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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缘就好 page 4 作者:天都水月

  “颜大哥,”她打断了他的深思,“为了跟你赔罪,我准备了点心。”她拿出用保鲜盒盛装的饼干。“这是我亲手做的。”

  “你亲手做的?”颜朗樵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嗯。”她不太好意思地缩了下肩膀,“你说过多的叶子需要适时修剪,所以我就拿剪掉不要的香蜂草叶和在面糊里做成饼干。”

  “呵,饼干里看得到一些绿绿的叶子颜色,真好!可以拿来配茶喝。”他拿起一块饼干,像是难得的宝贝般看著。

  梁秋叶看著颜朗樵的模样,心中有种感动。

  是啊,真好!此时他们一起喝茶吃点心,前一刻的不快仿佛不存在……

  她很想当他朋友,很想很想……

  可是,她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吗?

  一直都不行。

  否则她就不会在阴影中长大了。

  “秋叶,喝这个茶你要把眉头舒展开,它的香甜才会从你的喉咙、你的鼻扩散到你的额头。否则你喝到的就只是苦涩的味道而已。”颜朗樵伸手想抚平她眉头上的纠结,但最终还是停在半空中。“酸甜苦辣有时只是人的主观感觉……”

  她凝住。

  他为什么这么说?他在暗示什么?

  他又看穿她了吗?

  别──别再探索她的内心了!不管是当不当朋友还是她的自卑问题……

  “颜大哥,我们不要说这些好不好?”感觉自己在他面前总是赤裸裸,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啊!再这么下去,恐怕做不成朋友了。

  颜朗樵咀嚼著她亲手做的饼干,松松软软却不甜,他甚至吃到一丝苦涩的味道──跟她的人一样,也或许是他因她的反应而觉得苦吧。

  “你的饼干口感很好!”不过有些苦,他在心里默默地说。

  她要逃避,他只好无奈顺从她。

  “真的吗?”那就好!她很久没做饼干了,又是第一次尝试加进新鲜叶子,她怕口味掌握不好。

  “你怎么学会做饼干的?”

  “中学时上家政课学的。”说起她的喜好,她的眼睛发亮!“我最喜欢上家政课了,我还会打毛线跟中国结呢!”这是她的求学生涯中,唯二让她觉得骄傲的事。甚至在课堂上学的还不够,她还会自己找书、食谱来动手研究。只是上了大学之后,宿舍里没有厨房设备供她做饼干、蛋糕,她最多只能打毛衣而已。

  颜朗樵难得看到她散发这种神采,有些痴……

  察觉自己太过兴奋,颜朗樵又默默不说话,梁秋叶以为他不感兴趣,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看看时候,她也该走了。“颜大哥,我该回去了。”

  “不留下来一起吃晚餐吗?”他不想她太早离去。

  她摇头。“不了,你还要顾店,我就别打扰你的生意了。”

  他轻叹。“回去小心。”稍顿一下,突然想到什么──“对了!秋叶,我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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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出公司大门,就看见颜朗樵在等著她。

  他仍是随性的衬衫牛仔裤,但站在人群中,他是最耀眼的一个。

  她笑笑地迎了上去。“颜大哥。”

  “可以走了?”他老早就站在这里等她下班。

  “嗯。”那天他说想请她帮的忙,就是陪他去挑礼物。她没想太多,很直觉地先答应下来,倒也没问礼物是送谁的。

  他们随著人群走动,这让梁秋叶有些不安,却极力在他面前掩饰下来,找了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力,还有她的──在人群中,她始终觉得不自在。

  “颜大哥,你出来买礼物,花坊怎么办?”

  “有工读生帮我顶著。”他们坐上公车,目的地是东区。

  “喔。”她看过负责外送的工读生几次,听说白天还有一个伙计,只是至今她尚无缘碰上。“你的礼物买来送给谁的?”是女朋友吗?相信颜大哥的女朋友一定也很出色。啊,她这样问,好像在探人隐私,可是话都问出口了,她这才想到。

  不过,颜朗樵倒是不以为意,自在地答道:“我妹妹,她生日快到了。”

  “妹妹!”她兴奋地说:“颜大哥你有妹妹啊?”那么她应该跟颜大哥一样漂亮吧?

  公车上人挤,她不自觉地肩头微缩。

  “有啊!她跟你差不多同样年纪。”他脚步稍移,替她阻隔了人群的拥挤。“算来,我们好久没见面了。”

  “咦?为什么啊?你们没住在一起?”她现在一心好奇颜朗樵的兄妹关系。

  “我们的确没住在一起。”他坦然一笑,“事实上,我离家很久了。”

  离家很久?是因为他也是一个人出外工作吗?就跟她一样?

  粱秋叶心想。抬头想再问他,才惊觉他们俩之间的距离太近了。

  啊!这也是不得已的事,人太挤了!虽然这么想,却还是让她发窘。她怯怯地低下头,忘了想开口说的话。

  好近喔!近到她只能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公车上那种因为密闭又拥挤而产生的异味,她都闻不到了。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是那种长期浸润在花草间,慢慢积累的清新气味。

  气味愈明显,就表示他们愈靠近,她甚至感觉到他的呼息在她头顶上拂动──这应该是她的幻觉吧?

  突然间,她的手被他拉了起来,她吓了一跳。

  “该下车了。”他轻轻地拉著她的手移动。

  视线顺著他的手向上移,心在急速跳动。

  这种感觉……好温暖,也好熟悉,熟悉得令人怀念,好像……

  小时候被哥哥牵著手走。

  原来啊,她渐渐把他当作哥哥了呀。

  难怪,她会忘了挣开他的手。

  身为颜大哥的妹妹应该很幸福吧?“你想送你妹妹什么礼物?”

  “还不确定。”他转头望向她,“所以才要请你帮我挑礼物。”说话的空档,他们已经来到百货公司的专柜前头。“你们年轻女孩,会喜欢这些小配饰吗?”他指著专柜里面的一条金饰项练。

  “我想,只要你送的,你妹妹应该都会喜欢。”换成是她,就会这样。

  颜朗樵却皱著眉。“你这么说,对我毫无助益,我仍然无法决定该买什么样的礼物。还是我该送她实用的保养品,或者衣服?”

  看他烦恼的样子,她顿觉好玩。“就送金饰吧,人家说金饰比较有纪念价值。嗯,颜大哥,这条项链满漂亮的。”

  她手指的那条项练,坠子部分用黄金打造成一个立体的初绽花苞模样,花办的纹路雕琢得非常细腻精美,花心则包著一颗小巧的粉色珍珠。

  “那么,就它吧!”

  听到这话的专柜小姐很自动地为他们包装。

  “啊!”梁秋叶却突然想到什么,“颜大哥,其实你可以送她你亲手栽种的盆栽呀!你亲手种的,她一定很高兴!”

  专柜小姐脸色微变,颜朗樵还是很潇洒地付帐,专柜小姐连忙接了下来。

  他对不解的梁秋叶说:“我的妹妹娇生惯养的,恐怕连自己照顾自己都有问题,我想真的送她花草,它们会哭的。”

  “喔!”他怎么把自己的妹妹说得这么糟糕啊?她疑惑著。

  “礼物买好了。为了答谢你,让我请你一顿晚餐吧。”

  “咦?不用了,举手之劳而已嘛。”她怎么好意思让他破费啊?

  “应该的。”他说著,已经顺手把她牵进一家餐厅里。

  她又傻楞楞地瞪起那只牵著她的手,无法拒绝。

  直到被他牵引落座,她才像被惊醒。环顾四周,她讶道:“颜大哥,这里消费不低吧?”是高级餐厅啊。

  “可是,东西好吃!”他请她吃的第一顿正武的饭,可不能马虎轻率。

  她想再开口说话,服务生已经过来点菜了,她不好意思地及时闭嘴。

  颜朗樵让她先点,她看了下菜单,看到单价栏的部分,她更加提心吊胆,吓得无所适从。瞄了一眼颜朗樵,又瞄了瞄服务生,最后才指著最便宜的单点沙拉。

  颜朗樵看了一眼,轻笑,“你够瘦了,不需要减肥吧?”然后对著服务生说:“这位小姐点海陆全餐,餐前沙拉就她刚指的那份,还有……”

  梁秋叶目瞪口呆地听著颜朗樵替她点了一套大餐,直到服务生离去之后,她才呐呐地反应:“颜大哥,那么多,我吃不完哪!”

  “喔,等你真的吃不完的时候再说。”他笑得可狡猾了。

  她还能说什么呢?吃不完又不能打包回去,很浪费哪!她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这个颜大哥原来是个这么奢华的人啊。

  “我是偶尔一次才这样,更何况是跟你共进晚餐。”他想给她最好的。

  她懒懒地抬眼看他。不消说,他又看出她在想什么了,唉!

  她不是没来过这种餐厅,她只是介意,让颜大哥为她此破费真的好吗?

  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熟到这种程度了?

  有吗?真的有吗?为何她心中隐隐有种不安的情绪?

  “秋叶,东西不好吃吗?”她一直心不在焉,他怀疑被他请顿饭真这么为难?

  “咦?”她顺著颜朗樵的视线看向自己的餐盘。

  “啊!”龙虾肉都她的叉子搅成泥了。

  颜朗樵轻声叹气,“请好好享用它,这样才叫不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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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糗!

  她在餐厅的表现,真糗!她好想有个地洞可以钻哪。

  “好啦好啦!别想了!”他拍拍她的头。

  他正送她回家,两人在幽静的巷弄中漫步。

  她惊跳了一下,停下脚步,为他那似是宠溺的举动。

  她的反应太大,让颜朗樵很尴尬地收回手:“对不起。”他转到她面前。

  “呃,没……没关系!”他是不是把她误认成自己妹妹啦?喔,是了,他说过她跟他的年纪相仿。“颜大哥,你是不是很想你妹妹?”

  他耙耙自己的头发。“大概有一点吧。”

  “想她的话,你可以回去看她呀,你们住的地方会离很远吗?”

  “我们住在同一座城市里。”他重重、缓缓地吁出一口气,“我和她,或者该说是我和我所有的家人,遥远的不是物理上的距离。”

  “咦?”那么为何还……难道他跟她一样也有不得不离家的理由?

  “我不介意让你知道。”他认真地看著她,侃侃说出这鲜少人知的他的过往。“我早已经跟我的家人绝裂,不相往来。”

  “啊!”梁秋叶轻呼出声。

  颜朗樵只是微微一笑,继续说:“大部份的人都以为我开花店纯粹是为了兴趣,其实那只是原因之一,还有一点是因为我拒绝继承家业。”

  她露出些微迷惑的表情,隐隐约约感觉到,接下来他所要说的,是颠覆他的人生,而被他收在最深沉心底的记忆。

  她该继续听下去吗?他们俩的关系深刻到足够支撑她知道这些隐密的事吗?

  她来不及退出,他已开口道:“我家是从商的,但我不喜欢那样的环境。”

  那样的环境指的是商场,同时也意指他的家人长期在生意场中打滚,所薰染出来的商人性格──利益优先,唯钱是图。

  这种性格没什么不对,因为拥有这种性格,他们才能提供他优渥的物质生活。

  但,物质是享受了,精神呢?

  曾经,他也是个骄纵的大少爷,他有著美丽的外表、富裕的生活;人前人后,他都是个被捧上天的宠儿。他以为,人生就是如此了,他的一切享受得理所当然。

  直到十五岁那年,去了家族的公司一趟,正巧碰上有人来抗议,而那些人居然抬著一副棺材来──在那个不知害怕为何物的年岁,他难耐好奇地大胆探问抬棺抗议的由来。

  从那些情绪激动的人口中,是很难得到一个清楚而翔实的答案的,但拼拼凑凑之中,他赫然发现在事实真相下,竟隐藏著以他当时的年纪难以分辨的是非黑白。

  家族财团的土地收购企划正好包括那家子的土地,那大家长地主不肯出让,财团于是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终于如愿以偿,却活活气死老实的大家长地主──正躺在被抬来的那副棺材里。

  年少轻狂的他,价值观崩解了!

  原来,他的一切来得并不理所当然,那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与牺牲!

  是对还是错?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重重的罪恶感压在他心头。

  但,就在他深深内疚的时候,他从那些抗议的部份人眼里看不到应有的哀伤或愤慨,他看到的是为了争夺利益的贪婪。

  他也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他只觉得──人心,复杂得难懂。

  从此以后,他对家人们的商人嘴脸感到厌恶──但,他更受不了的是他自己。

  为何他仍然继续接受家人的供养,为何他还在这种环境中浮沉?

  顿时,他觉得人生不该如此,他开始追寻他的人生目标,寻寻觅觅几多时,终于在大自然中、在花草中,找到他的归属。

  “因为这些花草,让我的精神生活不再贫瘠。”他淡淡地说。

  他的语气淡然,即使是说著这让他人生从此转了方向的关键点,他仍是平平淡淡,没有半点起伏。

  这跟平时的他不同。梁秋叶深深觉得。

  虽然都带著温柔的基调,但他谈起花草的时候多么神采飞扬──不像他现在表现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到底是看开了,还是在压抑?

  她知道,那段日子里,他一定有过很多挣扎。

  原来像他这种完美神只的人,也有遇到为难的时候。

  “所以你再也受不了你的家人,也不想继承家业,借机跟他们反目?”可是需要做到这么决绝吗?他跟他们是血浓于水的家人呀。

  她想起自己的父母,当初她表明想搬出来住的意思时,他们虽然担心,但最终仍然因为宠她、尊重她而同意,就是因为家人之间没有什么不能商量的。

  他嘴角微微勾起,有些自嘲地说:“我挺任性吧?”

  “嗄?”是吗?温柔的人也会任性吗?她一直认为他是很随和的人呢。

  “我在研究所时没有选择财经金融方面的专业继续深造,甚至连家业也不想继承,他们知道后,当然极力反对。”他的口吻仍是平静,“于是掀起了一场家庭革命,我跟他们从此断绝关系。”连那时还年幼的妹妹也被饬令不能跟他有来往。

  这样的他不仅要面临人生抉择的难题,同时还失去亲人们的奥援与支持,只有孤单的一个人,多辛苦啊!梁秋叶的心头酸酸的,为他曾有过的磨难感到难过。

  颜朗樵见她流露出几丝悲伤而感到窝心,他伸出掌来覆住她的小手,语气多了些柔软与欢喜:“别为我担心,那些都已经过去,我现在过得很快活,这些往事我能平静地说出来,就表示我已不在意了。”

  他的手包住她的时,她吓呆了──之前只是牵握她的手婉啊,才不是像这样覆上她的小小手掌。怔愣了几秒钟,直到听完他说的话,她才意识到她该做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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