,”他提出那第一百零一次的要求。“说你爱我。”
“我爱你。”红雁仰起脸蛋。“生娃娃会痛痛。”
白奇哲差点儿笑出声来,她怎么突然冒出这句话?“为什么红雁知道生娃娃会痛痛?”
“大嫂肚子大大,走不动,她要生娃娃,娘说会痛痛。”
“娘告诉红雁的?”
“嗯,红雁不知道。娘说红雁嫁给奇哲,也会肚子大大,会生娃娃。”
“哦?”白奇哲的童心被勾了出来,他不大能想像,个性端庄沉稳的继母,如何放下身段对红雁讲述这一切。“娘有没有告诉你大嫂为什么会有娃娃?她有说娃娃是从哪里来的吗?”
“娘说娃娃从肚子里出来。”红雁有点疑惑又有点兴奋。“可是红雁的肚子都小小的,没有变大。”
“嗯。”白奇哲思索着要如何开口。
“红雁的肚子要变大大,奇哲帮红雁。”红雁要求。
“为什么奇哲要帮红雁?”他逗她。
“奇哲不帮红雁吗?”她着急地反问。
“会。”他怎可能拒绝如此诱人的要求,他的血液已沸腾起来。“奇哲会帮红雁,红雁真的想生娃娃吗?”
“要。”红雁怕他不信地猛点头。“红雁要小娃娃,红雁早上抱小琴,小琴是小娃娃。”她伸手做出抱婴儿状。“小琴好软好小,燕燕姊叫红雁要小心,红雁乖乖地抱小琴喔。”她得意地诉说。
原来是长工的小孩吸引了她啊。“那红雁喜欢什么样的小娃娃?奇哲去把小琴借来让你抱抱好吗?”白奇哲扬起浓眉,红雁竟对他用力摇头。“不行吗?”
“不行不行不行。”红雁把头摇得像博浪鼓一样。“小琴不是红雁的娃娃,红雁要一个娃娃,红雁想——想像燕燕姊一样,红雁想当娘。”
“那奇哲怎么办?”偶尔对娇妻撒娇的感觉并不坏,反正闺房之乐他人并不知嘛。“红雁要小娃娃,不要奇哲吗?”不会吧,这么势利,有了孩子就不要老公?
“红雁要小娃娃,也要奇哲啊!”奇哲讲的话好奇怪。“奇哲是爹,红雁是娘,才能生小娃娃噢。”她竟然反过来开始对白奇哲说教。
白奇哲绽出罕见的笑容。“奇哲谢谢红雁。”
红雁也一本正经地点头。“不客气。”
“红雁真的想生小娃娃?”
“嗯。”
“红雁不怕生娃娃会痛痛?”
“嗯!”
“红雁知道怎么生小娃娃吗?”
“嘎?”这问题可考倒她了。她非常非常认真地歪着头思考,看上去别有一番娇憨可爱。“红雁不知道。”她回答得有些可怜兮兮。
“那奇哲怎么帮红雁?”他故意皱起眉头。
对哦。红雁灵机一动。“那奇哲先生一个娃娃给红雁看,奇哲教红雁。”她欢喜地想到解决之道,拉着他的手又叫又跳。
白奇哲先是一征,不知该哭或是该笑。这真是——搬砖头砸自个儿的脚。“呃——奇哲——”他到底该怎么说好?
“好嘛好嘛好嘛,奇哲生娃娃给红雁看。”她对自己想出的解决之道得意非凡。耶!她很厉害吧?
“奇哲不——奇哲教你怎么生娃娃吧。”奇哲无法再辩解什么。他倒没想过,有朝一日竟会辩不过这个小妮子呢!
“好。”红雁喜孜孜地点头,然后便左顾右盼,像在找什么似的。
“你在做什么?”他温柔地抬起她小巧的下巴,双唇如雨点般细细落下,品尝她红唇的甜美。
“找……找娃娃。”每次都是这样。当他开始吻她、摸她、抱她,只要一有身体上的接触,她就觉,得又昏又热,只想软软地躺在他怀里。
他的热吻稍顿。“找娃娃?”
“要先找娃娃,放进红雁的肚子变大啊。”不是吗?刘清姝可是红着脸,好小声好小声地告诉她喽。
白奇哲忽然将脸庞埋到她纤细的肩窝,身体因笑意微微颤动。
“奇哲?”
“我没事。”重新面对她的脸庞,已挂上三分邪邪的笑意。“那红雁要赶快把衣服脱掉,不然我怎么把娃娃放到红雁肚子里?”
“喔。”她恍然大悟,急急忙忙动手,软玉温香的春色火速地裸现于他的面前……
他迫不及待地将妻子拉入怀中。看来小红雁的愿望也许很快就会实现,白奇哲会“放”一个孩子给她的。
红雁醒来时,发现自己趴在白奇哲身上,激情过后她总觉得和他亲密无比——事实上也是如此。白奇哲曾告诉她,这种肌肤相亲,躯体交缠,互相融合成一体的事情,只有夫妻之间才会有的,而且是很恩爱很恩爱的……红雁觉得双颊红烫,因为奇哲说……原来这就是生娃娃的办法啊!
经过数度缠绵,白奇哲沉沉地睡去。放松后的眉宇一扫平日的冷漠,看起来开朗许多。红雁盯着他的唇,想起他昨晚是如何亲她、吻她,还舔得她浑身酥麻,在她耳边说了一堆她似懂非懂,但却令她不禁脸红心跳的话,她好几次都害羞地闭上眼睛。
红雁轻手轻脚地下床,穿起衣服。她现在的精神饱满,睡都睡不着哩。无视于才泛出鱼肚白的天际,红雁兴致高昂地出了房门。对她来说,每一天都是新鲜的探索之旅。
“银婶好,福叔好,燕燕姊好,李伯伯好……”一大早,她欢愉的招呼声便如清脆的鸟鸣般响起来,每个人都对她发出会心的笑。
“哇,小包包。”竹制蒸笼中的小笼包,白胖可口令人食指大动。宠她的银婶二话不说,盛了一碟给她。
“谢谢银婶。福叔的小包包好吃。”她一口便咬去一大半,赞美又快又直接地倾吐了出来。
红光满面的福叔骄傲地挺挺胸膛,颇为神气地哼了两声。“掩福海如做的小笼包当然好吃!想当年那些格老子的老板用多少钱想把我给请过去!他们抢的可紧哩!”在没来“伦哈卡贝”之前,福海如确是哈尔滨饭馆中的第一把交椅。若不是注重口腹之欲的白父不惜重金礼聘,福海如又怎会跑到“伦哈卡贝”来掌厨?若不是跑到“伦哈卡贝”来掌厨,又怎会认识一辈子的牵手银婶?所以说,人的命运真是天注定的,在冥冥中早已安排好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