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作家列表 > 亭语 > 魅情冷红颜 >
繁體中文 上一页  魅情冷红颜目录  下一页


魅情冷红颜 page 19 作者:亭语

  “大胆!”皇上狂怒,扬声召唤。“来人啊——”这等叛贼合该命丧当场,方能消他心头之恨!

  “慢着!”太皇太后制止了孙子的妄动。葛翊不是笨蛋,敢这么说必有其因。她将锐眼转向太君,冷笑道:“妹妹,这是你捧在手心的好孙子?!”

  “我养孙子的本事虽然不高明,可总不会比姊姊差!”太君冷冷回道。

  “你……”太皇太后气得头痛欲裂,深吸几口气后,直视葛翊道。“你若想活着走出紫禁城,最好给哀家一字一句仔细说个清楚。”

  葛翊行至太皇太后身畔,附耳低声道:“人民如水,社稷如舟。皇上这些年沉耽玩乐,甚至北巡狩猎,放任官兵扰民、为非作歹。如今大权旁落,奸臣为所欲为,太皇太后该比草民更明白人心如何?想来您更不需要草民提醒,江西宁王蠢蠢欲动,而草民也挺有兴趣知道,到时天下百姓一呼百应,会是怎生的情景。”

  葛翊点而不破,太皇太后却明白他话中涵义——他若想帮宁王造反,未必不能成功!若此刻他命丧于此,他身后的势力只怕会更义无反顾地造反。皇上这龙椅若还想安安稳稳地坐下去,最好还是不要招惹葛翊这个人,能招安便招安。她总还是他的姨婆,胳膊不至于往外弯,到时还可多他这一个有力的帮手。更何况,现在莫雨桐变成了这模样,皇上怕是懒得将心思放在这对夫妻身上了,她又何必替自己多树劲敌?

  “翊儿的忠心果然可昭日月!皇上误会他了,他甘冒大不敬,特意来提醒我们何人有意造反,葛家忠肝义胆,我们正该好好嘉许才是。”太皇太后微笑道。

  此言一出,不但皇上错愕,连太君和莫雨桐都不明所以。他们自然不知,太皇太后正因摸不清葛翊的实力和底细,所以对他更加忌惮;而葛翊抓准了这一点,哪还有不赢的道理?

  “多谢太皇太后,我葛家对朝廷忠心不贰,无论何时何地,皆愿效犬马之劳。”葛翊躬身道,给了她要的保证,只见太皇太后果然笑得更加欣慰。

  “哀家累了,你等退下吧!”

  葛翊转向莫雨桐,她身躯微动,侧过身仍旧背对着他。

  知道凶险已过,莫雨桐放下了空悬的心,然而想见他却无脸见他的煎熬,反教她不知如何是好。如果可以,她情愿钻进地洞中,将自己尘封,永生永世不必面对这教人难堪的事实;她情愿他记忆中所存的,只有过去美旧的她,而不是如今的丑陋……

  他按住她的双肩将她扳转过身,她则倔强地垂下头,似乎打算这辈子都不再与他相对。

  他双臂一张将她圈锁进怀中,柔声道:“回家了。”

  太君频频拭泪,连太皇太后都是一阵心酸,皇上却是不可置信地冷笑。天底下没有男人会喜爱突然老了四十岁的女人的。

  葛翊打横抱起妻子。

  莫雨桐双手捂着脸,听见丈夫叹了口气,泪水再也禁不住地泛流。

  第十章

  “翊儿,桐丫头,她……”一见孙儿自房中出来,太君立刻关心地低问,却见葛翊沉凝着俊脸,眼中有着前所未见的沉重。

  “让她一个人静静吧,现在她不想面对任何人。”葛翊沉声道。他是被莫雨桐赶出来的,他明白她此刻的心情,是以不愿逼她。

  “这什么“红颜老”,难道当真无药可解吗?”他们边走边低声讨论,就怕莫雨桐听到了他们的话而更加难过。

  葛翊沉默片刻,而后摇了摇头。“我就当她一辈子都会是这个样子了。”为她寻访解药,或许反而是对她更深的伤害。她老皱的手、灰白的发都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他也爱她的美丽,然而他更怕的是她从此不存在于他生命中。就算这件事的冲击再强烈,她始终是他钟爱如昔的妻子,一个善良、坚毅且勇气过人的奇女子。他对她的感情不会因死亡而消失,更不会因任何转变而消失,这是他此刻唯一笃定的信念。

  太君激动地握住了他的手。“翊儿,你对她可会一如往昔?”

  “会。”

  见他没有片刻迟疑就回答,太君不住地点头,胸中满是激动与骄傲。“好!这才是我的好孙儿……”

  “如果她愿意,我便带她深山隐居,永不见世俗的目光。”他不要她面对世人看待他们这对“老妻少夫”时的异样眼光。

  “好……好……”太君老泪纵横,对他为桐丫头的未来所做的打算感到欣慰。葛翊比她冷静得多了。这孙儿自小便冷酷得紧,然而一旦放进了心里的人,执着、深情得教人敬佩。

  “翊儿,你要记住,女人要的是爱,绝不是责任与同情。如果你不爱她,而是责任使然,那对她会是比死更痛苦的折磨与打击,懂吗?”

  “这是当然。”葛翊唇畔扬起了一抹坚定的笑容。

  太君不由得失笑。是啊,这孙子一向冷酷、离经叛道,便是最恨伪善了,若非真爱,又如何相守?看来她是多心了。

  “好了,进去陪她吧,这时候别让她一个人胡思乱想。老了其实也没那般可怕,瞧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葛翊睨了祖母一眼,这话委实教人哭笑不得。

  他瞧着紧闭的门扉,如果她的心已决定将他排拒在外,那么他又该如何开启她的心门?唉……

  铜镜哀伤地躺在地上,主人从此不愿再眷顾。镜面反射着幽暗的光影,明明还未到黄昏,明亮的日光却被紧闭的门扉、纸窗阻挡在外,一如女主人的心。

  莫雨桐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床缘,背对着门口,清幽的光线投射在纱帐上,将她满是皱纹的脸掩映成影。几十年后她会变成这样,可不该是现在。就如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死,却不会感觉到那一日正在接近自己。

  年轻的人不觉得自己会老,活着的人总以为死期尚遥。

  她手中握着房中唯一的利器——剪刀。此刻结束她的生命是一种慈悲,除了死,她想不出第二条路。本来,她不认为自己的外貌有多重要,心才重要;如今她才发现,原来她也跟其他女子一样,依恃着美丽而活。失去了美貌,她连门都不敢跨出去,连亲爱的丈夫都不敢面对。如果那双幽魅的眼中不再温柔多情,如果它出现一丝丝嫌恶,那对她将是比死更残酷的打击。

  锋利的刀面轻轻落在手腕上,死之前她多想再见他一面,可……她不想让他看到她这模样。泪水滴落布满皱纹的手背。方才甩开镜子后,她发了一顿脾气将他赶出去,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今生最后一句话不是吵闹,而是缘结来生的承诺。

  门“伊呀”一声传来被推开的声音,莫雨桐心一震,将剪刀收入袖中,心口却绞痛起来。

  葛翊走进房中,坐在她身后,温柔地凝睇她,眼中只有怜惜和痛楚。如果他有时间让她了解他能够平安无事,那么她就不会走上这条路。她打算这一生都不再理会他吗?他们或许一时会瞧不习惯她这模样,可她仍然是莫雨桐,是他今生即便寻遍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心灵如此契合的妻子,是他没有人能够取代的妻子。

  正因为想得太清楚,所以他能够面对,而不能面对的人却是她自己。

  葛翊双臂环住了她,胸膛密实地贴上她的背,将下颚偎在她颈侧;温柔而坚定地低喃。“我爱你。”

  两行清泪潸然滚落。葛翊……太仁慈了。

  “我爱你的胆识、你的慧黠,自然我也爱你的美丽,可我更爱你的灵魂。所以不管你是什么模样,永远都是我葛翊唯一的妻子。”

  泪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她颤抖的双唇紧抿,哽咽得无法呼吸。

  “……谢谢你……”此刻,她没有遗憾了。

  感觉到手上的湿意,他温柔地将她扳转身来,捧着她的脸拭去泪痕,也阻止了她将脸撇开的企图。他仔细地梭巡这张脸的每一寸,以及那深幽的星眸,许久,微微一笑。

  “你的眼睛好美,像世外桃源、像遗世独立的湖泊,它并没有变。”它仍跟新婚之夜一模一样,从那时起,这双眼睛就已紧紧地揪住了他的心。

  “相公……”他仍然一如往昔地对她,这辈子……够了。让他拥在怀中,她贪婪地汲取这最后的温柔,尽情地哭泣,手指不自觉松脱,藏在袖内的剪刀落地,敲击出声响。

  葛翊目光移向声源,脸色立刻一变,用力地抓住她双肩,紧盯着她,一字字地问:“你想自尽?”

  “我已经变成这样了,不死,你要我怎么活下去?决定喝下“红颜老”时,我就不存着偷生的念头。”莫雨桐流着泪,却依然倔强。

  这样的她,与以往有何不同?在他的眼中,她脸上的皱纹几乎不存在,穿透老丑的皮相,她始终是那个教他时刻挂怀的莫雨桐啊!

  “那么我呢?在你的计划中,我在哪里?”

  “你可以有琴惜,有其他成千上百的姑娘作填房,我们的缘分……尽了。”

  葛翊又气又伤心,嘶声道:“我刚刚说的话,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吗?我要的妻子就只有你一个!以前是,现在还是,永远都是!”

  “不要可怜我!”莫雨桐大吼。“连我自己……都不想看我这个样子,凭什么要你接受这样的妻子?!你不需要对我这么慈悲,永远……太遥远了,这种考验太残酷了,我们都不需要受。”

  “说到底,你就是不信我说的是肺腑之言,是不是?”葛翊冷绷着脸。“我不矫情说我看不见你的转变,可眼睛会习惯的。我看着你,心中感受的你仍然与往日相同,从未改变,既然你不信我,我就证明给你看。”葛翊弯下身拾起方才掉落的剪刀。

  她虽不明白他的意图,心却直觉地慌了。

  “你想做什么?”她拉住他的手臂,颤声问。

  “如果皮相真那么重要,那我宁愿永远看不见,心的感受才能毫无杂质地清明。”

  他要戳瞎自己?!莫雨桐死命地抓住他就要挥剪的手,惊叫道:“不要!”

  “放手,你阻止不了我。”即使对自己的眼睛,他仍然丝毫不留情。

  她知道他要摆脱她的钳制太容易了,于是改而捧住他的脸与他额头相抵,让利器没有空隙接近他的眼睛。“我信你,我信了!不要自残双眼,求求你……”

  她可以死,甚至可以变老,就是不能让他有一丝损伤。

  她的流泪低语仍然教他没辙,葛翊搂着她的纤腰,轻抚她又泪湿的颊。“答应我,跟我厮守一生。”

  生与死对他而言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只有她的爱。她是他唯一的牵挂,从许久前他便决定与她同生共死了,怀抱中这真实的体温,才是他活着的最大动力。

  她无言地点头。死,很容易,活下去才需要莫大的勇气,可她只能答应他。突觉唇上覆上他的唇,她怔愣住,泪水再度滑落,身躯已被他轻轻压在床榻。

  葛翊轻轻地吻着,紧紧地抱着。他要她的心一如往昔地接纳他;他要她的爱像以往那般炽烈而毫无保留;他要她面对他时,依旧坦荡、自信而娇憨……

  “你……真的要我吗?”她在温柔炽热的吻中颤声问。这样的她,他怎可能仍愿与她行夫妻之礼?!

  葛翊深深望进她的眼睛,在里面碰触到了她美丽的灵魂,薄冷的唇染着温柔笑意,印上失去光泽,却依旧柔软的唇。

  “我们是要一辈子厮守的夫妻,不是吗?”葛翊的唇滑过她的颈项,手指解开了她的衣衫……

  莫雨桐醒时,她的头正枕在葛翊肩上,手臂横过他的腰,一切与以往殊无二致。她轻轻坐起身,手指习惯性地梳过略微纠结的发丝。晨曦的微光照在丈夫俊美的脸上,她温柔地凝睇,脸上漾满深情依恋。

  几日的折磨,使得他们都没睡好。昨儿紧紧相拥,心仿佛终于有了着落,这一觉睡得好沈,醒来竟已清晨了。她掀开被,将薄衫披在身上,就如以往一般着衫,可今儿个,她却突然被点了穴似的定住,睁大不可置信的双眸,目光从双手、双腿一直移到胸前,颤抖的手指抚上脸颊,怎么可能……

  她越过葛翊下了床,捡起地上的铜镜,镜中清楚映着雪白粉嫩的娇容,真的……恢复了!她脑海中突然闪过“红颜老”的十六字解法——触目皆是,无处可寻;灵药缥缈,人间真情。

  原来,解药真的是人间真情。男人触目皆是,不计外貌而能真心相待的却无处可寻;虚无缥缈的灵药,便是男人的真爱。若非真爱,又有谁能始终不变?想到制药者的心;若当初她丈夫对另一名女子是这样的感情,她不成全又能如何呢?可惜几十年来,没有一个男人除了口中的甜言蜜语外,肯如此笃定相待的。

  忽然,一双温暖的手臂从身后环住了她,温柔的唇吻上她细滑的颈项。“怎不再睡会儿?”

  她转过身紧紧搂着他的腰,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他的眼中只有暖暖的笑意,没有欣喜若狂,揭示无论她外表皮相如何,他看到的只是同一个人。

  晨曦中的她,宛如从天而降的仙子,而对他最大的意义便是安心。他不用再担心她会突然消失不见了,是不?而她眸中的激动、欣喜与深情,则是他最大的报偿。

  她一手勾住他的脖子,软唇深深地吻他,泪水轻轻滑落。

  “相公……葛翊,我爱你。”

  薄唇划开满足、深情的笑容,承接娇妻热情的献吻。

  太君拉着莫雨桐的手,欣喜地左盯右瞧,瞧得之仔细,宛如要从中挑出有什么不同来。她不下一次地询问这药是怎么解的,可这对夫妻却都只是笑笑,什么也不肯说。

  “太君,您怎地像是没瞧过弟妹似的?”葛翊的大夫人笑道。莫雨桐一从宫中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里,谁也不见。他们对莫雨桐进宫后的事不甚清楚,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是以太君此刻的模样委实教人好生奇怪。

  “小叔与弟妹就要出游,太君是舍不得吧。”二夫人温婉地笑道。

  “出游个一年半载的,算不了什么,我才没那般小家子气。”太君摆摆手,笑得开怀。

  “对了,怎地听说可梅被弟妹给赶出府去了?若是犯错,教训一下也就是了,怎好让她一人在外流浪?”大夫人突然想起这事,故而问道。她的贴身丫鬟与可梅素来交好,她对可梅印象也一直颇佳,这对主仆感情一向好得羡煞其他丫鬟,却不料可梅竟会被赶出府去。

  莫雨桐轻轻一叹,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不愿提及可梅的所做所为,心中对此事的遗憾依然深刻,甚至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对是错。或许可梅此刻过得颠沛流离……雨过天晴之后,她对她的恨意也随之减淡,然而,过往的情谊却已无法修复了。
 
 
 
言情小说作家列表: A B C D E F G H I J K L M N O P Q R S T U V W X Y Z 言情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