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阵大笑。
“找一个对象是不难,说真的,这次来到这里其实并不完全是因为公事需要,只是,最近在台北真的被一些事烦得无处可逃了……”他苦笑道。
“哇,听起来好像很精彩!快告诉我,是不是被女人追着到处跑?有几个,长什么样子,几岁?你知道,已婚的男人最喜欢听这些了,虽然只能听听就算了。”
方展华口气中略带着一丝无奈。
“你看你,刚刚才说结婚让你多满足,现在听到这些口水马上流了出来,看来你的问题还是没变多少嘛!”贺令讽刺他。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复杂,而且我觉得一点也不有趣。说来话长,贺忱收留了一个女人,加上一个从大学时代就认识的学妹,就搞得我们全家鸡飞狗跳,那个学妹你应该认识的,胡品莲,还有印象吗?”
“你还说不够精彩,你喜欢上你弟弟贺忱的女朋友?但是胡品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不是那个满傲慢的女生,长头发、长相不差,和你一副门当户对模样的女人?胡品莲喜欢你,但是你却喜欢上贺忱的女朋友?”
“你几乎可以去写连续剧的剧本了,哪有这么复杂的故事,贺忱带回来的女人叫做米兰,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所以贺忱便将她带回家,他们两人之间现在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至于胡品莲则是一直在我的公司上班,她可能以为我会对她有兴趣,如此而已。”方展华在贺令的话之后沉默了一会,像是正在努力连结话中的情节,“你的意思是,贺忱带回米兰,他们原本在一起或是互相有好感,但是她后来选择和你在一起,而胡品莲只不过是一个插花的?”如果是这样,他就不明白贺令有什么好困扰的,“那这样还会有什么问题?王子和公主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插花的女人也会发现适合她的男人,犯不着躲在角落哭泣呀!”
“问题是,你知道贺忱的,从以前到现在他专喜欢挑一些‘有问题’的女人让我去收拾善后,而金钱自然才是米兰的真正目的……况且,我虽然不能否认她对我的吸引力,但还没有到不能控制的地步。对于这样的女人,你明知她想的只是附属在你身上的财富,又怎么可能若无其事的和她继续发展呢?”
原来这才是问题。方展华又陷入了沉思,不过他随即提出了他的看法,“贺令,其实你的家庭背景,几乎从你上国中之后就很好了吧?还是我说错了,你根本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贺令瞅了他一眼,“大概小学五、六年级吧,有什么差别吗?”
他正色道:“你看,你的家庭背景令很多人钦羡,它已经是个存在的事实,虽然不管你要不要;但在毕业之后你一直自食其力到现在公司有一定的规模,这些都是已经既定的事实,选择了你,相对的就会拥有这些……如果你担心的是她到底爱的是你的人,还是你拥有的物质条件,你未免也对自己太没有信心了,这不像我认识的你。”贺令想了一会儿,“你这样说虽然也没错,不过,对于一个你明知她的接近甚或示爱,都只是为了把你当成金龟婿好享受现成的财富,这样你也不会介意吗?
她可以为了钱接近你,也可以为了钱接近任何人。”他想起米兰与自己的第一次,他说得没那么有把握,毕竟自己也曾经误会过她。
“贺令,其实平心而论谁不爱钱呢?金钱除了它实际的作用之外,通常还代表了某些地位与成就感,喜欢钱没有什么不对,因为那是附属在你身上的事实之一。人人都喜欢有钱带来的快乐,只要你能确定你对她的价值超过钱就好了,要弄清楚这一点并不困难。不过,我倒觉得重点不在这,重点应该是你的感觉,你到底爱不爱她才是决定这件事的关键。”
方展华又笑了起来,“我真想见见这个叫米兰的女子,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可以攻占我们贺兄的铜墙铁壁,既然这件事能让你远渡重洋一路带到这里,你爱不爱她答案不就已经很明显了吗?”
第十章
他爱米兰吗?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几天她不在自己的身边,那种若有所失的想念却不曾间断,那种希望她现在就在自己身边分享所有一切的想法,那种想马上回家看见她的冲动……就是爱吗?自己爱米兰吗?他想起那个晚上,她对他说出我爱你三个字,他却将她无情的推开,还说了那些残忍的话……他到底在怕什么?他怕的是米兰,还是因为她所引起的改变?他怕承认这些改变是因为对她的爱,便会改变自己的生活,让她用爱来控制他的软弱,所以他不愿去理清这个问题,甚至一再的告诉自己,她爱的只是附属在他身上的物质条件,好回避爱上她的可能性。
从他在外双溪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她被忽然下起的一阵大雨淋成落汤鸡的模样,一直深印在自己的脑海。
他想,怎么会有这种缺乏常识的女人,在下雨的晚上,在不熟悉的郊外,一个女人自以为双脚万能的走向目的地,却忽略了各种可能出现的危险性;包括像他这样一个陌生男人,上了他的汽车,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他清楚的记得她当时的狼狈、气愤、不耐烦,和悄悄拭去的眼角泪水。而后她进入自己的生活,从初期的互不相让、互找麻烦,到曾经有过的愉快时月……米兰的确吸引了自己的目光,即使他曾经想抗拒她的追随,却又总是引来更多的关心与注意。
是的,她让自己不能不关心她正在做什么,是不是又需要自己伸出援手,解救她大小不停的状况;他想起自己在第一次送上巧克力的时候,她脸上表现出的那种感动与兴奋,不像是伪装出来的。
还有他们的第一次,证明了他之前对她的看法并不正确,没有其他男人曾经介入她的过去,再加上亚柏说的卓尚伦的情形,也许他误解的其实是一颗单纯善解人意的心,他想起她在办公室内总是努力的想帮上忙,也许那次酒会中的林先生,以及郝大卫的事件,都不过是米兰想尽力将公事处理好,却因缺乏社会经验而不知如何保护自己的立常当时,郝大卫的事她不就是这样对自己解释的吗?为什么他就是不肯相信她?他不肯相信的原因是因为她的话不可信,还是自己因为害怕相信之后所带来的意义,因而先入为主的做出抵制?他害怕的不是她的接近,而是她接近后自己的改变吧!他害怕将自己对她的需要赤裸裸的表现出来,而让事情发展失去他能掌控的能力,他怕自己的生活一旦改变,可能会将他带至无法预料的境界。
也许米兰也曾经在内心有过同样的挣扎,但她还是选择鼓起勇气告诉他,她爱他;而他却成为情场逃兵。
米兰现在在做什么,睡着了吗?是不是还是习惯侧睡,用枕头来代替他的胸膛?贺令想起她曼妙的身形,性感又娇羞的表情,取悦她时所发出低低的喘息声……这些无尽的思念,只想和思念中的人分享一切的这些感觉就是爱吗?贺令一个人在房间内,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他想着方展华现在的生活,恍然大悟的笑了起来。
◆◆◆
第二天一早,方展华将他送回饭店,两人今天都得回到工作场合中。
“伙伴,保重了,下次到美国来时不要忘了再到我家坐坐,我想强尼不会介意你老是抢他的冰淇淋的。”
“谢谢你,有机会回到台湾我一定会以德报怨的,开玩笑的,真的谢谢你们夫妻这么尽心的招待。还有,展华,你说的事我已经明白了,真的很感谢你宝贵的意见。”贺令真诚的说。
“是吗?那我就先恭喜你了,看来回台湾喝这顿喜酒是免不了的了。唉,又得开始缩衣节食存机票钱了。
别忘了,记得回去之后告诉我们的米兰小姐,我可是这次的大功臣,功不可没呢!”彼此再一次交换了拥抱之后,不舍的分开。
贺令今天还有一些签约完成的后续动作需要处理,不过,那是下午的事,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等他完成。
他叫了部计程车,“到第凡内珠宝店。”他简单的告诉司机。
第凡内向来以简单又精致的珠宝首饰闻名,那让他想起米兰给他的感觉。在经过训练有素的女店员推荐下,他拿起一枚有着流畅白金戒身的一点五克拉钻戒,放到蓝色的盒子里,“麻烦你,我想刻上这几个字。”他将写好的纸条递给女店员。
米兰一定会很高兴的!想象她可能会有的惊喜表情,已经成为他的一种乐趣。等今天下午的事情处理好,他就搭明早第一班飞机回到台北。贺令心想,他简直迫不及待要看米兰的反应。
◆◆◆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连续飞行,飞机好不容易抵达台湾,贺令管不得令人头昏脑胀的时差,一出机场便招来了计程车往家里直奔。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提前两天回来的消息,他想保持惊喜,直到他看见米兰的那一刻为止。
好像还少了什么……是花吗?还是香槟?拉小提琴的乐师,烛光晚餐?这些统称为浪漫的经典代表,他却一样也没有准备,也许,等明天到法式餐厅再作表示也不迟。
但要到哪一家餐厅呢?莱茵河?不,那里太多人太吵了些,罗浮宫?那里的气氛一流,典雅又高贵,但是那里没有小提琴师,不行,那莫泊桑肯定是最好的选择了,那里什么都有,鱼子酱、珍藏级的香槟、演奏得出动人悱恻音乐的小提琴乐师,还有气氛绝佳的烛光晚餐……明天一早一定要先记得交代珍妮订位子。纷乱的念头不止息的在贺令的脑海中翻腾,他想着种种可能的不足,与米兰会有的反应,一个人在车上傻傻的笑着。
好不容易车子到家门,“不用找了。”他匆促的递出几张钞票,兴奋的直奔大楼。“米兰!”他高声的叫喊,他甚至不能确定米兰在不在家,“米兰?”在连续几声都没有回应之后,他打开她房间的门,见她不在房内,他觉得有些失望,只好先将行李放到房间,待会到楼下去看看是不是在那里。
他还为她买了几本原文书,都是她曾经提过想看的内容,他想将它偷偷的放进书房,这样当她进到书房找书看时,便会发现这个意外的惊喜。
整个房子和他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任何的改变,包括书房在内。他试着在空气中嗅出米兰身上淡淡的香气,那是檀香沐浴乳和她身体结合后,所发出的淡淡吸引力,但他什么都没闻到,可能是她这几天都没有进来书房过。
他试图将买来的书塞进几个角落,他最后还是决定先放到书桌上,因为书太多了,他怕米兰不容易注意到。然他瞥见在整齐的书桌上放着一个信封,信封上头娟秀的笔迹写着自己的名字。贺令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甚至犹豫着要不要拿起它。他拆开信,读着它的内容……
米兰竟然离开了?!
贺令疯狂的冲到米兰的房间,翻开衣柜好像要证实这一切不是真的,她没有真的离开他,在他还来不及承认自己的爱的时候。但,结果却令他非常的失望,他送给她的那件白色长礼服就挂在衣柜的角落,显得那么刺眼和孤单。没有了属于它的女主人,它也只是那么普通的一件衣服,没有生命缺乏气力。
他想着她信上所写的——爱是让对方快乐,如果见你因为我的爱而不快乐,那对我来说,我的爱便失去了意义……
◆◆◆
贺令拿着米兰的信,用最快的速度冲下了楼,他要先质问贺忱。
“这是怎么回事?你没有劝阻米兰离开吗?”贺令莫名其妙的对着贺忱就是一阵大吼。
贺忱对于他的突然出现还有点进入不了状况,但见他提到了米兰还有手中握着的信,大概就知道了他所指为何,“你提前回来了?米兰……我们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到哪里去了,她离开的时候没有人知道。”
“怎么可能好好一个人会突然从家里消失,却没有人知道,你们到底在干什么?”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用这种语调说话,明明不是贺忱的错,而是自己该死,但他内心里的恐慌与害怕,让他不由得用提高声量来保护自己,“有没有其他人知道?你知不知道她和谁有联络?”
“你先冷静下来,让我们大家好好想出一个办法来,冲动不能解决事情的。找贺然一起来好了,也许他和米兰聊天的内容可以给我们一点线索……”
“大哥,你已经回来了吗?”贺然的声音突然由他们背后出现,原来他在楼下已经听见楼上发生的轩然大波。
“拜托,你别跟个鬼魂似的没有声音就出现好不好,”贺忱被他吓了一跳,“不过刚好我们有事找你,麻烦你先下楼将陈太太找来好不好?我们现在想知道,米兰可能会去的地方。”
“何必下楼,用内线电话就可以了。”只有贺然还保持冷静,他拨通二楼陈太太房内的内线电话,陈太太答应马上上来,“她马上就上来,不过,这一切都是你的错。”他对着贺令平铺直述的说,连抑扬顿挫都没有。
贺令当然也知道弟弟说得对,他没有资格对任何人发脾气,“我知道,我提早回来,原本是……”他拿出准备好了的戒指,“想向米兰求婚的,不过现在,可能少了女主角。”他做了一个苦笑的表情。
“任何人都可以看出来,你们是多么合适的一对,除了你自己之外。我想你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改变,其实旁观者也可以看出米兰对你的重要性,但她值得更好的对待。”贺忱也适时的加入意见,不过见到他哥哥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也不忍心再多做指责。“我知道你们说得都对……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她的人,接下来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会尽一切努力来挽回她的心。”贺令让弟弟们知道,自己所做的打算。“我知道她是从台南上来的,也许她会回到台南。”
陈太太此时已上了楼,提供她的猜测。
“但是米兰也可能回到对她来说值得纪念的地方,像是你们去过的,有特殊回忆的地方;你们应该知道,电视剧都是这样演的,像海边或餐厅之类的地方……”贺然愈说愈小声,好像自己也不是那么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