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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光艳影 page 13 作者:陶静文

  银狐深凝着十公分外的瓜子脸,细细梭巡她精致的肌肤,修长的食指逐渐代替眼,缓缓描着她的眼、鼻、口、颊,陡地,薄唇扬起邪魅般的诡笑。

  有人为他准备了一个女人,含苞待放地苦守了他二十六年,只等他的采撷,那他何必再扮演圣人君子。

  “我要你,贺青。就在今晚。”说完,银狐坐直起身,顺势将贺青围拥在他的怀中。他负责告知她讯息,至于同不同意由不得她选择,因为他决定了即将发展的程序,就不允许生变。

  “别碰我,银狐。”贺青使劲推开箝制住她的铁臂,失去重心地跌坐至床尾,靠着床沿栏杆喘息。 

  是她太天真了,再冷僻跋扈的男人都会有生理欲望,他仅是想要她的身体,那是一种纯生物本能的性欲发泄,她再不济,也不愿沦落为泄欲的工具。

  “你是我的,还需要我提醒吗?要是忘了,没关系,摸摸你耳上的青蛇,想想它所代表的意义;再想不透,就听听自己的心跳,想想是谁让它获得第二次幸运而重生。”

  “我没忘记!”她无助地攀着桁杆,心慌意乱的说:“银狐,你听我说--”

  “别说,我不想听。”他只想要她,就这样,她是他的女人,连命都是他的,她还挣扎个什么劲?

  “你不会想要我的,别自欺欺人了。一个瞎了双眼的女人承受不起你的露水情缘,更何况……我做不到,做不到你的彻底,我放不下对我有抚育之恩的蛇冢。虽然我是你的影子,但我毕竟不是你呀,银狐,我无法跟你一样绝情,我还有道德与良知,你不能要我连这些身为人类的根基都一概叛离。”她试以冷静释化他的激狂。

  他的影子不像他!不行,他喜欢他的影子像他。

  银狐一再逼近,颀长的身躯跪在她身前,他伸手抬起她惶恐的脸,“我以为……你是爱我的。”他深凝着她无神的灵魂之窗。

  “什……什么!”贺青不敢置信的惊愕出声。

  “从你出现至今,你的表现和态度,让我这么以为。”还有她刻意隐藏的心音。

  “我不否认对你动情,但动情与……与欲望是两回事。”她移开螓首,拒绝被他触碰。“你是不懂爱的男人,所以请你清醒点,一旦要了我,你只会后悔,然后我会像曾经被你临幸过的女人一样,让你记不起面貌,忆不起姓名,你会把我遗忘在角落,直到我被尘封、消失。”

  “我破例纵容你,你该知足了。”他的气息聚满了残郁。

  “那又怎样,你还是不懂如何与我相处,否则你不会逃开,逃回你的冰天雪地,独留下我一人。”孤僻惯了的银狐终究不懂得与人共处,她太一相情愿了,才会以为他有所改变;若他再不懂爱,注定得一生孤独。 

  银狐之所以想留她,只因为他对影子产生的拥有欲望,所以试图习惯她的存在,尝试着收敛阴戾表露人性,她是昏了头才会误认他终于像个“人”,一个拥有感情的正常人。

  “就是不懂,才要学习。”他理所当然的驳回贺青的指控。

  他不想再从她嘴里听见任何一件关于他的百般不是,他承认她了,不是吗?他想要他认定的女人,想拥有这个早已注定是他的女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有什么不对?

  思及此,银狐冰冷的唇瓣蛮横地封住她的吐息。

  她还抱怨什么呢?连唇齿皆如此与他完美契合的女人,她是为他而存在这个世界的。

  “唔……”贺青拚命推拒,但抵抗的小手却被人家一只大掌就给牢牢抓紧,闪避不及的下颚也被人给握了住,仅剩一只瞠瞪的美眸仍犹自挣扎着。

  贺青因为诧异而没闭目承迎这挑弄情欲的深吻,银狐也没有,深邃的蓝眸犹如月夜下的大海,光辉激潋、炫亮,他凝视着身下小女人的荒措与生涩。

  “你是太震撼还是不想认真?”还没有哪个女人像她这样被狂吻还能神游四方的。

  责怪她不投入?当她如梦初醒时才觉自己被移位了,她的背后不再是栏杆,而是舒软的被子。“背上有药,今晚……就算了好不好?”她不小心触摸到他光裸的肩臂,吓了一跳,怯生生地缩回手。

  结果,贺青讶然的发现,她又被调移位子。这次她在上,而他在下。

  “你别吓我,这……这个姿势似乎很……很不雅。”她抵靠在他的裸胸上,面红耳赤,结结巴巴的说。

  如果能选择跳崖自尽来躲开这一幕,她是一千一万个愿意,有哪个女人在告白的当天被强压着献身的!

  对于她的抗议,银狐充耳不闻,人的耐性有限,他会比她进入状况。于是他动手解开她的衣衫,热切的索吻,调情兴逗弄,逐渐挑起贺青的欲望。

  “银……银狐。”她娇喘着呢唤身下忙得不可开交的狂烈男子,但他依然不予理会,她只好双掌捧住他布满欲潮的俊容,让他正视自已,“想清楚,别明早后悔了才踹我下床。”

  “说什么傻话……”银狐的语调沙哑干涩,“回应我。”

  有时间想废话,还不如乖乖地迎合他的索求。

  “对不起……我……”

  “最后一次。”哪来这么多废话。“一次说完。”散乱的黑发,激狂的神色,粗喘的气息,在在显示出他的自制力已达极限。

  “让……让我下来,我不喜欢这样。”说这话时,贺青知道自己全身肯定都是火红的,她也知道他狂怒难当,只是有些事还是得明讲,她不愿明早一醒却换来他的不满与冷落。

  这回,银狐敛沉着一张黑脸让她躺回床上,并且风度极佳地决定听完她的话,然后就有她受的了。

  “我看不见,而且我没自信能取悦你,这种事我懂得并不多,届时满足不了你,我也无能为力。”她爱他,所以害怕,怕自己的生涩无知坏了他的兴致。

  “你若是经验丰富,我才要怀疑。说完了?”他艰困地把持住最后一丝自制力的问。

  “说完了。”

  接着,贺青震骇于两人身无寸缕的体息交触,她不自觉地发起颤来,绷紧神经准备承迎未知的情潮。

  “贺青……”银狐差点失笑,以往与他上床的女人脸上只会有欢愉的娇色,而她,活像被推上头台似的。

  “嗯?”他在叫她?贺青迷迷蒙蒙地睁开双眼,红唇微散。

  “放轻松。”

  “我……我尽量。”她柔顺的允诺。

  散放温和神采的蓝眸不再充满戾气冷冽,笑意轻扬的唇吻上她,缓缓柔化她灿艳的娇媚。

  要个女人要到心疼,这还是头一遭,向来坚固的冰防崩碎了一地,冰层之下竟是温热的泉源,鱼欢其中。

  鱼欢、愉欢,净是云雨巫山。

  他想……他很满足,满足于形与影交契的密合。

  ◇◇◇◇◇◇

  渐渐地,贺青学会了习惯。

  习惯四周总是永无止境的黑暗,习惯他总会在夜深人静时拥着她入睡,直到晨曦从窗缝透入,她慢慢苏醒,他才缓缓睡去,也习惯了他的沉默寡言。

  有些时候,她坐在藤椅上,吹着窗外凉风,不言不语,无思无绪,只是静静地坐着、任由时间流逝,任由外界的风雨声在她耳畔纷纷扰扰。而他则沉默的坐在一旁,望着、想着、分析着,贺青的清冷虚淡与他的孤冷阴僻,究竟是交融在哪个点上;两个沉默夕对的人甚至可以就这么虚度光阴直至日升月落。

  自从一夜激狂后,银狐更是将共存的决心贯彻到底,她看不见,却可以深切地察觉他就存在于她的生活中心内,时时刻刻。正常状态下他鲜少出声,却总是在她又吃不下东西,身上衣服过于单薄或有任何问题发生时,提出警告、命令、限制或任何她所需的相关支援。

  当她嘴角噙着粥粒时,会有人无声无息地替她拭去;在向晚时分,风次得凉劲些、她的肩上定会凭空多出件带有他气息的外衣;纵使她在躺椅上睡着,醒来时,身下绝对是舒适的床铺,身旁也必会是他收纳的胸膛;更甚者,总在入浴后会骤然多出一双帮忙的手,让她羞地手忙脚乱。

  银狐是真的认定了与她生活的诺言,即使耗上他大半的工作时间也不以为意,她想。

  这男人冷凝飘忽的性格实在难以捉摸,且愈来愈趋离她原本所了解的范围,她突然有股冲动,好想看看他,思念起他的一切,那双凛蓝的漂亮眸子是否依旧清冽?想念他犹如庚魅般的颀长身影,想念他长发披散的冷峻模样……她得努力挽留住即将淡化的影像,她不愿就此遗忘了她深爱男人的模样。

  她不明白,何以驻留心湖多年的形影会如此轻易虚化?是因为她无法记录的眼?她好希望银狐那双向来不屑存纳任何人的眼瞳里有她这道凋弱的影子驻于其中。

  “还是一样没食欲,你才喝了几口。”淡淡的冷柔嗓音适时地为寂静空间填入声响。

  “不饿。”进食只是种生活行为,而近来她恐慌地体察到生活乏味,她和银狐两人在这封闭空间里两两相望,一日度过一日,这种关系究竟算什么?

  “与我共存真那么痛苦!”银狐板着张森脸问道,接过她手中的瓷碗,“你的样子像在等死。”

  “你言重了,我无意让你有这种错觉,只是……我会思考,或许太忘我而忽略了你。”

  “告诉我,你想要的生活。”若能让她别再像具行尸走肉,他会尽量继续纵容。 

  “自由。”无光彩而幽暗的眸子霎时进出熠烁星点。“但这不能光靠你给予,有些部分必须由我亲身寻访。”

  “若我放你自由,你会飘零到何处?是回死城继续苟活,或是回日本受死?”他不能放任她迷失人间,她不比往日坚强甚至更易碎。

  “银狐。”她的一声轻唤,唤动了他的心魂。

  “说,我在听。”

  “我想到阳台上,看星星。”她转移话题的说。

  银狐依言将她抱到阳台上,两人仰躺在藤椅上,凝望着夜空。

  “今晚的星星多不多?”她安适地被圈在他身前,贪婪地吸取他专属的气息。

  “还好。”银狐不忍告诉她天上只有一颗北极星,难得她有这等兴致,不再空灵得有如一缕幽魂。

  “有人告诉我一个故事,天上的每颗星星都是逝者的化身,他们会留守在夜空里,照怀眷顾尚留人间的后代,只要你诚心向他们祈求,心愿便能成真。”贺青边说边指着夜空,天真地希望身下的男人体会她的心境。

  “别告诉我你经常做这种蠢事。”银狐忽然忆起她投身大海那晚,她也问过他天上有星星吗?“那晚你许了什么愿望?”

  “世界大同。”她压根不想告诉她,银狐只会嘲讽她的思想。

  银狐原本柔和的脸宠当下黑了一半,“你脑子正不正常,为了世界大同跳崖?!”别想唬他。

  “不会。”他意兴阑珊地否决她的提议。

  “为何你能如此绝情?我一直不懂。”她的手与他的缠绕着。

  银狐沉默不语,贺青直觉地想转头听察他的动静,却被他制止。 

  “我已经忘了当时自己几岁,只记得某一天无意中从镜子里看见背上满布的蓝色图腾,我登时愣住了,欧德这才告诉我关于我的身世。听完了以后,我觉得很可悲,可悲自己竟对这样的身世毫无感觉,没有人能指责我背离家族的不是,是他们先将我舍弃的。”他说着反手握住她的柔荑,“我不是绝情,而是超然处之,我对他们没有感觉。”

  “所以才能毫不在乎。”

  “或许。”

  “可是夫人她很想你,甚至一病不起,只求见你一面,这才是我最大的困扰。”贺青老实地说。“况且当初他们会那样做也是情非得已。”

  “别再自欺欺人了。”银狐不屑的嗤笑一声,“他们若真有心,说什么都会留下我,权势当头,他们不得不做出取舍,那是人性的弱点。一个婴孩无选择的能力,但他们有,他们只是做了选择,选择把我放弃。”他突然伸手拭去她眼角一颗泪珠,“你哭了?为什么?”

  “你说这些话时却将自己置身事外,这是你的生命和故事,可是你却没将自己摆入故事里。银狐,你真的打算一生都孤单一人吗?”

  “影子会陪我终老至死。你会吗?”他让她做选择。

  “我会。”

  他就知道答案绝对是肯定的,否则他不会给她有选择的机会,只因他爱听她对他的承诺,那会让他舒坦。

  “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但我在乎我们的未来。”

  万籁之下,他宣告道,而她迷惘了。

  ◇◇◇◇◇◇

  恍恍惚惚中,贺青觉得有人在注视着她,会是谁!不是银狐,他的视线会慑人体肌,何况周围没有他的气,于是,她醒来,睁开双眼——眼前依旧一片黑暗。

  “你醒了,我一直不敢吵醒你。”一双嫩滑的小手抚上她光洁的额间,“还是有点烫,我去叫他来。”说着,便急忙跑开。

  “阿斯克特。”贺青飞快拉住他,不敢相信她挂心的小男孩儿会出现。“你怎么来了?我以为银狐断绝我们来往了。”

  “今早我一张开眼,就看见银狐,然后……就在这儿了。”银狐开车的速度好恐怖,害他一下车便吐得唏哩哗啦。“对了,前几天店里来了好多陌生人,其中有一个长得跟银狐好像,我真不敢相信。除了一双不同颜色的眼珠子外,他们几乎一模一样,我都看傻了。”

  “大哥来了?!他们人呢?”贺青紧张地追问,不料,沉重的晕眩感再次来,吹了一晚冷风,果真着了凉。

  “你不舒服吗?我去叫银狐过来,你等我。”俐落的小身影跳下床,却再次被贺青拦住。

  “不要,不要叫他来,我还好,只是有点累。他们呢?有没有说些什么?”

  “他们好像还留在美国,他们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在交谈,对不起,我只会英文。”阿斯克特一脸抱歉的说。

  “那是日文,没关系。”大哥是来找她的吧!那么日本那边,相信大哥自会安顿,她可以释怀了。

  “你是不是很想我?”阿斯克特忽然满脸通红的问。

  “当然,怎么这么问?”

  “你刚才在睡梦中喊我的名字。”害他好感动。

  “是吗?”她不知道有这回事,迷乱的梦境她根本记不住,但银狐却明白她的思念之心。

  “你生病了,他刚才喂你吃了药,叫我别吵醒你,让你好好休息。呃,青姊姊……”喋喋不休的小嘴突然住了口。

  “有什么话就说吧。”小鬼头又在想些什么?

  “他对你可好?”

  这孩子的心思向来细密,让他看出了她与银狐之间矛盾交杂的紊乱情感了。

  “你说呢?”她笑着反问。不太想回答银狐与她之间无所谓好与不好的问题,而她也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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