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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光艳影 page 14 作者:陶静文

  “他那双冷冰冰的蓝眼睛看着你时会发亮。”阿斯克特描述方才亲眼所见的事实。“像有波浪的蓝色大海一样漂亮。”让他看呆了呢!

  是这样吗?

  不知是哪个相拥成眠的夜,她先睡了。睡得胡里胡涂,本想陪他在晨曦时一同入睡,谁知他的心跳像会催人入眠似的,如上他独有的气,以及时常环绕他周围的冷凉流风,让她昏昏沉沉的睡着,可是她还是听到了。

  她听到银狐冷冽的嗓音说道:“你是艳影,存在于我的冷光下;也是灵魂,安守在我的躯体内。没有灵魂的身躯是不曾遇见你的身躯,一个没有影子、像人的夜鬼。而你要我当人,当像蛇冢凌皓这样一个正常人,但我还是银狐,不是你希望的正常人,正常人的道德心性我没有,只有想要你,是我唯一像人的欲念。我曾尝试让自己像人一样正常,这才明白自己不习惯。这样子的我,你仍会深爱不移吗?”

  她一字不漏地将他的表白听进心坎里,然后,迷醉了……

  “你是因为发烧,所以才会脸红?”她像热水一烫便红透的虾子。 

  “我脸红了吗?”

  “要不要我去叫银狐来?”阿斯克特微惊地张大了小嘴,这个男人怎么老是神出鬼没,才说到他,便即刻出现了,好神喔。他是担心青姊姊的病,所以才出现的吗?

  不过他干嘛倚在门边,不打算让青姊姊知道吗?唉,大人的世界真难懂,算了,他还得帮忙传话呢。

  “青姊姊,留加要我问你,未来有什么打算?”他在被银狐拎走之前,留加借了点时间交代他几句话。

  “打算?我?”

  “嗯,他们说,不管你作何决定,都会义无反顾支持到底。”冷,右边那道冷飕飕的视线一直在虐待他。

  银狐在乎的未来,她能有所期待吗?

  沉默思忖了许久,贺青再度飘落的声音幽幽淡淡,“那个未来远了。”远得令她忧心忡忡,毫无信心,银狐的心意像空气一样,虽然存在却无声无息,她没信心去规划自己的未来。

  何况,上帝从不应允她的期许,但愿上帝不能的,星星能,夜幕下的星海世界是她唯一的梦,但求星子们能照怀她的心愿。

  又……又发生了什么事?阿斯克特有些骇然的想。怎么银狐的脸色变得这么吓人,他想杀人吗?否则环胸的双臂为何会被指掌狠狠的握紧,蓝色的眼睛像要吃人似的,啊,他要走了……

  “砰”的一声,门板被甩得发出巨响。

  “怎么回事!”贺青被吓得不轻。

  “银狐走了。”阿斯克特莫名其妙地看着门板,回死城后,一定要问问留加,银狐的怪异反应代表什么?他活像是吞了几百吨的炸弹一样。

  “银狐有来过?”怎么她完全察觉不出他的气与流风。 

  “才来不久,一直站在门边,听完你的话后脸色大变,好像气走了。”他们有说错什么话惹得他不高兴吗?嗯,留加说得一点都没错,银狐是个阴阳怪气的别扭男人。

  “陪我睡一会儿好吗?留下来吃晚饭,我再请M盟里的人送你回死城。”贺青失落地躺回床上,搂着小毛头,嘴边泛起落寞的笑。“以后你可以常到这里来陪我。”

  他动怒,是因为她对未来的观感?还是她对他所在乎的未来产生失意与无奈?

  她给了银狐一切,心与爱还有贞节,却不敢保证给得了他未来。他别只是一味地要她付出,他的心与爱呢?始终,银狐仅给了她一个无言的肯定——他只要她。

  对于茫然的未来,她是连想都不敢想。

  第九章

  银狐又逃开避而不见了。

  偌大的房间里里,没有他的气息与流风,贺青抚着房门,这是他最后一次待过的地方,她努力地感受他的气息,一颗芳心凉煞了,他又丢下她独自远去,再一次抛离了她。

  她痛彻心扉地抵着冰冷门板,敏锐地发觉门没上锁,大概是玛莎忘了上密码锁。 

  贺青不假思索地拉开门把,才一踏出房门,便立即感受到一道自然风次拂而来,好舒服。

  倚靠着墙走着,风往哪来,她便往哪走,走下阶梯后循着风的来处走去。走了好一会儿,她的手碰触到一道门,门两旁各有一扇窗,窗户是开着的,风便是由这儿飘入城楼。

  贺青缓缓地摸索出门把的位置,然后打开门锁、拉开门,沁冷的风与自然的清香扑鼻而来,她毫无目的地的缓步走着,吸嗅着大自然清新的气息,却不觉自己已走进一块人人惧畏的地域。

  “我没看错吧?”位于尼斯堡主楼的三楼厅室内,一伙人优闲怡然地啜饮下午茶,发出呼声的是坐在窗边逗弄儿子的向洛琪。 

  “她……她……天啊!”捧着掌上型电玩的古月当场从窗台上摔了下来。

  “你是见鬼啦!”狂神赶来护驾,搂起古月后不禁叫道;“那个女人不要命了吗?”

  “喂,是我。”萨杰拨通了银狐随身的手机,“你人在哪?”这小子一早回堡后便不知躲到哪个角落。

  “后园石屋里。”话筒里传来阴侧侧的回答。

  “正好。贺青现在正安适地坐在你的园子内,身边正巧围着你那一群大大小小的黑豹,若你有空,不妨出来……”萨杰话尚未说完,电话便已被切。这家伙的礼貌愈来愈差劲,竟然挂他电话。

  “他怎么说?”幻狼望着萨杰不以为然的表情好奇的问。

  萨杰悠哉地踱至窗前,“没说什么。”说完,抱起他的小凯凯,眺望坐在豹群里的贺青,噙在嘴边的笑纹愈扬愈大。

  冷风吹,落叶飞,贺青舒服地倚着大树,闭目养息。

  “谁让你出来的?” 

  压抑怒火的走调寒音闯进了她的宁静世界。 

  他回来了!“我让自己出来。”再待在房里迟早会闷死人。

  “若你想到外头来透透气,告诉我便成。”言下之意,就是他会很愿意提供服务。

  “你忙得不见影。”贺青尽量让口吻听起来自然平稳些,不见埋怨的意味。

  “有我陪着,你也不见得多快乐。”银狐不悦的咕哝一句。

  “我可以照顾自己。”

  “是吗?能将自己照顾到豹群堆里还浑然不觉,我该钦佩你吗?”银狐丝柔的低嘲轻语,让她的娇颜升起红潮。

  “这是后园那个住着一群黑豹的后园?”

  “你是反应迟钝还是关傻了?”适才他正在清理黑豹们的石屋,因此所有黑豹全待在园子里。

  “它们没将我生吞活剥?”贺青惊讶的问。她曾经晃点过那六只黑豹哪!它们真不记恨?

  “你身上有我的味道,它们不会攻击你。”银狐说着走进宠物们休憩的范围内,将置身其中的贺青拦腰抱起。

  “下回再带你出来,现在先回房。”他独裁地决定她的去留,清理完石屋还有麻舍,他忙,却不愿她落单。

  “我还想多待一会儿,这里的空气很新鲜。”好不容易才出来,她不愿这么快就回房。显然她的话又令他不爽快了,贺青感应到上方降下一股森愠,凛寒气流拂向她的发鬓。

  “你的嗅觉有问题,若你再仔细一闻,就会发现弥漫着动物排泄物味道的空气,一点都不新鲜。”莫非她把嗅觉也给闷坏了?

  经银狐这一说,味道真的有些怪怪的。贺青心想。

  突然,银狐的手机又铃铃作响,他腾出一只手接听,往城楼走去的步伐依旧沉稳。 

  “是……是我。”话筒传来欧德诚惶诚恐的支吾声,显然拨这通电话绝非他本意。

  “我还不缺货。”说完,银狐立刻切断电话。扳倒耶比达的那笔钱足够老家伙挥霍到死,他竟敢还来烦他。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急如催命索铃,但他不予理会,任由它响个不停。

  “你不接,它会一直响下去。”好吵,贺青不禁微蹙起柳眉。

  “让它响。”只要他不接,对方自然会放弃。

  “可是它震得我头昏。”她脑子里净是手机高频率的铃声在迥荡着。

  银狐按下通话钮,怒气尚未爆出口,对方已先声夺人。

  “死小子,不准再挂我电话!有人要见你,可不可以出来一趟?”欧德的大嗓门连贺青也听得一清二楚。

  “不可以。”银狐语气森冷的拒绝。谈交易找萨杰,经由萨杰评定交易水准后,再派他出马,十几年的老规矩了,怎么老家伙突然健忘。

  “我管你可不可以。日本来了重量级人物,你懒得理会人家,但他们终究还是找上门来,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可惹不起他们,来势汹汹啊,我说你呀可——”

  “一会儿到。”随即切断通讯。

  银狐望着怀中一脸茫然的贺青,脸色逐渐冷凝。

  即然这女人断不了恩义,何不由他代劳,他们的未来不再会有任何拖累与干预了。

  ◇◇◇◇◇◇

  世间少有事物能引发银狐彻底的痛恶厌憎。

  跟前恍如搁置着一面明镜,望着镜中的男人,银狐终于明白何以每回他立于镜前,便无端升出一股毁灭冲动的困惑。此刻,他的阴郁开始漫天升华。

  一模一样的外表下有着迥异的个性,唯一能从外表辨别两人的仅能靠色泽不同的眼眸。

  “我始终很纳闷,那个与我是双生兄弟的人究竟是何模样。”蛇冢冥煌淡淡的开口。

  蛇冢冥煌,一个全身散发着尊傲贵气的天之骄子,蛇冢家的继承人。在蛇冢这样一个显赫威扬的家族,培育出来的人自是拥有他难掩其身的光华,而银狐的阴冷沉郁却淡释了那道光华。

  “那对兄弟在干嘛?有必要瞧得这么仔细吗?还不都是一个样,回去照照镜子不就得了。两个大块头杵在一起,让人看了就刺眼。”欧德边向老友成田浩二发牢骚,边打量仍在瞪着彼此的兄弟。

  “不一样。”成田浩二不以为然的说。欧德人老,眼睛也跟着昏花吗?谁都瞧出大少爷与二少爷截然不同的气势。“大少爷利锐沉稳,二少爷则较阴僻孤绝,两人同样傲群出色却不会是同一类人。”

  “这倒是。”欧德抚撑着下巴频频点头,“那小子,成天死冷着一张脸,五岁是那副死样子,十岁还是那德行,现在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天生的死模样恐怕是救不回来了。”平白辜负了上帝的一番美意,一张俊脸就这么被浪费,可惜呀。 

  “你太失礼了,欧德。”身为蛇冢家的家臣,成田浩二当下萌生出护主的强烈意识。

  而在另一边互相对峙的兄弟……

  “别这么一相情愿,你的‘胞弟’永远不会是我。”银狐冷然回道。跟前这个男人曾与他在腹中共同度过十个月,他们同型同体直到降临人间,但是他被选择送离。

  “你在抗议是吗?向谁抗议?命运!流放你的人!或者……是我!”蛇冢冥煌举步向前,缩短了兄弟两人打一照面便在无形中出现阻隔的鸿沟,唇线扬起一抹有深意却没笑意的弧度,“命运真不公平是吗?我只早你两分钟出现人世,所以你便注定远离家园,我可悲的小弟,你在怪我,嗯?”他邪讽的话语犹如利刃,刺人银狐愕然的脑子,划过他动荡的心湖。

  真有趣,一只既冷且残的小豹子,他的弟弟啊!

  他和他,两人的命运决定在两分钟之差的时间中,这要怪谁呢?老天愚弄着所有降世灵魂的脆弱人生,只能感叹蛇冢凌皓也被给摆弄了一道。

  “闷着不出声是什么意思?说话!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蛇冢冥煌说着伸出厚实的大掌覆住了银狐柔顺的发顶……

  而后,兄弟两人同时僵化。

  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竟然碰了他!情绪低劣到无以复加的银狐立刻转身走人,片刻也不愿多留。今生今世别想他再亲自面见任何蛇冢人,他和贺青从此与蛇冢家无关。

  “你又想逃。”背后的喝言喊不住银狐决绝的脚步。

  “你跟贺青真想要背弃蛇冢一辈子,别忘了你们身上的记号。”

  银狐的身影没入冬阳的耀芒下,缓缓消失在众人中。

  “结果还是一样,连个屁也没谈成。”欧德撇撇嘴。

  “都怪你,小时候没妥善开导二少爷,还不小心让他加入M盟那个怪组织当杀手,你这个神父满身都是罪孽。”成田浩二不悦的数落着,然后转而询问年轻的主子,

  “少爷,要不先回日本,老爷、夫人以及一干叔伯们全等你解围呢!贺青小姐有二少爷照料着,老太爷派来的死士们不足为惧,蛇冢家族的危机才是当务之急啊!”幸好他私逃出境将大少爷找回,否则不知蛇冢家族会乱到什么地步。 

  追根究底,蛇冢家的传族手谕害惨了后代子孙,双生蛇嗣的诅咒,他要亲手打碎。蛇冢冥煌作下决定。

  ◇◇◇◇◇◇

  日本京都

  “放过他们吧!这是全新的世代,老祖宗的遗训不适用在现今,怎么您还是看不透!”蛇冢冥煌一身黑色和服,捺着性子陪老太爷对弈。

  “那是因为你们这些小辈不曾目睹过当年的种种悲剧,可怕啊!手足相残、泯灭人性,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允许旧事重演。”蛇冢太爷固执的说。

  “我和您不同,至少我无法手刃亲手足。忘了吧,远古种种只是巧合,世上不会有这么多巧合。”

  “你见过凌皓那孩子了,贺青丫头跟他在一起?”这些不肖子孙总爱瞒着他偷偷摸摸的。

  “他们的命运本来就相连。他是不会回来认祖归宗的,您大可放心,否则他也不会二十几年来完全对这个家族不闻不问。”蛇冢冥煌收回了几颗黑棋,发现老太爷正失神的望着远方。

  “那孩子的势力很强大,若他有心叛变,会是我们蛇冢家的灾难。” 

  “您真该亲自见见他,届时您就会发现所有的担心全是多余。”蛇冢冥煌不想再浪费唇舌改造老人家根深蒂固的旧思想,“蛇冢一族自古以来的悲剧够多了,他已经被放逐异乡,您却仍苦苦相逼,对安享天年的您而言,太多的杀戳并非好事。”他捧起一旁的香茗端至老太爷跟前,

  “您是您那一辈唯一仅存的人,所以我尊敬您,别再插手族内之事,好好安享您的晚年。”说完,他将瓷杯置入老人手中。

  “你的意思是要收回我的参事权利。”老太爷顿时慌了手脚,神色骤变,手上的瓷杯也翻落桌上。

  “不敢。只是我以为当您迁入暮蓉坊后就该有所觉,已经改朝换代了,不是吗?现今的蛇冢家由我掌控,这是我的时代,一切由我定是与非。”蛇冢冥煌站起身,低头看着脸色苍白的老太爷,“与世无争才不会树敌,想想从您进暮蓉坊以来,有几位孙儿来来探视过您了?”

  “你也可以不用来了。”老太爷怒气冲冲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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