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他才是那个饿鬼吧!
笑嘻嘻的人把山产店的老板娘叫来。
五彩珠子串的廉子掀开,脸色有些难看的中年妇女对著里面不知嘀咕了什么,这才连忙抓起纸笔,走到店里让客人点菜,还没问上两句呢,还没停歇的清脆珠廉又响起,一个少女满脸泪痕的从里面冲出来,「不管你说什么,我就是要嫁啦!」说完,夺门而出。
「唉,真是见笑,歹势啦。」老板娘一个头两个大。
「不要紧,阿真又跟你闹别扭了。」小镇里没有大新闻,谁家的孩子能干荣升,谁家的儿子不肖偷钱,谁跟谁又在谈恋爱,过一阵子喜饼满天飞,都是很平常的事。
「说起来丢人,年纪轻轻就一心想嫁ㄤ,对方没钱没头路,连结婚的钱都凑不出来,这样的人她还要嫁,简直不知死活啦。」老板娘说著揩揩泪。
「只要他们相爱,其他都不是很重要。」姚仙小小声的说。她跟这个看起来非常粗壮的老板娘不熟,要是说错话,她会不会在野菜里放泻药啊?
「说的好。」夏草竖了竖拇指。
「话不能这样说,我就这么一个心肝宝贝女儿,就算肚子里有那个男人的种,他要是不能弄个像样的婚礼出来,我的女儿绝对不会嫁给他啦。」说到底,原来作梗的是老的。
「老板娘,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提到本业,姚仙手托著腮,很自然的问出口。
「我要让我女儿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连一件新娘礼服都不给我女儿穿的男人,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把小真交给他,她可是我辛辛苦苦拉拔大的小孩啊……」说到心酸处,老板娘的声音不只高了几个Key,而是震耳欲聋了。
姚仙悄悄塞住一边耳朵,一边朝著夏草做鬼脸。「其实,真正的婚礼也花不了多少钱的。」
「小姐,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婚礼设计师。」
「婚礼设计师?专门给人家设计婚礼的人,像做美发那样的设计师吗?」这个她听过。
「是啊,也差不多啦。」
老板娘菜也不点了,一屁股坐下。「啊咧小姐,你说我想要让小真美美的嫁出去要花多少钱?我跟你说喔,我没有粉多预算……其实看那两个小孩这样磨来磨去,我也粉难过。」
「老板娘,将帅不遣饿兵,你也好心让我们填饱肚皮再来谈吧!」已经把卫生筷拆开来玩的夏草可不想等她们聊完才来解决肚皮问题,「吃饱了,有力气,什么都好商量嘛。」
「啊,对吼,真歹势,我一下给他忘记啦。」关心则乱,知道烦心很多天的事情有转圜的余地,就算现在天空劈道雷下来也不要紧了。「只要这位小姐刚刚说的婚礼可以让我满意,今天你们吃的都算我的!」
一扫刚才的阴霾,老板娘转身去张罗她的美食料理。
「你听过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下,小真的事情你真的揽下来了?」他也是乐见其成。
「婚礼只是一个形式,简单的婚礼要办得隆重也下是没办法,你听过多少钱办多少事吧,我的婚纱店可是大小生意通吃的。」出来吃饭还能替婚纱店接到生意,呵呵呵……
「见钱眼开的傻丫头!」
「耶,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第七章
冷飕飕的天候丝毫影响不了幸福婚纱洋溢的春天。
「仙仙姊,你也体谅一下我们这些看不到也吃不到的人,你每天都笑成这样,叫每个上门的男客人都以为你对他们有意思,与女客人擦枪走火,我们这些忙著灭火的人很辛苦的咧!」捶肩、叹气,盛雪哈腰鞠躬的送走不知道第几对翻脸的情侣。
亲爱的老板娘要是继续这样免费大放送她春天来临的笑容,幸福婚纱就快倒店了。
但是掌权的人显然一点也不担心。
原来春天是粉红的,春天是笑逐颜开的,那个仙仙姊的「春天」每天带圆山饭店限量外卖的红豆松糕来甜她们的嘴。
这可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大家都知道限量五十份的甜点有多难买,要事先排队,要耐心等候,要掐准时间,要不然,只能眼睁睁的看著别人流口水。尤其是每天耶,她当了人家三年员工,从来没享受过这种待遇,简直要感动得痛哭流涕了。
「早知道放假可以捞个贴心的阿娜答回来,我也要放假!」
「你的男朋友还会少吗?不用一打一打的算,也可以用门庭若市形容了。」余菲冷冷刺了盛雪一下。
三个女人送走客人干脆关起门来,一个送上一壶顶级阿萨姆红茶,当然是不加糖的,一个把上次去「0「大楼血拚的吉安花押骨瓷杯拿出来热杯。
至於出钱的人正托著香腮,眉目含春,对著橱窗里的模特儿傻笑。
看在盛雪跟余菲的眼中,只能一叹再叹。
「怎么女人一有了爱人,就都是这副德行!」盛雪以那种过来人的口气大呼受不了。
「这是你的经验谈吗?」余菲斜眼睨她。
「总好过你一个男人都没有吧!」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咦,有任何她不了解的奥妙在其中吗?
等她想问,余菲已经离开放茶水的内室。
吼,不行!这个余菲老是一副扮猪吃老虎的样子,问她话,十句有十一句要花脑筋去猜,明明知道她最不擅长的就是用脑嘛。
盛雪追了出来,只见两个女人已经打开红豆松糕大啖起来。
「嘴下留情,留一块给我啊,你们这两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你动作真慢,便秘啦!」余菲冷面笑匠的功夫一流。
「哼!」斗不过人,盛雪拉开椅子跟她保持距离。
余菲敛眼,一派从容的吃她的点心。
「仙仙姊,你跟那个姓夏的到了几垒?」吃点心配八卦,这是身为女人最大的福利啊。
「喂,我不是第一次谈恋爱的菜鸟,还要跟你报告进度喔。」
「人家关心嘛,想知道他是不是你的真命天子,有没有可能跟你长长久久走下去白头偕老啊?」
「你想太多了,我们才认识几天耶。」要不要连结婚、生子都一起想齐全啊?!
「好男人下手就要快、狠、准,才不会被别的女人把走了。」慢吞吞的谈感情不流行了啦。
「你不会要我用手铐铐住他,还是一天二十四小时Call不停,把他的手机打到爆吧?那样太恐怖了。」这样拴男人,那个男人真可怜。
「仙仙姊,你一点危机感都没有耶,根据调查报告,好男人有百分之八十是死会了,剩下的百分之十可遇不可求,最后的百分之十呢都是人家的男朋友,我们不用力争取,二十八、九岁的年纪只能乾瞪眼,看那些幼绵绵的女生大谈恋爱,没我们的份喽!」
读大学的时候呢是一年娇,二年俏,三年拉警报,四年没人要。
出了社会,二十初头的时候眼睛长在头顶上,二十五岁忙事业,想谈恋爱,恕不奉陪,好啦,跨过二十六大关,家人、亲戚、朋友、同事同时对她产生了关爱的眼光,曾几何时,她从奇货可居变成了市场库存。
耶,时间对女人真是残忍呐。
「没志气,工作要比男人可爱多了。」余菲不苟同盛雪的论调。
「总有职业倦怠的时候吧。」吼,男人婆!
「男人又不是提款机,你想休息的时候当你的港湾,你想冲刺他又活该一旁等著。」
「哇,余菲,我到今天才知道你是个传统的好女人耶。」盛雪惊叹。原来,人真的不可貌相。
余菲被她的眼光看得有些赧然。
姚仙看著手下两大爱将斗嘴,淡笑不语。
「唉,恋爱中的女人就是不一样。」盛雪捧心再次一叹。
这时候姚仙的十六和弦手机铃声叮叮当当响起,她赶快从柜台上抓起来听。
「喂……」好看的眉毛随即打起结来。「嗯嗯……我在店里面,我不想……你别约……」
接下来,姚仙翻白眼,满脸的无奈,最后挂了电话。
春风溜走了,因为这一通前电话。
姚仙把手机塞进包包。「我出去一下。」
「仙仙姊,谁啊?」不可能是她们刚才还在谈论的真命天子,哪有情人打电话来却是满脸不乐意的。
「我妈。」
「皇后娘娘。」盛雪还搞笑的说。
「她要我去相亲。」
妈啊,这演的是哪出戏?太过时了吧?!
「仙仙姊,不用她说什么你都照办吧,这太没个性了!」丢下小孩许多年的老妈回心转意来索讨小孩的感情,三不五时就出现,就算是八点档的韩剧也不是这种演法。
「这次,我爸也出现了。」一道雷不够,两道一起来比较够力。
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居然为了她的婚姻大事,肯一起出现同一个场合,真是太牺牲了,就去瞧瞧他们要荒唐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我走了!」
「仙仙姊,要记得随时跟我们报告战况啊!」
「没神经!再无情那两个老的也都是仙姊的爸妈,你还要她报告战况,你跟她朋友同事做假的啊!」动手收拾桌上残局,余菲在某方面看得比盛雪要通透得多了。
「呀,做人好难!」
「你现在才知道。」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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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墨跟黄叶香这对夫妻……前夫妻就像时下的男女一样,相爱的时候乾柴烈火,天雷勾动地火,爱到浓处,当然是先上车后补票。
补了票倒也还维持了一段短暂的恩爱。
两人初结婚的时候,姚墨的小公司营运还算正常,对於事业没有什么野心的他来说,事业只要足以安家燂?就好,至於黄叶香因为怀了身孕,自然辞掉没啥前途的超商小会计工作,在家安心待产。
如果说长此以往,倒也不会生出多大的问题出来。
问题的起因在於姚墨的小公司在经济不景气的冲击下很快的结束,没有一技之长的他只能每天待在家咳声叹气,逐渐看轻丈夫的黄叶香只好把小孩丢给他,重出社会,二度就业。
而经朋友介绍,她跑起了保险业务。
因为跑业务的关系让她见识更多的男人,外面的男人几乎各个西装笔挺,人模人样,回到家,反观自己的老公不事生产,又邋遢得要命,她开始有了新的领悟,开始接近跟她有业务上关系的顶头上司。
虽然后来纸包不住火,奸情曝光,不过她的选择也干脆,知道新对象可以给她充足的经济来源,不必周旋在客户之间弯腰鞠躬,看人脸色,虽然情妇连个名分都没有,她还是选择了比较不辛苦的另一种生活。
姚墨也干脆的签字离婚。
虚荣的女人又给他绿帽子戴,他连不离婚都没有选择。
大家切切的分开了,各自过各自的快活日子。
小孩成了皮球。
相爱的时候小孩是心肝宝贝,反目了,小孩变成累赘。
姚仙在两个有名无实的父母家中流浪。
家已经不成家,忍气吞声的挨到高中,一毕业她马上搬出去住,再也没有回去过,更没有回家拿过一毛钱。
然而,两年前她那对没资格当人家爸妈的男女分别找上她。
她慢慢才知道他们再婚后都没有再孵出一个蛋来,於是都被踢出来,两人玩呀玩的,玩到一把年纪,也不知道哪条筋错了,又回头来找她这个曾经爹爹不疼、姥姥不爱的小孩,想破镜重圆。
这期间,姚仙分别跟姚墨、黄叶香吃过饭。
她不想追究爸妈回来找她的真正原因,她比较想相信他们的心中还有一点点爱她。
但是,几次下来,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太天真。
给了几次无伤大雅的好脸色,半路逃跑的父母以为索回了权利,慢慢开始露出真面目来。
气氛佳、环境幽雅的餐厅……实在也不知道哪来的习俗,相亲的地点都非要选在餐厅不可,而且还是那种越贵的越吃香。
姚仙到达餐厅的时候已经迟了四十分钟。
她当然是故意的。
餐厅的包厢里就剩下脸色难看的前夫妻档。
这是她要的效果,没把乱点鸳鸯的爸妈气走,她其实还不大满意。
显然他们吃了秤坨铁了心,等她到来要出气的。
都怪今天的马路畅通无比,想小塞一下车子都不可能,下回多绕些路段或巷子吧。
「对不起,路上塞车,我来迟了。」她迳自坐下。
壁垒分明,呵呵。真难得,两个冰冻三尺寒的人可以同坐一张桌子不打架,很希奇呢。
「塞车?」她竟敢用这种理由搪塞?
「是啊,台北的交通你知道的嘛。」姚仙朝姚墨点了点头,父女间也没有太多互动。
黄叶香气结。
「男人!你不会帮我说两句话吗?」看见姚墨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就脑门上一把火。
姚墨耸耸肩。「你要我说什么?」
「没骨气的男人!」黄叶香又是骂。
经过这两年的重逢,姚仙有时候会想,她跟父母的「团圆日」其实应该改成灾难日才对。
现在的她反而庆幸父母离婚离得早,要是叫她从小当石磨心到现在,她可能早就住到精神病院去了。
「小仙,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黄叶香怎么看都觉得怪。女儿的眼睛太亮,一副神采飞扬,说了一堆的话也没见她听进去什么,那样子就像沉浸在爱情中人……她皱起精心描绘过的眉。
「妈,我快三十岁的人了,别这样叫我!」一桌子价钱不菲的台式料理,干贝鲍鱼,海参鳟鱼,通通都没人动过,真是可惜了呢。
她叫来服务生把海蔘鳟鱼下面的火重新点燃,她要吃。
「你也知道自己一把年纪了,妈妈辛苦为你找对象,你还敢迟到!分明要我下不了台。」
当著外人的面,她妈也不打算给她这已经是成人的女儿面子。
「我从来没有要你帮我找对象。」要翻脸大家一起翻呗。
服务生看见这情势紧张的一家,很识相的离开。
「你不知好歹,人家可是公司的副总裁,打著灯笼没处找的青年才俊,我可是约了好久人家才答应见面的,现在吹了,你满意了吧?!」
看著气冲冲的黄叶香,姚仙很冷静。「妈,我并不想结婚,你跟爸爸不用费心介绍什么人给我。」
她的心有个黑洞,是他们给的。
「结婚有什么不好,你有个男人可依靠,我们两个老的以后也才有靠山。」她终於说出一点真心话来。
「妈,你以为在我看过你跟爸的婚姻之后,我还会想结婚吗?婚姻是很神圣的,不是办家家酒。」她不想把夏草卷进这团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庭关系中,所以绝口不提他。
黄叶香没有反省,她钻牛角尖的以为女儿存心讽刺她。自从婚姻失败后,她一路交了不计其数的男朋友,拍拖时间最长的三年,最短的半个月,就是安定不下来。
「我不管你说什么,你是我十个月怀胎生下来的,要你嫁是为你好,我介绍的可都是有钱人家,你嫁过去吃香喝辣,让当妈的我沾沾光又怎样!」她不想在更多男人身边来来去去了,她唯一的寄望只剩下这个女儿,只要她嫁个金龟婿,依照她善良的个性,要榨个几千万来花绝对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