奭抗天扬起清朗的笑,说道:“你想做我们的兄弟?还得看你够不够格呢!”
袁河寄睁大灵动的双眸,疑惑道:“够不够格?”
然而他没疑惑太久,奭抗天虎虎拳风已挥向他。
奭抗天除了是有意想教训一下这个满口胡言的算命仙,一方面也是存心要试试他的能耐。要当他们的兄弟,没点本事是当不起的。
莫雨桐眼见战事突起,不由关心地凝视战况,见袁河寄只闪躲不回手,在呼呼拳风中钻窜,情况凶险时,她忍不住扬声道:“你小心啊!”
这女人竟敢当着他的面关心其他男人!尤其还是这种油嘴滑舌的小白脸。
葛翊搂着她的手臂突然一紧,莫雨桐愕然望向丈夫,却见他阴沉着一张俊脸,咬牙道:“你再关心他一句,看我不揍他一顿!”
葛翊吃醋了……莫雨桐抿唇忍住笑。虽然不该在兄弟阅墙时高兴,她还是忍不住心头雀跃。
“对!这小白脸欠教训,你那麻烦的女人也欠教训。”奭抗天横扫一腿,冷冷道。瞧袁河寄武功似乎不怎么样,但偏偏打也打他不着,难怪他能在江湖上闯荡至今。
“我的妻子不需要你来指教。”葛翊冷冷回道。就算是兄弟,也不能有一字一句加诸莫雨桐。
奭抗天呵呵轻笑。葛翊愈来愈没有男子气概了。“早知道你是个痴情种子!”
袁河寄似乎只有轻功在行,躲久了,气息渐渐不顺,额上也开始冒汗,喘着气道:“三哥,小弟我是诚心诚意来跟你结拜的,可不是来比武过招的!”
莫雨桐想开口帮袁河寄求求情,可瞧了葛翊冷峻的神色一眼,话又自动吞回了肚子里。真不懂自己怎会变得这般窝囊,更不懂她怎会爱上这样的男人,偏偏真的爱得死心塌地。
一个骤然踏入的身影飞掠而至,拦下了奭抗天的掌风,袁河寄赶紧返到一旁喘气休息,喜道:“大哥,你终于来啦!”
奭抗天见是冉诚,立刻收住了拳脚,抗议道:“老大,你该不会真的跟这家伙结拜吧?!”
“有何不可?”冉诚淡淡反问,亲热地揽着袁河寄的肩,轻笑道。“这孩子很可爱,不是吗?”这样可爱的小弟,谁忍心让他一个人在险恶的江湖孤身闯荡呢?
“不对!”奭抗天还来不及反驳,袁河寄就先抢了他的话说。“大哥此言差矣!我不是孩子,说孩子就小了你们一辈,我可不吃这亏。”
这家伙居然连冉诚的话也反驳,可见真的欠教训!
冉诚只是微微一笑,也不着恼,目光转到了恩爱夫妻身上,微笑道:“弟妹的身子终于大好了,你喝的药可是“抗天寨”隋神医精心调配的,如今见到你们夫妻俩恩爱有加,为兄也替你们高兴。”
莫雨桐这时才注意到自己坐在葛翊腿上,脸一红,轻轻一挣,起身敛道:“托您的福,雨桐已然无恙。但那药苦得几乎难以下咽,雨桐虽也想谢谢那隋神医,可又心有不甘了。”
冉诚哈哈一笑,接着说道:“为兄一直想见见弟妹的庐山真面目,弟妹笛子吹得好,为兄日思夜想着听你吹一曲春江水暖的曲儿呢!”
她俏脸陡红,想起新婚之夜的闺中密语,不禁责怪地睨了葛翊一眼。他该不会连这也说给冉诚听吧?!
“那日姓沈的拦轿,老大也在。”葛翊淡淡解释。
“难得今日咱们都来齐了,就搓土祭天结拜吧!”冉诚转回正事上。
“老大,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咱们兄弟三人闯荡江湖,你为何心血来潮要跟这小白脸结拜?”奭抗天对此事仍感犹豫。像他这种有今日、没明日的土匪,少跟他有牵连比较好,更何况他们是“男人”,而袁河寄顶多像个“男孩”。
葛翊道:“这小子满口胡言乱语,我也不赞成。”
“你们不认这四弟也成,总之我与他结拜,你俩大可不认。”冉诚淡淡道。
葛翊和奭抗天齐齐皱眉,冉诚居然这么坚持?!大概真应了袁河寄那句“很有我的缘”,否则又怎会如此大乖常理?
袁河寄哈哈大笑,附和道:“大哥之言深得我心,两位与大哥结拜是一回事,我和大哥结拜我们的。”他眸光瞟过莫雨桐,笑嘻嘻问:“莫姊姊要不要一道结拜?”
莫雨桐笑了出来,无视于葛翊紧蹙的肩锐利地盯视,笑道:“雨桐十分乐意。”
“寄弟所言亦无不可。”冉诚轻笑道,目光闪过深沉的笑意。
奭抗天愕然瞪着冉诚,这袁河寄说什么,冉诚竟然都赞成?!完了、完了!
奭抗天与葛翊眉皱得更紧,而当袁河寄来拉莫雨桐的手时,葛翊决定他受够了!一把将她移到身后,这油嘴滑舌的小白脸居然脑筋动到莫雨桐身上来了。
“葛兄,你这就不对了,莫姊姊是自愿要跟我等结拜的,可没人逼她,更何况莫姊姊是竞夸天下无双艳,葛兄已然独占人间第一香了,何必如此吝蔷?”袁河寄撇撇唇道。
“结拜之事还轮不到她。老三,你这排行还要是不要?你想拱手让给这小子,我亦无妨。”葛翊寒淡道。
奭抗天双目一翻。葛翊这重色轻弟的家伙!为了阻止老婆不伦不类地跟别人结拜,就把他这多年来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给出卖了。
他抚着左颊的胡子,委实又好气又好笑,摇头道:“结拜就结拜!兄弟多一个、少一个能差到哪儿去?”他山寨里的兄弟还能算少吗?
袁河寄得了便宜还卖乖,无奈地叹了口气。“既然两位这般有诚意,我与两位又这般有缘……也罢,小弟我吃点亏,行四就行四吧!”
他们取过清香,搓土结拜。一旦成为兄弟,便是生死与共。“诚意庄”的诚意,是无法打折的。
冉诚摆下了结拜筵席庆祝,莫雨桐理所当然地成了见证人。不知怎地,她就是与袁河寄特别有缘,说说笑笑地特别有话聊。
第八章
夫妻两人回到葛府时,已过了晚膳时间。莫雨桐喝了薄酒,此刻已微酿倦睡了。葛翊抱着她悄悄回府,行经书房时,不巧碰上了挑灯写奏折的葛翔。
“翊弟。”葛翊唤住了正打算回房的弟弟,皱眉瞧着躺睡在葛翊怀中的莫雨桐。这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彻底被葛翊带坏了,不但在外抛头露面,还醉酒。这对夫妻委实愈来愈不像样。
“大哥,有事?”葛翊知道他的不以为然,可还是很难产生丝毫的惭愧感。
“嗯。”葛翊点点头。“有几句话想跟你谈,你送弟妹回房后,到书房来一趟。”
“好。”葛翊应道,猜测不出葛翊突然这般慎重的原因。
他将莫雨桐抱回房,轻轻放在床榻,瞧她仍然熟睡,不自觉扬起温柔笑意,为她掩上被子,蹑足出了房门。
一路走到书房,葛翊翻转着折扇淡笑道:“大哥忙于国事,这么晚了还在拟奏折,委实辛苦。”
两人都知道,葛翊言有未尽之处。葛翊漏夜辛苦拟了奏折,圣上却终日耽于玩乐,又何曾瞧进过一个字了?这就是葛翊不愿参加科举的原因,庙堂之上无处展抱负。
葛翊只能微微苦笑。“翊弟就别挖苦大哥了。”
“大哥找我何事?”葛翊向来不爱拐弯抹角,直接切入主题。
“翊弟,你的事我向来也不爱过问,我相信你自会有分寸。这些年你在外的花费,从未打家中取过一分一文,于此我心中虽有疑问,也从没问过你。”
“那大哥今日为何会提起?”葛翊轻松地转着折扇。
“东厂与锦衣卫的能耐,相信你十分清楚。他们这些朝廷鹰犬,似乎无所不在,这大明天下的黎民百姓,无论大小人物,朝廷全都要了若指掌。翊弟,你对东厂来说,太神秘了些。”葛翊语重心长地道。“就连大哥也摸不清翊弟的底细,大哥是怕如此下去,朝廷对你忌惮日深,便要生出祸端。”
“若连大哥都听闻了风声,东厂怎会还不采取行动?难道就只因为太皇太后是咱们的姨婆?”葛翊淡淡问,显得老神在在。
“这……自然多少也有些干系。”经葛翊一提,他才略感奇怪。难道连东厂都顾忌他这小弟?不可能吧!
“大哥请放心,小弟在外行事会有分寸的,万一出了事,我也绝不会连累大哥一家与太君。”
葛翊怒拧着眉,肃然道:“为兄不是这意思!说什么连累不连累?!咱俩是亲兄弟,还须说这些吗?”
“大哥先别动怒,你有妻有子,又受朝廷俸禄,不像我可以闲云野鹤,我们俩包袱不同,自然不可等同而论,小弟这话完全出自真心。”葛翊难得的严肃。他早知道东厂在盯他,身为“诚意庄”的二庄主,他也早有自觉。几年来,“影子”二庄主得罪的人不算少,一旦被发现,麻烦自然避不开,被挑衅,甚至被陷害都有可能,这也是他坚持隐身幕后的原因之一。但即便明知所有可能的后果,他还是义无反顾。
“你别忘了你也已娶妻,弟妹一生幸福不也依托于你吗?你也得替她着想才是。”
“娘子她……不是那样的女人。”葛翊闪过一个飘忽的笑。那身胆识岂会因这小小星火而退惧?她今日已经知道一切,却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事实,进而参与了他。明知他的拜把兄弟是山寨土匪、朝廷要犯,她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更不管或许将来有一天会被连坐入罪,这就是他所爱的女人。
葛翊呆了呆,那矫滴滴的莫雨桐“不是那样的女人”是什么意思?
“时候不早了,大哥也早些睡吧!身体要紧。”葛翊起身告辞。
“翊弟……”葛翊还有话说,急急地叫唤,却拉不住葛翊潇洒离去的脚步。他只有微微苦笑,心头的担忧还是挥之不去。
葛翊踏着月色回到宅落,忽闻庭中隐隐传来啜泣声,他循声找去,发现了一人躲在花丛中哭的可侮。
“可梅?”
这声轻唤惊动了伤心落泪的人儿。可梅转过头,赶紧拭泪,勉强挤出微笑道:“姑爷,您回来啦!有没需要什么?可梅立刻去传来。”
“说吧!何事落泪?”他幽冷的语调练绕风中,凉凉地沁人心脾。
可梅的泪流得更凶了。凝着卓尔不凡的心上人,对他的情深痴恋一天比一天深,再无法埋藏啊!“姑爷,可梅愿意服侍您一辈子,请别将可梅嫁人,求求您!”她再也忍不住地投向他怀中,抽噎地深情低语。
葛翊握住她双肩将她推开,淡淡地道:“你不愿嫁,娘子想来也不致逼你,何须哭得如此伤心?”
“可梅同小姐提过,小姐说要跟太君、大夫人商量,至今却杳无音信,我担心若太君仍执意将可梅嫁人,那可怎么办?”可梅无助地啜泣。
“这可得怪我了,连日来她被我带着四处去,明儿我会让她在家休息,陪陪太君,你好生与她商量就是。”葛翊说罢便放开了她,不理可梅的痴恋,转身就要走。
以前莫雨桐日日苦盼着丈夫归巢,而她的苦涩比起她来,何止深刻百倍?今天她好不容易才见到他,怎么舍得就此分离?一冲动,她扑身上前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姑爷,您别走,可梅打从第一眼见到您就深深爱上您了。可梅不求名分,只求能常常见到您、服侍您,就心满意足了!”
他脸色一冷。芳心暗寄是一回事,明目张胆示爱又是另一回事。
“你放手。”
“姑……姑爷……”她颤声道。爱有多深,伤就有多深。葛翊为何不要她的爱?为什么?随即,紧抱着他的手被冷冷地拉开。
他不发一语离去的方式,狠狠地伤了她,这比义正辞严的指责更令人难堪。她祈求的只是寥若辰星的爱怜啊!为何连这般渺小的愿望都如此困难?
燃亮烛火,葛翊细细瞧着莫雨桐绝美的睡容,修长的手指为她解衫,幽瞳温柔凝睇。瞧她睡得深沉,不觉失笑,真有这么累吗?这一生只想带她走遍秀丽山河、名山胜水。
天底下最贴近他魂魄的便是她,一旦交了心,便认定了一生。别的女人交付丈夫的一切,或许是由于世俗所限,不得不奉献所有,但莫雨桐却绝非如此。男人风流或许是理所当然,可他已得到了真心所爱,夫复何求?能够,更须自律,专一就是他所欲交付予她的,也是他唯一回报的方式。
夫妻之间、人伦之间,诚意相待,如此而已。
为她除下了累赘的衣衫,葛翊怀抱娇妻,忍不住在那微红的脸颊上偷香。袁河寄说他独占人间第一香,可真半句无虚,也难得他有一句中肯话,但他可不准那小白脸跟莫雨桐感情太融洽,改明儿须得警告他两句。
“唔……”转醒的娇妻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莫雨桐眨动惺忪美眸,飘忽地甜笑。“相公……”
“今儿个开心吗?”葛翊抚着她的发丝,低柔地问,这女人酒还未醒。
“开心。”莫雨桐笑了起来,嫩颊更贴近他的脖子。“非常开心!”
“睡吧!”他轻声哄道。明儿还得陪太君棋盘对奕,需费很多精神。
莫雨桐却搂着他不放。“相公,咱们永远都不会分开的吧?是不是?”
“嗯。”他泛开笑,手指把玩着她的青丝。
“几年后我人老珠黄了,你会去喜欢别的女人吗?”她很认真地问,甚至蹙起眉,仿佛已在为那一天担心了。
葛翊笑意更深,也更加确定她醉得厉害。平日的莫雨桐自信满满,哪儿会表露这一面?“就算你满头白发、齿牙动摇,我也不会去喜欢别的女人。”
他的保证让她甜甜地笑了,旋即又因想起了日夜介怀的问题而嘟起唇,凶巴巴地问:“那我问你,三嫂和琴惜都说闺房乐趣重要,你说,我真的比不上琴惜吗?”
葛翊一愕,万万想不到矜持的她会问得如此直接,而后抑不住地大笑起来,他的娇妻喝醉之后变得好可爱。
“你笑什么?”莫雨桐秀眉紧蹙,她可是很认真的。
葛翊低笑着与她鼻尖相触。“我有抱怨过吗?”
莫雨桐偏着头想了想,而后绽露灿然笑靥。“的确没有。”
“娘子。”他轻轻低唤,幽眸专注凝睇,哑声要求。“吻我。”
她双臂缠上丈夫的颈项,乖顺地送上软嫩香唇。撤去了矜持,她显得异常热情,也益发娇媚动人。
夜的氛围从此炽热。
头好痛。莫雨桐独坐池塘畔的凉亭内,凝着池水的目光却没有焦点,秀眉因头颅内不时传来的阵阵疼痛而蹙起。
当昨夜脱轨的记忆一点一滴凝聚,雪嫩的俏颜条地嫣红。如果那是真的……天哪!她没脸见葛翊了!该死的酒,她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让那鬼东西在她身体里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