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丞璇并未如预期中,送她回家,而是将她载到台北最著名的医院。
“我不需要看医生。”齐琲莎慌忙的表态。
“你要自己下来,还是我抱你?” 他只不过替她做了简单的包扎,依她脚踝肿胀的程度判断,她有可能是骨折了。
像是受到什么天大威胁似的,齐琲莎几乎是在他话落下后的同一刻,立刻开门下车。
白丞璇被她的举动逗笑了。“你坐在这等我。”
他吩咐完便径自往院内而去,等他再出来时,多了一张轮椅。
“坐上来。”他扶起她,安置妥当后,推着轮椅到挂号处。
“我姓白,麻烦你通知关尹哲,我有急事找他。”他交代轮班护士。
“呃……好……” 轮班的护士早被他迷得晕头转向,根本无暇顾及太多。
头一次坐上轮椅,而且还是在这么奇怪的情形下,齐琲莎早己脸蛋通红,巴不得插上翅膀飞离这诡异的现场。
倒是白丞璇气定神闲的,丝毫不受旁人投注而来的奇异眼光影响。
儿分钟之后,一名身高约莫一百八、长相酷帅。穿着白袍的男子阔步赶来。
“真的是你!”关尹哲在见到白丞璇后,诧异不已。
白丞璇露齿一笑。“好久不见。”
关尹哲是骨科权威,凡是经过他的诊疗,很少有不康复的。
他和白丞璇会相识是偶然,两人应该可以算是不打不相识的典型,不过,那要追溯到高中时期。
向来就自视甚高的他,早就看在学校出尽锋头的白丞璇不爽很久,原以为会念书的白丞璇一定是个软脚虾,某日,看到白丞璇一个人在练习打篮球,他便趋前挑衅,硬是要找他麻烦。
没想到,自己因为斗牛斗输他,一气之下,便决定揍他好一吐怨气,岂知,他就连打架都是一流的。
自此之后,他是真的打从心底佩服他。
“你受伤了?”关尹哲的语气不敢置信的成分多于紧张。
“她的脚扭伤了,帮她看看。” 白丞璇把齐琲莎推到他面前。
“哦?”关尹哲这才注意到轮椅上的漂亮女孩。“女朋友?”
白丞璇不置可否,但关尹哲却懂了!
认识白丞璇这么久,从没见他这么大费周章过,尤其对象还是个女人!
同样身为骄傲的男人,关尹哲太清楚个中因由了。
“推到诊疗室,我替她照张x光。”关尹哲在前头带路。
自始至终,齐排莎都没讲过半句话,她只觉得自己宛若供人观赏的奇珍异兽,她也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女性同胞们的又嫉又羡的目光,纷纷疾射向她,假若那些是箭,她怕早是已千疮百孔了。
经过关尹哲精密的检查和抹上他特制的膏药,并且亲自包扎,而白丞璇从旁严格“监视”、“品管”下,齐琲莎的脚踝受到最顶级的照顾。
“站起来动动看。”关尹哲努努下巴,示意齐琲莎站起来走动。
她依言,起身慢慢的走了几步,发现原本疼痛难当的脚踝,现下已经感觉不到任何不舒服。
她欣喜的绽露笑靥,连忙致谢。
关尹哲被她甜美的笑感染,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
“这是给你的。” 白丞璇打断两人之间的好气氛,从皮夹里掏出一张已写妥的支票给关尹哲。
关尹哲先是挑了挑眉,尔后又蹙起眉,他接过支票瞟了金额一眼。“我刚刚是帮了谁接了义肢还是怎么了?医药费这么高?”
齐琲莎以眼尾余光偷瞄着白丞璇,好奇他究竟填了多少金额……
白丞璇紧绷的脸部线条并未因他夸张的说词而有所松弛。
关尹哲将支票物归原主,豪迈的拍了拍他的肩。“真有心的话,改天请我吃顿饭,我就满足了。”
白丞璇点点头,收起支票。“那当然,什么时候有空?”
关尹哲以指关节叩了叩桌面,沉吟了一会儿。“等我有空再跟你联络,OK?”
“你知道怎么可以找到我的。” 白丞璇十分笃定。
他相当清楚,关尹哲向来神通广大,想要做的事,只要他愿意,没有办不到的。
“到时候,希望莎莎也可以一起来。”才相处不到一小时,关尹哲便已亲见的唤着她的小名。
白丞璇因此皱了下眉,随即抚平。
齐琲莎有些受宠若惊的望向关尹哲。“我?!”她比了比自己,不甚明白为什么也要她出席。
“是啊!我希望能再见到你。” 关尹哲给予她肯定的答案。“璇,你不介意吧?”
当抓到一个几近完美的人的弱点,又能肆无忌惮的刺激对方时,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关尹哲表面上镇定,实际上却在心里笑翻天。
白丞璇极力隐忍着心头冒出来的不悦,也强忍着想要赏他一记拳头的欲望。
“我们先走了。”
他丢下这句话后,便偕同齐琲莎离开。
第五章
光亮的白色莲花跑车,疾速行驶在台北县某条狭窄、偏僻的小路上,一个利落的大转弯,显示驾驶人的开车技术十分高明。
车内的两人自从上车之后,便没有再交谈。
密闭的空间里,静谧的连两人细微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空气中蔓延着一股窒闷的低气压。
驾驶人始终抿着好看的唇,像是在发泄积压已久的怨恨似的,不自觉的车速越发加快,罔顾身畔的人儿因过快的速度而头皮发麻,一双手紧握成拳。
这是齐琲莎头一次心生想逃离白丞璇身边的念头。
“停这就好。”在经过一个红绿灯后的巷子日,齐琲莎开口制止车子前进。
车子在话落的瞬间,依言停下。
在她毫无预警的一句话,白丞璇紧急刹车,轮胎因而发出尖锐刺耳的磨地声。
磨地的尖锐声响遮盖了其余的碰撞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显得骇人。
在惯性定律下,齐琲莎狠狠的向前倾,所幸她系着安全带,并没有造成伤害。
她狐疑的侧首看他,映人眼帘的景象却让她倒抽一口气,忍不住惊叫出声。
“啊”
她连忙从包包里翻出皱烂的半包面纸,为他拭去额上的血。
白丞璇动也不动的任凭她处置,视线胶着在她姣美的脸庞。
“你怎么没系安全带呢?你……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不起……”她见到他的血缓缓的从额际流下,心乱如麻,圆滚滚的大眼里蓄满水汽,一眨眼,晶莹剔透的泪珠划过脸颊。
白丞璇突然一改先前的沉默与冷凝,凑上唇重重吻住她语无伦次的小嘴,也一并品尝到咸咸的泪水。
“呜……”她从喉间发出似又呻吟又似呜咽的混杂低呜。
这是他今晚第二度吻她,吻得依旧激烈,不过,却带着惩罚意味的重吮她不点而朱的丰腴唇片。
“白先……不……嗯……”她趁着他张口包裹住她的唇之前咿唔着,听起来非但没有丝毫说服力,反倒像极了煽情的邀请。
白丞璇沉溺在她美好的蜜桃香气里,哪怕是要他付出巨大的代价,他也甘之如饴。
“呜……呜呜……”齐琲莎因极度缺氧而用力的拍打他的胸膛,盼能获得新鲜空气。
白丞璇依依不舍的松开她的柔软,和她鼻尖抵着鼻尖,很轻很温柔的唤着她的小名。“莎莎……”
齐琲莎从一片混沌中逐渐厘清思绪,纪雅梨绝艳的容貌乍然跃上脑海,将她拉回现实。
可是当目光一触及他额角上的伤口时,紧张再度占据心田。“你的伤得赶快抹药,如果你不嫌弃,到我家去,我替你上药。”
她急促的说话速度,和她的在乎与紧张成正比。
这样的认知,使得白丞璇一扫方才的阴霾,绽放的笑容有如初阳,暖融融的,让她看得痴了。
白丞璇从窗户一眼看去,并没有看到任何住家。“你家在哪?”
“在巷子里。”她秉实以告。
“你每天都独自穿过这条暗巷?!”一联想到许多劫财劫色的社会新闻,他的眉心攒得更紧。
“是啊!怎么了吗?”她答得理所当然,这条巷子她已经走了好多年了。
“没什么。”他将引擎熄灭,转头将放在后座的装袋食物提起。“下车吧!”
他绕到另一端等待她出车门,牵着她冷冰冰的柔荑。“带路吧!”
巷子又窄又长,连一盏照明的小灯火也没有,白丞璇很怀疑她究竟是靠着什么特异功能,能平平安安。毫发无伤的回到家。
他在黑暗中,挂念着她的脚伤,遂放慢步伐,将她的手握得密实。“小心点。”
齐琲莎的身子有些僵硬,心儿却猛烈撞击着,任由他牵着,走过长长的板黑窄巷。
“我家到了。”她停在一栋五层楼高的旧公寓前。
白丞璇仰头打量着建筑物——
乌黑的外墙早已分辨不出原先的颜色,俨然是年久失修的老旧建筑,似乎风一吹或者整栋楼就会摇摇欲坠。
他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强烈的不舍侵袭心头。
“等我一下。” 齐琲莎掏出钥匙插进红漆已剥落泰半的大门。“请进。”
她候在门边,让他先进入。
一进到里头,一股湿气和微微的霉味窜进鼻腔,让白丞璇不适应的打了个大喷嚏。
随着齐琲莎走上五楼,白丞璇已经打了不下十个喷嚏,害他有点头晕。
“请进。”齐琲莎诚心的邀他人内。“请坐,我去拿医药箱。”
白丞璇暗自打量着房子的摆设。
不到十坪的客厅,只放置了矮脚置物柜,一台电视、一组木制桌椅,除此再没有多余的装饰品。
齐琲莎从置物柜里拿出医药箱,坐在他身边。
“我先帮你消毒,可能会有点刺痛。”她先给他一点心理准备。
睇着她战战兢兢的专注神态,和她刻意放柔的力道,白丞璇在心底偷偷的刻画着她的轮廓,更让她驻进他久未入住的空荡心房。
两人认识的时间很短暂,真正相处的时间总和还不满一天,他竟然无法克制自己不去在乎她,不去关心她。
甚至,想给她更多、更多……
这些失常的反应意谓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或许是看妹妹们都有了好归宿,甜甜蜜蜜的模样影响了他,导致他也渴望起爱情,甚至是婚姻!
他不若上头三位哥哥视婚姻如洪水猛兽,也不像五弟游戏人间,他从不排斥爱情、亦不逃避婚姻,可是,却从没有一个女人让他真正动心,愿意不顾一切的对她掏心掏肺。
眼前的小女人似乎重新勾起了他的那分悸动……
他愿意放手一搏,愿意放纵自己相信这一次的直觉。
“莎莎,谢谢你。”他捉住她的皓腕,在她手背落下充满柔情的吻。
齐琲莎呆呆的,不知该不该将手缩回。“白先生……”
“叫我璇,好吗?” 白丞璇决定缩短两人的距离。
齐琲莎咬了咬下唇,难以启齿。
“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他黝黑的瞳仁顿时黯然失色。
他满是失望的口气迫使她鼓足勇气依他所愿的喊他。“璇……”
她细如蚊蚋的音量并不能满足他,于是他再次要求。“我听不到。”
她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璇。”这次,分贝大到把房里的家人统统“叫” 出房。
“莎莎,三更半夜的,在吵什么?!”齐爸爸推了推老花眼镜,没好气的斥责。
“伯父,不好意思,吵醒你了。”未待齐琲莎开口,白丞璇已起身抢白。
这下,齐家老老少少全被这位气宇非凡的帅男吸引了注意力。
“你是哪位啊?”齐爸爸眯着老花眼,努力的想看清楚来者何人。
“敝姓白,是莎莎的……朋友。” 白丞璇深怕自己的唐突会吓着了她,还是做了最保守的介绍。
朋友!果然,他仅当她是朋友。
呵!那是当然,他已经有纪小姐那么美丽迷人的女朋友了,岂可能会喜欢她。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吻她呢。
她疑惑了……
她的心好酸好涩,好慌好乱。
“我要去睡了,晚安。” 她就快要憋不住眼眶中满盈的泪了。
殊不知,白丞璇和她的父母、弟妹居然聊了开来,甚至还相谈甚欢……
隔天,各大报章杂志都以白家企业四少的恋人曝光为标题,大书特书了一番,而且每家报纸、杂志、周刊也都有图为证,甚至还拼命猜测“女主角” 的身份、背景。
即便如此,当齐琲莎从那些正在看报纸的人面前走过,还是没有人将照片中的窈窕佳人和她重叠。
所以,她并未一夕成名,依然过着平静又平凡的生活。
就像是童话故事中的灰姑娘,在和王子一夜共舞之后,魔法消失后她又恢复平日普通的生活。
再者,自从那晚之后,白丞璇就再也没出现在她周围,更让齐琲莎深深觉得昨夜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虚幻。
人们总是健忘的,一段时间之后,人们的注意力便会被其他的八卦、新闻所吸引,而忘了先前甚嚣尘上的新闻。
每天,她都暗自期待着能够再见他一面,却总是一再落空。
她终于明白,他和那些有钱的花花公子没什么两样,对她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这些日子里,齐琲莎每晚总是辗转难眠,于是乎造就了一对红通通的兔子眼和熊猫眼,把疼爱她的大肚腩大厨吓了一大跳。
“我的天哪!莎莎,你怎么啦?” 大厨大惊小怪的冲到她面前,量视她。
齐琲莎无精打采的抹着盘子,一张嘴翘得可以挂五斤猪肉。
“莎莎,再擦盘子都要擦破了。”大厨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试图唤起她的注意。
齐琲莎这才从自我的思绪中回过魂来。“啊!老大,什么事?”她勉强挤出一抹笑。
“你从一开始就一直擦着这个盘子,在想些什么?想得那么入神。”大厨接过被她擦得晶亮无比的瓷盘,关切的问道。
她的一颗小头颅摇得似波浪鼓,却反倒更彰显出她的口是心非。
她既然不肯说,他也不想再强迫她。“如果真的有什么困难,尽管跟老大说,老大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谢老大,我没事啦!”齐琲莎轻展笑颜,故作轻快的拍拍大厨。“我去洗手间。” 她深怕若再探索下去,她武装的坚强就要崩坍瓦解了。
仓皇逃出厨房,齐琲莎跑到洗手间,坐在马桶盖上,嘴一瘪,泪水便簌簌籁淌下。
“呜……”她抽抽噎噎的,不敢哭出声,忍得双肩频频颤抖。
直到她哭累了,她才孩子气的以手背揩去小脸上交错纵横的泪痕,抽了几张卫生纸用力的擤鼻涕,似要将所有积压在心底的闷气全数排出。
“白丞璇,你这臭乌龟、臭鸡蛋、花心大萝卜,大骗子!”她再也顾不得门外究竟有没有人,把积压了好些日子的郁抑大吼出来。
等到她觉得发泄够了,才用清水掬脸,步出洗手间。
即使心情不佳,但齐琲莎仍然很尽职的扮演好服务生的角色,只是长时间强颜欢笑的结果,她的脸部变得僵硬,内心更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